第001章 拍卖【修】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四十年前。 1983年的一个晚春,陈归宁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临终时刻,她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全身血迹斑驳的张云坤。 闭上眼睛,她仿佛能看到十年前的张云坤—— 那时候,十年浩.劫刚刚开始。她为了躲避知识分子的悲惨命运,自愿离开北京去了偏远的江西瓷厂当技术员。 窑口的日子不是很好过的,她忍得了窑火的熏热,但是忍受不了人们的无知和麻木。 各地兴起打杂四旧的风潮,就是省博物馆里头的唐宋高古瓷,明清文人画……都是被敲碎了扔进废墟里reads();。那些东西,各代帝王把玩观赏了几个世纪,许多诗书人家供奉了十几代传人,然而时代大潮所趋,它们最终还是逃避不了湮没的命运。 可是她不甘心,老百姓把打碎了的瓷器一车车送到了江西瓷厂来。他们以为碎了的瓷器,还可以用炉火重铸成新社会的东西。不不不,瓷器一旦碎了,就是永恒的毁灭和破碎。 只有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作为一个古董鉴定师,她忍受不了这种对中国古代文化的摧毁! 所以,她把那些古董碎瓷片偷偷挑拣出来,一个人呕心沥血地修复这些瓷片。悄悄的,不被发觉的工作持续了整个春夏秋冬。 直到组织上安排了五个年轻人到她这里来拜师学艺,她才有了这些可以信赖的徒弟,有了继承自己衣钵的徒弟。也……和这个叫张云坤的小徒弟,结下了一段宿怨。 宿怨开始于张云坤的一把阴阳尺,也结束于这一把插入她心脏的阴阳尺。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如果从头追溯的话,那么,一辈子也说不完当中的故事。 陈归宁慢慢闭上了眼睛——不不不,也许这个故事还没结束呢。 白骨带怨去,化为……红颜鬼! 四十年后。 2016年7月1日,上海博览会上。 德国纳高拍卖公司所举办的“中国古董拍卖会”开幕,在场高朋云集。 “青花悬想”明清陶瓷专项拍卖过后,下面就是“吉金吉象”青铜金银专项拍卖了。 上一场拍卖会,整场拍品共计16件,100%成交,总成交额高达3900万元,其中9件拍品成交额破百万元。最贵重的一件“明宣德青花海水龙纹盘”更是拍出了四百万元的高价。 对于接下来青铜专项拍卖会,更是有许多人摩拳擦掌,打算将数件青铜重器纳入麾下。 早在2014年,中国拍卖行西泠印社所举办的“中国首届青铜礼器专场”上,卢芹斋旧藏“商晚期·青铜兽面纹斝”以954.5万元成交,这让许多海内外收藏家看到了中国的青铜器所蕴含的巨大潜力价值。所以近几年来,铜器交易火爆。 一件件商品流通了过去,终于到了本场的重器——“商晚期鸮尊。” “100万起拍!”随着主持人的拍卖锤落下,竞价正式开始。 “110万!”“120万!”“150万!”……“200万!”“250万!”……场下的牌子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场外的电话拍卖更是络绎不绝。很快,这一件商晚期鸮尊的价格炒到了五百万元的高价。人们还在疯狂地加码加价。 “1000万元!” 一个场外电话结束了本次竞争。买下这一件古董的是香港新晋金融公司“钟天集团”的大小姐姜娜。姜娜今年二十二岁,是香港新晋贵族,父亲从事的海关贸易,珠宝买卖等生意遍及整个东南亚。但她也不是什么古董爱好者,只因为她心仪的男子是收藏世家出生。她想投桃报李,用昂贵的青铜器让自己“看上去身价倍增”。 然而,事非所愿。 就在拍卖会结束之后,一通电话打来了—— “小娜,你买的那一尊商晚期鸮尊……看上去好像不对啊reads();。” 打电话的是一位声名在外的古董鉴定师沈遇安,是她父亲的老朋友了,她一向称呼他为沈爷爷。 这一通电话,对姜娜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不久之后,沈遇安到了姜家来,作为上个世纪90年代的故宫研究员,上海市城隍庙古玩街的招牌古董专家。沈遇安的眼光那是相当的独到。只见他上手了这一件商晚期鸮尊,打开照玉手电,仔仔细细内外翻检,然后放下了器物。 “高仿品。” “不会吧?!”姜娜的脸色苍白:“沈爷爷,你会不会看错了?” 沈遇安摇了摇头,开始絮絮叨叨他那老一套的鉴定技巧:“……商周时期,我们古代的工匠要想在青铜器上上铭文,那么就要先将铭文范铸造好,趁湿嵌入主体范当中。字口的厚度要与内范相当……但是你看看,你拍下的这一件鸮尊,铭文的厚度和内范之间有将近2毫米的差距,当时的工匠不会出这种差池的……” 姜娜的脸色此刻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沈爷爷你确定吗?” “确定。”沈遇安道:“这个看铭文的方法还是我的师父陈归宁教的,你父亲也见过她。” 提到陈归宁,姜娜就默不作声了。 陈归宁,中国近代古董鉴定专家,古董修复专家。70年代风云变化之际,陈归宁以一个文人的赤子心,用女子的柔弱之躯保护,修复了上千件文物。80年代前期,她所捐赠的文物遍及大江南北的博物馆。被誉为“中华文明的脊梁”。 但天妒红颜,1983年年初,陈归宁因为意外丧生在一场大火当中。 现在沈遇安搬出陈归宁大师来,由不得人不相信这话了。 姜娜顿时觉得火冒三丈。 一般收藏家遇到这种“打眼”的事情,那都是只能责怪自己眼力劲不好,自认倒霉。但姜娜不一样,她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从来没跌过这种跟头。这口气怎么忍得下?她要查,查到底是谁制作的这一件古董的。然后让制假的人把牢底坐穿! 很快,高仿商晚期鸮尊的货源地传来了消息——这件仿品很可能来自苏州文庙附近。 转眼到了10月7日。 苏州文庙古玩南门附近人山人海,不少远道而来的游客正在享受国庆最后一天长假。 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五个约莫十□□的少年少女正在修胚。 最小的女孩长着一张笨笨的圆脸,她看起来还不到十六岁的样子,手上却长满了老茧。 这里是一处造假的作坊,仿品专供江苏这边几大古董市场。作坊的主人姓孟,他是个老陶瓷匠了,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古董造假高手。但老孟脾气古怪,跟年轻人谈不来,只是收养了这五个孤儿,也教他们“制假贩假”来谋生。 这些孤儿,有的是他从医院门口抱回来的,有的是从路边的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一共五个,五个都没有姓名,只是按照序号排列老大,老二……最小的老五刚刚过了十六岁。 五个孤儿现在都懂事了,知道做好了一件高仿,转手可以卖个上千元。所以纷纷刻苦学艺。对他们来说,吃高仿古董这一碗饭已经是感恩戴德了。可古董的学问那么难做,比考个大学还难。其余的不说,光是钟鼎铭文他们都背了二百多个。 但最笨的这个老五,毛手毛脚不说,做出来的高仿都是次品reads();。所以其他人都不待见她。 小五也不跟他们计较,她是个内向木讷的女孩,面黄肌瘦不说,头发总是乱糟糟,黄油油的。 要说她唯一的爱好,那就是干完活儿后去卧室看看爷爷的手抄本了。 孟爷爷说,现在市面上流传的很多古董鉴定书,大都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玩笑。他就自己编写了不少古董鉴定,古董制假方面的书籍。 现在看的这一本书,是爷爷的典藏的一本手抄本,叫做什么《陈氏鉴宝掌故》。但爷爷只给他们看上一部分,下一部分就没有。她听二姐说,这是爷爷的私心:害怕徒弟把什么本事都学会了,那么就会饿死老师傅了。 “唐代开元之治时,朝廷在江苏句容县设置官场专门仿造夏商周三代铜器,这部分铜器上大部分有监官花押……”小五吃力地读着,她现在明白了为什么爷爷会在唐代铜器上画画了。于是继续读道:“这部分监官花押的成色……” 翻了一页,却是到底了。 这看书看一半也是很为难啊!小五想了想——趁爷爷不在,我就去偷偷看下下部分吧! 下半本在爷爷的房间,但……具体在哪儿也不知道。 她摸了摸脑袋——或许……跟老二他们一样,爷爷喜欢把好东西都藏在床底下吗? 亏得个头小,她爬进了矮矮的床底下。只见里面摆满了杂物,上面落了好多灰。只有一个布包上没什么灰尘,她小心翼翼地把布包打开。看到里面有三样东西——一个檀木盒子,但是密封死了。一把木头做的牌子,通体呈现一种古怪的檀木色。 还有一本残籍,封面上飘逸清秀的《陈氏鉴宝掌故》六个大字,下方署名“陈归宁。” 角落上标注了日期——1981年……1982年……1983年……到了1983年却戛然而止。 小五天真心性,她爬出了床,偷看爷爷的秘籍入了神,一看就看到了底。 看完了唐代部分,才看到“宋代又有台州铸……”这一部分,下文又没了。接着是半本空白,她有点失望——难怪爷爷不仿造宋代以后的各种铜器呢!原来这个写书的“陈氏”只记录到了宋代的台州铸青铜器部分,下面就没有了。 刚想把书抱回去,一起身笔记本掉在了地上。却有一抹红色的痕迹隐隐约约一闪而过。 小五愣了愣,终归掀开了封底。却看到这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上印着一个血掌印。那浓烈的猩红刺目,仿佛有说不清,道不尽的哀怨。 她有点吃惊,用自己的小手比了比这个血掌印——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这是谁的手掌印呢? “小五!”门外的二姐在喊了:“你在哪?!” 她吓得一哆嗦,看了一眼地上层层叠叠的油纸,心里一阵后怕。收拾是来不及收拾了,干脆把这一本笔记本揣在了怀里,然后爬了出去。 出来的时候,小五满头满脸都挂着尘灰吊子。迷迷糊糊间出了门,却看到了二姐的一只手伸了过来,捏住了她的耳朵。 “小五,发什么呆!快出去啊!爷爷这一回带了不少东西呢!” “哦,好。”小五茫然地应了一声,大大的眼睛瞧着二姐,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那一本《陈氏鉴宝掌故》还没换回去呢! 第002章 解决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孟爷爷,就是这个作坊的主人了reads();。 孟爷爷自称老八,真名没人知道,属于低调的古董高仿专家。 也只有苏州街上的内行人知道:孟老八的高仿,那是连博物馆的老专家都能看走了眼的。所以,到他这里来进货的人特别多。上个月,孟老八去了南京夫子庙“润色”一批货,今天回来,带的都是什么古瓷碎片,残破不堪的瓦当等等。 别看这些“破烂”古玩市场上没人收,到了他手里,指不定润色润色就成了“真精新”的珍品。 等孟老八坐下来的时候,茶已经沏好。是正宗的武夷山大红袍,茶色清洌浅碧,茶水香气袅袅。 孟老八喝了一口,就问道:“小五,让你高仿的宣德炉,做的怎么样了?” 小五就把前几日做的铜炉拿了出来,她是按照《宣炉彝器图谱》的记录,挑选了金、银等几十种贵重金属将风磨铜进行了提炼。一共精炼了六遍。炼一遍,少一些,六遍下来,原料只剩下了原来的一半了……然而,铜色还是达不到宣德炉的火候。 孟老八看了一圈:“倭铅放少了些,色泽不够金。能糊弄糊弄新手,老手一眼就识破。” 老二趁机道:“爷爷,小五最笨了!她废了好多的原料才造了这么一件宣德炉,色泽不对也卖不出去。你就别把青铜器这一项交给她了!” “笨不要紧,只要肯用功。”孟老八倒也没怪她:“老二,南京夫子庙的秦禾秦老板要一批珠山八友的瓷板画,你们先记下账。” 老二点了点头:“好的,珠山八友瓷板画是要汪野亭的,还是要程意亭的?” “当然是程意亭的,你们想仿汪野亭?那再练个十七八年才成。” 一旁的小五心事重重,她不知怎么地偷了那一本《陈氏鉴宝掌故》,还没机会放回去呢! 晚饭快要开了,她正打算去还书,忽然间正在做工的孟爷爷倒了下来。挨着墙放置的瓷板画,也哗啦一声全部倒了下来。 “爷爷,爷爷!”老三吓了一跳,摸了摸一手的泥就跑了过来。老二倒是机灵,跑进屋子拿了一堆药。选了两三颗给孟爷爷吞服下。孟爷爷这才不抽搐了,但整个人也昏睡了过去。众人齐心协力才把孟老八给弄上了床。 看孟爷爷这个样子,迟钝如小五也知道:爷爷的癫痫病又犯了。 “二姐,爷爷会不会死啊?” 老二抬手就是朝老四后脑勺一巴掌。 老大呆呆地看着病床上面色灰白的爷爷,他还不了解“癫痫”是什么。 但就在这时候,又有人开始敲门了。老二骂了一句:“他娘的又是哪批来收保护费了!”就下去开门。这块地皮上,黑吃黑的主儿很多。 老二倒也习惯了,她打开门一看,外面果然站着四五个流氓。各个人高马大的,脸上肌肉横行。 看到是个小女孩开门,为首那人问道:“孟老八在不在?!” 老二畏怯道:“你,你们是什么人?爷爷他……他出差了。” “出差了?那你们几个是孟老八的孙子孙女?” 几个孩子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几个流氓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今天是过来捉人的。没想到一屋子的小人。但找不到制假贩假的罪魁祸首不好交差,为首那人就问道:“那好……我来问你……拍卖会上,那个叫什么鸮尊的假古董是不是你爷爷孟老八做的?reads();!” “鸮尊?”老二吃了一惊,她记得爷爷似乎前不久造了这么一件。只怕是冤大头上门来了! 亏得她是个聪明孩子,立即否认道:“不知道!” “不知道?!那为什么进货的人说是从这里拿的?” 老二直摇头:“不,不是我爷爷做的!”这时候,其余三个小孩也跑过来了。这样过来“扫荡”的架势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光是警察就光顾过这里好几次了。但是今天来的这一批人太可怕了,气势汹汹不说,背后还有几个人抄着家伙。 那小流氓又问道:“你们家作坊的下线是不是一个叫孙劲的?他都招了:卖去香港的青铜器在你家拿的!” “我,我们不认识什么孙劲!”老二的反应最快,她心知现在爷爷发病了。要是被这群人拿了去,说不定就死了。爷爷这一死,这个房子就要被收了去,作坊也没有了,他们没了这么个容身之处到了社会上都是要饭的命了。 “对,不是爷爷做的!”小五也出来帮腔。 “是她做的!我记得!”一直沉默的老三忽然把小五推了出来:“她在这里专门做青铜器的!” “我……”小五傻傻的,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对,她负责高仿青铜器的!爷爷早就甩手不干了!小五,你说是不是?!” 的确,这五个小孩各有分工。老二掌管陶瓷高仿,老三管玉器,老四管杂项。老大是个傻子,到处打打杂。而她,负责高仿的是青铜器。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鸮尊”的高仿,毕竟每天的活儿这么重…… 但二姐忽然小声道:“小五,你是未成年人。做这个犯法了也不追究的,你让爷爷去,爷爷就要坐牢了。你就招了吧。” “是不是你做的?!”这为首的男子也问了。他们只知道雇主提供了地址,说要找出仿了一件鸮尊的人带回去。但到底是什么人做的,他们也不是太清楚。但这里是个专门高仿古玩的作坊,自然什么人都可能是制假的了。 小五咬了咬牙,她想到爷爷对自己的好……“是……我……” 几个流氓把小五带走了,上了车扬长而去。 现在罪犯到手了,怎么处置就是雇主的事情了,他们只负责执行。 “喂?姜小姐,我们找到了那个制假的。是个未成年,还要送派出所吗?” “未成年?!”那边的姜娜吃了一惊,继而冷冷笑道:“未成年制假就不犯法吗?!派出所不管你们给我管!打吧,打死我赔钱!” 她这本来是一句气话,但这群职业流氓都是收了她三十万的“酬劳”的,自然要为这个大雇主贴心办事。既然说打了那就要打。再说了他们都打听过了:这作坊就是一老五少,五个小孩还都是黑户口,死了都没人管的。 于是寻了个地方,他们开始打小五。 那边,姜娜挂了电话才消了气。好歹今天她又收购了一件商代晚期的兽面纹方彝。好歹,今天可以高高兴兴邀请梅景铄过来做客了。 她是香港名媛,而梅景铄是香港古董大佬梅氏的二公子,梅家掌握着香港古玩交易的半边天,论家世,人家从民国开始就是上海法租界内的权贵了。就是年初的一场交际舞会上,她看中了当时在舞池中央弹琴的梅景铄,发誓要追到手。 对着镜子照照——今天穿了一件民国的青花旗袍,身姿显得尤其纤细迷人reads();。眉毛描的一丝不苟,火红的唇简直有种入魔的诱惑——如果对这种姿色的女人还不心动,除非是石头……对,就算梅景铄是个石头,她也要把他融化了。 不一会儿梅景铄到了。 他进来的时候,姜娜连心跳加快了。 价值上万元的西服贴合在身上,浑身上下都是“帅气”两个字。倒是他的英姿把西服衬托的黯然失色了些。 见了面,寒暄了一会儿。姜娜开始投桃报李了,她故意微笑,故意虚心请教,故意拿出一张照片:“梅先生,其实今天请你……是有点事情要拜托你。我新买了这一件兽面纹方彝,您看这一千四百万元到底值不值?” “兽面纹方彝?”梅景铄看到看照片,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局促—— “那我看看,不过我也不是什么专家,只能看个大概。” “梅先生客气了。” 佣人送上来了这一只兽面纹方彝,梅景铄气定神闲地上了手,一本正经地打量着方彝。姜娜的眼神流转在他的脸上,只见梅景铄煞有其事地点了下头,然后笑道:“东西不错,你是按照什么朝代的青铜器买的?” “西周中期。但请其他专家看了说是不到中期。” “是不到中期,年份要稍晚一点。”梅景铄的目光不看美女,也不看这件古董。 “滴滴滴!”手机忽然响了,姜娜道了句:“不好意思”就走到走廊上接了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几乎是叫了出来:“不好了!姜小姐!这女的没气了!” “姜小姐,这人打死了,你看怎么办?!” 姜娜呆住,没想到这一伙流氓居然真的敢弄出命案。反应过来的时候,顿时吓得小脸苍白。她是金屋里长大的贵小姐,连杀一只鸡都没见过,忽然间出了人命案,这,这怎么办?! 忽然想到弟弟姜焕正好在苏州,赶紧打了个电话过去。 姜焕是在苏州,不过此时此刻,他在苏州的一个赌场里下注。这里有美女,美酒,以及成千上万的暴发户子弟陪他消遣玩乐。父亲在香港,管不着这么远。姐姐在上海,也听不到他的消息。烈焰红唇,醉生梦死……怎么能不喜欢呢? “喂,姐?什么事……”姜焕闲闲出了一张老k。下一张大王却握在了手心里。连语气都变了:“姐,你确定把人打死了?!” “对,阿焕,你这次可要帮姐姐!”说着姜娜哭了起来:“那几个人带着尸体在城外。” “姐姐,别哭……我来问问。”姜焕赶紧拨了个电话,那边的人道:“是,没心跳了。也没,没脉了。那个……我们是烧了还是埋了?!” “妈的,你们道上怎么做事的?!居然打死了人?!先别烧……我马上过来看看!”挂了电话,姜焕掐灭了烟头——“哥们,家里有点小事。咱们晚上再聚。 等姜焕走出了赌场,立即有四五个保镖围拢了上来—— 这几个笨蛋的小混混,居然就在苏州市区郊外把人给“解决”了。这是存心挑战中国的民警执法能力吧?!好歹也跨个县呐! 晦气! 排排站的自行车,姜焕踢了一脚,顿时多诺米骨牌一样倒了下去。 第003章 活命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半天前。 小五咬紧着嘴唇,她的双拳握得紧紧的。周围的人不断地用脚踢她。 不知谁的皮鞋踩到了她的眼眶上,眼睛顿时钻心地疼,眼前的景象变成一片血红。 鲜血,染红了她衣服中的那一本笔记本。鲜血一层层渗透了下去。直到……最后一页。两种不同年代的血,慢慢地交融了起来。小五大口大口地呕血,而笔记本上的血迹慢慢地淡了去。她感觉胸口发烫,很快就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直到女孩一动不动了,下了重手的流氓们这才发现惹了大祸。 “……这小姑娘没气了!心跳也没了!不会是死了吧?!” “死就死了!慌什么!我打电话给姜小姐问问,不就一个黑户口小孩,赔也赔不了几个钱!” 几个电话打过去,那边,主顾姜娜也是惊慌失措。看样子这一趟差事算是办砸了。这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姜家二少爷姜焕。姜焕的口气很强硬:他就在苏州,马上就带着人赶到了。尸体好好放着,敢烧了就杀了他们这一伙人。 小面包车就停在殡仪馆的门外。尸体放在后车厢里,上面盖了几件臭烘烘的衣服。不过半个小时姜焕带着人马到了。 几个流氓立即凑了过来:“这丫头也就是个孤儿,死了就算了嘛!” “丫头?!”姜焕吃了一惊。 “对,是个丫头。还小着呢!赔也赔不了几个钱。” 姜焕的脸色冰块一样冷,他淡淡道:“把尸体给我看。” 几个人打开了后车厢,衣服一揭开,下面躺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子。看样子不过十四五岁大。脸上满是血污,尤其是左眼,眼眶血肉模糊一片,紫红色的血迹简直触目惊心。她穿着一件军绿色的大衣,现在衣服上都是暗红的血迹。 姜焕没想到他们打死的居然是这么小的一个女孩! 听姐姐口口声声说,这个打死的人就是制造了那个上千万的高仿青铜器的人。但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还制作那么逼真的高仿青铜器?这简直骗鬼鬼都不信!明显是这一群流氓抓错了制假的对象,还把人家打死了! 姜焕一瞬间有了主意,但也是臭主意:“逃命吧。” “姜少爷,求求你啊!我们不想死啊!” “晚了,现在人都死了说不想打死有什么屁用?!我警告你们,这事你们敢往外泄露一个字,我姜焕一定扒了他的皮!知道了吗?!” 姜焕说着,觉得心烦意乱又踢了旁边的一个小小喽啰——“滚你们狗.日的!” 听到这句,流氓头头终于知道这“姜家大少爷”也不敢报警,立即有多远滚多远了reads();。 不过,尸体不能再放在他们车上了。他们轻手轻脚把尸体给搬了下来,然后溜之大吉。 姜焕威胁好了这帮人,接下来就是处理这一具尸体了。 姜焕坐回了自己的兰博基尼轿车,跟老傅,老王等几个手下商量商量——报警,那是绝对不能报的。要不然姜娜就危险了。尸体,也不能送去殡仪馆,但也不能随随便便处理了。这里可是中国内陆,永远不缺少摄像头和监控录像。 这些小流氓没脑子,肯定不知道要避开一些监察路段的。 “算了,先把尸体运到车上。”姜焕还惦记着牌局,于是道:“晚上再处理。” “少,少爷……晚上那个……梅家的二公子梅景铄不是要来做客吗?就放在车库里面?” “难不成放在床上?你搞还是我搞?!” “我,我不搞……” 于是两个伙计合伙把“尸体”搬运到了后车厢里面。车辆启动了,而就在这时,面包车的后车厢里,衣服下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染着血的小指甲动了动,又动了动……血顺着女孩的左眼流了下来,好像落下一串血色的泪水。 姜焕今晚是有贵客的——梅景铄。 梅景铄是香港梅家的二公子。作为香港新贵,梅家近几年在奢侈品交易上独占鳌头,创立于2006年的和盛拍卖如今已经成为继佳士得拍卖,苏富比拍卖以外内地的第三大拍卖盛会。每年都在春秋两季举行全国性的拍卖大会。 而和盛拍卖的东家,就是梅氏集团。 虽说出生名门,但梅景铄上头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梅景铉堵着,虽然说继承梅家的家业不太可能了。可看在梅家老头还在世的份上,这面子还是要给的。再说了,姐姐千叮咛万嘱咐他要“好好招待梅景铄,能送就送上好的宝贝。” 晚上整七点,梅景铄到了。 下了车,姜焕就带着两个美人迎了上去:“呦,梅二少你今天可晚了啊。” “下午的飞机误了点时间。”梅景铄跟他说说笑笑的,又让司机把车倒进了车库里。 “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苏州,古董兄弟也备了,这美女也随你挑。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梅景铄原本气定神闲,但听到“古董”两个字,眼睛皮子跳了跳。 几番寒暄下来姜焕带着梅景铄走远了。 等人全部走光了,车库里,一声轻微的“痛……”声过后,车厢里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咔擦”一声响。车子的后备箱盖子被顶了起来,爬下来一个小小的女孩。她浑身都是血,伤口呈暗红色,粘着树叶泥土等。 真想不到世上居然有姜家兄妹这样丧心病狂的人存在。杀了人,还想着毁尸灭迹…… 她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包括自己怎么被杀死的,但是之前的事情……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是眼下活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的视线里是一片血红的模糊,而更痛的部位……左眼,左眼也坏掉了。可是就算再疼,也要爬出去啊……姜焕这种人渣不会救自己的。发现自己还活着,说不定补上一枪。所以,她忍着疼忍到了现在才出来。只希望趁着夜晚逃出去才好…… “咳咳。”只是稍一动弹,就咳出许多血沫子reads();。 她的手在狭窄的车内摸索……这边不是,那边也不对……该死,出口的按钮在什么地方?! 右手却无疑中摸索到身下一处,橡胶垫子内有个四四方方的小硬块,这,这又是什么? 与此同时,左手终于拨开了开关。车顶开了。她举起右手,看到掌中有一个白色包装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硬块……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看姜焕藏得这么隐蔽,说不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于是随手放在了口袋里。 爬下车,她咬了咬牙,用仅存的右眼环顾了一周,目光放在了一辆造型特别漂亮的轿车上。 她爬到了轿车的前门,前门是锁着的,到了后门,后门也是锁着的。最后她几乎不抱希望了,爬到了后备箱的部分。手往上够了够,车厢盖子居然动了一下。 下方有个按钮,她又按了一下按钮。只听“咔擦!”一声,后备箱真的打开了! 事到临头,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爬进了后备箱,耳边的嗡嗡声已经变成了轰鸣,而汹涌的腥甜在喉口泛滥。 只有经历过这么彻底的绝望,才知道希望多么可贵。 昏死过去之前,她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苏州城里,别墅区内。 从姜家出来的时候,刚刚好才八点。 梅景铄开车向来喜欢飚速到100码,反正郊区也是限速100码。 刚刚回到了别墅,远在香港的母亲就打来了电话:“小铄呀,苏州玩的好吧?” “妈,我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惦记着玩?” “哎呦,你不管多大,在妈妈眼里都是小孩子。书上不是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吗?你呀,多走走,玩玩,说不定就遇到什么漂亮女孩呢。妈妈呀老啦,就指望抱漂亮的乖孙孙呢……” 梅景铄无语,自家母亲什么都好。就是催他结婚这一条…… “妈,我暂时不考虑这个。大哥他不也是没考虑结婚吗?” “你大哥他……哎,如果妈妈早点遇到你父亲就好了。你有什么比不上你哥哥的?给你取名叫铄,给你大哥取名叫铉。分明是偏心嘛……” 铉,古代举鼎器具,状如钩,铜制,用以提鼎两耳。因为九鼎是天下的象征,所以铉也象征着权力。父亲给大哥取名“梅景铉”也是动了心思的:大哥是父亲公开的继承人,是父亲发妻的儿子,所以,将来梅家的江山要给大哥…… 而他顶多只是辅佐大哥的一枚棋子,一个小弟而已。 “妈。我叫松鹤楼的师傅给做了点船点,下周带回去给你尝尝……” 挂了电话他就把车倒进了车库。 排气缸熄了火,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抽个烟,解解闷……今晚那个叫姜焕的,分明对美女才兴致盎然,还装作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看得人觉得可笑。 他不懂古董,也会不懂装懂是不是也可笑? 掐灭了烟头,也不知道是哪阵风作祟送来一点细微的血腥味。 第004章 救命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与此同时,梅景铄听到一点不同寻常的声音。 这声音细微的犹如受伤的蝴蝶轻轻颤抖。但紧接着,“唔!”地一声呻.吟清晰地传了过来。 梅景铄顿时觉得大脑的头皮发麻。 是谁在车里?! 他转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从座垫下摸出一把手.枪。然后慢慢靠近了后备箱,拉开枪的保险,按下了黑色的按钮,左手用力一提就提起了后盖……触目所及,一片血红中一只小小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目光流转在他的枪口上。 另一只眼睛,却是血红一片。 女孩咳嗽了一下:“你要……杀了我吗?”虚弱的声音,仿佛狂风暴雨中的一根风筝线,说断就要断,说要飞走就会飞走。 即使梅景铄见多识广,此时此刻他也被眼前这个景象震惊了。谁来告诉他――自己的车里怎么出来这么一个人?! 他十分警戒地问道:“你是谁?” “……我……”女孩虚弱到说不出话来,只是卷起了身体。 梅景铄都不忍心看了,不管她是谁,他先打了个急救电话:“120马上就来了。” 女孩虚弱地张口:“咳咳,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梅景铄面有不忍。这小姑娘看起来十五岁都没有,跟学校门口的那些放学的小孩一个个头。却浑身是血地躺在这里,虚弱地叫他救她。到底是绑架?拐卖?还是……梅景铄瞬间动了许多念头,这小姑娘应该是糟了什么案子。 他蹲了下来:“小妹妹,要不要帮你叫警察?” “叫,叫警察也没用……”女孩有点绝望,绝望中还带着点恨意:“你跟姜焕是不是一伙的?” 梅景铄这下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了:“不是……救护车马上就到了reads();。” 这下她听懂了,闭上了眼,长一下短一下地喘息道――这是一个好心人呐! “……你叫什么?” 至少,至少知道恩人的姓名才可以。她真的很怕,很怕面前这个人忽然间消失不见了。 男子顿了顿:“梅景铄。” 听完,女孩就昏死了过去。双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今天这么多折腾,已经耗完了所有的心力……本来恢复了跳动的心脏又停了下来。 “喂?喂!”梅景铄看事情不对劲,立即抓住了这小姑娘的手,触手所及一片冰凉,他倒吸一口气,探了探她的鼻翼……已经没有了呼吸。 人……人死了?! 梅景铄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手指移到她的颈动脉,还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流淌。只是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上大学的时候,他学过一些急救措施,其中就有“心脏复苏术”。 他只是稍一犹豫,立即把小女孩从后车厢里抱了下来。放在了平整的水泥地面上施救。 虽然说对方是个女孩,但这种时候,梅景铄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不男女了。 他把左手掌根部放在女孩的心窝上方,按照记忆中的那样,双手手臂绷直按压了三下,手下,女孩的心脏还是停止的……他擦了一把汗,紧接着心脏复苏术的第二步……人工呼吸。 梅景铄低下头,两根手指撑开了女孩小小的嘴唇,然后就贴了上去。她满嘴都是血,刚一靠近他就尝到了浓浓的血腥味。但顾不得这些了,他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气息送入女孩的肺部……血味,津液味掺和在了一起。 一下,两下,三下……心脏渐渐有了反应。 小女孩渐渐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刚才那个陌生的男子近在咫尺,他吻着她的唇,腮帮子一鼓,就把呼吸送入了她虚弱的身体当中来。 唇与唇贴得很近,她全身疼的发酸,却也能感觉到一点酥酥麻麻的……触觉。 男子察觉到她醒了,他停止了人工呼吸,睁开了眼睛。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女孩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奇怪,分明以为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可是现在,她能清晰地听到体内那种勃.起的声音。带动着血液也缓缓暖了起来…… 是什么悸动将整个灵魂的星星之火微微点燃。 这时候,耳边传来了救护车的警笛声。她的身子一腾空,这个男子抱着自己走向了救护车…… 两周后,苏州人民医院里。 重症监护室402床,女孩睁开眼就到了这个地方。周围,仿佛有各种星星点点烟花般的光芒闪烁着。一半是清晰的天花板,一半是黑暗。手上插满了针管子。闭眼,左眼钻心的疼痛。昨天的手术过后,她已经永远失去了左眼的视力。 有护士过来,换了她的吊瓶,吊瓶上标着白纸黑字的标签――孟小五……这就是她的名字吗? 约莫又过了一周,小五才转到了普通病房。 期间,那个救了她的男子过来了两次reads();。第一次,是左眼手术结束后的那一天,男子进来的时候,她睡着,几个护士轮流监护她身体的各项指标。他只逗留了一分钟就出去了。出去的时候,她醒着,几个小护士窃窃私语着三个字―― “梅景铄。” 这就是,她的恩人呢。 她并不感觉到疼,麻醉的效果让害怕和彷徨仿佛也一起麻醉了。只是混沌的思维还是理不清“我是谁”这个概念。 有的时候,她还做一些梦,梦中有人在喊着:“师父。”什么师父?还有许多人影在走动,似乎在扑灭一场大火。更诡异的是,她还梦到一个男子,长身玉立,站在门口对她说着古怪的话。那话是什么来着:“师父,我把婚约取消了,我不娶妻了。” 她似乎走了过去,抱住了这个男子。可是,她根本不认识这个男子啊! 但是这些片段只是一闪而过,她又陷入了昏迷。 在重症监护室的这些天里,她昏睡的居多。偶尔醒过来。只能听到医生护士的只字片语。他们似乎在讨论什么毒.品走私的案子……这是什么案子? 这天,她的力气终于恢复了一点点。于是缓缓醒了过来。 医生喜上眉梢,护士个个都欢呼救过来了。还有警察,身穿深蓝色制服的警察进来看了看,然后交头接耳了几句。她听到他们说“这小姑娘是重要证人”。“能不能让她跟我们警方交流一下?她是唯一的证人,案子现在很复杂。” 但她开了口,第一句话说的是:“我是谁?” 笑着的人都面面相觑,正要询问的警察也停下了脚步。病房里陷入了一片安静。 不久之后,医生又做了一个判断:失忆症。 “颅内淤血,开放性骨裂……”医生的这些字眼,她听得似懂非懂,但是警察听明白了。他们离开了这里,似乎放弃了把她作为证人的打算。 大概到了傍晚时分,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滴滴答答的心电图声伴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近。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白炽灯光下,站着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他穿着黑色的风衣,下巴上有点青青的胡茬――正是那一天救了她的梅景铄。 陪着梅景铄的一个老人还问她:“小姑娘,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哼哼了几句:“我……我头疼……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梅景铄忽然对这老人道:“老傅,你先出去。” 然而等老傅走了,门关上了。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梅景铄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这些天里,他可吃了不少的苦头。香港那边,这件案子要瞒着哥哥和父亲。上海那边,福佑楼的秋拍本来是他主持召开的,现在也只能换其他人去了。还有这个小姑娘本身惹了大祸,他为了隐瞒她的信息,不惜把几个流氓弄成了三十年至无期。 罪名是捏造的“强女干幼女。”但是现在,他最想拷问的是这个孟小五。 “你为什么装作失忆?” 她吃了一惊:“你说什么……装失忆?” 梅景铄提醒她:“你那天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不是问我是不是跟姜焕一伙的?” “……” 她居然忘了这茬了! 第005章 死罪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早就想说些什么,可小五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过去的事情,别人记得有多清楚,她就忘记的有多干净。 有的时候她也会纳闷:如果把小五的生活全部忘记了,那么她还会是小五吗? “梅先生。”她辩解的声音很嘶哑:“或许你不相信……可除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以外,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梅景铄盯着她的脸庞,却是问道:“那天晚上的事情,你还是记得的?” 她点了点头。 “那你说说,你口袋里的毒.品从哪里来的?” “毒……品?reads();!”她着实傻了,毒.品这个词儿还是认识的,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梅景铄提醒她:“你从姜家逃了出来,口袋里有50克锡纸包装的毒.品。” “我不知道这件事。” 梅景铄倒也不吃惊,他已经猜到了这小女孩不知情。但现在这50克毒.品真正惹了大.麻烦了――在中国内地,你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跟“毒”扯上关系。没想到那一天,他把这小女孩送到了医院来,而医生居然从她的口袋里发现了毒.品! 之后,医院方面报了警,现在案子轰动了整个苏州。 之所以轰动不是因为这丫头被黑势力打成了重伤,而是姜焕这个富二代被警方带走了。 媒体大做文章,姜家旗下的所有股票全部大幅度下跌,一夜间蒸发了5个亿的市值。 父亲也正式跟姜家交恶,所有订单贸易全部取消。 其实案子倒也不难办,姜家大公子姜焕一向在苏州无法无天,销金窝里头带来的恶习――黄.赌.毒都沾染上。这一回杀人藏尸,没想到尸体在车后箱里“活”了过来。那一辆豪车是他运毒的工具,后备箱里藏了不少毒.品的样本……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被这个孟小五爬出来的时候,“顺手牵羊”拿走了一块50克的吗.啡。然后就东窗事发。 内地法律明文规定,吗.啡贩卖250克以上就是死刑。现在,他所掌握的消息是:姜焕的家中后来又被查出来500多克等待贩卖的吗.啡,案子毫无周旋的余地,只有死罪一条。 而直到现在,小五才明白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她的案子居然牵涉到了毒.品交易! 听完了梅景铄的讲述,小五有点呆――她是记得自己从车后箱摸到了一块什么东西,然后随手放进了口袋里。没想到……居然是毒.品!而且,因为自己的“无意之举”姜焕这么快就伏法了。定的还是死罪……报应这也来的太快了。 不过,听到姜焕已经伏法的消息,心中只有一个感觉――爽。 她想先痛快笑一场,脸上的肌肉一抽动扯到了伤口,不禁“哎呦”了一声,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姜焕杀人越货,如今因为毒,品而被判了死刑,这就是他的报应。不过呢,姜焕把罪名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让姐姐姜娜逃过了一劫。这让她觉得有些遗憾――这姐弟两个都是同犯。如今的证据,只能判一个姜焕,不能判姜娜。 总之:“谢谢你,梅先生。” 梅景铄临走前,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对了,你爷爷他也在这家医院。有时间你去看看他。” ……爷爷,什么爷爷?她……有一个爷爷吗? 很快,小五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那天晚上,就是因为爷爷生病了,她才被二姐三哥他们推出去顶包了。而之后,孟爷爷被送到了医院来,全身检查下来,癫痫是小事,老人家已经癌症晚期了。所有的医生都束手无策。 她并不记得什么“爷爷”,不过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头还是好难受了一会儿。原来养育自己的就是这个孟爷爷吗?这个孟爷爷……快要死了吗? 生生死死,一股脑地聚集在这个月头了。她在一天天告别死亡,而孟爷爷一天天走向死亡。 围绕着姜焕贩,毒的事情,案子还在持续发酵。 不久之后,她就知道了姜焕一审被判处死刑的消息。姜家的律师不服上诉,但是被法院驳回。 她还在电视上看到了一个用大围巾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女人,这女人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站在法院门口等候二审reads();。听人说,这就是姜家大小姐姜娜。就在这天,二审的结果也出来了:维持死刑原判不变,没有缓期立即执行。 大势已去,姜焕的父亲姜钟天也发表了声明,表示尊重法院的判决。不进行第三次上诉。 姜娜从法院出来的时候,脚步踉跄,脸色白的跟鬼一样。 活该。 她一点都不同情姜家人,只觉得姜焕死的太容易了。 这天,她勉强可以下床坐了,说要去看看孟爷爷。护士姐姐就把她抱到了轮椅上推着她上了楼。肿瘤科的重症监护室里头,有几个陌生的少男少女隔着玻璃站着。她经过的时候,听到一个少女喊她“小五妹妹”。但是她一点都不记得这人是谁了。 进了病房,她才看到了这个“孟爷爷”。风烛残年的老人,头发花白一把,皮肤皱起很深的沟壑。呼吸像是破了的风箱。 轮椅靠近了病床边,她喊了一句:“爷爷。” “是小五啊。”孟老八撑起一口气:“你过来了?让爷爷看看……身上的伤好了吧?” “我好得差不多了,爷爷你别担心。” “爷爷怎么能不担心你?五个娃娃,你跟老大最笨。爷爷没少骂你,也没少打你。现在……爷爷后悔啊。这些年来,正经的学问没教过你们,就让你们跟爷爷一样吃假冒古董这一碗饭……哎,以后有机会。你还是要好好读书……” 小五点了点头,虽然不记得爷爷了,不记得什么“假冒古董”了……可是现在听到这些话,心中不由得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悲恸。 “答应爷爷,以后好好做人,不要碰……高仿古董……” “我答应。”小五不禁握住了老人家的手,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脑海中晃过什么画面――背景是一间低矮的茅草屋,里面,站着几个年轻的男子。他们个个蓬头垢面,裤腿子上都是厚厚的一层泥垢。而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在说什么话。 是什么话呢?是什么让底下站着的人纷纷点头称“是”呢? 她不禁脱口而出:“爷爷,高仿古董是暴利行业,历来以假充真蒙骗世人。重,则害人倾家荡产。轻,则害人血本无归。” 病榻上的孟老八愣了一愣,他的脸色很奇怪,一会儿红一会儿紫的―― “小五,谁教你这句话的?” 小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就冒出这句话来:“爷爷,以后我不造高仿。” “好,不造高仿……告诉爷爷,谁告诉你这句话的?” “我自己想到就说了。爷爷,这话有什么问题吗?” 孟老八眼神黯淡了下:“哦……没什么。” 他家小五,最蠢最傻的小五怎么会说出这样老气横秋的话呢? 况且,这话他听过……是师父陈归宁四十多年前教导他们的话语。回忆里,她穿着阴丹士林蓝色的衬衣,戴了嫩黄边框的眼镜。远远一看看,却是个菩萨的样子。她的眼睛那么漂亮,灵动,人又安静又温柔。常常捧着一卷书,伴着一杯茶。 她常常告诫他们说:“去伪存真是鉴定师的本分。”而今,师父都走了三十多年了啊…… “师父啊……徒儿不孝reads();。”孟老八喃喃自语道。 之后,一老一少隔着一层楼住院。 三个星期之后,小五的腿骨也复原的差不多了。而孟老八则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年轻时候的时候重体力活儿本来就伤了心肝脾肺,中年的时候又醺酒成癖。到了晚年了,就像一根熬透了的油烛,精魂灰败,眸子里的精光也一点点消逝散去。 小五坐在老八的身边,默默陪伴着爷爷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 有的时候,老二,老三他们在门外窃窃私语:“爷爷到底有没有藏钱啊?” 孟老八作为苏州首屈一指的制假贩假高手。就算一年脱手一个仿造的古董,那几十年下来也该有几百万的存款了。但他生活清贫,银.行卡上毫无余额。这倒是一件怪事,难怪这些早熟的小孩惦记着他“有没有藏钱”。 而且,随着爷爷的病情越发加重。这些孩子来的越来越少了。 这天输完了营养液,小五举着筷子喂爷爷吃饭。大哥过来看望爷爷了,她看到大哥是孤身一个人来的,于是问道:“二姐,三哥和四姐他们呢?” “二,二妹……忙着搬东西,三弟弟帮她的忙。四妹跟他们吵架……他们今晚都不过来。” 老大说话结结巴巴的,他是小脑萎缩儿,智商永远只有七八岁孩子的水平。 老大又问道:“爷爷,四妹让我问问你……南京订的那一批瓷板画碎了怎么办?” “瓷板画……就放在那里,碎了就碎了。爷爷……画不好……珠山八友。” “怎么会呢?爷爷你高仿的瓷板画人人都夸好……” “傻小子。”孟老八叹息道:“那是……人家在夸珠山八友……他们不知道是爷爷做的。” 小五听了心下一酸:“爷爷累了,大哥,你改日再跟爷爷说这件事吧。” 门外。 刚刚来到医院的梅景铄离开了空无一人的走廊。 原本还想质问一下小五关于姜娜的事情,他觉得这丫头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木讷,说不定,她还藏了什么话没有说。可是看到了刚才那一幕,他就不打算再跟这丫头计较了。人家只是一个小丫头,马上也要一个亲人都不存在了。 他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孩子? 老傅追了上来:“少爷,现在怎么办?姜家已经派人到苏州来查这件事了。这小孩估计要遭殃。” “那几个混混已经蹲进号子,姜焕也死了。谅姜娜,姜钟天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少爷,我们还是赶紧回上海去吧。老爷和夫人都记挂着你呐!” “那这丫头怎么办?”梅景铄反问道。 “这丫头……跟我们也没关系。少爷,你就……” “我梅景铄救的人,难不成还放回去当别人砧板上的肉?!”梅景铄冷笑了笑,少年的心高气傲,让他容忍不了自己的失败。同样,也容忍不了什么事半途而废。于是道:“让她跟着我们去上海。老傅,你去安排一下。” “少爷……这……” 梅景铄又想起一件事:“记住了,这件事别让我哥知道。” 第006章 宣德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也是这天晚上,孟老八开始发高烧。护士过来通知了小五,说是老爷子快不行了。 小五赶到的时候,孟老八又忽然来了精神,一声声叫着:“阿宁师父呀……阿宁师父……” 朦朦胧胧中,孟老八却是想到了自己的师父陈归宁。 四十多年前,他是个干盗墓勾当的小混混。刨人家祖坟的时候被部队抓了,后来劳改被送到了江西瓷厂。还以为要累死在瓷厂里头了,结果,老天爷给了他人生中最大的的一次馈赠。让他遇到了师父陈归宁。 那时候,江西瓷厂里流传着一句话:“天上有九仙女,地上有瓷菩萨。”瓷菩萨就是江西瓷厂的监工陈归宁。她的美貌真的如菩萨一般,才华和风情更是他平生仅见。 后来组织安排,他随着四个小年轻的一起拜入了她门下学手艺……哎呀,那时候哪里知道什么叫做好歹啊。只知道,师父那么美好,好多人喜欢她啊…… 他喜欢,师兄师弟们……也喜欢。而这一喜欢,他就整整记挂了三十多年。 他还羡慕已经走了的大师兄陆修远reads();。起码,陆修远可以在地下瞑目了。可是他呢?明明知道师父是被叛徒给害死的。却无法报仇! 三十多年了,他不是没有遇到过心仪自己的女子,可是,没有谁及得上师父的一分风采。 这是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忘记那么美好的一个女人啊…… 小五坐在了他的身侧,抓住了老人的手:“爷爷……” “带爷爷回去。”孟老八终于清醒了过来,翻着白眼珠,手指伸向虚空似乎想要抓什么。 小五有些害怕,失去了视力的左眼也隐隐作痛:“爷爷?爷爷!” “师父还在那里。”孟老八猛然咳嗽了一声:“师父还在那里啊!” 这一声呼唤那么洪亮,根本不像是一个濒危老人所能发出来的,尤其是“师父”两个字,喊得那么悲痛欲绝。整栋楼都能听得到。小五被吓了一跳,也不明白爷爷到底怎么了,什么师父?!那个师父……又在哪里?! 不过,孟爷爷是下了决心――要走也不能在医院走的。没办法,她只好跟四姐商量着送爷爷回家。现在,也只有四姐还顶事了。 孟爷爷离开医院的那一天,恰好梅景铄也过来了。姜焕的案子快要结束了,虽然她没能提供多少证据,但是警方已经调查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她是无罪的,现在也完全处于梅景铄和警方的保护之下。可是现在的安全,不代表以后还会安全。 结果梅景铄过来说了,等苏州的事情结束以后会安排她的去处。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感激才好:“谢谢你们。” “不用谢。”安排一个小姑娘的工作,对梅景铄来说不是难事。不过安排什么工作就是问题了,老傅过来跟她道:“你不是做高仿古董的吗?上海那边有也不少古瓷作坊。要不然,你去那些庄子里头继续当手艺人?” 小五摇了摇头:“我不要做高仿古董。” “不做高仿瓷器?”梅景铄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他原本料想孟小五是孟老八的养女,而孟老八就是因为高仿古董才牵扯下这一桩祸事。人活在世上讨生活本来就不易。对于这么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学历,没有背景的女孩子,他以为把她送到物尽其材的地方才是最好的安排。 “我,我想做……” 其实,小五现在一点主意都没有。但,隐隐约约的却有一些想法徘徊在脑海中。比如说―― “我想做古董鉴定师。” 话说出口,梅景铄就注视着她:“古董鉴定师?为什么想做这个?” 对啊,为什么想做古董鉴定师呢?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居然有这个念头。但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呐喊―― “因为假古董害人不浅。”小女孩正正经经地说出这句话来。 梅景铄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她当自己是谁?一个小女孩,能对横行于市的假古董有什么作为?鉴定?!她做做高仿还差不多。 于是带着笑意道:“好志气,不过小五,当古董鉴定师需要许多知识的。你有这个文凭吗?” 小五听出来这梅景铄的嘲笑,可她不在乎:“文凭也不代表知识多。” “那你读过几年书?” 她好像没读过几年书,于是实话实话:“初中文聘reads();。” “初中文凭?”梅景铄点了点头,也是让她知难而退,便随手写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做梅景铄,你知道景铄两个字什么含义吗?”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小五张口便道:“班固的东都赋当中有言:铺鸿藻,信景铄,扬世庙,正雅乐。景,大也。铄,美也。景铄景铄,大而华美。梅先生,你的父母希望你也是个学问广博,胸怀宽大的人物呢!” 梅景铄轻蔑的笑消失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直接用东都赋解释了他的名字。 不错,他的名字来源于东都赋。除非博学的古文教授,否则很少有人知道这个。 这个小女孩很不可思议。 但他仍旧不相信一个普通人就能搞清楚古董的学问。比如他,也是自小在古董堆里滚大的,但是至今也摸不到古董鉴定的法门。 也只有大哥梅景铉那样自小痴迷古玩的人,才能用心做的了这门学问。比如说,最近大哥梅景铉刚刚鉴定出来了一件馆藏的宣德瓷器为仿品。摆在那些高仿者眼中,那一件宣德瓷臻于完美,根本无法高仿,怎么会是假的呢? 纤毫之间,才见鉴定师的真功夫。 于是他又拿出手机,调出那宣德瓷的两张照片:“这是什么?” 小五接过手机,她的确失忆了,但对于熟悉的事物还是那般的熟悉。于是就脱口而出:“这是明代早期的青花瓷,能达到这个工艺的,无非是永乐,宣德两朝的工艺。其中,永乐青花的釉色更莹润,圈足处泛青绿色;而宣德青花釉层多气泡,呈橘皮纹……所以这是宣德青花。” 说完了,小五松了一口气――幸好,失忆了脑子还没变笨。 不过,梅景铄这个天之骄子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她说的不错――一点都不错,橘皮纹断宣德瓷。跟他大哥的说辞如出一辙。 小五还想问“对不对”,梅景铄就拿走了手机,点开了下一张。拍的是侧面“大明宣德年制”的款识―― “继续说。” 她仔细瞧了瞧图片,继续说也不是很难。 好的。继续说。 她再看底下的款识,这是篆体的款,还比较少见呢―― “古人说,宣德款识满器身。说的就是宣德年间的瓷器款识,可能写在器物的任何部分。像这种六字一行的款,统称为扁款,写在足部或者口沿上。这其中,足款是双蓝圈边框,而口沿款无边框……”这些特征,照片上的款识也都符合。 梅景铄愣住了,他不曾想到,哥哥梅景铉说过的话会在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口中重复了一遍。要不是知道哥哥鉴定出那一件雍正高仿宣德的时候,这小姑娘断断不会在场,否则,他真的怀疑是不是有人告诉了她这些。 不过,小五还漏了一点。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哥哥当时鉴定此物为雍正年间的高仿宣德瓷。理由是:“雍正高仿宣德在历朝历代中最为出类拔萃。但宣德朝的青花釉中的黑色斑点不会晕青,这一件瓷器祥云内的黑斑,明显晕了青料。所以属于雍正朝的高仿手艺……” 当然光凭几张照片,也难以看出黑斑的区别。小五可以一眼从釉色断定朝代,眼光已经相当独到。简直是个专家级别的眼力劲儿! 他居然无意间捡到了一个宝贝! 第007章 顾客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梅景铄还记得,哥哥当众出风头的时候,底下的人是如何的击掌喝彩―― “哎呀,梅先生真不愧是香港最年轻的古董鉴定专家,这眼光真是高明啊!” “对,梅伯勋老先生的儿子真不得了……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梅伯勋的儿子还有一个,场上无人却再提及。所有的风光都属于他那个天才的哥哥。这些人忘了是他梅景铄开拓了梅家在内地的市场,这些人也忘了是他主持了每年的春秋两季和盛拍卖会!哥哥?哥哥就是一个书呆子,沉迷于古董,也只会鉴定古董! 事后,哥哥过来跟他说:“景铄,你刚才坐在下面发什么呆?” 他发呆?在古董面前,他从来不敢在伟大的哥哥面前造次…… “梅先生。” “梅先生……?” “梅先生?” “梅先生……” “梅,梅先生你没事吧?” 小五喊了第五遍,梅景铄才有了反应:“不错。” 她觉得梅景铄很奇怪,刚才走神得太过明显。他在想什么事情呢?不过,梅景铄只是道了一句“好好休息”就离开了这里。 出了医院,梅景铄还在走神。 “少爷?”老傅走了过来。 “老傅。”梅景铄这才平定了呼吸,他刚才太兴奋了。现在点燃了一支烟,猛抽了一口才笑了笑道:“通知一下上海福佑楼那边……这边有个不错的人要推荐上去。嗯……就跟在季老师傅手下。明年再去参加和盛拍卖会。” “少爷。”老傅略一思忖,便道:“季老师傅是鉴定部门的一把手,能在他手下做事的人,都是在公司里干了十几年活儿的老员工们。主要是因为季师傅手底下流通的古董太多,档次太高,必须是公司信任的人才可以帮他的忙。” 梅景铄立即明白过来了:“你说的对,这小姑娘是个人才,但是德行还需要考量,不能一进入公司就接触那些动辄价值百万的古董。” “对,我的意思是:就让她跟在古董修复部的何师傅手下。先让何师傅考量她的人品。” “那好,你去安排一下。” 之后不久,小五就得到了通知:梅景铄要把她带到上海一家什么福佑楼去。 然而在去上海之前,她需要陪着爷爷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reads();。 这天,当她回到孟爷爷家的时候,觉得周围都陌生的很。 三哥还是对她凶巴巴的:“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是来看爷爷的,你让开。” 小五也不理会这些白眼狼们,直接穿过了弄堂,走到了孟爷爷的屋子里。老大正坐在爷爷的床边照顾着。看到她来了,喏喏了一声:“小五。”又低头对孟老八道:“爷爷,五妹妹来看你啦。你快坐起来,五妹妹……带了好吃的过来。” 病床上的老人瘦得不成人形。 “爷爷。”她轻轻走上前来,握住了老人的手。 “师父!”听到她的呼唤,病床上的孟老八忽然大口喘息了一下,本来迟缓的心脏因为这一下刺激,却是回光返照般的活了起来。他居然半坐了起来,但一口气呛到了气管,又猛烈咳嗽起来。下面的小五,老大和老四都吓了一大跳。 一丝鲜血顺着老人干涸的嘴角,缓缓躺了下来。 “爷爷!爷爷!” 孟老八这才平静了下来,他缓缓看了一眼四周。抬起手指,指了指老五:“小五……你留下,老大,老四,你们出去……” 小五知道爷爷有事要交代,于是凑近了道:“爷爷,有什么事?” 孟老八缓了半天才道:“床下找三样东西――一把木头牌子,一个紫檀盒子,一本《陈氏鉴宝掌故》……快找出来,快。” 小五点了点头,就趴了下来爬进了爷爷的床底。 冰冷的瓷砖地上,摆着满床底的瓶瓶罐罐。她找了半天,才找到那个紫檀盒子,旁边放着一把木牌子。 但是那本《陈氏鉴宝掌故》在哪里呢? 小五又仔细找了一圈,确定床底下真的没有这一本书。又觉得这书名略熟悉,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了。 她先爬了出来:“爷爷,床底下没有《陈氏鉴宝掌故》。你是不是记错了?” “不会的……再找找,这是师父的遗著,就放在床底下,你快找出来。” 她只好再次趴在床底下找了起来,也不知道找了多久,忽然间房门开了。她以为是四姐他们进来了,正要爬出去,却看到一双蹭亮的皮鞋从外面走了进来。接着,一个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孟老师傅。”那双皮鞋就一直来到了床边。 孟爷爷支撑着坐了起来:“秦先生?你怎么……来了?” 小五听到这句就乖乖不动了,因为心里忽然有了危险的感觉。 而就在她的头顶上,传来了那个秦先生的回话:“前几个月,我订了一批珠山八友的瓷板画,一直没收到货。就过来看一看你……哎,孟老师傅,人生真是世事无常。” “秦先生……咳咳,那一批瓷板画交不了了。货款我退给你。” “孟老板,瓷板画先不要紧……你快好起来,我下次办冬季展览还等你的好东西。” “不行了,不成了……” 孟老八干了一辈子高仿,如今眼看是真真不行了。这秦先生是他的大顾客,往来生意也至少有七八年了。交付的高仿瓷器更是数不胜数。但秦先生到底拿他的高仿干什么,他也从来不过问reads();。只知道后来有好几件出现在国际拍卖上。 “哎,我做了一辈子的高仿……后悔啊。”孟老八这一句倒是出自肺腑。 “为什么后悔?”秦老板问道。 “哎,秦老板你有所不知,我师父……以前千叮咛万嘱咐,教我一身本事是为了去伪存真,掌眼天下古董真假的。我却拿着本事干了这么多年的……我愧对师父。”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要不是面前的皮鞋,小五还以为这人已经走了。但,秦老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像是漫不经心的一问:“那,吴青梁,你为什么做一辈子假古董?” 吴青梁?!听到这三个字,病床上的孟老八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吴青梁,这个名字他都三十多年不用了!他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叫做秦禾的人。 声音中更是掺杂着惊恐:“你你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本家姓名?!” 床铺下,小五不由得用手捂住了嘴巴。听到“吴青梁”三个字,她几乎屏住了呼吸。可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却听这个秦老板略略惋惜的声音:“二师兄,你还记得当年江西瓷厂里头……我跟着你画青花,师父总是说……你如果好好学,以后必定能成为一代国手。” 秦老板微微摇头,仿佛在感慨物是人非。但这一句“二师兄”,却让孟老八大惊失色,他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你是张云坤?!你怎么还活着?!不对!张云坤如果活着,也该六十多岁了……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还是平平淡淡的回答:“我就是张云坤。二师兄……咱们好久不见。” “你,你不可能!你怎么这么年轻!你,你是鬼?!” 可秦禾摇了摇头:“师兄,我不是鬼。张云坤本来就不是正常人,这一点你也该明白的。我们师兄弟五个,为了师父的一点青睐,争了数十年,荒废了一辈子。如今到老了,你还是放不下……但你可知道师父的心中究竟有什么人?” 孟老八知道的……他们师兄弟四个终究是单恋了师父一辈子。只有小师弟程禹当年因故悔婚,师父陈归宁为他掉下眼泪。可是那又如何?! 孟老八的嘴角流出两道鲜血,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却透露着刻骨的恨意――“问好?!张,张云坤你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你,你杀了师父,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 “二师兄……”秦老板似乎想说什么,却打住了。 “哈,哈哈哈。”老人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尖锐的怪笑:“你,你个败类,枉,枉费师父对你那么好,你却恩将仇报,以后你一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说完,孟老八急促地喘息起来,一阵猛烈的咳嗽过后,他就直直躺在了床上。 秦老板背对着床,缓缓开了口:“……二师兄,也难怪你放不下,遇到过师父那样的一个女人……你还记得咱们在野狐沟的那一晚上迷了路,师父看我们害怕,就给咱们跳舞,是什么云南的孔雀舞……篝火堆前面,师父跳的多美啊……” 语气中,尽是一个男子刻骨的温柔。 似乎三十多年过去了,当初的场景还能历历在目。 孟老八也渐渐平复了下来,耳边仿佛能听到鼓鼓的风声,然后……篝火燃起,映衬出那美丽舞蹈的身影。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夹住琼瑶鼻,她唱了,笑了,用袖子遮住了樱桃小嘴……哦,怎么能忘记?那是他一生中最美的时光。 孟老八咽气的时候,小五看到了皮鞋调转了一个角度,接着是门板合上的声音。 第008章 秦禾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等到脚步声消失了,小五才爬了出来,但是手指触碰到孟老八的鼻翼,呼吸已经完全停止了。 擦了擦眼,眯起来好疼:“爷爷……” “小五……”忽然,她的呼唤有了应答。 小五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到刚刚已经“死去”的爷爷这会儿慢慢悠悠清醒了过来。 她大喜过望:“爷爷?爷爷!” “好孩子……别叫嚷……听爷爷说。”孟老八咳嗽了数声,面如死灰,却倔强不咽下最后一口气:“这骨灰盒,你,你保管着……去上海济源斋古玩楼找一个叫做沈遇安的鉴定师……把,把骨灰盒给他……告诉他这里头是咱们师父陈归宁的遗骸……” 她点了点头,却是愣愣问道:“那爷爷你呢?” 孟老八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记着,告诉沈遇安……师父当年不是死于火灾,是那个叛徒张云坤杀死了师父……我,我亲眼看到张云坤满手是血,师父胸口插了一把刀子。大师兄陆修远去追这个畜生,后来也一去不复还。没,没想到这个张云坤,他根本不是个人。他是个鬼。现在借尸还魂了,成了南京的古董商秦禾。” 临近死亡了,孟老八的头脑却格外的冷静从容。 小五重重点了点头,虽然她也不太明白爷爷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你告诉他:这把阴阳尺有问题……师父的死,或许跟这玩意有关系。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她重重点了点头。 “小五……厨,厨房的镜子后有五千块钱,你就带着骨灰盒跟阴阳尺走,别跟老二,老三他们说这事。也千万不要把阴阳尺拿出来。” “好,爷爷我都记住了。” “好孩子……爷爷不行了,替爷爷……照顾好老大,不要,不要再做古董高仿……”说完了这一段话,孟老八苍老的手垂了下来,真正咽了气。他年轻的时候干过盗墓勾当,懂得龟息功。刚才,他屏息骗过了秦禾,现在交代完了后事才撒手人寰reads();。 “爷爷?爷爷!” 这一回,孟老八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她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大滴大滴滑落下来。 出门通知老四他们的时候,小五看到那个叫做秦禾的男子还在。从相貌上看,这个秦禾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人高马大,英姿飒爽,穿着笔直的西装,衣冠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老二,老三两个围在他身边,一口一个“秦老板”。 尤其是三哥,一个劲的献殷勤:“秦老板,您在南京的店铺里还需要人手吗?” 不用多看,她就知道二姐和三哥肯定是要另攀高枝了。 告诉了四姐爷爷故去的消息,老大还傻乎乎地问道:“啊?死了?死了是什么意思?” 四姐已经落下几滴眼泪:“老大,就是……以后咱们都见不到爷爷了。” 是啊,以后都见不到爷爷了。 孟老八的丧事办的很朴素,灵堂设了三日,只有周围一圈的邻里过来上了香。三日后,城外一抔黄土,就埋下了一个小小的骨灰盒。 老二,老三那日投靠那个秦禾秦老板,捞到了去南京打工的工作。他们两个打算把家中值钱的全部变卖了。只把爷爷生前写的那些高仿的笔录和鉴定的书籍全部带走。和老四商量分家的时候,三个人就发生了冲突。 “二姐,爷爷可没有说这个家是你的,你凭什么把所有的东西都卖了?!” “老四,你识相点也跟我们到南京去投靠秦老板。人家秦老板可是大老板,南京,上海十几家铺子都是他的。现在爷爷走了,就靠你跟大哥那个傻瓜支撑这里,以后吃西北风啊?” 三哥更是阴阳怪气:“对啊老四,你又不是某人,被打了一顿就傍上了大款。” 小五站在一边听哥哥姐姐吵架,这会儿老三又把矛头指向了她。连带着老四眼神都变了。 只有小脑萎缩的大哥还在傻乎乎地望着他们,一脸无辜。 她心里想着别的事:爷爷临终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再做古董高仿!而这些孤儿们,还想把爷爷抄录的那些典藏书籍,那些制假的工具全部瓜分了。如果坐视不管,那么,这些孤儿以后学会了手艺还会去祸害古董市场。 可是现在开口说话什么用都没有,这些白眼狼崽子们根本不会听她的! 三个哥哥姐姐一直吵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凌晨时分的苏州还不算太黑暗,城里的灯光离这里也不算太远。小五已经醒了,趁着这些“兄弟姐妹”们还在酣睡,她穿好了鞋子,披上一件衬衫出了门。转到了大哥的房间,轻轻推醒了大哥。大哥还迷迷糊糊地问道:“小五妹妹?” “大哥,妹妹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 “爷爷不是告诉我们几个以后千万不要做高仿古董了吗?” 大哥点了点头。 黑暗中,小五的话语铿锵有力:“可是,二姐,三哥,四姐他们还想靠着爷爷留下来的家当东山再起,这不是违背了爷爷的意愿吗?你是好孩子,爷爷平时也关照你最多。那你能对爷爷的遗言坐视不管吗?” “我……不能。” 小五知道大哥被说动了,于是道:“我想把爷爷留下来的书籍,还有工具全部焚烧掉reads();。你帮我把那些东西全部搬到后山岗子上去,咱们让爷爷在天之灵也可以安心,好不好?” “好,大哥听小五妹妹的。” 两个人一起行动,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大哥就把后屋里东西全部都搬了出来。什么翻沙木模、坩锅,裱画案、晾贴板墙、捣墨器、蜡料搅拌机、蜡桶、化蜡锅摆满了一地。 他们又悄悄绕过了老二,老三的寝室,来到了爷爷的房间,把爷爷房间里面有关书籍全部都抱了出来。一股脑儿地堆到了垃圾焚烧房里。 小五又顺便把爷爷床底下的骨灰盒和阴阳尺带了出来——这就是她全部的家当了。 最后,两个人回到了厨房,大灶台上静悄悄的。锅碗瓢盆好久都没什么动静。大哥抱了一堆柴禾,她拿了一盒火柴回到了山岗上。 爷爷临终前那无比后悔,那谆谆教诲的声音还在耳边。她也打从心底厌恶这些高仿的玩意,没由来的,觉得一定要把它们全部给销毁掉。 有自己的悲剧就够了。她点燃一根细细的秸秆枝,然后抛下。火苗就从这里慢慢升腾起来…… 爷爷,你在天之灵看到了吗?小五立志不会再让古董假货横行于世。 “小五妹妹。”老大懵懵懂懂地问她:“爷爷不见了,以后我们去哪里?” 她叹了一口气:“大哥,你就跟着我走吧。但凡小五有一口饭吃,也就不会让大哥你挨饿的。” 火光蔓延到了那些书籍,顿时腾起滚滚的热浪。她的眸子里倒映着火光,却不知不觉想到了什么。脑子里闪过一幅画面——背景是一个装饰朴实的房间,墙上挂着毛.主席的画像。一个女人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周围到处都是蔓延的火舌…… 有一个浴血的年青男子慢慢走近了女尸,然后轻柔的抱起她,口中还振振有词:“师父,我总算明白了你到底有多恨我。但是你想让我下地狱,一句话告诉我就是了。何必把你自己的命都搭上呢?” 是谁在绝望的火光中流下了眼泪?!继而隔了生死告白。 是谁说:“师父,我知道你爱的人不是我,我已经成全了你,可你却不愿意领我的情……那好,咱们来世继续纠缠。” 是谁抱着女人的尸体跳入了绝望的火光中?! 疼……努力一想脑袋就疼。 她捂住了左眼,不知道为何心脏忽然这么疼起来。 “小五!”忽然背后传来了呼喊声,回头一看,却是二姐,三哥,四姐他们追了上来。 更可怕的是三哥的手上还举着一把铁锹,三个白眼狼都气势汹汹。尤其是二姐,简直像是被气疯了一样地奔向了他们这里。小五立即意识到这算是反目成仇了——呵,反正东西已经销毁了。爷爷嘱咐的东西也带了出来,她可以安心走了。 “大哥,你跟我来。”她背起装着阴阳尺和骨灰盒的书包,二话不说拉着大哥下了山。 幸好大半夜的山路漆黑,往山岗里一钻别人就看不到了。他们两个相互扶持着,安全离开了这里。 到了苏州城里的时候,已经是大早上了。大哥问她:“小五妹妹……我们去哪里?我饿了。” 她拿出了口袋里的一张纸条,上面是梅景铄给她的地址和电话号码。现在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了,那么就去找梅先生吧! 第006章 行家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到了梅家别墅的时候,小五很尴尬。 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杯茶,茶色浅碧。 四目相对,梅景铄的脸上带着一抹似乎什么都不在乎的笑。她避开他刀锋般锐利的目光,低头看向地面。 毕竟约好了今天跟他商量一下去上海的事情的……结果她把大哥给带来了。 “我,我会自己承担大哥的生活费用……上海那边租个房子多少钱?” 这小丫头倒是很有意思,梅景铄告诉她:“在上海租房子三千起步。” “三千?!有没有一千多元的廉价租房?” “小妹妹,你倒是很会讨便宜。” “我……” 梅景铄打断了她的话:“到了上海住的方面你别管了,福佑楼那边会安排你的住宿。” “谢谢。” “谢倒不用谢。我问你个问题。” “你说。” “你对古董到底了解多少?” “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的。有的时候见到了古董的实体,脑子里就有相应的知识出来。” “那好,你跟我过来。”梅景铄站了起来,跟老傅吩咐了几句。 她拿起了背包,乖乖跟着梅景铄走,转过了好几个大厅,梅景铄带着她走入了内室。她看到入口处有个温度计,闪烁着红色的22数字。走过一段长长的红地毯之后,就来到了一道铁门面前。梅景铄按了几个密码,接着面前的铁门倏忽打开了。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豪华的地下收藏室。 分明只是一层的阁楼,却仿佛走入了一个摩天大厦一般。数个玻璃柜台闪烁着华彩,里面摆着琳琅满目的古董,按照玉器,青铜器,瓷器,家具……等项目一一排列开来。标签上写着唐,宋,元,明,清等年代标牌。 梅景铄来到了最里面的一处,转过身看着她:“说说年代。” 顺着他的手,她看到了一件深蓝色的花卉罐。 说年代真的不难,这是法花器,多出于元明两代。所谓的法花器,就是带釉的陶器。面前这一件法花器,整体呈色为孔雀蓝,花卉为黄色。 “明代的法花器reads();。”这是她的结论。 梅景铄没有回答可否,他身后跟着老傅却是笑了:“为什么说是明代法花器?” 小五隔着玻璃看着这一件法花器,脑海中慢慢浮现了关于古董的知识:“法花器初见于元代,盛行于明代。这一件法花器,制作工艺是在陶胎上撒上一层沥粉来勾勒凸线花纹,然后添以各色釉料。这是属于明代山西民窑中的法花器制作工艺。” 老傅的笑也收敛了,小姑娘的话听起来很天真,懂得古董的人就知道:这是行家眼色! 又问道:“那你能不能判断它是真是假?” 小五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她对自己的每一句话都很有信心,但也不知道这信心从何而来。 “你看这件法花器的黄色釉料……一般真品法花器上的黄色釉料,只有两种颜色:一,金珀色,二,松香色。其中,松香釉色后代高仿可以制作,但是金珀釉色无法复制。而这一件法花器上的黄色釉料正是无法高仿的金珀色。” 当然,旁证不孤。古董鉴定向来讲究证据越多越好。 于是,她说了第二个证据:“其次再来看法花釉色:这个釉色如蓝宝石一般,呈现半透明状,可以通过釉面看到胎,也是属于明代中期山西法花器的特征。综合这两点来看,这一件法花器是货真价实的明代山西法花器真品。” 等到说完了,她才反应过来――似乎说的太多了。这两个人都听愣在了当场。 先开口的是梅景铄:“老傅,你说对不对?” 老傅这才反应过来,推了推老花眼镜架子……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这,这黄毛小丫头的鉴定水准……这,这一眼定了法花器的年代还不算什么,但是一眼定了窑口出处,这眼力劲起码算是个古陶瓷器研究员的水平啊! 或许是撞了运气?!老傅再试探道:“那这一件呢?” 小五看了一眼,也没什么难度:“这是北宋景德镇影青青釉笔洗……采用支烧工艺制作,露胎处有三个白色芝麻钉……真品,不过看冰裂纹的开片情况应该之前有所残缺,后世加以补缺……嗯,补缺的年代大概是解放以后。” “……” 老傅觉得今天真见鬼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居然连补缺的年代都能看得出来! 忽然响起三声响亮的掌声。是梅景铄击掌赞叹:“精彩,真精彩!” “少爷,啧啧啧,老朽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梅景铄想到什么,却是淡淡道:“想不到,孟老八除了会做高仿,鉴定高仿也这么在行。连教出来的一个小丫头也胜过公司里头那些吃干饭的鉴定师傅们。” 她立即道:“过奖了,小五不敢在行家面前班门弄斧。” 梅景铄不以为然,戏谑的语气也是在责备自己的属下无能:“你已经挥舞了好几斧头,都快把老傅的名头给砸了,还说没有班门弄斧?” 老傅老脸一红:“少爷,这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梅景铄想到了什么:“小妹妹,以后有兴趣来我身边当古董鉴定师吗?” 到他身边?她却是想不明白:“我到你身边是给谁鉴定古董?” “给我,因为我不会古董鉴定。” 小五有些傻了,怪不得刚才她说什么这个梅景铄都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reads();。还以为他故作深沉,其实只是一窍不通而已。 她似乎……嗯,误会了什么。 梅景铄倒也直接:“我父亲是个收藏大家,家里的珍品不计其数。我哥哥是个鉴定师,通晓所有古董的门道。别人都以为我也对古董很在行。偏偏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但做古董生意的,身边没几个靠谱的古董顾问那是不成的。” “……” 小五明白了:“那我怎么成为你的……鉴定师?” 梅景铄看了她一眼。现在小五年纪尚小,用人不方便。不过,等到她稍加锻炼,势必是自己打江山的一件利器。只是,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容易走歪路。是道:“今天你表现的不错,但能不能帮我,还要看你接下来自己够不够努力。” 她点了点头,梅景铄对自己恩重如山。如果能帮他,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好了,我们出去吧。” 梅景铄带着她原路返回,她提起了背包,然而经过刚才那一件北宋景德镇影青青釉笔洗的时候,太阳穴没由来的跳了跳。仿佛被什么电流击中,眼前飞过一点点黑色的斑驳,她情不自禁转过身,望向了身后的那个方向。 只见刚才她还“指点江山”的北宋景德镇影青青釉笔洗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烟。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闭上又睁开―― 那一道黑烟清晰成了一张女人的脸。 一张脸,一张女人的脸! 小五呆呆盯住了那一张脸,只见这脸的眉眼越来越清晰起来,似乎要从玻璃柜中跃然而出。情不自禁的,她的脚步开始往回走。越是靠近,那个黑黢黢的鬼影子越是清晰起来。背后的包错觉似的沉重。靠近了,靠近了……那是谁的容颜? 好像繁花落尽的时候,站在画中的美人悄然回首。 她只能看到一双眼睛,但就是这一双眼睛,也足够美丽到令人心神荡漾。 小五不知不觉看傻了,她忘记了惊讶,忘记了恐惧。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有的时候,美丽的容颜的确有摄魂夺魄的魅力。眼前这张脸就是如此。 前面走着的梅景铄停下脚步,转身看她往回走:“怎么了?” “没什么。”她这才回过神来。转过身,这一张脸和那些声音全部不见了。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个梦。 小五闭上眼又睁开――奇怪,一定是我最近太累了……所以产生了幻觉?! 梅景铄顺着她的眼光看了过去:“这影青笔洗还有什么问题吗?” “哦,我,我觉得这影青釉笔洗的补缺部分……好像有火烧过的痕迹?”她随便糊弄过去。 “不错。这一件影青瓷是江西瓷厂的旧址上发现的。三十多年前,老瓷厂被大火毁于一旦。后来瓷厂搬迁,地底下挖出了不少东西。” 她点了点头:“那梅先生怎么得到这一件影青瓷的?” “你觉得那个年代,人民的觉悟有那么高,路上拾到东西主动上交国家吗?” 她不再问了,尽量把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抛在脑后。 子不语怪力乱神。 第010章 梦靥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老傅安置好了小五跟孟大,已经将近黄昏时分了。 梅景铄脱了西服坐在沙发上,看着刚刚送来的今年秋拍的杂志。老傅站在他身边。手中正在盘一串小叶紫檀的念珠。他盘珠子的手法十分熟稔,清水皮壳的紫檀木上已经被盘出了一层乌黑油亮的包浆。像这种紫檀佛珠都是盘的越多越值钱。 “老傅,你说说这小丫头怎么懂这么多?” 老傅眯着眼:“少爷,俗话说高手在民间,那个孟老八做的高仿我查过几件,真正是相当不错的,想必这丫头师承名门。” 梅景铄来了兴趣:“这小丫头平时就是做个高仿,她真的靠别人教教就能学会鉴定?” “我也觉得奇怪……还有今天她的表现,不疾不徐,沉稳耐心,着实有点鉴定大师的风范。” 梅景铄笑了:“鉴定大师?不过一个黄毛丫头,你也太夸张了吧?” “哎,老喽。现在的年轻人啊当真不得了。” “她是个奇才,只可惜年纪还太小了……” “……少爷,您若是觉得她年纪太小,不妨把小姑娘送到上海城隍庙藏宝楼文物修复处去学习学习,等到她考取了文物修复资格证书,然后再启用她也不迟。”老傅顿了顿,又说道:“再说了,上海怎么说都是您的地盘嘛!” 梅景铄放下了手中的图鉴:“哥哥上个月从香港到上海来了。” “大少爷他也只是暂住,上海这边的生意,还不是少爷你在管。”老傅劝慰道:“少爷,您别担心,大少爷他在内地又没您的声望大。” 梅景铄摩挲了无名指上的白玉扳指,这是父亲给他和哥哥打造的成人礼物,用了一整块和田籽料。 成人之前。兄弟两个还算无忧无虑。大哥幼年丧母,性格内向,只对古董研究偏爱。其余的一切都入不得他的法眼。还记得,小时候他还常常去哥哥的收藏室里捣乱。那时候,哥哥对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还算得上不错的。 只是越长大,他越是明白――父亲的遗产越多,彼此之间反目的筹码就越多。哥哥不是等闲之人,他也不是。 北京跟澳门的国际艺术品拍卖会,本来是他主持的。而现在,成了哥哥的囊中之物。 好在,哥哥的能力有限,幕僚也大多不顶事,几次拍卖会搞砸的居多。要不然,那老爷子早就偏心地把上海的地盘也给了哥哥! 但是凭什么呢? 家族中能做生意的那个儿子是他,去了新加坡攻读了经济学硕士的人也是他!哥哥是个文人,是个爱古成痴,沉迷于古玩的书呆子。就因为哥哥懂古董,哥哥可以一眼定出古董的唐宋元明清,所以,他就必须服从于哥哥?! 凭什么他就不能继承家产?!哥哥那样的人继承家产……真不晓得哪天就把家产全糟蹋了reads();! “老傅。”梅景铄闭上了眼睛:“你安排一下……让那个小姑娘到上海藏宝楼去……拜在何师傅手下。” 夜深了。 可是小五却睡不着。 今天住在了梅家,床很大,被子很软,可是心里却很忐忑不安。 远处,苏州夜市的灯光忽明忽暗的闪烁。她想到了早上看到的那个怪异的黑烟,那一个怪异的人脸……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不想了,她紧了紧被子。然后闭上了眼睛。然而半夜时分,却又梦靥惊醒。 梦中,自己仿佛走进了一个古老的院落里面。周围缠绕着白蒙雾状的烟,这烟无色无状,散发出刺骨的寒冷。她穿着旧式的旗袍,不禁紧了紧围巾,再往里面走一间,雕花的格子窗户一开一合的,将淡淡的月光一层又一层地投了进去。 “师父……”有人站在身后这么喊她。 一丝浅淡的笑容爬上了嘴角,她笑着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转过身,却看到一个嶙峋的古尸站在身后……睁大的眼睛里,倒映出一个骷髅样的脸庞。 “啊!――――” 她猛然惊醒,惊醒的时分左眼又隐隐作痛。明明这一只眼睛已经没有视力了,奇怪,为何还会这么痛呢?她揉了揉,又揉了揉,揉的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人们都说,梦由心生。可是这样的心中,到底贮藏着怎么样的回忆呢? 她再次躺下来,隐隐约约却觉得,今后的生活当中……一定会有什么不一样了。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就要收拾收拾东西出发去上海了。 她从苏州带走的东西并不多,爷爷交代的骨灰盒跟阴阳尺都带在了身边。骨灰盒自不用说,将来要交给那什么沈遇安的,还有这个阴阳尺。她也查了一些资料,得知这阴阳尺是古代用于建造坟墓或奉置祖先牌位及神位时定吉凶的工具。 不过,阴阳尺是由阴尺跟阳尺组合而成的。她这一把属于阴尺,也叫丁兰尺。也就是测量死人的工具。而相对应的阳尺,则是测量活人所住宅子的工具。 原本阴阳尺都是成双成对出现的,不知道为何,孟爷爷会留下这一把古里古怪的阴尺。 而爷爷临终前说这个尺子是从坟里盗出来的,这又有什么含义呢? 别想太多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按照爷爷的吩咐,把尺子交给那什么“沈遇安”就是了。 剩下来的,就是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苏州去上海的路程并不算遥远。其实两个城市挨得很近,所以苏州也有上海后花园的美誉。晌午时分启程,傍晚就到了上海城隍庙。老傅领着他们走进了藏宝楼老街,也不知道饶了多少个巷子,他们才来到了一座气派的古玩店前面。 小五抬起头,刺目的霓虹灯反而眩了视线。 “福佑古玩楼……”她喃喃念出了这个名字。大哥在一边仰着头:“小妹妹,你看,灯笼……” 老傅笑道:“小孟,这是梅家名下的一处资产。你看气派不气派?” “好气派reads();。”气派的有点被吓到了,一眼看过去,屋檐下吊着的红灯笼都望不到头。 “福佑楼是这条城隍庙老街上排名第一的古玩店,也是国家定的上海市文博鉴定下属单位。以后啊,小孟你就在这里学古董修复。” “好的。” 这时候,福佑古玩城的人也过来了,老傅显然比他们的等级还要高。连经理都点头哈腰地称呼:“傅老师傅,您怎么过来了?” “王经理,这是二少爷从苏州文物街调过来的人,以后就在何师傅手下工作。” “没问题,没问题!” “那,就这么说了。”老傅最后留了一张名片:“小孟,你有什么事,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二少爷现在也在上海,你好好表现争取给少爷脸上争光。” “好。”她小心翼翼接过了名片。 就这样,在上海的工作开始了。 这一座福佑古玩城是梅家在上海的古董货源中心,经常有天南地北的古董送过来,大多数已经残破不已。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跟着老师傅对古董进行维护和修复。 她被分配到一个何师傅的手下当学徒,同样在何师傅手下的还有三个大学生。 她的搭档是其中一个女大学生孟昕。初次见面的时候,孟昕居然喊她:“小五师弟?” 这也难怪别人叫她师弟,手术过后,她的头发长得极慢极慢。现在只稍稍盖过了耳廓。加上她身材未发育开,所以外表看起来比较像是个小男生。 她想等到头发长长了,就剪一个斜刘海把左眼遮挡起来――嗯,左眼眼球还在,可是已经无法看见了。有的时候,她一只眼睛能动,一只不能动,也蛮吓人的。 不过,比起生活上的小麻烦,工作上的麻烦显然更多一些。 刚刚进入何师傅门下的时候,人家老师傅扔给她一根70厘米长、截面为10厘米乘8厘米的矩形木头,要求她从早刨到晚,用一天时间刨到只剩2厘米长。说这是文物修复的基础功,必须打牢了基础功才可以进行下一步工作。 孟昕解释给她听:“干文物修复的时候,经常需要刨出90度直角,差一度都不行……上次我差点锯掉了一只木腿,何师傅就大发雷霆。” 听明白了,很有道理。小五就抱着木头去刨了。 不过何师傅给一天时间来刨,显然时间太充裕了。事实上这活儿她上手的超级熟悉,也不怎么费力气,一个多小时就刨完了。何师傅过来检查的时候,她就把木头给师傅看。老人家脸上的表情也很古怪:“你家有人干过明式家具修复?” “没有。” “那你手上的分寸这么好,怎么练出来的?” “……”她能说不知道吗?但一圈人都在,显然不能,只能打哈哈忽悠过去:“在苏州古玩市场打杂的时候……练出来的。” “哦,可以……”何师傅夸了一句:“手艺不错,明天你就不用刨木头了。” 鉴于刨木头已经为难不了她,很快,何师傅就让她进入了文物修复室,帮助他修复一批新到的香筒。说是帮助,其实也只是递一递各种规矩尺,调色刀什么的。几个三十几岁的师兄,才有资格帮助何师傅真正上手进行文物修复。 不过很快,何师傅又布置了另一个任务给她和孟昕――上街买大黄鱼去。 第011章 蓝釉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这个任务听起来很好吃,做起来其实很煎熬。 因为一般古董木器修复所使用的“胶水”,就是古法熬制的鱼鳔胶。她们把上等的黄鱼买回来以后,需要使用温水泡发、加热,然后放到铁锅里捶打,直到打成糊状,过滤晾干以后裁成条状,用时加水熬成胶。才能够使用到木器身上。 其余的倒也没什么,不过砸胶的过程很难。木器行业有一句老话叫“好汉砸不了二两鳔” 她们两个姑娘,需要轮流使用小锤捣碎鱼鳔,顶多砸上十分钟,她就没有了力气,然后换孟昕来砸。一天下来,顶多也只能制作这样的“鱼鳔胶”四五两。 孟昕有的时候也跟她抱怨道:“老老实实用乳胶不好吗?非要用什么鱼鳔胶。” 小五也擦了一把汗:“一般的工业胶水会对文物产生腐蚀,只有这种鱼鳔胶才不会腐蚀。” “我不是说累啊……你看,我们要活生生把黄鱼砸成胶水。这也太可怕了。” 原来孟昕是觉得这个过程可怕,小五神经粗,倒也没觉得什么:“一条黄鱼能做成鱼鳔胶,这是生的伟大,死的光荣。” 休息的时候,她挨着孟昕坐了下来。孟昕伸出手,抱怨避免不了:“……哎,我妈说了,你要是嫁个好男人,以后不愁吃不愁穿。我当时跟她赌气说,我不靠男人也要过得体面……结果你看现在,还是找个有钱的男朋友靠谱。” 小五笑了:“孟姐姐,那你找到了吗?” “没啊,我在物色咱们福佑楼里有哪个经理靠谱的……那你呢?小五?”孟昕揶揄道:“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她有啊,喜欢大哥,也喜欢那晚救了自己的梅景铄reads();。只不过,前者是出于家人的关怀。后者是出于感恩之情―― “没有……以后会有的吧。” 然而……说的时候却隐隐约约想起那一晚,那一个吻。 梅景铄不仅救了她的命,还把她从苏州带到了上海,给了她新的生活和希望。她怎么能忘记呢? 或许是异想开天,可她心里总抱着一份无法压制的依恋之情。 倒也不是什么男女之情,更像是一个小妹妹对大哥哥的依赖和憧憬。 下了班以后,孟昕又跟她去买黄鱼做材料。水产市场今天的黄鱼都不错,她跟孟昕都挑了三条。回去的时候,城隍街藏宝楼这一段路上人是真的多,临近福佑楼的时候,更是挤得脚不点地。小五生怕自己的鱼长翅膀飞了,左右开弓护住鱼。 到了福佑楼后院的时候,她终于松了口气。孟昕却捅了捅她:“前面在吵什么啊?” 两姑娘一对眼:“我们去看看?”“看看就看看。” 走过去一看,却是店里头来了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正举着一块康熙霁蓝釉玉璧底残碗炫耀:“你们看看这碗,不是我吹……博物馆里面也没有这么好的宝贝!你们店不要不识货,我五十万卖给你们,都是你们店赚大了!” 几个古玩客纷纷交头接耳,旁边的店员却是哭笑不得。只是说去请鉴定师了,请这人稍等。 孟昕倒很有兴趣:“哎,难得有人自己找上福佑楼来推销宝贝。我们来赌一赌真假?” 她也来了兴趣:“赌什么?” “赌一顿火锅。” “好,我赌是假的。” “那我赌它是真的。” 小五笑了笑:“你输定了,请客吧。” 孟昕不服气了:“我又没近了看,你也没近了看。能看出来真假?” “当然,这种康熙末年的磁料蓝釉,就应该远了看――那碗近了看是蓝色,近了看是黑色。这肯定不是玻璃蓝釉的釉面。”她打了一个哈欠,一副“不信你瞧”的模样。孟昕有些傻眼:“你说的是真的吗?”“当然。”这个有什么好说谎的。 眼看时间不早了,她拎起黄鱼袋子就离开了:“别忘了火锅啊。” 等到小五走了,孟昕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小五太不可思议了,真的,真远远一看就知道古董的真假?!真有这个眼力劲,还在古董修复室干什么苦活?那些鉴定师的工资可比他们高多了! 不久之后,几个鉴定师傅过来了。他们接过了这一只康熙霁蓝釉玉璧底残碗,打着照玉手电细细端详,谁也不能说个准确的来。 如果,这时候她上去跟他们说了鉴定方法……又会怎么样呢? 脚步,情不自禁地朝着那边儿去。孟昕觉得,最近的工作也是受够了。她不想再砸鱼鳔胶了。哪怕一次也好,如果有一次机会可以脱离这个什劳子的文物修复部门,转到鉴定部门……那就足够了。于是,说吧,出风头吧。 就算说错了,那也没什么吧。 “东西叫做康熙霁蓝釉玉璧底碗……远了黑,近了蓝……这肯定不是玻璃蓝釉的釉面。” 还有鉴定师傅故意找茬:“你是什么人?小姑娘家懂什么古董?reads();!” “什么远了看近了看?这是康熙磁料蓝釉,不是玻璃蓝釉!” 然而―― “不错。” 这时候,福佑楼上走下来一个年轻人,他穿着一身格子西装,灯光沿着额头直至下巴洒下,露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细碎的刘海披在光洁的额头上,从侧面看,一双潋滟的眸子,别具一种成熟的内敛。他一开口,底下那些鉴定师全部都闭了嘴。 “大少爷,你怎么来了?”王经理立即迎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并不看其他人,甚至不看那一只高仿康熙霁蓝釉玉璧底残碗。 孟昕呆呆地盯着面前俊美的男子:“你好,我叫孟昕……” 男子淡然一笑,温和地伸出手:“我叫梅景铉。” 梅景铉?!孟昕傻住了:这不是大少爷的名字嘛!天呐!这个男子是梅家的大少爷! 她握住了这一只手,心里激动无比,觉得一辈子都不用洗手了。而梅景铉的笑容,更是令人如沐春风。他不吝啬地夸奖了她刚才鉴定古董的专业性,说她是个有眼光的人,还问了问她的工作部门。语气中,满满都是欣赏她的意思。 最后,梅景铉把福佑楼柜台上摆门面的一串千眼菩提手串赏给了她,让她好好为公司做贡献。 这一天晚上,孟昕翻来覆去摩挲着这一串千眼菩提手串,一整晚都没有合上眼。 第二天早上工作的时候,小五觉得周围的气氛很奇怪。 旁边好几个师兄……时不时用眼睛瞄她身边的孟昕,还有人窃窃私语:“真不看出来啊,孟昕她怎么懂那些东西的?” 中午吃完饭,下午上工的时候,她看到孟昕站在工作台前发呆。顺着孟昕的眼神望过去,福佑楼的门面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孟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对了,昨天的赌约是你赢了。晚上我做东,你把你大哥叫出来一起吃个饭。” 小五立即开心起来:“好好好。” 于是这天晚上,她跟老大过去火锅店狠狠搓了一顿。 期间,孟昕喝了不少啤酒。酒一多,她的话也多了起来。还拉着她的袖子东拉西扯。 “小五,你,你到上海是干嘛的?” “我是来工作的,从事古董行业就是我的目标。”她对现在的工作挺满意的。 但孟昕抓着她的手道:“你知道吗?我到上海来……就是想往上爬,爬到别人都羡慕的位置上去。我家那个表姐,一直笑话我学考古的没出息。” “怎么会没出息?你现在不是在福佑楼工作的挺好的吗?” “这算什么出息?没,没个背景。何师傅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我才不想一辈子修古董。” 她知道孟昕是真醉了,但一辈子修古董不好吗?她还巴不得一辈子修古董呢! “所以……时机来了,我要好好把握。好好把握……” 说着说着,孟昕居然在她的怀里睡着了。 第012章 长发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夜里,小五把孟昕送了回去。 今天,她听了孟昕的话,觉得孟昕的遭遇就是许多年轻人的真实写照。 不是为了出人头地,为什么要远离家乡?而她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上海。 为了躲避姜家的追查……亦或是完成爷爷的嘱咐,将骨灰盒和那一把阴阳尺子交给沈遇安? 这一个晚上,她也没睡好觉。 爷爷口中的“济源斋”也是城隍庙古玩街上数一数二的大店铺了,以销售各种高古瓷珍品而名扬四海。那个叫“沈遇安”就是这家店的名誉店长,也是坐镇店铺的老鉴定师。可是不凑巧了,沈遇安最近出国办事,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 也不知道孟爷爷这样的古董贩子跟沈遇安是什么关系。 孟爷爷身上的谜题太多了,有些事情,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是个随和宁静的人,想不通的事情,也就不去想了。 说不定过一段日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却是被敲门声给吵醒了。小五下了床,穿着拖鞋去开门。 门外的人居然是孟昕。 “孟姐姐?” 孟昕有些不好意思:“小五……我那边公寓房租到期了……你房间有没有空余的床铺。我搬过来跟你一块住,可以吗?” “有倒是有,不过我这边是普通公寓。环境不算太好……” “没事没事。”孟昕倒是无所谓的样子:“下午我就搬过来。” 到了下午的时候,孟昕雷厉风行地搬进来了。她睡的床是双人铺,把上铺收拾收拾干净了,孟昕就铺好了垫子。说说笑笑的时候,孟昕把她的生活用品也一并拿了出来。其中有不少女生的化妆品,好多都是未拆封新装的名牌化妆品。 不过最显眼的,是孟昕压在箱底的一串千眼菩提手串,绳上镶嵌两颗清代玛瑙,下面坠着一颗象牙果佛头。 小五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东西不是凡品,也真是羡慕:“孟姐姐,这手串是你的嫁妆吗?” “什么嫁妆?就是一个小手串,朋友送的。” “啧啧,你这朋友真是豪气。这是清代的千眼菩提,清代的玛瑙reads();。少说也值个几万。” 小五随随便便说了一句,没想到背后的孟昕半天不吱声。她转过身,看到孟昕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红黑交替的气色。鼻翼上更是攒满了细小的汗珠。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杏眼扑朔扑朔的,似乎想笑,又似乎下一秒就要哭了出来。 “孟姐姐,怎么了?” “没,没什么。”孟昕拿出一个硬纸板的小盒子,把里面的化妆品全部拿了出来。又塞上棉絮,然后把这手串小心翼翼摆了进去。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嘴角又浮现一抹轻轻的笑意。小五在旁边看着,忽然有点春暖花开的意味。 看样子,孟昕是遇到她的“人生目标”了。 很快,她就听到了一些流言:孟昕似乎要升职了,调往鉴定部门去。这不,她看到孟昕买了一堆的鉴定书籍,下了班以后,就没日没夜地苦读。有的时候一觉醒来,她还能看到孟昕就着台灯光在看书。笔记本上记了密密麻麻的鉴定要点。 遇到什么不懂的,孟昕也会过来请教她。但那些问题,让小五觉得有些好笑。 “小五,你知道粉彩和五彩瓷器有什么区别吗?我怎么都看不出来?” “嗯……粉彩是分布在瓷器釉面上多种颜色的彩,是在五彩的基础上,受珐琅彩影响创制的新彩瓷品种。区别也有很多:五彩是单线平涂,粉彩是没骨画法;粉彩除袭用古彩者外,还创造了几种颜料,比如胭脂红、羌红、洋绿、洋黄、洋白等。而五彩碗颜色单调,红是红,绿是绿,很少有层次感……就瓷器品种来说,当然是粉彩好一些。” “这个永乐红釉和宣德红釉有什么区别?” “永乐红釉器的足边和口沿边上有一圈青淡白色的宽线,比宣德的口沿部分要宽……” “宽吗?我看不出来。那还有什么区别?” “还有啊……永乐红釉的器底白中闪黄。” 孟昕又盯着图鉴书上看了半晌,以她的知识,连釉的呈色都搞不清楚。更别提单独看釉的成分了。 不过老实说,古董修复实在太枯燥了些。也难怪孟昕一门心思想调出去。 何师傅修复一组编钟编磬的漆器架,花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平常的年轻人有这个毅力吗? 许许多多古董修复师走了,他们不想一辈子与孤独为伍。留下来的人全部是大浪淘沙。 小五自诩要通过考试,就要勤勉工作。所以她倒也不嫌枯燥,每天加班加点的干活。结果到了这个月底的时候,考核下来她的综合成绩名列前茅,甚至秒杀了一众老员工。部门主管周主任就给她转了正,还拿了五千多块钱的工资。 头一次拿到这么多的工资,她的心里美滋滋的。 细碎的短发又长长了一点,恰好可以盖住了眉毛。她去了理发店,让师傅给自己修修刘海。 剪完了头发,理发师傅还道:“小伙子,你这么剪还不如做个柔顺。” 小五淡定,摸了摸头发――头发只能盖过耳垂,刘海挡住了脸上最秀气的部分――眉毛。加上她的脸蛋太小,难怪许多人都认为她是个小伙子。 哎,这方面以后要注意一下啊! 回去的时候,天色还很早。她穿过了人潮拥挤的城隍庙老街,来到了公寓楼下。 才上到二楼,忽然听到底下传来一声鸣笛reads();。她从阳台上往下看去,这时,孟昕出现了,她穿着一件雪白的晚礼服。款款从一辆别致的豪华轿车上走了下来。小五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定睛一眼的确是孟昕。 那车半开着车窗,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跟孟昕在说什么话。孟昕笑了笑,脸上的淡妆恰到好处,几缕大波浪卷的长发在晚风中微微飘动。 一直到车子开走了,孟昕还站在原地傻笑。 她注意到孟昕的手腕上戴的就是那一串清代的眼菩提手串。 这是……咳咳咳,她立即想到了某些男女啊之类的念头。怪不得孟昕最近变化好大,镜子都被她里里外外天天照的都要掉下来了。 小五觉得,哪天孟昕成事了,应该让她男朋友包自己吃一年份的火锅。 回到了住所,小五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下锅煮小黄鱼。还哼着电视里听到的小曲儿:“今天你要嫁给我……”倒是孟昕,已经卸了妆容,换回了普通的连衣裙,还坐在沙发上发呆,那一本《鉴宝大全》被她拿反了都不知道。 “小五。” “嗯?”她把小黄鱼头剁了下来熬汤。 孟昕忽然问道:“你说,灰姑娘的爱情故事是不是真的呢?” “灰姑娘?什么灰姑娘?”她着实没听说过这么一个故事:“非洲某酋长的女儿吗?” “噗嗤!”孟昕差点笑岔了气:“你你你你……连灰姑娘都没听说过?!”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孟昕就跟她“普及”了一下灰姑娘爱上王子的故事。讲故事的时候,她的眼神一直瞧着那一串菩提手串,白皙的脸颊上更是飞上两朵红云。 讲完了,小五也就明白了。看样子,孟昕这一回“看上”的男子身份地位很高啊。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那就跟他说呗。是你的王子,那也不会在舞会上挑选了别的姑娘。是不是?”这就是她的看法。 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也无法强求。 转转悠悠,到了十二月上头。 小五觉得,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冷了。南方的冷跟北方很不一样。那丝丝的寒,仿佛是从五脏六腑散发出来的。手脚冰凉,血液迟缓。哈出一口气,蒙蒙的小雾气一缕一缕的,迷糊了视线,也模糊了对面马路红绿灯的流转闪烁。 好在,上海不下雪。要不然鱼鳔胶冻住了那可真麻烦了。 到了圣诞节这一天,她一如既往的干活。结果还接到了一个意外之喜。 是梅景铄打电话来了:“喂?小五。福佑楼的工作感觉怎么样?” 她举着电话,心里已经笑开了花:“感觉挺不错的,周主任,何师傅他们都对我很好。” “我听何师傅说过了,你在她手下干了两个月。已经比那些入职五六年的老员工干得要出色了。这点很不错。在公司里,别人的尊重,还有高薪待遇都是要自己争取的。只要你好好工作,以后公司也决不亏待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 挂了电话,她简直乐的要欢呼起来。 到了第二天,还有一个好消息传了过来:济源斋的镇店大师沈遇安要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了:爷爷的嘱托终于有办法完成了。 第013章 通灵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隔日,冷飕飕的空气冻得人简直不想掀开被子。 小五觉得自己这么大冷天的去见人家老先生,算是十分有诚意的了。 但是到了济源斋,人家经理以为她一个小姑娘来捣乱的,非但不让她见沈老师傅,还忽悠她说:“沈老师傅人还在国外呢!” 她只好离开了济源斋,觉得这家店是店大欺客,难怪生意没福佑楼好! 然而这时候济源斋外面来了一辆车。她忽然觉得这车怎么有点眼熟……对了!这不是那天送孟昕回来的那一辆轿车么?而车门开了,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走了下来。这男子有硬挺的轮廓,挺直的鼻梁,好看的唇形……只是,看不到他的眼睛。 她眯着眼睛,难怪孟昕讲什么灰姑娘和王子的爱情故事,敢情,她看上的就是一个高贵的王子。 管那么多干什么? 她抬脚要走,没料到擦肩而过的时候,这大帅哥忽然停了下来。 她猝不及防一个刹车,差点撞到了人家。悻悻然抬起头,发现面前这帅哥的目光落在了她右胸的位置――戴着福佑楼的工作号牌。 周围有经过的女孩停了下来,几个留着*头的小女生交头接耳:“他好帅!” 而这帅哥淡淡开了口,却是问她:“这位小兄弟,你是福佑楼的人?” “是。”她讪讪然笑了笑,这帅哥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但他刚才称呼什么……没听清。 而男子继续问道:“以前没见过你,你在什么部门工作的?” “你也是福佑楼的人?” 她微微惊讶:孟昕居然找的是个内部人士! 等等!福佑楼跟济源斋属于同行竞争关系,近几年更是闹得水火不容……莫非,面前这人当她是商业间谍?!越想越有可能,她立即撇清了来意:“先生,我来这里……是找沈遇安老师傅说个事情的,他好像不在,我白来一躺了。” “沈遇安?”男子微微颔首:“他不是昨天刚到济源斋?” “可是大厅经理说沈师傅人不在。” 男子却是明白了什么:“沈师傅不见陌生拜访者,你要见他需要找个引荐人。” “可我不认识济源斋的什么人。” “那你等等,我来跟他们说一下。”男子丢下这句话就走进了济源斋。 不一会儿,这男子走了出来,跟她说可以去见沈师傅了。 “谢谢你,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刚刚准备走,听到她这句话表情古怪地僵硬了一下。但是也没告诉她名字。 这人真奇怪,她想。这时候济源斋的大厅经理过来了,居然毕恭毕敬地邀请她去见沈遇安。 她跟着这人走上了一间古色古香的阁楼,经过了几重门就转入了阁楼内部,只见精致的雕花步梯走廊盘旋而上,周围的博古架上摆设着残破的六朝瓦当,精致的明清瓷器碎片。 随着楼层越来越高,她感觉心跳不由得加速了reads();。倒不是因为面前琳琅满目的古董餐品,也不是这走廊太过狭窄。而是一种特殊的沉重感从背上传来。明明没有一丝儿风声的地方,她仿佛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经过了一件清代雍正的粉彩五蝠纹大盘的时候,脚步,情不自禁停了下来。她扶住了墙壁,感觉到背包里似乎有什么在灼烧。 而孟爷爷的话语回荡在耳边:“师父的死跟这一把阴阳尺有关……小五,千万不要拿出来。”可是,她今天要见沈遇安,所以把阴阳尺连带骨灰盒都背了出来。结果,一进到这个古董搪塞满了的小阁楼里,她就觉得很不对劲…… 这不对劲的地方,她可以肯定就是背包里的阴阳尺! 前面带路的经理过来了:“你怎么了?” 她这下真的走不动了:“我有点低血糖头晕,我休息一下。” “那好。”这大厅经理把她扶到了旁边的一把交椅上坐下,还问她想喝什么茶水。 她只是问道:“沈师傅呢?” “沈师傅刚才在修复古董,这会儿还没过来。孟小姐,你就在这里等一等。” 她点了点头,目光流传在博古架上,忽然心神一动,却是指着正中间的一件雍正粉彩五蝠纹大盘道:“我能看看那个吗?” “可以,不过你只能站在红线外面看。” “好的,谢谢。” 她走了过去。只见这一只雍正粉彩五蝠纹大盘的另一侧还画了九只桃子。釉色鲜而不艳,从黄过度到红色非常的自然。与矾红的蝙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看出了这一件雍正粉彩五蝠纹大盘是后补的,上面还有火烧的痕迹。 但是瓷器不怕火,所以痕迹也只有轻微一点。 冥冥之中,她感觉到刚才那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就是这大盘散发出来的。 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她站定了脚步。 已经失去了视力的左眼前,仿佛有什么影子晃过。然后,她看到了一副画面从这雍正粉彩五蝠纹大盘里慢慢浮现出来……先是一个点,再是几条线。然后,水墨一般荡开五颜六色,展开一副徐徐的画面,而她仿佛就是那个画中人。 泉水映着湛蓝的天空,碧光滢滢。 这是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一方坟墓前。这女人长得十分美丽,好像山山水水才凝聚了这么一个芙蓉花似的女人。 小五知道她的名字,她已经做过许多关于这个女人的梦――陈归宁。虽然对陈归宁的美貌有所耳闻,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到陈归宁的容颜,的确美得令人舍不得眨一下眼睛。她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结果美丽的容颜转瞬即。 美人消失,连她这样懵懂的少女都感觉到了失恋般的失落。 但不过几秒,这个容颜又浮现在了瓷器的表面。然而,她却感觉到这个女人脸上的表情,就是自己的表情――木楞,微微张口,呆滞而毫无神采。 脚步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小五跌坐在了椅子上。背包被磕了一下,发出一声轻轻的“哒”声,分明很小的一点声响,仿佛却贯穿了灵魂。她吓了一跳,情不自禁解开了背包。抚摸上背包里的阴阳尺,手指却情不自禁留在刻度。 人家经理过来问她:“小姐?你还好吗?” “我,我没事reads();。”她深吸一口气,刚才看到了那些画面,实在无法再忽视这些诡异蹊跷的事情了。她看向了这一件雍正粉彩五蝠纹大盘,忽然心里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东西是有生命的,它在看着我。于是鬼使神差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缥缈的好像云雾一样―― “我知道……白骨带怨去,化为红颜鬼。” 白骨带怨去,化为红颜鬼! 听到这句话,她的手剧烈地发抖,差点抓不住这一把阴阳尺:“你你你……是你跟我说话吗?” “是。” “白骨带怨去,化为红颜鬼?!什么意思?!” “白骨是你,红颜鬼也是你。” “那我到底是谁?!” “你是陈归宁,借尸还魂到了这小女孩身上。” 她的嘴唇都开始颤抖:“这,这一把阴阳尺又是什么?为什么我可以听到你说话?” 面前的古董缓缓说道:“这一把阴阳尺是上古神物,它的主人可以利用此物沟通阴阳,也可以利用它打开阴界之门,将阳间的魂魄引导入死亡轮回――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就是可以操纵生死……陈师傅,现在这一把阴尺的主人就是你。” 她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这都是什么玩意?!于是问道:“我可以操纵生死?你开玩笑吧?” “是不是开玩笑,你可以试试看……不过你要小心,这东西很是凶煞。” 她不谈论这个了,换了个话题:“我上辈子,那个叫陈归宁的是怎么死的?” “冤死。所以你才选择复活,该报仇的报仇,该报恩的报恩。” “我报的什么仇?又有什么恩?” “……陈师傅,你可以问问自己的心。你好好问问自然就有答案了。” “我还是不明白,你可以说的清楚一点吗?” “不可以,你和我之间沟通阴阳的时间已经结束了……再见了,陈师傅。”说完,这声音化为一声叹息,消失不见了。 她握着阴阳尺的手不自觉地颤抖,再呼唤瓷器,它就毫无声息了。 这时候经理过来了:“孟小姐,沈师傅来了。” 她这才回过神,趁着这经理背过身的时候,赶紧把阴阳尺搪塞进了衣服里――这尺子里面有鬼,不能交给人家沈老师父! 不一会儿沈遇安来了,他的头发半黑半百,看起来约莫五十来岁。 面对面坐了下来,小五首先看到他手上沾满了漆――一般在文物修复室里头,不同的组里的人,手上沾的东西都不同――青铜器组手上是锈,木器是鳔,漆器组是漆。所以,一看就知道这沈老师傅刚才从事的是漆器修复。 她简单说明了下来意,就把陈归宁的骨灰盒捧了出来:“沈老师傅,这是我爷爷要我交给你的……”抬起头,只见沈遇安已经老泪纵横。他的泪水在一条条皱纹里隐约可见,仿佛一条即将干涸的小溪在静静地流淌。 一声压抑的低吼,仿佛从胸臆间发出来似的:“师父啊!――” 第014章 归宁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颤抖的双手伸了过来。 触碰到骨灰盒的那一霎那,她听到沈遇安呐喊了一句:“师父!徒弟不孝啊!” 小五连忙扶住了他:“沈老师傅您节哀,陈师傅都故去这么多年了。” “是啊,这么多年了……我沈遇安枉活五十多载,连至亲至爱之人的大仇都没法报!”顿了顿,沈遇安又看向了她,一脸的愁云惨淡代替了刚才的慈祥:“小丫头……你把你爷爷去世那天,那个秦禾的事情再仔细说一遍!” 她仔细说了一遍,沈遇安抱着骨灰盒站了起来:“是他,一定就是他。难怪师父跟他……” “沈老师傅?” 沈遇安这才反应过来:“没什么……孟家的小丫头,你把这骨灰盒交给了爷爷,就是爷爷的恩人……爷爷真的要好好谢谢你。” “沈爷爷,您说这话太见外了。我只是完成爷爷的嘱托而已。” “是啊……唉,那你要不要来济源斋工作?爷爷亲自教你学手艺。” 她摇了摇头:“我在福佑楼那边工作的挺好的,沈爷爷,您不必这么客气。” “那爷爷给你一样小礼物,你收下吧,爷爷也可以心安。” 说完,沈遇安拉开了博古架的一个角落,端出来一把清珐琅花卉坠流苏银梳。她一看这把梳子就知道不是凡品:造型为半月形梳,镶嵌着天蓝色珐琅彩,上有吉祥花卉纹样,梳齿根根完整,流苏下坠一枚玉珠。 这,这肯定是清代王侯一级的女眷才能使用的贵重物品reads();! 她觉得这礼物分量太重了:“沈爷爷,我不是要你送我什么东西。” “孩子,爷爷在世上没亲人。你是师哥的孙女,那就把爷爷我也当做你的亲爷爷好不好?” 她点了点头,自己在这世上没任何长辈了,一点点关怀都格外的珍贵:“好的,爷爷。” 不过话说回来,陈归宁剩下来的那两个徒弟“陆修远和程禹”又在哪里呢?还有,这一把阴阳尺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呢? 刚才,那一件粉彩五蝠纹大盘说的什么“连接阴阳”“打开阴界大门”又有什么含义呢? “喂,你真的是可以连接阴阳的神物吗?我能听到古董说话,是你干的好事吗?” “是不是你把我的灵魂从阴间引导了阳间。那我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自言自语了一大堆,但是面前的阴阳尺毫无动静。 今天从济源斋回来,她就开始发呆,呆了整整一个晚上。 早上粉彩五蝠纹大盘的话不断萦绕在脑海中,尤其是那一句:“你可以操纵生死。”更是忘怀不了。她一个小姑娘能操纵什么生死?不过,粉彩五蝠纹大盘又让她:“可以试试看。”怎么试试看?家里水池里倒是养了不少鱼。 于是,她拿着这尺子去试试看杀小黄鱼。 结果呢――把尺子泡在水里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分明她就没什么操纵生死的能力嘛! 想了想,这东西反正不怎么吉祥,就把阴阳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塞进了柜子底下。 不过,阴阳尺可以无视掉。但她还是无视不了陈归宁,这个女人实在太美太迷了,让人不由自主升起一种去追随去了解的欲.望。 过了几日,小五就再次去找了沈遇安问一问陈归宁的事情。 坐下来以后,沈遇安就打开了话匣子。他还告诉她:“小五,你要好好记住师祖的生平。” 事情还要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说起。 七十年代,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知青上山下乡浪潮高涨。 陈归宁的父亲是北京师范大学的历史教授,母亲是沈阳故宫的研究员。家族的熏陶,让这个女子对中国古代文明充满了热爱。后来革.命的浪潮开始了,她的家族开始没落。父母,哥哥,以及未婚夫都去了农村插队,从此亲人杳无音讯。 她算是幸运的,组织上安排她去了江西瓷厂工作,从技术员一路升职升到了副厂长。 然而红颜薄命的命运也就是在江西瓷厂开始的。 在江西瓷厂期间,组织上分配了五个年轻人在她手底下干活。这就是她的五个徒弟―― 大徒弟陆修远,二徒弟吴青梁,三徒弟张云坤,四徒弟沈遇安,五徒弟程禹。 这些人其实都是一批劳改犯发配过来的。当然,在那个年代,小偷小摸的犯罪都可以上升到无期的程度。陆,吴,张都是挖坟头的时候被抓的,他们就是一批盗墓贼。而沈和程,则是因为出生不好所以才被送来劳改的。 陈归宁不问出身平等地接纳了他们。 在那个年代里头日子是用来熬的,对于陈归宁来说更是如此reads();。 老百姓兴起打砸四旧,连各地的博物馆都是如此。这些“淳朴”的老百姓,崇尚勤俭节约,以为打砸了的瓷器送到瓷厂去还可以熔了再铸成“新社会”的东西。所以,就把打砸的“四旧”,包括瓷器,陶器,瓦当统统都送往江西瓷厂去。 陈归宁是行家,她知道许多送来的碎瓷片其实都是无价之宝。 于是,一个人的战争开始了。陈归宁开始从繁多的瓦砾中拣选古瓷,拼凑成它们原来的模样。作为一个文物学家,她用最朴质的一颗女人心去保护这些文物不至于淹没于尘埃当中。却也苦了自己。这个秘密的活儿一干就是十年。 后来,那一场浩大的运动终于结束了。陈归宁以为终于可以跟家人见面了……然而北京传来了噩耗:原来好几年前,她的父母已经双双投水自杀,哥哥也得了疟疾而死。而心心念念的未婚夫……在乡下跟一个农村姑娘结婚了。 三重打击袭来,让陈归宁一病不起,一睡就躺了大半年。熬过来的时候人瘦的只剩下骨头。 病好后,她更是剪短了长发,发誓一生不嫁。要守着江西瓷厂继续当自己的文物修复师。 有的人一生只为一事来。 陈归宁便是如此。 江西省是红色的摇篮,有不少开国将领的后代这里长大。其中有几个人都仰慕当时名扬江西的美人陈归宁,求婚都求到了省委去了。但是陈归宁还是那一句话:只愿意陪伴古董碎瓷,此生不做他想……后来,上门求婚的男子才渐渐绝了。 到了八十年代。她如愿以偿成为了江西博物馆的副馆长,也是首席古董鉴定师和文物修复师。 后来,国人的日子渐渐走上了正轨。彼时,陈归宁已经三十多岁了,她依旧美丽动人,代表国家去大英博物馆进行“莫高窟文化交流”的时候,连外国的记者都称赞她是:“令断臂维纳斯都黯然失色的东方美人。”“敦煌壁画上的飞天仙女。” 直到1983年的晚春。江西瓷厂后院意外失火,陈归宁被烧死在大火当中。当然,这是对外的说法……江西瓷厂现在的老人都还记得,警察过来清点尸体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具。但是具体是谁的尸体不见了,如今谁也不知道。 说完了,沈遇安喝了一口茶。接下来,关于陈归宁的死亡肯定还有故事。只是,不在她可以过问的范畴之内了。沈遇安也不告诉她。 “谢谢你,沈爷爷。” 至少,她知道陈归宁是谁了。只是想一想吧:陈归宁这个女人过得好苦呀,听听她的一生都觉得心累。平心而论,她还是宁愿当简单的孟小五。 至少小五活的开开心心,自由自在。 告别了沈爷爷,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大晚上了。 刚进了门,孟昕就过来问道:“小五,前天买的那几条黄鱼呢?怎么不在水池里?” “什么?”她吃了一惊,跑去水池一看果然没有小黄鱼。不仅如此,整个水池里清洼洼的,连一片鱼鳞都没有。真是见了鬼了! 孟昕没好气道:“不会是你一锅煮了,把鱼全吃了吧?!” “我一天也吃不了七条鱼呀!” 但是,她承认自己对鱼还干了别的事――比如说,把阴阳尺放在水里跟它们接触。而现在,这些鱼全部都不见了。 难道是阴阳尺吃了这些小鱼吗?! 第015章 对话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这一晚上,小五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群小黄鱼在水池里游来游去,然后一把尺子沉入了水底。 本来平静的水面出现一圈圈淡淡的光晕。然后,水的中心开始出现一个漩涡。 紧接着玻璃白的水池底部,忽然变成了漆黑漆黑的颜色。然后,一尾接着一尾小鱼变成了一叠白骨,这些白骨又慢慢碾做了尘埃,最后被打着旋儿的池水卷了进去……消失不见。 蓦然惊醒,她才发觉这只是一个梦。 我在想什么呢?她收拾了一下心情。又闭上了眼睛――子不语,怪力乱神。 小黄鱼就当喂猫了吧……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小五发现活儿又多了不少。原来河南那边送来一张紫檀嵌粉彩瓷片椅,说是今年秋拍要上场的。但是这一张紫檀嵌粉彩瓷片椅损毁严重,要他们帮忙先清理下椅子边缘已经老化的鱼鳔胶,下午就要进行修复工作。 她就拿着刷子跟孟昕一起清洗鱼鳔胶。 孟昕工作的时候心不在焉,洗下来的鱼鳔胶都黏在了衣服上。 小五提醒她:“孟姐姐,你衣服脏了。” “啊。”孟昕这才注意到左边的袖子上黏了几块白白的东西,下意识用右手去擦拭。结果右手胳膊不小心撞到了椅子后面的支撑架子,只听“扑!”地一声,整张紫檀嵌粉彩瓷片椅就往后一倒,结结实实磕在了水泥地板上。 椅子上的粉彩瓷片原本就不结实,这么一磕巴,粉瓷就漏出来摔了个彻底。 小五傻眼了,对面的孟昕也傻眼了。何师傅赶了过来,看到这个光景也是傻眼了。 但何师傅很快就沉下了脸:“孟昕,你跟我到行政部去一趟。” 小五眼巴巴目送着孟昕去了行政部,看看地上一塌糊涂的粉瓷片也是郁闷。 就在何师傅把孟昕捉到办公室的当下,她已经开始亡羊补牢了reads();。 这个活儿,对于她来说实在太简单了。上手一片粉瓷,她基本就知道该摆放在哪儿,也无需标号分类,十几分钟以后,地上的粉瓷片就被她重新安置好了。又看了看损毁程度,只能庆幸椅子不是太高,这些粉瓷片倒也结实。 何师傅这时候回来了,她看起来气得不轻:“小五,你过来……嗯?这怎么弄好了?” 何师傅也是资深的古董修复师了,这才离开一会儿,四散的粉彩瓷片居然全部都拼凑好了!而且拼接的手法十分专业,各个碎片之间都留有一定的补缀空隙……她傻眼了,工作了二十多年,就是十来个她,也无法立即把瓷片拼凑成如此地步! 小五倒是很乖巧:“哦,师傅刚才我把这些碎瓷片重新排了一下……我看过了,没什么损失的。你就别跟孟姐姐生气了……” “这,这是你自己……拼凑的?” 小五点了点头,何师傅更是大吃一惊:“你以前做过瓷器修复?!” 她打哈哈:“我……在苏州那会儿跟着人家老师傅学习过一段时间。” “那你师傅还教了你什么?” 她想到何师傅是做漆器修复的,于是就捡了漆器修复方面的来说:“我还学了一点……漆皮加固、灰胎补全、贴金箔、罩漆……”其实,古陶瓷修复才是她最擅长的那一项。但上辈子把一生的心血都用在了古董修复上,倒是什么都会。 过了好半晌,何师傅才开了口:“哦……小五你……明天过来跟我做事。” “好的,师傅。” 惦记着孟昕挨罚了没,收拾好了这边的事情她就悄悄去了行政处看看。 临近中午时分,行政处没什么人,几个保安查过了她的工作牌,也就放行了。 还未走到办公室,她就听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这一次下不为例……周主任,算是给我一个面子,小孟她不是故意的。你们就不要辞退她了。”顿了顿,这个声音又道:“但是惩罚还是有必要的,年底的奖金停发,你们看如何?” “好好好,既然梅先生开口了……” 里面的交谈似乎结束了,她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立即退到了走廊的尽头。又忍不住好奇心,放出一只眼看看那边的情况。 走廊尽头两个人在交谈,一个是孟昕,一个正是那个大帅哥梅先生。 “……梅先生,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还得你出面……要不然我工作就丢了。” “没什么……你是古董鉴定方面的人才,福佑楼如果连你都留不下,那还能留住什么人才?” “梅先生,你这么说我就不好意思了。”孟昕的脸红得要命:“这一次……反正说什么都是你帮了我,要不然我请你吃一顿饭?” “吃饭倒不必破费了……对了,下周藏宝楼的民间鉴定大会要开始了。你如果有空闲的话,不妨跟我一起去看看鉴定的场面。” “真的吗?!”孟昕惊喜极了:“我有空!” 躲在角落里的某小五静静地退了出来――太好了,孟昕没事了。这个梅先生看起来在福佑楼里说话的分量很高啊,这么简简单单就把王经理给发落了。而且“藏宝楼的鉴定大会”,那是上海这边够身份的鉴定师才能参加的啊! 啧啧啧,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参加鉴定大会…… 小五放心地回到了宿舍,等了半晌,孟昕才回来reads();。今天她心情不错,已经熬好了黄鱼豆腐汤当晚饭――这些日子为了做鱼鳔胶,她们几乎每天都吃这个黄鱼豆腐汤。 孟昕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她盛了一碗鱼头豆腐汤过来:“孟姐姐,什么时候请喝喜酒啊?” “你瞎说什么呢?” 她揶揄地笑道:“今天中午不是有个梅先生在办公室为你开脱吗?语气中满满都是关爱啊。” “小五!”孟昕都站了起来:“你看到了?!” 她狡黠地笑了笑:“是啊,孟姐姐你这人真吝啬。交了男朋友也不说一声啊,到时候你男朋友也要请我跟大哥去吃火锅。” “吃吃吃,小五我真是服了你。”孟昕白了她一眼:“你怎么就知道吃还晓得那么多?” “吃得多跟学得多有矛盾的地方吗?”她凑了过来:“孟姐姐,好歹我们也是室友……你男朋友什么时候请客呀?” “哎呀!我跟人家梅先生……没什么的,梅先生还不是我男朋友。” “哦,那就是快了。” “也不是快了……人家正经工作在香港,来上海只是出差。” 小五打趣道:“香港好哇,孟姐姐,等你嫁到了香港,可以想生几个孩子就生几个孩子。” 孟昕的脸色更红了:“小五!你再说我就生气了啊!” “好好好,我不说了。”她笑着放下了汤勺:“我喊大哥过来一起来吃饭。” 吃饭的气氛很和乐融融,看的出来孟昕是真的很期待这个鉴定大会,之后一连好几天,孟昕都彻夜埋头苦读。她也不时帮衬一下,反正孟昕如果恋爱成功了那么她功不可没,以后说不定还能收到一份媒人红包…… 结果没想到的是:大会前晚孟昕忽然掉了链子。 因为太激动,这天晚上孟昕试了几个小时的出行衣裳。频繁的穿衣服,脱衣服……落下了后遗症。后遗症就是一大早起来的时候,小五听到上铺传来了“咳咳咳”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她吓了一跳,摸上去一看孟昕的脸红得吓人。 急急忙忙拿了温度计来一测,高烧39.2度。 不好了!这高烧能把人脑袋烧坏! 小五喊来了大哥,又叫了一辆车把孟昕送到了医院去。进了输液室,孟昕还惦记着这个什么“鉴宝大会”还一直哼哼“梅先生。” “我跟梅先生约好了……咳咳咳。” “他今天下午四点来接我……万一接不到我怎么办?” “……孟姐姐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小五没谈过恋爱……好吧她或许谈过,但是已经完全忘记了。看到孟昕这么为情所困的样子,也是感觉到了“爱情的力量”有多大。这不,一瓶水挂完了,孟昕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居然还一直唠叨:“我要回去……梅先生跟我约好了一起去看看的……” 小五忍不住吐槽道:“孟姐姐,别管那个梅先生了。你再这么烧下去,人都快变傻了。” 高烧39度的女人和恋爱中的女人哪个更笨,她选择后者。 第016章 大会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陪着孟昕挂完了两瓶水,小五才去上班。 临近年终,各路送来的古董特别的多。这几天何师傅根本离不开她了。 话说回来,何师傅最近是越来越重视她这个“初生牛犊”了。 一开始进入古董修复室的时候,何师傅还手把手教她进行漆器修复。比如说用什么浓度的胶,选什么样的填充材料。 结果一放手,何师傅就惊讶地发现小五甚至比自己还要熟悉漆器修补的样子――比如说如罩在金箔上的漆,填补的漆色深浅是最难抉择的。可小五几乎一眼都能断出来漆色,而且修补的时候,所有的工具都运用的相当谙熟。 对此小五的解释还是老一套:“我爷爷教我的。” 几次考验下来,何师傅就把一件古董修复的工作交给了她单独去做。 想不到的是,她只花了三个小时――其他老师傅也至少要用五个小时――就把那一件明代的螺钿葵形黑漆盒给修补好了。尤其是螺钿碎片的镶嵌――细致入微,完美无瑕。就是他们漆器组的组长过来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于是,何师傅就把她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开始接一些重活了。 这天,何师傅给她布置的活儿是修复一件明代的福字倭角剔福盘。这一件古董是北京那边的一位私人收藏家委托福佑楼进行拍卖的藏品。这剔福盘的品相还算完好,也只是漆面掉了一些,需要进行简单的修补工作就好。 然而一上手以后,她却觉得很不对劲―― 这一件福字倭角剔福盘采用的工艺手法叫做“雕漆”。也就是在漆器上反反复复用红漆涂抹,然后在漆上雕刻各种形状,使之浮现出来。区别于漆器发明之初的平漆,雕漆的工艺手法更先进一步。绝大多数的雕漆作品出现在明以后。 再看手上这一件雕漆……其余的倒也罢了,气味有点不对。 对,明代雕漆应该有点酸香味的,但是这一件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呢? 然而这一件古董马上就要进行拍卖。如果东西的真假有问题,之前好几个经手的鉴定师傅们难道都没发现吗? 她找到何师傅旁敲侧击说了:“师傅啊……这福字倭角剔福盘好像不太对。其他的雕漆作品都是有点臭,这一件一点味道都没有。” “傻孩子,没味道就没味道呗。东西是真的不就得了。” “……哦。” 她想说的是――东西也可能不是真的呢? 下了班以后,她打了个电话给大哥,孟昕还在发烧挂水。看样子今晚要在医院过夜了。 她帮孟昕请了明天的假,就拿起包包回家了reads();。 出了门,左转走了一段路。还没走到宿舍前,她就看到了公寓的前面停着一辆宝马轿车。车里的人戴着墨镜,堪堪仰着躺在座椅上。他还是穿着那一件黑色的风衣,手边放着公文包,方向盘压到了中间的方向,车子的所有灯都是熄灭的。 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双手抱胸,仰面睡着了。 小五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定睛一眼――这不是那个梅先生吗?!忽然想起来了――孟昕说梅先生下午会到公寓来接她,结果,结果梅先生居然开着车到她们的公寓下面睡着了?! 小五顿时哭笑不得。 “哒哒哒。”她敲了几下车门,车内的人根本毫无反应。于是加重了手下的力道,几下过后,车内的人终于有了反应。男人似乎醒了,他摘下了墨镜,转到了她的方向。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她对上了这个男人的一双眼睛。 眼神淡淡的,却带着依稀的温柔和儒雅。和上挑的眉峰配合的恰当好处。 “梅先生你好,我是孟昕的朋友。她今天感冒了在医院挂水,不方便跟你一起出去了。” 男子瞧了瞧她的工作铭牌,显然还记得济源斋的一面之缘:“孟小五?” 她笑道:“是,我跟孟昕一个部门的。我们都是何师傅的徒弟。” 男子看了一眼她的面庞,不知为什么,她的脸颊红了。却听他问道:“你多大了?” “十六岁。” “十六岁?”男子轻笑了笑:“怎么这么小?还干古董修复的活儿?” “我很小就干这活儿了,没什么的。那你干什么的?我怎么没在单位见过你?” 这梅先生告诉他:“我是古董鉴定师,主要在香港那边工作。” “鉴定师啊。”她笑了笑:“我的目标也是当鉴定师,那以后多多指教了梅先生。” 梅先生似乎觉得好笑:“你也想当鉴定师?” “对啊。”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嗯――梅先生你不是要参加什么古董鉴定大会吗?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你要不要先走?” 没想到梅先生道:“小孟不在,一个人去也没意思。” 她不明白了,这梅先生难道是独自一个人来上海吗?在上海连个一起约的朋友都没有吗?于是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找其他人跟你一起去?” 梅先生瞥了她一眼道:“因为这里不是我的地盘。” 她听不太懂这话,但是觉得因为“一个人去也没意思”这种借口而错过了一次古董鉴定盛会,那也太可惜了。想想吧,自己多想去看看啊……看着梅先生道了句“再见”要走了,鬼使神差的,她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而且说了出来。 “要不然梅先生……你带我去看看?” 说完,小五就想抽自己的嘴巴――什么跟什么?!人家梅先生跟你熟吗?熟吗?! 不熟啊! 车窗再一次摇下,梅先生打量了一眼她,小五是个实在人,做什么事都落落大方,所以也落落大方地看着他。只是,她并不怎么注意自己的形象――嗯,刚刚下班还没怎么梳洗,鼻子尖上还黏了一小块儿彩色的油漆reads();。 但是这个形象看起来……比较人畜无害。 梅先生也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居然答应了:“那好。” 听到这个回应的时候小五简直惊呆了:“啊?!” “上车。”梅先生也没怎么跟她废话,她呆了呆,哦了一声就上了车。 车子开出了公寓区,然后就融入到了滚滚的车流当中。小五还是第一次坐这么豪华的车,觉得连呼吸都是奢侈的。到了红绿灯的街口停下,她已经看到了对面的滚滚人流――都是今天来参加“民间鉴宝”大会的群众们。 毕竟,有鉴定大师沈遇安坐台,今天慕名而来的各地藏友那是相当的多。 但是,想要近距离看大师鉴定古董的盛况,那就要走贵宾通道了。下了车,这梅先生就带她走的是宾贵通道。有个帅气的站台司仪,看起来认识梅先生。还一口一个:“梅先生你怎么现在才来?沈师傅他们都念叨你好久了。” “我就过来看看……这位是我的朋友。” 她也笑了笑,却是更不明白了:这梅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呐?还认识沈爷爷吗? 进入了鉴定大会的内厅,只见底下密密麻麻的都是各地藏友。 这司仪要指引他们去vip席位,说是近距离观看鉴定大师沈遇安的风采。但梅先生戴上了墨镜,只是道:“在这里看就可以了。” 说完,梅先生就带着她坐在了一个普通的嘉宾席上。 小五看了看,这个位置倒也挺好的――周围没什么人,清净。而且地盘高,可以把下面的舞台,嘉宾席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少藏友就坐在他们两个的下面。还没轮到上台鉴定的各路藏友都在紧张地等待。一眼望过去,人跟各种藏品对半分。 坐得离他们最近的一位藏友捧着一件田黄雕像。还得意地说道:“田黄可是万石中之王,古人就说过了:黄金易得,田黄难求。你们看我这田黄八仙过海大摆件,啧啧,品相饱满,质地一流。世上再也难以找到这么大块的田黄了!” 旁边几个人拿着照玉手电照来照去,有的说好,有的则是摇摇头。 小五微笑不语――人啊,真的是太贪心了。她看了一眼身边的梅先生,只见梅先生的目光也放在了那一块田黄上。 于是笑了笑道:“梅先生,你怎么看那一块田黄摆件?” 梅先生看了她一眼,小五笑眯眯的,厚厚的斜刘海盖住了左眼,但露出来的右眼明亮如黑曜石。 他也忍俊不禁――这个孟小五是福佑楼的员工,却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这一点倒是颇有意思的。 于是道:“说真也真,说假也假。” 小五觉得这梅先生打马虎眼,这是真是假还有什么“或许”吗? 于是道:“梅先生,我也不妨直说了……这不是田黄石,这是都城坑石。这种都城坑石常常被用来高仿田黄,但是两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你看这田黄摆件的底部,色质渐渐从浑变淡,最后出现萝卜纹一样的网状杂质。这就是都城坑石所独有的特征了。” 还未说完,这梅先生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脸上。表情浮现一丝错愕。 但小五毫无察觉,还笑眯眯地问他:“梅先生,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第017章 女孩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梅先生没回答是否,只是问道:“那他旁边那几个人手上举着都是什么奇石?” 这个也难不倒小五,撇开那高仿的田黄不谈,她的眼风扫了过去:“……嗯,这个人拿了三样寿山石印章。第一方是水洞,又叫寿山鱼脑冻。第二方是艾绿,这个可不常见。第三方是都灵坑,这坑色也是寿山石中少见的……” 转到了旁边一个女藏家身上,她继续道:“那是巴林鸡血石……不对,那是假的鸡血石。” 梅先生的目光定在了她的身上:“为什么说是假的?” “也不能说是假的,只是这位小姐肯定要亏了――这一块鸡血石,是用巴林鸡血石的边角料制作的,只不过用胶液加上石粉粘成大块的样子,然后磨光封蜡,看起来血色很多,质地又好。其实价值远远不及真正的大块鸡血。” 说完了,她才注意到旁边的梅先生在看自己。 四目相对的瞬间,心脏漏了一拍。馨甜的灯光温暖地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眉眼,他的身段,他的气质一一彰显了出来。小五几乎看呆了:这个梅先生长得真好看啊……容貌气质都是一等一的俊雅。眉眼之间,端着无数的温润如玉。 难怪孟昕“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梅先生看她呆呆的目光,却是见怪不见:“孟小五,是哪个师傅教你这些古董知识的?” 她立即转过了头:“我爷爷。” “你爷爷是哪位前辈?”男子居然不知不觉用上了“前辈”这样的字眼。 “他不是什么前辈,他是做古董高仿的……已经去世了。”小五叹息道。说完,她觉得气氛似乎有点沉重。想一想,只有自己被考验了太吃亏了。于是小手一指,指向了一个摆件,也笑问道:“梅先生,那你看看那个是什么?” 梅先生也只看了一眼,就断了出来:“象牙雕佛手……我看那像个笔洗,清代晚期的reads();。” 这么一打岔,气氛果然活络了不少。小五随口夸道:“行家,真行家。那你看那个玉器呢?”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男子只看了一眼,就道:“黄玉卧犬镇纸……看雕工像是元代的,但如果真的是元代的古董,那么价格也该在二百万元以上。这是高仿品,从玉质,到皮壳包浆都有做旧的痕迹。有些苏州造的门道。”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确看着像是“苏州造”高仿。 再指了指旁边那个,她最熟悉,最擅长的古瓷器:“梅先生,你不会连古陶瓷也熟悉吧?” 男子瞥了一眼,古董鉴定中,古陶瓷可是最大的项目。他怎么可能不熟悉? 于是道:“龙泉窑的折沿花口洗。不过,这件东西的胎骨不对。龙泉窑白胎青瓷胎质细腻紧密,底足露胎的地方呈朱红色一圈细线。这种火石红由胎内自然渗出。但这件东西的朱砂底是由胎内自然渗出,有人工刻意刷上的痕迹。” “高仿的不是太高明。”小五情不自禁接着道:“你看这底子,圆的像是圆规画出来的一样。事实上,南宋时期,因当时的手工制作瓷器技术有限。所以龙泉窑的真品,底子一般不是正圆形的。而且大多有手工修胎的痕迹……” 男子听完了,也终于展颜一笑:“孟小五,你幸亏不跟你爷爷做高仿了。” 他说这话,语气中居然带着丝丝的庆幸。 她也夸道:“你的眼光也很不错啊。孟昕交了你这么一个朋友,我也真替她高兴。” 男子这才听了出来,敢情刚才这个孟小五是替朋友考察自己。 “孟小五。”梅先生又细细咀嚼了一遍这个名字:“你在福佑楼做事高兴吗?” “高兴啊。每天都可以面对许多的古董。我性格好静不好动,这样的工作比较适合我…哦,对了。”她忽然想到了早上遇到的那一件拿不准的福字倭角剔福盘,想到梅先生应该是福佑楼的高级员工,于是把心底的疑惑跟他说了。 梅先生就道了句:“那我们一起去看看。” 她点了点头,福佑楼的拍卖会近在咫尺。可别因为这福字倭角剔福盘出什么乱子才好。 出了会场,梅先生就开车带她来到了福佑楼后方的文物修复部去。但部门的人都下班了,门口的铁闸门也拉了起来。她看到梅先生下车说了几句,那保安就开了闸门放行了。梅先生把车驶了进来,那些保安倒也没有跟进来看。 她有点好奇:按照规矩,无论谁在下班了之后再进修复部门。都要保安组长亲自陪着的。这梅先生倒好,保安怎么这么放心他? 不过惦记着那一件福字倭角剔福盘,她就带着梅先生到了自己工作的地方。 “就是这一件了。”她指了指已经被锁进了玻璃展柜的福字倭角剔福盘:“你也来看看。” 但梅先生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要拿出来看。”说完,他就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儿,他们部门的主管周主任居然屁颠屁颠跑过来了,开口就是“大少爷。”小五还没能消化“大少爷”这个称谓意味着什么,梅先生已经下了命令―― “打开这个柜子。” 周主任立即打开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梅先生先上手端详了一番福字倭角剔福盘,他的目光极专注认真,细细密密地查看这福字倭角剔福盘的每一个角落reads();。 显然,在真正工作的时候,他是个极其耐心且严肃的鉴定师。 梅先生放下了福盘,对她道:“孟小五,如果你有信心指认这东西是假的,那你证明给我看。” 她点了点头,却是忽然间明白了梅先生要自己做什么――因为这一件漆器实在高仿的太神了,从外表上,已经找不出任何破绽。除了她自己分辨出来的“气味”不一样,没有第二样证据证明这一件福字倭角剔福盘是个高仿。 那么,唯一证明的方法――就是看漆器的胎。胎是绝对可以彰显真假的。 然而,漆器的表层被厚厚的漆所覆盖,想要看胎质……那么,就要冒着破坏原件的风险了。 如果有信心――有信心吗?如果损坏了,可能赔的连裤子都要当掉了,她不是孟昕,没有任何家当,也没什么朋友会来跟自己说情,何况,这还是故意损坏……如果发现是个真品。那么,这个结果是孟小五承担得了的吗? 她不知道,但梅先生这么开口了――好像挑衅一样。 她望了一眼这个“梅先生”,他的目光严峻,薄唇轻抿――难道他以为她在说谎,亦或是逞强卖弄学识吗?不,她晓得的,古董鉴定这一行的风险有多大,一朝富,一朝穷不说,还要冒着被藏家仇恨,被打眼所名誉尽毁的风险…… 然而,没有这个“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气概,就别想真正的“去伪存真”! 她转身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把锉刀,走到了这福字倭角剔福盘的面前。周主任还拦住了她:“孟小五,你干什么?!” 梅先生拦住了周主任,又对她道:“孟小五……男子汉大丈夫,敢说敢当。” “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气,将福字倭角剔福盘放在了桌角边缘,然后举起锉刀一刀切了下来。 “哎哎哎!孟小五!孟小五这是藏家委托拍卖的古董!你不能动!” “哎呦!大少爷你赶紧拦着她!这丫头是新来的,下手没轻没重!” “……丫头?!”梅景铉的话应刚落,这边孟小五已经开始欢呼雀跃了:“哈哈哈……断面是白茬,梅先生你看看,这是高仿的。仿的还真像个样子。”说完,小五已经举着缺了一角的福字倭角剔福盘递了过来:“喏。” 如果是真品明代福字倭角剔福盘,那么漆器的胎质绝对不会是白色的,而是深红色的。 她刚才堵了一回真假,还真够刺激的。好在赌对了――“你看。” 但梅景铉更关注的是另一件事――刚才,周主任说:“这丫头”。孟小五是个女孩子?! 他看她短发利落,衣着打扮都像个男子,说话的声音有点娘娘腔,倒也没多想……一直以为孟小五是个秉性开朗的小伙子。而直到现在……小五伸过来一双白皙如嫩藕的手,他看到这双手笨笨的,柔的仿佛没有骨头。又纤细得可爱,仿佛轻轻一用力就会断了…… “你是女孩子?!”梅景铉反问了一句,他真没想到今天跟自己相谈甚欢的小伙子,居然是个女的。 “……”刚才还雀跃的孟小五,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满脸的笑容顿时就消失了。 一言不发,她生气地扔下了锉刀和漆器,转身而去―― 你才男的呢! 第018章 追上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她跑出古董修复室的时候,梅景铉居然追了上来。 她在生气,自己好歹也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居然跟人家聊了半天,还被人家当做男的!而,而且刚才是她蠢了,怎么这“大少爷”让她证明,她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锉了那福盘!对对对,是她太笨了!为什么要听人家的话?! “孟小五!”梅景铉拦住了她的去路:“你等一等。” “大少爷。” 小五已经换了称呼,也算是明白这个人到底是谁了——她居然跟救命恩人的哥哥在一起半天而不自知!大少爷,梅家还有哪个大少爷?!不就是梅景铄的哥哥梅景铉呗!也不知道这梅景铉到底怎么想的,居然跟孟昕和她搅在了一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生气“他怎么认为我是个男的!”还是生气“孟昕看上的人是梅景铉!” 但梅景铉现在拦住了她的去路,反而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我什么时候准你走了?” “你不是要我证明,我已经证明给你看了:那一件漆器绝对不是真品,你还要什么证据吗?” “过来,做笔录reads();。”梅景铉瞥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收购的藏品里面出现高仿,这是要上报总部的大事。今年的秋拍也会受到影响……你是鉴定出来的人,案子报上去以后,总部也会对你进行一定的嘉奖。” “……什么嘉奖?” 梅景铉看她刚才还气呼呼的,现在已经只关心“嘉奖”了,也是觉得好笑。颜色也温和了不少:“孟小五……这一件福字倭角剔福盘预计成交价是一百万元,等于你给公司挽回了这个损失。奖励的金额少说五万元起步。” ……好吧,她忽然不生气了。 乖乖坐下来做笔录,梅景铉在一旁看着她。很快,鉴定部门的经理都到场了,她开始缓缓说起来鉴定的过程,梅景铉是证人进行补充说明。 谈话的过程中,梅景铉不由得仔细打量着她—— 只见淡淡的白炽灯光下,少女顶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显得脸庞格外干净。一双黑黝黝的瞳仁,像是镶嵌的两颗猫眼石。唇一启,露出两行碎牙般的皓齿。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中性的美感。却是听得让人觉得格外的舒服。 他这时候觉得——自己太蠢了。 一个又乖又活泼开朗的少女,他是哪根筋不对劲把她当做小伙子? 失笑了,也是一次失算。他真的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会“敬佩”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明明他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比她大了九岁,可是刚才在藏宝楼进行交谈的时候,他有种跟国内首屈一指的鉴定大师切磋彼此的错觉。 做完了笔录,他就陪孟小五走了出来。 外面的天色淡淡的,她的语气也淡淡的:“梅大少爷,今天难为你陪我去看鉴定大会了。” “我这次来上海……”梅景铉顿了顿,没有往下说。却是换了个话题:“小五,你既然这么精通古董鉴定,想不想调到古董鉴定部门去?” “不想。”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对了,今天是孟姐姐她生病了,所以我才跟你出去玩……下次你还是陪孟姐姐去吧。她很惦记着跟你一起出去呢。”说完了,她就看到了公寓的灯光。还有灯光下一个站在公寓门口等候自己的背影,是大哥呢…… 天气很冷,大哥的脸都冻成了两片猪肺似的,不停地哈着白雾。可还是在等她。 忽然,心头涌上一阵暖意:就算世界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就算她是孟小五,而不是那个陈归宁了。就算她什么都不是了……还有一个大哥在等着自己回家不是?想到这里,她不禁拔脚跑了过去,大哥招了招手:“小五妹妹,我在这里!” 她毫不介意地扑到了大哥的怀里:“大哥——这么冷你怎么还等我啊?” 孟老大扶住了她的肩膀:“小五……你这么晚……没回来,大哥很担心你。你去哪了?” “我啊,跟一个朋友出去玩了玩。就是……” 她转过身,只见刚才还站在背后的梅景铉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回到了公寓,只见孟昕已经回来了,高烧也退了。想到今天趁着孟昕生病,居然跟她心仪的男子出去溜了一圈,小五就觉得有点抱歉。 虽然她对梅景铉毫无那个意思,只是对他的弟弟梅景铄有那个意思,但这件事还是瞒着好。 她可不想孟昕误会自己什么reads();。 到了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部门召集全体员工开了一个大会,会上,周主任通报了她昨晚的“光荣事迹。”大概因为身份特殊的原因,隐去了梅景铉当时也在场这一节。 在掌声中,周主任让她上台讲话。她上了台之后有些紧张,讲话也比较即兴——“……能鉴定出那一件漆器有问题,离不开何师傅平日对我的教导,她手把手教了我好多关于漆器的知识,所以我才那么有信心说出来……” “对对对,好徒弟离不开好师傅。何师傅,你也上来说两句。” 顿时,人们也给与了何师傅一阵掌声。小五目送着何师傅走上台来,然而……无意一瞥,她忽然发现大会堂的最后一排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人。他也在鼓掌,嘴角挂着一丝浅笑。黑色的风衣,在黑暗中不是那么显眼。 不如他含笑的眼眸,以及俊朗的容颜那么明媚。 她扭过头,不去注意这个人——梅景铉只是在奖励自己帮助公司减少一笔损失罢了。 表彰会还没结束,梅景铉就看了下手表,匆匆离去。 小五不知道,他早在一周前就买好了今天的机票,临走前干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过来看了她一眼。 也就是这天过后,今年,她就再也没有见到梅景铉了。 宿舍里,孟昕跟她说话的频率越来越少。之前,她一直听说孟昕快要调到鉴定部门去了,这都快过年了,孟昕还是没有调过去。她也不好意思过问这个,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孟昕想要从修复部门调到鉴定部门很不容易。 反倒是她——鉴定部的人都过来问过好几次了:想不想调转?他们可以直接给二级鉴定师的职位。她每一次都回答:不想调部门。 看不到的人,就容易淡忘。就这样,她不知不觉开始淡忘了梅景铉。本来,她跟梅景铉根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那一天一同出去玩根本就是一次意外。意外过后,那么就很少再有交集了。孟昕似乎知道梅景铉的近况,她也不会跟她说。 只是,一月上头,孟昕似乎害了相思病。 她料想梅景铉是香港人,家业也全部在香港,这都快除夕了,梅家兄弟也该回香港过年了。结果孟昕几个星期不见心上人,开始对着窗户发呆,发呆发呆,呆到了过年前放假了。孟昕居然不回家了,理由是:家里没有这里好。 小五很快就明白了,孟昕不是不想回家,只是抱着一线希望:过年待在这里,说不定可以碰到梅景铉。所以,她一直对那一串千眼佛珠手串发呆,期盼能见心上人一面。 看到孟昕日渐“为伊消的人憔悴”的样子,她只能无奈地叹息——有的女孩,爱起来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的壮烈,恨不得一次爱就燃烧完了自己,恨不得一次绚烂过后就迎接凋零。对于这样的爱情,看起来很可怕,但深陷其中更是可怕。 这天下班回来的时候,孟昕还在凭窗瞭望。僵硬的眼珠子一动不动,不知为什么,小五有点害怕起孟昕了——这个眼神,让她想起了锅里炖的大黄鱼——临死前上翻的眼珠子——但是劝也劝不下来,只盼孟昕能早早忘掉梅景铉才好。 爆竹声中一岁除,过新年的时候,她出门剪了个头发。 花了半年的功夫,她的长发终于留了起来。新长出来的头发又顺又密,乌黑油亮。很快盖过了耳廓,又蜿蜒到了肩头。轻轻一束,就是一个简单利落的马尾辫。对着镜子照一照,倒映出来的少女巧笑倩兮,有着十分青春靓丽的十七岁。 午夜,上海外滩上的钟声敲响了十二点。她默默许了一个愿望:来年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第019章 横亘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与此同时。 香港市中心的时代广场上,新年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 刚刚返回到香港的梅景铉回到了位于尖沙咀一带的家中。 他本来并不打算回家过夜。作为香港博物馆的研究员,他已经习惯在博物馆的修复室里过除夕。只是爸早上提到了一句晚上想见他,所以他才赶了回来。只是,他差点都忘了家里还有一个后母。一个常常会对别人说三道四的后母。 “小铄,老爷子今天不知道发了什么疯reads();。早上居然打电话让梅景铉他回来吃饭……” 一个尖尖细细的女声从客厅传出,梅景铉刚踏入玄关。出也不是,进也不是。 “妈。”这是弟弟梅景铄的声音:“哥都多久没回家了?爸喊他回来吃饭很正常。” “正常什么呀!你哥就像他外婆,哎吆,性子都不正常的很。那老太婆简直神经病一个……” “妈,大过年的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管家这时候才发现了他,走过来规规矩矩地问道:“大少爷?您有什么事?” 梅景铉没有走进客厅,只是看了下手表,发现已经过了凌晨:“爸他睡下了?” “是。”连这个管家都客气得很,仿佛他不是这个家的大少爷,而只是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那好,告诉爸:我明天再过来。”说完,梅景铉就离开了这个“家”。 出了门,他就从车库把车倒了出来。绿灯亮了,他推进到了三挡,双手打着方向盘,车窗外是一闪而过的绮丽霓虹,车厢内没有开灯。 其实,今晚在家听到后母的闲言碎语,梅景铉一点都不意外。这个女人极度爱财,也极度排斥自己这个第一继承人。 这个老女人的闲言碎语,也是他逃离家的原因之一。 若不是顾忌着他外祖父的势力,他确定,后母和弟弟梅景铄两个早把自己的家产都吃透了。 他的外祖父姓孙,曾经是上海最大的古董商人,身价数百亿。在自己一岁那年外祖父去世了,老爷子名下的财产就全部划分给了自己。所以,别人都说他是含着数十亿身家出生的大少爷。外祖父的那些精通生意的属下,至今也只听他受用。 但是后母和弟弟的“胃口”太大了…… 回到了单位,梅景铉进了公寓,茶水都是凉的。还得自己烧一炉子的开水。 他把煤气点燃,淡蓝色的火苗就舔舐着黑黢黢的锅底。趁着这会儿功夫,他把桌上的一件明代万历的青花乳足炉进行了修补。但刚刚把熔化的铜条置于钢铁制成的筛格上,手机就响了。他接到了电话,不是关于节日的废话问候语。 “大少爷。” 电话那头的人叫做吴墉,是他外公以前的得力干将。鼎盛时期,这个吴墉在江苏有数百间古玩商铺。 这不,吴墉又是老生常谈的话:“少爷,我到上海来了。荣叔,复卿,还有张广发他们也到了上海。咱们的意思,还是以少爷您马首是瞻。现在二少爷把持着内地的古玩市场……这不要紧,只要大少爷你说一句,兄弟几个再为你拼个二十年!” “吴叔。”梅景铉带着几分客气,但也不失少爷风度:“老爷子现在不让我碰上海的生意,你们的热心未免用错了地方,还不如联系我弟弟去。” “大少爷……”那边吴墉叹了一口气,却也是无奈:“你不知道,二少爷他向来排挤我们这些孙家留下来的古玩商人。和盛拍卖,别的古董商收取10%的佣金,却收我们20%的佣金!而且二少爷动不动就把我们的参拍品撤下,或者造谣说我们言而无信提供的是高仿品……这不,老东家留下来的古玩店都关了一大半了。都是被二少爷排挤的!” 梅景铉沉默了,弟弟做的这些事他也都知道。只是没料到影响这么坏。 “还有上海的福佑楼reads();。”吴墉继续诉苦道:“福佑楼可是大小姐出嫁的时候老东家给的陪嫁!可是现在你去看看,福佑楼上上下下都是二少爷的人!” 这个梅景铉更知道――去年,他亲自去了福佑楼考察。结果,除了那个周主任,福佑楼里的人都不认他这个大少爷了。也忘了,他们的主子排行第几。 “我知道了。”挂了电话,梅景铉走到了火炉边关掉了煤气。里面的水早已经沸腾不已。 端着热水走到了沙发前,他订了去上海的机票―― 看样子,那个“福佑楼”他还是不能善罢甘休。 五日后,上海。 新年很快就过去了,初五的时候福佑楼下发了年终奖金。 本来大家的奖金都是按照工龄分配的。可小五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个刚刚入职不到半年的新人,居然拿到了八万还多的奖金! 周围的人都羡慕的不得了,个个都说她是下一代的周师傅了,一级古董修复师的职称也快要收入囊中。 今儿心情特别好,她就想去买东西。但问孟昕要不要一起出门,孟昕果断拒绝了她:“我还要学习。” 厚厚一叠古董鉴定的书垒在了面前,孟昕好像跟她耀武扬威一样。小五叹了口气,彼此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她也不是故意贬低孟昕。眼力劲儿相差太大,这就是最大的实力差距。于是道:“那好,孟姐姐,我待会儿给你带桂花鸭。” 大过年的一个人买衣服甚是无聊,路过济源斋她便进去坐了坐。 一名服务员引着她进入了古董修复室,沈老师傅正在里面工作。 “沈爷爷,这是我给你买的正山小种红茶,武夷山产的,您喝喝看。” “好孩子。”沈遇安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工具,他洗干净了手,过来泡茶的时候又细细打量了一眼她:“小姑娘长大啦,漂亮的爷爷都快认不得了。” 她赧然一笑:最近好多人都夸她长漂亮了,这还多亏了最近一段时间伙食好。这不,本来小五面黄肌瘦的,经过这半年的调理,如今皮肤白了,个子长高了,连五官都精致了不少。加上她新弄的长直发造型,看上去还挺有模有样的。 喝完了茶,小五忽然想到一事,搁在心里想问如今一吐为快。 “沈爷爷,我听我爷爷说他还有几个师兄弟。那爷爷的师兄弟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沈遇安叹息了一声:“哎,这事……除了你爷爷以外,这些年我就没见过其他几位师兄了。” 小五吃了一惊,看沈遇安面有悲戚之色,知道触动了老人家的心事,于是换了一个话题:“我常常听爷爷说,陈老师傅在文物修复方面出神入化……那陈师傅她修复的那些古董现在摆在什么地方?” 沈遇安想了想:“师父她修复的古董数以千计,大多收纳在江西博物馆里头,还有一些国宝级的文物送去了北京和沈阳的故宫。我们上海这边的博物馆里有一件古月轩的乾隆官窑珐琅彩玉壶春瓶就是师父在1977年初的时候修复的。” “古月轩?”她来了兴趣:所谓的古月轩是瓷器装饰技法的一种。又称“瓷胎画珐琅”,后人称“古月轩”,国外称“蔷薇彩”。盛于清代康熙、雍正、乾隆时期。说白了,古月轩就是当时宫廷内的高级瓷器观赏品。 现在能看到的古月轩瓷器都是文物级别的古董,拍卖价也少说百万以上了。 不过更稀奇的是,居然有一件古月轩是陈归宁亲手修复的reads();。 离开了沈家,小五就打车去了上海博物馆去看看这件古月轩。 很快到了上海博物馆,进入明清瓷器专项馆,她就看到了那一件清乾隆款的玉壶春瓶。只见这玉壶春瓶细颈鼓腹,小巧玲珑,造型高雅端庄,简洁而优美。果然是一件古月轩的真品。 周围的人流如织,她悄悄把背包里的阴阳尺拿了出来,偷偷比划了下――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难道这阴阳尺是概率性连接阴阳吗?她有点气馁。 “陈师傅。” 却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声呼唤。她吓了一跳,手一滑,阴阳尺“啪嗒!”一声就落在了地上,周围熙熙攘攘,反倒是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的声音最大,咳咳咳,她赶紧弯下腰捡起阴阳尺。 “陈师傅。”那个声音又陆陆续续响了起来:“好久不见了。” 小五等周围人走了,才问玉壶春瓶道:“是你跟我说话吗?你怎么知道我是陈师傅?” 玉壶春瓶告诉她:“阴间的东西看的也是阴间的魂魄,我看你,就是陈归宁的一缕冤魂。” “嗯……可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死的吗?” “……我不知道,我在1980年的时候就到了上海博物馆。” “那你知道这一把阴阳尺吴青梁怎么得到它的吗?” “这一把阴阳尺……是四十多年前,你收的那几个徒弟盗墓的时候从一座王陵中挖掘出来的。中途,吴青梁被一个姓孙的人所骗,丢了阳尺只剩下阴尺。又把尺子交由他的师弟张云坤保管。后来你把这一把尺子从张云坤手上要去了。” “是吗?那阳尺现在在什么人手上?” “阳尺在姓孙的那个人手上……对方也是个盗墓贼,后来好像去了上海……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了。” “……之前我听说:阴阳尺里面有个阴界之门,这是真的吗?这个阴界之门是什么东西?” “是真的……你能跟我说话,这就是打开了阴界之门的一个小角落。不过通灵阴阳只是一小部分,如果你能好好使用这一把阴阳尺,还可以让活物下阴间,这就是大的阴界之门……大的阴界之门开启之日,势必也会引起另一轮动荡。” “什么意思?!” 但这古月轩忽然答非所问:“啊!我看到了你的身后有个影子……那是谁的影子?!” 她吓了一跳,转过身一看后面空空荡荡的。 就在这时,古董的声音忽然消失不见了。小五连忙举起阴阳尺靠近了玻璃展柜,但这一件玉壶春瓶始终再也没有开过口。她还有许多想问的――什么身后的影子?影子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张云坤杀了陈归宁?!然而,阴阳尺和玉壶春瓶就再也没有回应过。 出了博物馆的时候,小五茫然地走到了大街上。街上有许多人,他们的脸上都挂着一种认真积极的表情。只有她,顶着一张惨白的脸。 想到刚才那古董的话语,她不禁看向了地面――孤孤单单的,地面上只有自己的影子而已,背后哪里还有什么影子?! 不想了不想了。 她打算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忘掉,反正现在自己是孟小五,而不是陈归宁! 第020章 清晰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隔日到了单位上班,公司正好召开了员工大会。 大会上,王经理宣布了一件消息:“再过几周,上海和盛春拍就要开始了。我们福佑楼的东家梅氏的两位少爷现在到了上海。两位少爷随时可能会来福佑楼检查大家的工作情况。所以这几天大家要注意纪律,注意仪表……” 孟昕小声说了句:“他要来了?” 她看向了她,孟昕小心翼翼地举起手腕,手腕上绑着那一串千眼菩提手串。 结果说曹操曹操到,刚刚吃过午饭,小五就看到了公司外面排着好几辆轿车。走廊上有人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叨咕什么。 她不爱管闲事,直接去储物室领了鱼鳔胶。 回头的时候,她看到楼道上簇拥着不少人。过去打了个招呼:“王师兄,张师姐你们在看什么?”张师姐告诉她:“小五,你看!那个人!梅家的大少爷!”她定睛一眼——呦呵,梅景铉站在楼上巡视下面的古董修复室,还蛮有架子的嘛! 现在一看他的确蛮帅的,然而这件事她也没什么兴趣。 小五下了楼,这时隔壁瓷器室的张师傅跑了过来:“你们这里还有多余的人手吗……那个,小五你过来!” “哦。何师傅……” “去吧。”何师傅仔细叮嘱了句:“多跟人家张师傅学学。” “好的。” 原来瓷器室刚刚来了一批咸丰瓷碗,说是从某个湖南总督后裔的家中收购过来的,主任要三天后修复完毕交货。瓷器室人手不够,就跑到他们漆器修复室来借人了。 到了瓷器室,张师傅就把她带到了一对咸丰粉彩大瓶面前,桌上还有一摊碎瓷片。 “先把这些瓷片挑选出来,标上序号。” “好。” 她戴上手套开始挑选碎瓷片。 这个活儿难倒也不难,瓷器修复就是要有耐心。就跟拼图似的,一开头最难,到了后面反而好办了。而且瓷器修复向来讲究的是“天.衣无缝”,要保证瓷碗的光滑度、色泽的一致。有时一个位置粘错了,就会影响整体,又得一片片取下重新再来。 所以先头的挑选辨认就格外重要。 站了半个小时,她才陆陆续续把碎瓷片拼凑好。抹了一把额头,全部是汗。 刚想跟张师傅说:“拼好了。”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孟小五,你怎么跑来修瓷器了?” “……” 转过身,她看到了一袭黑色西服reads();。梅景铉挨着她很近,他的眉眼很淡,身上有古龙香水味。愣了一会儿,她才收回了目光,回答也十分随意:“瓷器组这边忙,我过来帮帮张师傅。”一边说,她一边把剩下来的碎瓷片全部收拾起来。 她的心思还放在古董上面。 听说,这一对咸丰粉彩大瓶摆在人家地窖里百八十年才被发现。当时现场鱼龙混杂,这些碎瓷片,有的属于这一对咸丰粉彩大瓶,有的根本不属于这玩意。 她太熟悉瓷器修复了,三下五除二,她把挑选剩下来的碎瓷片也分门别类分为了三小堆。 梅景铉就看着她在工作,细嫩的一双小手上沾满了泥土。 他也是行家,已经看出了门道:“这是属于三件瓷器?” “具体来说应该是四件……但第四件只有这么一小片瓦砾了。”她把剩下来的那一片搁在一边。上面画了一副形单影只的青花八宝纹。 梅景铉绕过了她站立的地方,站在她的对面。也仔细瞧桌上的三堆瓷片。 她有点紧张,倒不是因为梅景铉忽然下来“视察”她的工作,而是因为那些师兄,师姐们都偷偷看着他们。就连张师傅,都站得离他们远远的……张师傅你这不人道啊!我过来帮忙,人家大少爷过来了,怎么成了我在接待梅大少爷?! 小五在心里哀嚎,希望这大少爷早走早好。 “一件竹石芭蕉纹玉壶春瓶,一件绿地粉彩开光花鸟纹方瓶。还有这一件……” 小五呆住了——梅景铉居然在认这些碎瓷片!这,这第一件的确是竹石芭蕉纹玉壶春瓶。但这碎瓷片只剩下瓶颈一部分。还,还有这绿地粉彩开光花鸟纹方瓶只剩下瓶身一块。就是她认出来这些种类还有些难度。结果人家往面前这么一站就认了出来! 不过……还有最后一件。她相信这一片才是最最难鉴定出来的。 梅景铉顿了顿却是道:“这不是咸丰的青花……细沙平底,旋削痕……顺治的青花碗。” 对,这是一件顺治年间的青花瓷大碗。可惜了,这碗已经只剩下这么一点点瓦砾。 不过比起这个,梅景铉这等鉴定古董的眼光,她也真心佩服。于是笑了笑道:“梅先生,你不来我们部门做事可惜了。” 梅景铉却是道:“你刚才上手就知道属于哪一件。能做到这一点,到底对古陶瓷有多熟悉?” “我也不是太熟……这些碎瓷片大多是有釉色的。按照颜色分一分也不是很难。” 说完,她把收拾好的碎瓷片送到了张师傅修补处。 张师傅却叮嘱道:“梅先生过来跟你说话。你就跟他说说我们这里的工作情况。” “……”她能赶紧请个假吗? 回到了工作台,这梅景铉还没走,她已经热出了一身汗:“梅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梅景铉打量了一眼她,小姑娘急的额头上,鼻子上都是汗。他本是来跟她商量事情的,现在看来,忽然造访却是唐突了。但,他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可造之材,也不想被别人捷足先登。尤其是自己的弟弟梅景铄。于是轻描淡写道:“上海光艺博物馆招聘古董鉴定师,小五,你在福佑楼当修复师屈了才。想不想换个岗位?” 她知道上海光艺博物馆,梅家名下的一家大型民营博物馆。但是:“我在这里工作挺好的。” 梅景铉淡淡道:“小五,你的工作态度我很欣赏reads();。不过,太过谦虚也不是好事。” “谦虚使人进步。”她瞄了他一眼:“骄傲使人落后。” 说完,她抬起头跟梅景铉平视:“你还有事吗?” 她扬起脸蛋,白炽灯光下,嫩嫩的皮肤莹白如玉,脖颈曲线优美。新长出来的头发柔柔地贴着头皮,长长的刘海挡住了半边脸……刚刚长开的小姑娘,眼角眉梢都带着纯纯的风情,仿佛一尘不染的自然风景。 梅景铉忽然感到——她长大了。比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长漂亮了不少。身形更是抽了条的成长。如果之前问这个问题,还显得老牛吃嫩草。而现在,她的风情与才华具备,他如果再不问,就不是那个“求贤若渴”的梅景铉了。 “小五,晚上有时间吗?请你吃个饭。” 但小姑娘的睫毛闭上又张开,几乎不假思索就丢出一句:“没时间。” 下班的时候,人流如织。门口已经没了那一排豪华轿车。 回去的路上,小五还在纠结“这梅景铉怎么又来找我了?”“他就这么想挖墙脚吗?”不过想一想也能理解:这梅景铉听说是个十分爱才的主子,招了不少有才能的属下帮自己的忙。她在古董修复,古董鉴定上的才华,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然而,她跟梅景铄约定好了:以后去他身边。毕竟是救命恩人嘛! 到了宿舍,孟昕已经在做晚饭了。客厅里放着mp3,扩声器里放着梁静茹的:“想念是会呼吸的痛……”她回来了,孟昕也一声不吭。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小五才试探开了口:“孟姐姐,今天梅大少爷来了我们单位。你看到他了吗?” “他根本没下楼来。”孟昕的声音很冷:“说不定已经忘了我。” “……”小五吃饭,这档子事还是不要管了。 但是孟昕这一次受到的打击不小。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简直魂不守舍。现在换了一个新手跟孟昕搭档做鱼鳔胶。吃中午饭的时候,小五听到孟昕的搭档跟别的同事抱怨:“那个孟昕就跟鬼一样。喊她的名字半天都不回应。”“她是不是失恋了啊?” 真相了,她猜孟昕也是失恋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已经把张师傅交代的工作做好了。张师傅还私下塞了一个小红包给她:“乖孩子,拿去买吃的。” 她有点囧,正要拒绝,漆器组那边忽然叫嚷开了—— “啊!!”“怎么回事?!啊!你,你怎么流血了?!”“快把那边的纱布拿过来!” 赶过去一看,小五也差点晕倒:原来孟昕的右手被锤子砸到了。何师傅她拿着纱布按住了她的五根手指,可是血已经浸透了层层纱布。手腕上的那一串千眼菩提手串上也沾染了血污。眼下,孟昕闭着眼睛,似乎痛的就要立即昏死了过去。 大家七手八脚把孟昕送到了医院去。 一个ct拍下来,医生给出了报告:两根手指的指骨粉碎性骨折。 “我,我不是故意的!孟昕她这几天老是走神。我们在砸鱼鳔胶,我让她把手拿出来了。我,我在抡锤子,我没,没注意到她还把手按在黄鱼肚子上……”始作俑者,这个叫陈莎的新员工站在病房外面哭哭啼啼的。 小五坐在椅子上,从刚才主治医生出来宣布结果的时候,她就在发呆。 她明白了,这就是爱上一个人忘却所以的结果。 第021章 立场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孟昕的手术要开始了,护士忽然出来道:“你是孟小五吧?病人说要见一见你。” 小五进入了病房,只见孟昕的手上插着管子。而那一串她爱若性命的千眼菩提手串摆在枕头边。 “小五,小五……” 她不敢看孟昕血肉模糊的手指,轻轻道:“孟姐姐,我在这里。” “你把……这一串千眼菩提手串交给,交给他。让他过来见我。我,我问问他……”说到这里,孟昕已经潸然泪下:“我要问问他,为什么给了我这一串手串,为什么要我好好工作好好努力……后来却对我那么那么冷漠。” 她接过了这一串千眼菩提手串,已经无法拒绝:“好,我带他来见你reads();。” 出了病房,“手术中”的红灯就亮了起来。医生说,手术会持续三个小时。 现在,小五心中的那一把火已经燎原。她愤怒了,真的怒了。 打了个电话给老傅,得知梅景铉现在在国际酒店里。于是她打了个车。 外面,夜幕已经降临。大街上,霓虹灯潋滟流光,车辆来来去。她无心欣赏上海都市的夜景。 进入国际酒店内部,只见璀璨的灯光高悬在头顶,走廊的旋梯上别了数朵蓝色玫瑰。 电梯上的数字闪烁――“七”“八”……“二十六”“二十七”。 到了。 司仪小姐就把她送到了这里:“大少爷在前面大厅里看乐队表演。” “好。”她深吸一口气―― 一个爱他爱的要死的女孩在医院断了手指做手术,这梅景铉倒好,还悠哉游债看什么乐队表演?!她真的恼火,手指握紧了千眼菩提手串,连骨节都发白。很快,转过了一个走廊,她就看到了装饰豪华的乐队大厅。 梅景铉很好找,因为他的周围有几个举着香槟的女子,旁边还有一个穿着淡紫色衬衫的男子相陪。这画面简直就是一副纨绔寻乐。 摇晃的红酒杯,闪耀出如宝石一般的光彩。晃得她仅剩的一只眼睛闭上又睁开,她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一直到了梅景铉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了她。 但目光相触的瞬间,那一丝惊讶转瞬即逝。眼底似乎还浮上笑意。 不等他说话,她已经说了:“梅先生,公司有点事要你处理。麻烦能借一步说话吗?” 穿淡紫色衬衫的男子看热闹:“景铉,你手下的小丫头?” 小五瞪了这男子一眼:“我不是他的属下!” “还挺有脾气的嘛。”男子把香槟递给了旁边的一位小姐,那小姐笑道:“这是哪一位妹妹呀?怎么穿成这样?” 梅景铉淡淡道:“她是孟小五,我们公司的鉴定师。” “小五?这名字也够随意的。你们家是不是还有小二小三小三啊?” “霍楠,我还有事,先不陪你了。” 这名叫霍楠的男子这才喝下了杯中的香槟:“好,那哥们明天晚上再聚。” 梅景铉随意地站了起来,随意地跟她出了大厅。走廊上没什么人,他停下了脚步。似乎要拿香烟抽,但手指触碰到香烟的时候,又收了回来。她不想看他的模样,只是冷冰冰地把手上的那一串千眼菩提手串捧了出来:“你认识这个吗?” “认识。”梅景铉察觉到了她的表情不对劲:“小五,怎么了?你今天……怎么过来的?” 她一字一句地质问道:“那你为什么把这串菩提手串给了孟昕?!” 梅景铉的反应很快:“孟昕怎么了?” “梅景铉,你真够无情无义的。”小五把手串扔在了他的脸上:“你为什么给孟昕这个?你为什么给了她,又把她彻底忘记了?!” 梅景铉一伸手就接过了手串,却是道:“小五,你说清楚reads();。” “梅景铉,你――” 梅景铉冷冷道:“要骂人以后再骂,你跟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昕是我的舍友,她收了你这一件礼物,结果爱你爱的茶饭不思,今天走神,砸鱼鳔胶的时候把手指砸断了。” 说完了,她就忍不住抽泣起来。梅景铉蹙起眉头,一把拉过了她的手。她想甩开这一只手,但是梅景铉紧紧拽着她,生了根似的牢固。就这么一路把她拽到了楼下,梅景铉打了一辆车,司机师傅问他们去哪里,她这才止住了哭泣―― “上海人民医院。” 车子开进了闹市区。她闭着眼睛斜靠在窗口。 “小五。” 她不理睬。 梅景铉自己打开车窗,然后点了一支烟:“……半年前我来了一次上海,认识了孟昕。” 她冷笑道:“你那时候还认识了我。” “对,不过我认识孟昕在先……当时,有一个顾客拿着一件高仿的康熙蓝釉来福佑楼推销,在场的鉴定师都没那个能耐鉴定出真假。我正要下楼,忽然有个女员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说,康熙的蓝釉要从远处看真假。” “……” 小五愣住了,她记得这个场景! “我当时来上海,一是来看生意,二是来看看储备的人才培训。干古董生意的,好的人才就是最大的机遇。我听了那女员工的鉴定说辞,当时以为她是蒙尘的明珠,说不定可以把她招到身边帮忙。就下楼来,将店里的一串手珠赏给了她。” 小五默不作声了,她终于知道这手珠怎么来的了。 “给这串菩提的时候……我是作为一个老板给员工一点工作上的奖励。” 她冷笑道:“那你从那之后,不就是跟孟昕好上了吗?” 梅景铉没有反驳,只是冷静地告诉她:“小五,我选拔人才放在身边,是需要经过一系列的测试的。我想带孟昕出去,是想测一测她的对古董的了解。第一次,我带她去了国际秋拍的会场,想听她对那些藏品讲出一个门道来。结果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也一言不发了,继续听。 “我当时以为孟昕害羞,不敢说。于是邀请她下一次去民间藏宝大会上看看。也是想听听她的见识。结果你也知道了,我遇到了你。” 她点了点头,却是问道:“那你后来还找过她了吗?” 梅景铉掐灭了烟头:“没找过,不过到你们单位打听过了。孟昕的表现很一般。” “……”她无言以对。 车到了,梅景铉先下了车。她跟在他身后,忽然不想见孟昕了。 怎么说呢……可悲之人自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有可悲的地方啊。 手术还在进行中,梅景铉的到来引起了走廊上的一阵风波。 小五坐在座椅上,慢慢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初孟昕逞能,把她的话语拿去作为己用,结果惹出了这一段风波……理智上,她已经完全原谅了梅景铉reads();。你不能要求一个老板,连给员工奖励,测试员工的权力都没有。 然而感情上,她还是责备梅景铉的。怪只怪,你不该遇到她啊。 等了一会儿,那边的风波还没平息。结果另一个重磅人物――梅景铄也来了。 梅景铄穿着便服过来的,跟哥哥一样,他也有帅气的脸庞和一米九的高个子。但她明显感觉到:梅景铄比他哥哥会镇场子。这不,梅景铄一过来,周主任,何师傅,王经理他们都不吱声了。似乎怕这个二少爷多过怕大少爷。 “哥。”处理完了事故,梅景铄才走到了梅景铉面前:“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这边的事情交给我处理。” “景铄,这件事跟我有关。我不能走开。” 梅景铄的目光有意无意略过了走廊:“哥,我把老傅留在这里。你要安排什么就跟老傅说一声。明天爸大概就会知道这件事了,到时候我来跟爸说。” “那好。”梅景铉不置可否。 小五坐在椅子上,还是这一条走廊,她又看到梅景铄走了过去。 走廊上渐渐无人了,到了半夜时分,孟昕的手术终于结束了。 病人手术已结束,提出要见梅景铉,于是梅景铉走了进去。 不过片刻的功夫,梅景铉又出来了。这时候走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小五蜷缩在角落一隅,看到梅景铉坐在了身边。 梅景铉看着她,说道:“孟昕已经没事了,医生给她接上了所有的指骨。” 小五点了点头。 “我跟她说了那些话。” 她微微张了口:“那她有什么话跟你说?” “孟昕说,我不该给她那一串菩提手串。她现在不要了,还给我这东西。” 她这才放下了心,以孟昕的性格,应该还跟梅景铉说了什么,只是,那不在她的过问范围内。也不知道梅景铉是怎么跟孟昕坦白的,孟昕居然把这一串象征着她的爱情的千眼菩提换了回来。总之,只要孟昕放弃了梅景铉那么悲剧也就结束了。 于是道:“那你以后,不要再见她了。” “对,我不该见她。小五,孟昕告诉我,那天她鉴定出康熙蓝釉是因为你跟她说了。” 她刚才就明白了,但是现在知道这个有什么用:“你不该见她,难道就该见我?” “你说的不错,我该见的人是你。孟小五。” “大少爷,我们好像不怎么熟。” “小五,上次我到了上海一共四十三天。第六天,我见到了孟昕。但到了第四十一天,我才认识了你。我们只见过了三次面,当时还不算什么认识。”顿了顿,她听出梅景铉的话中有话:“如果当时我先遇到你,情况肯定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你想让我跟孟昕一样躺在病床上吗?” “不会,你是我所需要的人才。我会把你从上海带到香港去好好培养。” 但少女“呵”了一声:“梅先生,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原则。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就是她今天对梅景铉的回答。 第022章 装裱【通知】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上海一夜明媚,却没有半点风声。 晨曦熹微的时候,人民医院的大楼走廊里只剩下了小五。 她并不觉得寒冷。一个人的时候,更适合孤独的人反省自己。收拾了之前的那些情绪化的片段。她开始后悔,昨夜的冲动实在是太丢脸了。还有,一冲动之下,她对梅景铉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又庆幸,庆幸孟昕回头的不算晚。 一个护士过来道:“孟小姐,病人想见你。” 她走了进去,看到孟昕的手上缠了厚厚的纱布。侵染着血迹。 “孟姐姐?”她有点害怕,但脚步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了过去,面对孟昕。 “小五,你吃没吃早饭?” “没吃。”她怎么有心情去关心什么早饭:“你还好吧?” 孟昕大大的眼睛望着她:“小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借了你的话去接近他?” 她心下一酸:“昨晚梅先生跟你说了什么?” 孟昕垂下睫毛:“他说,他很生自己的气。如果当时遇到的人是你的话,那么,我就不会受伤了……小五,如果他这么夸我,那我宁愿五根手指都断了。可是你,你做得很好不是么?他不会在意我断了什么,他只会在乎他在意的人。” 小五微微摇了摇头:“你太固执了,放手吧。” 孟昕闭上眼,声音轻的不能再轻:“可是小五,我真的好羡慕你reads();。”下一句,却是加重了语气:“羡慕到恨你,我是不是很坏?” 小五叹了口气,知道这一段友谊算是断了。只是她还有话要说:“我是梅景铄二少爷的属下。” “不管你是谁的人,反正我连做他的人的资格都没有。我已经明白了,所以我放手。” 说完,孟昕怔怔落下泪来。小五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孟姐姐,你好好保重。” 走出病房,小五看到一轮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昨晚,一朵烂桃花就这么凋零了,但既然是烂桃花……还是早早掐断为妙。 隔日她请了个假,出门的时候有电话来了,是梅景铄的声音:“喂?小五。” “二少爷。” “怎么有气无力的?没吃早饭?” 她早吃过了,只是没什么精神:“午饭都烧好了。” “那多吃点。昨天看到你,个头倒是长高了,就是太瘦了些,弱不禁风怎么能做事?” 闲谈中掺杂着关怀的语气。她立即来了精神:“那好,我中午多吃一碗饭。” 梅景铄又道:“小五,这半年来你的工作干得不错。这一次和盛春拍,我这边的人手不够。老傅就把你的档案从福佑楼调到了梅氏集团的总部去。从明天开始,你就去上海半岛酒店那边帮忙和盛春拍的鉴定事宜。” “好的。”她想起一事:“孟昕受伤的事情怎么处理?” 梅景铄不紧不慢道:“我跟周主任了解过了情况,孟昕受伤,也有她自己工作态度上的问题。现在她的手指半年不能工作,我们会赔偿她这半年以来的一切损失。但是伤养好了以后,到底回不回来福佑楼上班,还要看她自己的意思。” “谢谢。” “不用说什么谢,春拍的藏品很多,掌眼的时候多长几个心眼。” “好的。” 挂了电话,她忽然意识到:梅景铄梅景铉这兄弟两个,说不定已经在暗地里较上劲儿。 她既然欠了这个人情,就不能脚踩两只船。太笨的人,注定学不了圆滑处世。 上海半岛饭店所处的地段优越,交通便利。 转单位倒不是不方便,只是她能走,但是大哥不能走。 好在大哥生活自理上没什么问题,看门差使也不算难,她还是挺放心让大哥待在福佑楼的。 周主任亲自把她送到了这里来,还拍了拍肩膀:“小五,傅老师傅亲自点了你的名,要你来参加本次的春拍团队。这个荣誉,在我们福佑楼里可是头一次。你好好干,干得漂亮了,以后说不定还要去香港,北京参加大型的拍卖会……” “嗯。”她多问了一句:“孟昕她现在出院了吗?” 周主任压低了声音:“她回老家去了,公司赔了一笔钱。” 告别了周主任,她就住进了半岛饭店。住的楼层在第23楼,隔壁有不少国内知名的鉴定大师。 开始工作的时候,一个叫做孙涵的经理把她领到了藏品的储备室去。 到了地方一看,在这里工作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中老年男子,她不仅是唯一一个小年轻人,还是唯一一个女的reads();。自然受到的瞩目就多了。 一个王师傅还打趣道:“老孙,你带孙女来学习?” “嗨,这是福佑楼那边过来的古董修复师。她叫孟小五,小五,快跟各位前辈打招呼。” 她点了点头:“爷爷好。”这里的人,起码都是伯伯辈分以上的,她有点形单影只的感觉。 孙主任又把她引荐到了一个老人的身边:“徐师傅,老傅跟我说,这丫头就待在你手下做做事。这个面子您不能不给。” “徐爷爷好。”小五郁闷,这代沟起码三代以上。 “哦,孟小五。”徐老师傅手上正在忙修复一件书画作品,随口问道:“会揭画心吗?” 小五仔细想了想,好像自己会的。 所谓的揭画心,是古书画修复中最难的一道工序。由于古书画一般分四层,一层画心、一层托心纸、两层背纸。最难的是“揭”的环节,也就是将最薄的那一层宣纸画心分离出来。要求既揭得干干净净,又不能使画心受到丝毫损伤。 一个古董修复师练习几十年,才可以将揭画心的这一道工序做到完美无瑕。 孙主任立即道:“老徐,你别为难人家小姑娘。她是做漆器修复的,没做过书画修复。” 徐师傅冷哼一声:“哦?漆器修复?今年春拍一共三百二十五件藏品,漆器只有七件。也不在我们这边搞维护。那你过来干什么的?” 孙主任也是尴尬,这些上了岁数的老头子都是倔脾气:“她是来学习学习书画修复的嘛……” 小五无语,只能自告奋勇了:“孙主任,徐老师傅,我会揭画心的。” 孙主任以为她在逞强,于是道:“丫头,这书画修复揭画心是最难的一项。一个弄不好,价值连城的书画就毁于一旦,你呀,太年轻了点。” “年轻什么?小姑娘,你过来,先搓给我看看。” 所谓的搓,也是修复书画作品中的一个程序。也即是在古画完全浸湿的情况下,把附着画心的那层托心纸一点点搓下来。在这一道程序里头,手指力道的拿捏变得十分关键,“搓”的力道大了,则会对古画造成不可逆的二次损坏。 一位修画师需要经过多年的训练,上万次的反复练习,才能最终拿捏出这“搓”的手感和力道。 徐老师傅这么说,有点让她知难而退的意味。 但得看遇到谁了,论古董修复,这些人都得喊陈归宁一声师祖奶奶。 小五走上前去,脱下了手套,伸出了一双细细嫩嫩的手。 定好了心神,她才把手指放在了湿润的画面上。拇指和二指捏起一点点纸面,然后轻轻地搓捏。 她知道,揭出来的画心通常只有0.09毫米,薄如蝉翼。所以一点点都不能马虎。 徐老师傅本来还有点轻视地看着她,但慢慢的,脸上的表情都变了。他端过了一杯茶,轻轻呷了一口,却不喝下。孙主任攒了一头的冷汗,生怕这丫头一个不小心弄坏了藏品。结果,他也不知专注地看起孟小五揭画心。 这丫头的双手简直神了,一个多钟头过去了,画心已经完全分离了出来。一点破损都没有reads();。 徐老师傅这才喝了一口茶,也是感慨万千。他都七老八十的人了,居然还会佩服一个小女孩。但不得不承认:“丫头,你这么小的年纪都有点大师的手法了。现在的年轻人呀……不得了,真不得了。老孙,你去告诉老傅:这回我就不骂他了。” 小五很谦虚:“徐师傅您过奖了,我是过来好好跟各位前辈学习的。” 孙主任笑眯眯的,这小丫头真不得了。于是趁机道:“小孟,还不快叫师父。” 小五立即倒了杯茶,恭恭敬敬地端给徐老师傅:“师父。” 徐老师傅喝下这一杯茶,这就算临时收了她这个徒弟了。 下班以后,小五才打听到这徐老师傅名叫徐子铭,是当今国内数一数二的书画修复师。 就这样,她就在这徐子铭的门下开始干活。一连好几天,就是做这样揭画心的活儿。 这天,她修完了一幅画。徐子铭也干完了活儿,挨着墙,坐在了一把太师椅上。她看老师傅的茶杯空了,于是主动上前倒茶。徐老师傅嗯了一声,然后拿过一张账目表看,她也凑过去看――是今年送拍藏品的藏家名单。 好巧不巧,她第一眼看到了“秦禾”的名字。 这是爷爷临终前见的那个秦禾吗?他今年也来和盛拍卖会?! 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小五还特地问了问徐老师傅。 徐子铭道:“秦禾?还有哪个秦禾?南京夫子庙里的那个混小子嘛!” 对对对,您老您有理。小五这下确定了:这名单上面的秦禾就是她的仇!家!啊! “徐师傅。”这时候,外面有人来了:“秦先生的098号藏品送过来了。” 徐子铭这才放下了藏品名单:“说曹操曹操到。秦禾这小子每年都有好东西送过来,看看他今年又得到了什么宝贝。” 小五也过去看了,东西密封的严严实实,徐老师傅亲自打开了包装,面前展现出来赫然一副“山野鸣鹿”图。画心当中,两只小鹿徜徉在大好河山当中,模样栩栩如生。看纸张,这画应该是清代中期的,装裱是后配的。 只可惜这是一幅残画,右上方题跋和印章处被人裁掉了,看不出作者和年代。 小五仔细瞧了瞧,觉得这画不仅有中国水墨风格的写意,还有西洋风格的写实风格在里头。 难道说,这是清代中期西方传教士来到中国以后画的图吗? 徐子铭也看了半晌,才淡淡道:“先放保温箱里面。” 小五跟在徐子铭的身后,看徐师傅用放大镜看了看画的边缘:“题跋本来有所残缺,后来被人裁掉了……罢了,左上角修一修就成。” 只见徐老师傅亲自选购了古纸,然后开始修补缺失的一角。 “徐师傅。”小五还是有些疑惑:“我看这画得背景好像是上林苑。” 徐老师傅略一点头:“是上林苑,上林苑十三景,清代的那些大臣们就爱画这些。” 可上林苑是清代皇家园林……能画上林苑的人,肯定身份地位也不低吧! 她忽然有点期待――这秦禾送来的这一幅清代文人画可以拍卖到什么价位了。 第023章 拦住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和盛春季拍卖的当天,上海半岛饭店里头高朋满座。 他们这些幕后工作人员,这时候可就清闲了。 小五今天没事,徐师傅就带着她去了酒店的包厢里喝茶,几个很有身份的古董修复师也在这里头。大家齐聚一堂,打打扑克,吹吹牛什么的也很自在。 不一会儿,包厢里的瓜子壳儿,花生壳儿都堆积成了小山。 小五抓了一把葵花籽嗑起来,他们不需要下去观摩现场,只要看电视便好。 由于本次和盛拍卖会是由上海电视台全程转播的,拍卖大厅里来了许许多多的记者。 先是瓷器拍卖。 “001号藏品:清代道光白地绿彩缠枝番莲纹瓶……起拍价:20万元。” “二十三万!” “三十三万!” …… “五十万!” “002号藏品:清代道光粉彩百鹿尊。起拍价:三十万元!” “四十万!” “五十万!” “一百万!” …… “一百五十万!” 场上战况激烈,这边厢里头,徐老师傅不疾不徐地扣着茶壶盖儿。旁边几个老师傅还打起赌来:“你们猜今年哪一件藏品成交价最高?”“肯定是那一对乾隆的胭脂红底粉彩通景牡丹花卉纹瓶……哎呀,成一对的唐英款瓶太少了。少说也得拍个五百多万吧。”“我猜是那一件白玉雕兽面纹太极纽三足鼎。羊脂白玉,年代是明。也是传世佳品。” “老徐,你也来赌一赌?” 徐师傅不疾不徐道:“今年我们书画组里头的好东西不多,《山中鸣鹿》图应该拔得头筹reads();。” 旁边识货的王主任也道:“那一幅画品相是不错。少说也是个康熙乾隆的士大夫画的,只可惜没有题跋和落款。” 正说着,书画专项的拍卖要开始了。这时候,摄像机给了下面的嘉宾席一个镜头。一排排看过去,来者都是非富即贵。还有带着女眷来的嘉宾,这些妖娆多姿的女人更是浑身珠光宝气。 一个镜头晃过去,小五手一抖,差点失手把茶盏摔下去。晃出来的茶水溅到了旁边一位周师傅身上。周师傅立即站了起来,幸好水不是太烫。 “小五!”徐师傅把脸一沉:“怎么搞的?!” “对,对不起。” 周师傅立即替她解围:“老徐,别吓到孩子了。” 徐老师傅冷冷道:“你去把周师傅的西服拿到下面,交给后勤部。” “好。”她道了个歉,赶紧拿走西服。 刚才镜头晃过去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居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少女面孔――她的二姐,孟家老二。但……二姐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她下了楼,正要往后勤部去,经过了酒店大楼门口,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警笛声传来。转身一看,只见大楼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七八辆警车。车门一开,车上下来了十几位警察,腰间都别着枪。这些警察立即包围了整个会场。 酒店的主管过来了:“警察先生,你们这是……” 为首的警察说道:“我们接到举报,和盛拍卖会正在拍卖故宫失窃的文物,请本次拍卖的负责人和提供货物的卖家跟我们走一趟。” 很快,和盛拍卖会的电视直播终止。拍卖现场也被叫停。 当小五匆匆忙忙赶到主会场时,几个警察已经围住了梅景铄,同时也抓获了提供这一幅《山中鹿鸣》图的古董商人秦禾。 “你们这些警察讲不讲道理?没凭证怎么抓人呐?”秦禾旁边的女秘书正在怒气冲冲的理论。 小五过去的时候,正好与这女人打了个照面。女人愣住了,小五反倒淡定起来――果然是孟家老二,当初爷爷去世了,她跟了梅景铄,姐姐巴结上了秦先生。现在这二姐混得不错啊,居然穿着一身高档旗袍陪着秦老板过来参加大型拍卖会。 但她听到秦禾唤二姐:“阿宁,你退下。” 孟二姐摇了摇头:“不,老板你不能跟他们走。” 一名警官问道:“秦先生,这一幅故宫失窃旧画是不是你的东西?” “是,不过警官先生,我是个古董商人。天南地北收购的货物往往鱼龙混杂,如果真的有故宫文物参与其中,也是无心之举。” “这些话你可以留到法庭里再说。” 这时候,另一队警察搜查完了半岛饭店的储物室也过来了。看到这些警察手里面的东西,梅景铄也不淡定了。 一个搜查官说道:“梅先生,这是在你们公司包下的储物室里发现的,你应该清楚这些是什么。” 梅景铄当然清楚――警察手里拿着的是一些古画的残片,上面有几十方印章和几行提拔。一看就是最近被人从一幅清代古画上剪裁下来的,但是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他们公司收藏古董的地方?reads();!他也不记得登记过这些东西在案。 为首的警察下了命令:“秦禾,梅景铄。你们二人涉嫌偷窃贩卖故宫文物。请跟我们走一趟。” 孟家二姐急眼了,立即拦住了警察的去路:“等一下!这东西不是我家老板的!” 梅景铄瞥了一眼这姑娘,只见她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肤色雪白,五官端正,此时睫毛上挂着一串泪珠,更衬出几分楚楚可怜。于是打趣道:“秦老兄,你的女秘书选的不错啊。有这么一个红颜知己为你抛头露面,可真是羡煞小弟我了。” “梅老弟,彼此彼此。” “老板,老板!”孟二姐已经惊慌失措:“你也说句话呀,这东西你也不知道是什么失窃文物!” 秦禾伸出双手,从容地看着警察给他戴上了手铐:“阿宁,你到一边去。” 另一副手铐是给本次和盛拍卖会的负责人梅景铄准备的,看着警察要带走梅景铄,小五的心里像是被开水滚过一遍似的。煎熬,翻腾。无法……无法眼睁睁地看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想也不想就冲了出来:“等一下!” 这一回换秦禾对梅景铄道:“老弟,你的艳福也不浅。” 这两叱咤整个华南地区的古董新贵,都戴上了手铐,居然还有心思互相调侃。小五简直哭笑不得,一方面她实在不想管秦禾的事情,这厮有杀害陈归宁的嫌疑。但另一方面,她又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警察带走梅景铄。人生真是活得够矛盾的。 但警察根本不理会她,直接按着梅景铄和秦禾走,小五慌了,她不假思索拦在了两个人的去路上――“我是和盛拍卖会的古董鉴定师,我可以作证:秦先生送来这一幅画的时候根本没有题跋和印章部分!进行古画维护时,我们也不知道这是郎世宁的故宫旧藏!” “小五,你让开。” 梅景铄身处困境,但也观察着周围那些属下的反应。只见这些往日里“少爷长”“少爷短”的属下都避开了自己,只有这个呆呆的孟小五傻乎乎地往外面冲。 男人都有比较女人的心态,刚才那秦禾的女人虽然长得也算不错。可小五更清纯动人,不施任何妆容,不用金银珠宝烘托,该有的气质和美貌她都有。 而且小五脾气更犟:“我不走,少爷,你快跟他们说清楚呀!这不关你的事!” 梅景铄看了一眼旁边:“老傅……把小五带走。” “警察先生!”小五忽然呵斥道:“梅家做了几十年的古董生意,从未逾越法律半步。这一回和盛春拍盛会,更是直接公开电视直播。你觉得如果梅家少爷是明知故犯进行国宝贩卖,会这么明目张胆吗?带走人是小事,可现在这么多记者在这里,明天上了电视新闻结果查出来人是冤枉的,我想你们警方的面子也不好过吧?!” 会场安静了片刻,刚才还窃窃私语的记者们,一齐把镜头对准了这个忽然跳出来的小姑娘。 秦禾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这个小姑娘,这大义凛然的脾气,像极了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于是道:“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小五瞥了一眼秦禾,倒是梅景铄道:“她叫孟小五,我属下的古董鉴定师。” “孟小五?”秦禾咀嚼了两遍这个名字,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看了看身边的孟宁――当初他收了孟家姐弟的时候,角落里的确还有个叫孟小五的小女孩。但没想到,这小女孩现在到了梅景铄的身边当鉴定师……这倒是更有意思了reads();。 于是问了孟宁:“她是你的妹妹?” 孟宁只能压低了声音道:“是,但小五她怎么当了鉴定师?她根本不会古董鉴定。” 这边警方开始尴尬:“小姐,如果他们是冤枉的,相信法律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清白。案子重大,人必须先带回去进行审问。” 她还是拦着警察的路:“除非你们有十足的证据,要不然把人带走就是非法的!” “小五。听话。”梅景铄的语气也柔和了不少:“我跟他们去警察局解释清楚。不会有事的。” “少爷!”小五急了,这梅景铄都快坐牢了,怎么还这么淡定?! “小五,走吧……”老傅过来拉她,她没好气地甩开了他。以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拦在了路上。 梅景铄忽然开了口:“哥。” 小五愣了愣,她的身后走过来一个男子,正是梅景铉。 刚才还乱糟糟的会场,由于梅景铉的出现安静了不少。 老傅更像是看到了救星:“大少爷你可算来了。这……这怎么办……” 梅景铄不高兴了:“老傅,慌慌张张干什么?哥,我没事。”后一句说的有些敷衍。 梅景铉就站在她身边,小五还以为他是来解围的。没想到梅景铉的语气不咸不淡:“景铄,你到警察局跟警察同志解释清楚事情的原由。老傅,你也去警察局照料一下。” 梅景铄立即看到了哥哥身后的吴墉。吴墉是上海古董界元老级别的人物。现在他落了难,哥哥带了吴墉来,显然有些趁火打劫的意味。 梅景铄冷冷一笑道:“哥,不必这么麻烦。老傅,你去安排一下客人有序离开。哥,爸跟妈那边拜托你说一声,我没事。” 梅景铉点了点头。 弟弟被抓走了,他这个哥哥似乎一点也不关心的样子。小五顿时觉得当初孟昕看上这个大少爷简直是瞎了眼! “你们站住!” 小五正想伸手阻拦,忽然手臂一麻,却是被梅景铉拉到了一边去。这么多人的场合……她扯着袖子努力挣脱,结果这一股力道更紧了,周围有人在窃窃私语。她更是又羞又恼。实在挣脱不开,她只好压低了声音:“梅景铉,你干什么?!” “孟小五,你是想陪着去坐牢吗?!” 口气就跟训斥小孩子一样,她无语了……刚才说那些话,既是给警察听的也是给围观的记者,客人们听的。这一回梅家名誉损失大了,她能做一点是一点挽回。好歹不辜负了梅景铄的信任。 “你先放开我……”她有些急眼了。周围人都看着他们,尤其是老傅,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和梅景铉紧握在一起的手…… 梅景铉也看到了老傅,他没有放开她,只是二话不说把她拉到了走廊上,她不习惯被人这么桎梏着,猛然一抽胳膊,手臂上的力道就松开了。 身子情不自禁后退了几步,“嘭!”地一声抵在了墙上。 “疼……” 该死!他到底想干什么?! 小五越发摸不透这个大少爷了。 第024章 澄清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梅景铉今天也算长了眼界。 大庭广众之下,这个孟小五为他的弟弟强出面。 就算他是个瞎子,听都听出来小五和他的弟弟之间的关系不寻常了。尤其是刚才,看到小五这么维护弟弟,他的心里就有一把无名的火在燃烧:上海的地盘是弟弟的,福佑楼是弟弟的。连他到上海看中的人也是弟弟的! 眼下,梅景铉质问道:“小五,你什么时候跟了景铄的?” 她揉了揉胳膊:“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梅景铉的目光如炬,定在她的脸上:“你也是参与了和盛拍卖会后勤的人员之一。还是跟在了书画鉴定组的徐子铭老师傅手下工作。轮资质,你的资历是今年的鉴定师里面最浅的,身份来历也不清不楚。” 顿了顿。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所有的去路—— “现在藏品室出了事,你觉得我不问你问谁?” 说的倒也是。书画鉴定组里的人最有可能偷梁换柱。 她迟疑了片刻就开口道:“我是苏州人。无父无母,从小跟在爷爷身边做古董高仿,去年爷爷病逝了,我就跟了二少爷来上海。” 梅景铉又问道:“那景铄许过你什么待遇?” “没有许过什么待遇。” 梅景铉凑的更近了:“没许过待遇?那你为什么对他死心塌地?” 这话戳中了她的心事:为什么对梅景铄念念不忘?很简单,因为救命之恩呗。 “你……管这个做什么?!” 梅景铉冷冷道:“我要知道,我弟弟到底在苏州找了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半年时间不到,他就破格调她来了和盛拍卖会,还让她跟在徐子铭老师傅手下,接触了本次和盛春拍卖最核心的藏品古董鉴定……就算是老傅他的亲生儿子,还没你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升得快。” 她被他的问题问得有的喘不过气来,而且,似乎梅景铉的语气中还有一些掩藏不住的焦躁,即使他已经相当克制。 是很着急吧?梅景铉好歹也是梅景铄的亲生哥哥啊! 对对,小五明白他为什么焦躁了,一定是做哥哥的看弟弟被人带走,所以失了分寸了。 “大少爷。”她已经冷静下来,现在跟他硬碰硬自己吃亏。不如先换取信任来的好:“你问的不错,二少爷的确对我青睐有加。所以这样,我才觉得无以为报。” “无以为报?小五,你倒是会找借口。” “这不是找借口。大少爷,如果你是我的话,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说完她撩起了左半边的流海,又长又直的碎发下面,是她从来不轻易示人的左眼——瞎了的,毫无神采的左眼reads();。不仔细看的人,也不会察觉到眉骨上的一道浅浅的缝合痕迹。 可是梅景铉很快发现了问题:“你的左眼怎么了?” “我的左眼看不见。” “看不见?”梅景铉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去年九月份的时候,我爷爷做了一件號尊青铜高仿。被一个冤大头买走了,买家后来上门寻仇,他们把我捉走了,弄瞎了我的这一只眼睛。我逃命的时候遇到了二少爷,他救了我的命。”这件事原本她不想再提的。 只是现在要说服梅景铉:“这个借口够不够?” 梅景铉沉默了,小五的事情比自己预想中的还复杂。他以为,她对弟弟的忠心无非是基于利益的基础上,无非再掺杂一些小女孩的个人崇拜…… 却没想到,她说的是救命之恩,还有瞎了的眼睛为证。 他从来不知道她只有一只眼睛的视力,偶尔奇怪她为什么留着这么长的刘海,现在看到了她的左眼,却是明白了。 而且……不难猜出:去年,景铄在苏州那边出了事,应该和小五有关。 这件事吴墉跟他提过,当时他人在法国,依稀记得吴叔说二少爷在苏州救了一个人。但救下来的人伤势严重。医院多次下了病危通知书,眼睛还瞎了一只……就算救过来了也是一个废人,当时他忙着其他的事情,就没再多问。 没想到弟弟居然把受害人带了回来,更没想到受害人是个这么小,却才华横溢的女孩子。 她就在自己的面前,此时此刻,把淡淡的伤痕和清澈无神的左眼给他看。让他知道错过了什么。 梅景铉忽然油然而生一种自卑:棋错一步满盘皆输。恐怕在小五心目中,他真的是连弟弟的一根小手指都不如。 不仅如此,望着她的眼睛,越是清澈越是有种刺痛人心的力量。他不知道,原来有的时候,一句话,一个眼神,就有一种偏执的力量。那就是让他觉得无能无力。他第一次经历这种无能为力。就在她的目光下,就在她长长的乌发背后。 梅景铉只能问道:“眼睛现在还疼不疼?” 小五摇了摇头:“早就不疼了。” “那你的眼睛治得好吗?” “治不好了。”小五心下一酸:要是能治好,她早就去做手术了。 梅景铉忽然在意起另外一件事:“除了眼睛,当时你身上还有哪些地方受了伤?” 当时受伤的地方可多了。她不太愿意说,只是笼统道:“头和腿上都做了手术。” “现在头和腿还会疼吗?” 她摇了摇头:“不疼了。”当时的情况的确是千钧一发,死里逃生以后,只有梅景铄和爷爷过问了她的伤势,隔了好久忽然有人这么关心她的身体,不得不说有些动容的。 梅景铉继续问道:“打你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打我的人是五个地痞流氓,后来都因为故意伤人罪被逮捕了。法院把他们判的很重。都是十年以上……最高的判了三十多年。” 她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 可梅景铉的脸色忽然有些苍白——他学过法律,知道只有歹徒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才会宣判十年以上徒刑reads();。而以小五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够不成严重残疾……但她说五个歹徒都是十年起步,这情况应该是…… 参与了轮干未成年人的部分。 不知怎么的,他的心跳有些乱。呼吸也灼热的厉害:“他们还对你做了什么?” “……你别问了。” 他倒是想不问,问出的事实才叫残忍。可是就是忍不住要问清楚:“他们有没有对你的身体动手动脚?!” 小五深吸一口气:“……有。” 她想到的是那些人都是用脚踢自己的身体。 但梅景铉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锥子狠狠叮了一口,他刚刚才发现了一个十几分欣赏的女孩,刚刚才觉得她长大了,出落得碧玉秀气,既可怜又可爱……结果……到现在才知道了她跟自己的弟弟是什么关系……以及,她,可能已经不是个单纯意义上的女孩。 他怎么发现的这么晚?! 为不过比起这个,他更后悔为什么当初去苏州人不是他! “小五。”压抑的嗓子里,有他压抑的情绪在:“回去写一份报告,把你这几天在储藏室的工作情况汇报给我,晚上八点亲自交到502号房间去。” “好。”看梅景铉松开了手腕,她才从他的臂弯下面绕了出去。 小五也很奇怪……他到底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好像要跟谁打架似的。 不想那么多了,她立即离开了现场。 现在梅景铄被警察带走了,事情还和她工作的地方有关,先撇清楚了嫌疑再说。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当初梅景铄为了让那几个打人的流氓重判,以此来阻绝姜娜知道她的信息,所以出动了点人脉关系,让医院给她在左眼残疾证明之外。又多开了一张下.身受到严重创伤的证明——轮女干幼女罪,三十年也不算重判。 梅景铉离开了走廊,就安排了人把所有接触过藏品的人员全部扣在了半岛饭店,又让吴墉组织人进行口供笔录。同时亲自去了地下室调录像…… 安排好了一系列的事物后,他才打了一通电话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父亲和后母。 后母叫做孙曼。电话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说内地警察不就是要钱吗?问多少钱能把人赎出来。好像在这个女人的口中一切问题都能用钱解决似的。 他并不怎么待见这个女人。 母亲去世之前,这个陪酒女孙曼就勾引了父亲,未婚先孕,母凭子贵进入了他们梅家。让他和他的父亲一段时间内成为了整个香港新贵圈子里的笑柄。 当然,最大的问题在于这个女人不知满足。 从他还是个蹒跚走路的孩子,这女人就开始为肚子里的孩子争夺家产了。 这些年,这女人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让父亲忘记自己这个大儿子的存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的确达到了目的。 要不是父亲始终记挂着母亲,记挂着外公的恩情,他的权力已经被完全掏空。 现在弟弟犯了事,对他而言就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夺回福佑楼,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第025章 古画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和父亲商量完了事情,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梅景铉一方面调查拍卖会上安置的人手,以便摸清楚每一个人的底细。另一方面,他安排人手去南京调查秦禾。这件事摆明了针对他们梅家,不可大意。 吴墉过来的时候,他又想起小五的事:“吴叔,去年景铄在苏州那边参与了一桩案子,你去联系一下那边的人,把受害人的宗卷调过来。” “是。”不一会儿吴墉就把他要的东西带来了,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是看到宗卷上记载的文字还是触目惊心――颅骨开裂,腿骨折断,内伤比外伤更甚。抢救期间,多次器官衰竭,多次休克窒息……还有,□□受创严重。鉴定为被强制与多人发生了…… 还有一张照片,上面找的是小五刚刚被送到医院时的样子。 只要看上一眼,就令人不忍心再看第二眼。尤其是左眼的伤势,难怪她说治不好了。 这些都是孟小五的卷宗!为什么是偏偏小五?!为什么是她经历了这些伤害?! 从不知道愤怒可以达到如此地步……如果不认识小五也罢了,但是他已经认识了她。却无法想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哗――!”地一声响。满地凌乱。 被打碎的墨水盒躺在地上,四散的文件毫无章法地贴在地上。衣袖上,领结上都是溅射的墨汁。他甚至在唾液中尝到了墨汁的味道。 他到底怎么了?居然会为弟弟的属下如此生气? 以这个女孩的见识和胆色,早晚要成为他的敌人。现在反倒同情起敌人了?他是中了什么邪?! 但无论他怎么跟自己说,这一份愤怒和怜惜,却是怎么样都掩饰不了了。 晚上八点,小五准时写好了报告过来交差。 502号房间就是梅景铉的住处。门外站着几个保镖,都是西装革履的打扮。看到了有人来,为首的保镖下意识做出掏枪的动作。 她解释道:“我叫孟小五,是你们大少爷让我过来交材料的。” “萧昊,让她进来。”这是梅景铉的声音。 进了梅景铉房间的时候,她站在门口郁闷――这是怎么了? 地上都是纸张。墨水溅得到处都是。甚至连梅景铉的脸上,内里的白色衬衣上也全部都是墨汁。 她又很快想到――梅景铉一定是刚才大发雷霆了,想不到他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淡淡的,遇到弟弟有难了,也会如此情绪激烈啊。 她别了一丝同情走了过去:“大少爷,这是我的报告。这上面我都写清楚了。” 梅景铄接过了她的报告。 她丢下东西就想走人了,但梅景铉喝住了她:“站住。” “还有什么事情?”她闻到了酒味,下意识问道:“你喝酒了?” 梅景铉是喝了点酒,他心烦又意乱。晚上朋友霍楠作为中间人,让他见了上海地区的两位高级官员,为接下来把弟弟弄出号子做准备reads();。 有钱不能解决的问题,那么可以用权解决。用钱和权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比如说眼下的情况。 梅景铉看也不看她的自白书。只是淡淡打量着她的模样――这小姑娘已经换下了工作服,穿了一件滚边镶嵌金丝的小裙子。毛绒绒的领子里面,雪白的肌肤只露出淡淡一抹。她的眉眼长开了,秀气的鹅蛋脸更好看了,和初见时候天差地别。 为什么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会遭遇那种事?为什么他不是她的救命恩人? 酒精也不能告诉他原因。 小五见他只盯着自己,不说话。于是摸了摸脸蛋:“怎么了?” 梅景铉没说话,只是看了看她的自白书。字迹娟秀端庄,居然是一手的簪花小楷。 这笔簪花小楷,又让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以书法见长,给父亲写的信里都是这样的笔迹。 偏偏又是这个小五写的出这手字。什么都轮到了她,可什么都轮不到他。 梅景铉把直白书晾在了一边:“小五,案子没调查清楚前,你也有很大的涉案嫌疑。从现在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调查这件事。” 她答应了下来:“好,不过到时候查出来我没过错的话,你可要跟我道个歉。” 梅景铉答应了她,走的时候,他嘱咐她:“明天早上,你先跟我去一趟警察局,鉴定一下那一幅郎世宁的画。” “好的。”出了办公室,小五才松了一口气。 下了楼,正要回宿舍去,走廊上却碰到一个最不想见到人。 看看,来的人她都快不认识了,这么穿金戴银的高挑女人真的是她的二姐吗? “小五。” “二姐。”她不咸不淡说了这么一句:“好久不见啊,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孟老二转了她一圈,似乎在打量她:“小五,你长高了,也变漂亮了。当初你离开了我们那一座小小的作坊,后来跟的是什么人?” “我跟了梅家少爷。三哥他不是跟你一道跟了秦先生吗?他在哪里?” “他去了北京。”孟老二顿了顿,脸上的妆容掩饰了表情:“现在我也不叫孟老二了,我叫孟宁。三哥他叫孟青。这都是秦老板给我们取的名字。” “那好,孟宁小姐。”她立即换了称呼:“你还有什么事吗?” “小五,我们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虽然说,你把我们的家什给烧了。不过,二姐并不想怪你。反正,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自小就和我们相处不来。” “彼此彼此。”她承认,当初烧了爷爷的东西,也有不想留给几个哥哥姐姐的成分在。 “但是现在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的少爷被抓了,我的老板也被逮捕了。我看我们还是应该放下从前的隔阂,合作把事情解决才是。” 孟宁还当她是从前那个软弱可欺的小妹妹,语气也很高傲。 想不到小五淡淡扫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孟小姐。我想我们的目的有所不同。这件案子,我们公司要证明的是梅景铄的清白,你们要证明的是秦禾的清白。可案子毕竟是案子,总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你说,是不是呢?” 言下的意思,如果能证明梅景铄的清白,他们不介意让秦禾背黑锅reads();。 “你!”孟宁想不到,这小五现在如此嘴硬了。 小五不想再跟孟宁废话什么,径直走了。 当初孟爷爷临终之际,二姐,三哥的表现着实寒了人的心。所以,从那之后,妹手足就分了。 反正,自己的目的和这些白眼狼们不一样。彼此也没必要说什么交情的。 第二天一早,梅景铉就过来接她一起去警察局。 到了警察局,很快,他们就被指引到了档案室去。梅景铉先看过了画,从纸张,印章等各个方面进行了鉴定,确定为郎世宁的真迹。至于那些残品,从缺口上面来看,大概撕毁年代在近五十年以内。也不是新痕迹,毛边已经比较老旧了。 轮到小五来鉴定了,她假意拿工作手套,偷偷把包里的阴阳尺拿了出来。 戴上了手套,她就走了过来。连梅景铉都说这幅画是真的了,的确是郎世宁的真迹无疑。不过,她还要看看这一幅画里面还有什么乾坤。 所以,今天她就把这一把阴阳尺带过来了。 袖子里,阴阳尺的分量开始越来越沉。她按照鉴定的基本流程,先看印章和题跋部分。这一看,眼前就出现一个画面。 画面仿佛一面镜子,镜子里是一个细雨蒙蒙的世界。一个卷着泥裤腿的小伙子打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站在一个古井旁边。他东张西望,似乎在戒备着什么。忽然,古井下面窜出来一个中年男子。这人手里拿着一幅长卷,外面用油纸包结实了。 “到手了!孙传芳丢在江西老宅里头的故宫宝贝!”中年男子光着膀子,背上纹了一条青龙。 他口中的孙传芳是民国时期的赣系军阀,那段日子,江西就处在孙将军的麾下。 “给我看看――啧啧啧,这么好的宝贝,孙传芳怎么就舍得丢在老宅子里头不管了?” “哎,这就是你不知道了。孙将军当军阀的时候,搜刮了不少清皇宫里的宝贝。后来孙将军被罢了兵权,就在天津等着官复原职。到了1935年,他看情况不妙,要带着阖家老小和这些宝贝一起逃到外国的,结果宫二姑娘施剑翘为了报父仇,刺杀了孙传芳。所以,他的宝贝都带不走了。这一副画丢在了江西也就没有人知道了。” “那你怎么知道孙家有这么好的一个宝贝?” “这就是门道,实不相瞒,是我从前的一个小伙计告诉我的。现在人家在江西瓷厂……” 画面一转,这中年汉子带着这个小伙子走到了一个巷子里。巷子里还有一个人,这个人穿着蓝干部装,足蹬一双高腰白色“回力”牌篮球鞋。三个人一碰头,还是这中年汉子先开了:“陆修远,算你小子够良心。这一件宝贝是真的,我们就要发财了!” 小伙子拿出一叠钞票:“这里是两千块钱。以后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两千块钱?”陆修远冷笑道:“这郎世宁的真迹不够换个十几万大洋?就给我两千?” “那你想怎么办?!”中年汉子冷笑一声:“莫是忘了我们都是搬山卸岭的土夫子?!” 这话就有威胁的意思了。土夫子,就是盗墓贼。他们的胆子最大,上天入地什么都干的。解放以前,干土夫子的人很多,可是出名的没几个。这一个中年汉子就是江西这一带最有名的一个土夫子。鼎盛时期,手底下也有七八十个小伙计reads();。 这陆修远师兄弟三个人,当时就是他手下一个跑堂的。也是陆修远告诉他说,孙传芳的老宅子里面有宝贝的。 现在三个人分赃不均,开始发生了口角。一开始,还是这中年汉子占了上风,然后中年汉子就和小伙子一起围攻陆修远了。双方身上居然都带了刀,而且都是有功夫在身的。几个回合较量下来,这陆修远忽然甩出一个金革钩,割了中年汉子的头。 小伙子吓得跪在地上求饶,但是陆修远手起刀落,杀人不眨一下眼睛。 杀完了两个人,陆修远就挖了个坑把两具尸体掩埋了。然后抱着带血的郎世宁真迹回到了瓷厂。 瓷厂的一个小阁楼里,早就有一个人在等候他了。看到陆修远过来,这人就拿着金疮药走了过来:“师兄,怎样?铁山龙那老小子处理干净了吧?” “处理干净了。嗨,青梁,要不是师父她老人家不许我们去南昌,我们也不用花这么大的心思让别人帮我们去取了这一件宝贝。” 跟陆修远对话的,正是陈归宁的二徒弟吴青梁。他们师兄弟两个,再加一个张云坤,早年都在那中年汉子“铁山龙”的手下干过土夫子,这不,破四旧的时候,这铁山龙也没办法继续营生了。就想大干一笔然后就出国投奔大洋彼岸的生活了。 坏就坏在陆修远这些年在瓷厂工作,可是武艺练习的越发勤快了。而铁山龙老迈不堪一击。 “师兄,我看这郎世宁的真迹少说也值个二十多万的大洋。要不然,咱们赶紧脱手卖掉?” 陆修远沉默了,脱手卖掉,也就意味着他们要逃离这个江西瓷厂,然后去了外国再也不回来了。其余的都好说,就是那个张云坤师弟,也已经跟他们两个离心离德了。只是……他心里头装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师父陈归宁。 当初劳改进瓷厂的时候,他换了热痢疾,上吐下泻简直不成人样。是师父陈归宁熬的那一碗碗地榆,槐花汤,把他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从那以后,他就把师父当成了唯一尊敬,唯一爱护着的人。为了她,他真的是愿意把人生重新来一遍的。 “吴师弟。”陆修远叹了一气:“这件事……还是等等再说吧。师父的父母去世了,她现在心情很不好。我们如果一走了之,师父她该有多伤心?” 吴青梁明白了:“那好,不过这画终究要在国外卖掉的。故宫旧藏失窃,国内肯定会记录在案。” “以后再说吧,师父她身子好了,咱们两个再想办法。” 吴青梁也只好如此。陆师兄是个情种。他们师兄弟五个都喜欢师父,表现的最含蓄的是他和小师弟程禹。而最大胆的就是陆师兄和张云坤张师弟了。也是他们都敬重师父,听师父的话好好相处。要不然,几个男人为了师父的青睐真的要争得你死我活。 这件事仿佛就这么搁下了,而画也被收到了一个小阁楼里去。 只是收起来的时候,吴青梁又多问了一句:“对了,师兄你怎么知道孙传芳家里有这东西?” “嗨……我一个朋友的祖上跟着孙传芳干过,他喝醉了酒,不小心透露了这个口风儿给我。” 但吴青梁却是陷入了思考:什么朋友?他和陆师兄一起来到瓷厂八年了,除了几个师兄弟和师父以外,就没有其他亲近的人了。看大师兄这么相信这个人的话……莫非,就是师兄弟几个里面有人告诉师兄孙传芳家里有清宫旧藏吗? 那么,会是谁呢? 画面到此一转,像是一副水墨画徐徐收了卷,氤氲了一片云蒸蒸的雾气。 第026章 霍楠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小五这才收了心神,别人看她,不过是几秒钟的怔忪,而她却仿佛看到了几十年的变迁。 明白了,这幅画原来不是从故宫那里偷出来的,而是孙传芳的旧藏!那么问题来了:会是谁利用这一幅画来陷害秦禾和梅景铄? 爷爷已经去世了,爷爷说过,陆修远也已经去世了。张云坤,不,秦禾没这个必要自导自演。 那么只剩下:沈遇安和程禹? 不不不,怎么可能会是沈爷爷干的呢?reads();!小五摇了摇头。 私心里,她也把沈遇安当做了半个爷爷。过年的时候,没少去济源斋串门。沈爷爷每次都拿出好吃的,好玩的招待她。有时候,也会把她带入古董收藏室,教她一些古董的学问。这样的一个慈祥的老人,她怎么忍心怀疑呢? 出了警察局,却是忽然想起来:好久没去看看沈爷爷了,今天有空,不如去拜访一下老师傅。 济源斋今天照常开业,而且比以往更热闹。 中午时分,沈遇安就抽空出来见了见她。 小五看到沈爷爷忙的一头热汗,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半旧的棉袄,浆洗的干干净净,熨贴的平平整整。 “沈爷爷。”她先开了口:“今天我来找你……是想问你个事儿。” 沈遇安看起来心情不错:“什么事?” “那个……和盛拍卖会出事了,您应该知道吧?那一幅郎世宁真迹……”她问不下去了。 “你是想问,秦禾的那一幅画郎世宁真迹是不是爷爷给他下的套?” 她顿时否认道:“不,不是。沈爷爷您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小丫头,古玩道上,下套,打眼,钻空的事情多了去了。爷爷早就见怪不怪。” “不,爷爷你不是那种人。”她还是坚信。 沈遇安摇了摇头:“哎……你爷爷临终交代了你,把师父遗骸交给我。何尝不是要我去为师父报仇?!但爷爷老了,那秦禾又不是当年张云坤的模样。爷爷就是想报仇,也有心无力啊!这次案子,倒像是秦禾他自作自受。” 小五点了点头:“肯定是他亏心事做多了。” 沈遇安喝了一口普洱茶:“秦禾这一幅清代文人画,去年七月份就在北京瀚海拍卖会上展示过。爷爷料想,肯定是北京那边有人发现了他这画有问题,所以清查了故宫的账目本。直到今年春拍才动手抓人……” 那就没问题了。她是九月份才到上海的,沈爷爷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秦禾有问题的。 闲聊了一会儿,她也不再打扰沈遇安,就说告辞了。 从接待室走出来,经理引着她出门去。只是走廊狭窄,不经意间,她就撞见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个子高挑的女人,戴着长长的围巾。她抬眼的时候,女人也抬起了头。苍白的面孔,没有神采的双眼。还有,微微浮肿的脸颊。 小五顿时像是被雷打过一样――这人她认识!电视上看过,姜焕的姐姐姜娜!真但姜娜应该没认出她就是姜家人辛辛苦苦寻找的小五。只瞥了她一眼,就走了过去。出了济源斋,小五才定了神――怎么,姜娜是济源斋的常客吗?! 这个发现,让她的警惕心又悬了起来。 但是“惊喜”还未完,出了济源斋,外面就走来一个男子:“孟小姐,少爷喊您赶紧回去。” 这个男子她不太眼熟,但穿着的确是梅家保镖的装束,于是问了句:“是大少爷吗?” “是,少爷他说二少爷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喊你回去一起商量。” “好。” 保镖替她拉开车门,她上了车,车子就启动了reads();。一路上,她思量着姜娜怎么会出现在济源斋里,没怎么注意到道路两边的风景。直到车子经过一个天桥,车里一片漆黑的时候,她才忽然意识到:怎么这车好像要开出上海主城区了?! 梅景铉不是还住在半岛饭店吗?! 仔细再一想,她今天跟梅景铉说了出去走一走,下午回来。但是没告诉他去济源斋啊! 她的心跳飞快起来,怎么,这是赶上了贼车吗?还是专项贼车?!这些人到底有何目的?! 她深吸一口气,先问了问坐在旁边的保镖:“大少爷这是出了城吗?” “是,大少爷他说线索在城外。让我们一定要把孟小姐安全送到。” 这年头贼车都这么精明了,而且是一个人开车,后面还有一个人看住了她。这下怎么办呢? 小五只好手慢慢往下探索,要去摸包包里的手机。哪知道手还没够到包,这保镖就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孟小姐,请你不要联系其他人。” “你们不是梅家的人吧?”她也摆出了姿态:“到底想干什么?” 这保镖恭恭敬敬道:“孟小姐,我们没有恶意。的确有人要见你。” 说话间,车子拐入了一群豪华别墅区。她看到了一片绿油油的高尔夫球场,这才初春,草已经长成了一片绿莹莹的。必定是相当有钱的人维护的一片娱乐场子。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车子在别墅群的中央停了下来,保镖还是恭恭敬敬地替她打开了车门。进入了别墅,她看到了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运动衬衫的男子,这男子似乎刚运动完,正用毛巾擦拭额头的汗水。身边站着几个同样装束的保镖。 这男子她不认识,可人家认识她:“孟小姐。” “你……是谁?” “啧啧,孟小姐忘性真大。”男子一边擦汗,一边走了过来:“这么快就忘了我?” 她能说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这个人吗?!而且这样胡乱认熟人很尴尬的啊你知道不知道?! 她只好老实道:“这位先生,我不太记得您了。实在不好意思。不如你提个醒儿,我也好按图索骥,看看您是哪的大神?” “哈哈,大神?”男子爽朗地笑了笑:“小丫头,你也别这样夸我。我呢,也算不上大神。和你们家的大公子,二公子相比较起来更是不值得一提。不过呢,我这个人有个好处。好客,既然把你请过来了。你就好好做个客,成不?” 这人似乎没恶意,她点了点头。还是没放下戒备心:“你叫什么名字?” “霍楠。霍去病的霍,金丝楠木的楠。咱们在上海国际饭店见过面,你把梅景铉拉走的那一晚。” 她这才想起来了:“那,霍先生。你今天费这么大的功夫把我请过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当然,早就听说孟小姐是个奇才,年纪这么小就在古董鉴定上颇有造诣。我当时听了,还有些不信。外面人嘛,总喜欢以讹传讹。所以呀,今天请你过来看看我这屋子里的宝贝真不真。说的对了,哥哥就送几件好东西给你。” 原来请她来鉴定的,还弄这么多的花招。不过,她可没什么名声在外。这人多半就是梅家内部的人,所以才知道她的存在reads();。 这霍楠带她看的第一件藏品是一方鎏金的印章。 她戴上白手套,翻看了一下底部的篆文“淮阳王玺”就摇了摇头:“东西不真。” “不真?孟小姐,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霍先生。”她从不在古董鉴定上说大话:“古代玺印对印钮的形制有严格的规定。战国玺用龟钮,东汉别部,司马印都用战国式样的坛钮,三国的部曲将印用立马钮……而这一件“淮阳王玺”若是真品,那就是汉高祖刘邦第六子刘友的诸侯玺了。” 霍楠已经听入了神,尤其是看这小五脱口就把“淮阳王”刘友给说了出来,更是不禁喝彩―― “佩服!继续说,这玉玺怎么是假的?” “这玉玺的龟钮形状不对:头向上伸直,龟的四足撑立起来。西汉的官印没有这种形制的。” “或许是有人做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印玺献给这个淮阳王呢?” 小五觉得好笑:还独一无二?工匠敢逾越了官府法案,还不被抄家了。 不过,她要说出其他的理由让这个霍楠死心:“这玺的包浆也不对。你看这云水状的裂隙,这不是天然造成的。而是高仿的人将这一方玉石放入火中炽烤,等到出现裂纹的时候,再在外层涂上有色溶液。让石头呈现出这种云纹石的特征。” 霍楠这才被说服了。他有些沮丧:“下一个,下一个。” 下一个是一方砚台,看紫金黑的呈色,还是四大名砚之一的歙砚。这种砚台因为产自安徽歙县而得名。小五看这一方歙砚的雕工什么的还可以,也有老包浆……不过,她伸出手指,刮下一点点粉末,放在指肚上拈开了――粉末是黑色的。 “歙砚的外表是黑色的,但是粉末是白色的。这一件东西也不对。” “那,这一件这一件。明代董其昌的千里送行图。这一件不可能是假的吧?!” 总归看到一件比较靠谱的东西了。她仔细看了看,还是摇了摇头。霍楠几乎都急了:“小妹妹,现在市场上董其昌的真迹可是五十多万一平方尺。这我花了五百万买回来的。连专家都说是真的。你不可能说是假的吧?!” 她也是专家呀,她可没说假:“东西是真的,纸张和包浆都到的了明代万历。”不过:“董其昌的作品有个特点,就是代笔比较多。《论画绝句》里面就说,董其昌因为疲于应酬,所以请了赵文度和僧和雪代笔书画。自己只亲自写款。你这一件《千里送行图》款识肯定是董其昌亲笔,但画嘛……代笔居多。” 她这算客气了,这幅画肯定是代笔。 霍楠这时候已经开始团团转了:“嘁――这董其昌老儿还搞代笔这一套?!他倒想得出来!” 她也忒同情霍楠了点:这人眼光不是一般的差,董其昌有代笔,这凡是懂一点书画鉴定的人都知道。还怪人家董其昌? 她端起小小的菊花茶,喝了一小口。道:“霍先生,还有其他的古董吗?” 霍楠也是个要面子的男人,知道再请教下去出丑更多。于是道:“没了,没了!今天我算是开了眼了。孟……你叫什么来着?小四?小三?还是小五?总之你等一等。我这身上汗都快干了。待我去换一件衣服咱们再慢慢谈事。” 怎么?还有事情要谈? 她就等着,等了一个多小时霍楠才过来。 第027章 调转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只见这男人换了一身西服,人模人样的。鸦黑的头发整整齐齐往后梳着,露出一个不算大,但立体感十足的额头。 霍楠坐下来第一句问的是:“你到底排老几?” “……五。” “哦对对对,小五。小五嘛。来来,小五妹妹,你想吃什么?” “……霍先生,你还有什么要紧事吗?现在天色不早了。” “没什么要紧事,就想跟你谈一谈梅景铉。上次和盛拍卖出事,梅景铉他老弟不是被警察抓走了吗?你跳出来拦警察,结果梅景铉这小子把你拉到了一边去……嗨,小五妹妹,你老实告诉霍哥哥,你们是不是好上了?” “……没有。”这都什么跟什么?! “嗨,你也别不好意思。如果喜欢,老哥就帮你一把,帮你把他追到手。” 她觉得霍楠这话太奇怪了……就因为电视转播的一次牵手,就凑合她跟梅景铉吗?! “霍先生,主随客便。你得先告诉我,我跟梅景铉,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霍楠顿了顿,却是点燃了一支烟,微微叹了口气:“老哥我追一个美女,追了四五年没追上。后来一问,那姑娘的父母要她去跟梅家的人搞好关系。将来,让她嫁给梅家的继承人。这根本就是商业联姻,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听明白了:“那,这位姑娘追的人是大少爷梅景铉?” “一开始是梅景铉他弟弟得势,那姑娘就追梅景铄。后来梅景铉被他爸爸推出来了,那姑娘就改追梅景铉。去年,梅景铉他弟弟又在上海干得不错,眼看梅家的接班人又要变了,这姑娘就又跑去追梅景铄了。我跟她说,你追来追去,这两哥们谁也看不上你。你还死皮赖脸,追追这个,又追追那个,有意思吗你?她说有意思。” “……”小五觉得,这姑娘毅力可嘉,勇气更可嘉reads();。 霍楠顿了顿,自嘲道:“现在梅景铄蹲号子了。我预计她下一周又要去追梅景铉了,所以找你过来,你只要跟梅景铉好上了。不就没她事了吗?” 小五继续无语凝噎,只是澄清道:“我是梅景铄的属下,我跟大少爷不怎么熟的。”言外之意:同志,那啥啥啥关系,只是你脑补而已。她连梅景铉今年多大了,家产多少都没关注过。怎么谈得上“熟悉”两个字呢? “你是梅景铄的属下?!”霍楠吃了一惊,继而笑道:“也说不定,这都几点了?他也应该到了吧?” “什么?” 话音刚落,一个保镖就进来道:“梅家大少爷到了。” 听到梅景铉到了,小五吃了一惊。 她立即站了起来,正要走,对面的霍楠开了口:“小妹妹,这要试一试一个男人的心思。就看他的女人被抢了,有什么反应。”说完,她的腰上忽然一疼。下一秒,她就被整个拽进了一个怀抱。霍楠单臂圈住了她的腰。 他的胸膛很宽阔,往下一压。就像泥石流压倒小树苗一样。 不用明说,小五都知道现在的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她还从没被人这么调戏过,恼怒难当,挥起小手就要扇他一耳光,却被他空余的那一只左手抓住了手腕,同时,他的脸也压了下来。 就在霍楠快要亲到她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大喝:“霍楠,你干什么?!” 接着,她的腰上一松。还没喘口气,就看到梅景铉已经冲了过来,他一把揪住了霍楠的领带,用力之大,一下子就把霍楠的脖子给勒紫了。 “砰!”霍楠被梅景铉一下子顶在了墙上,背部结结实实撞出一声闷响。 “咳咳……”霍楠开始求饶:“不,不是,景铉你听我说……我跟这丫头闹着玩呢!” “闹着玩?!她是能闹着玩的人吗?!” “好好好,我跟她道歉。兄弟……兄弟不该欺负嫂子。大嫂,你赶紧,赶紧过来说句话。咳咳……这样下去要,要出人命。”霍楠虽然是求饶,嘴里还说着不干不净的话。小五别过了脸去――梅景铉想勒死霍楠,她没什么大意见。 但是不知道霍楠跟梅景铉窃窃私语了什么,梅景铉猛地松开了手,霍楠这才舒了口气。咳嗽完了,他又打趣起来:“景铉,老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什么时候把嫂子娶进门?” 话没说完,梅景铉抬腿踹了他一脚。霍楠吃痛,这才停住了唠叨。又笑眯眯地望着梅景铉,好像今天任打任骂,绝不还手一样。 亦或是说,他乐意陪着梅景铉耗时间。 梅景铉是从小跟霍楠玩闹惯了的。但是自从霍楠迷上了那个日本女人,彼此就生分了不少。知道林百合冷落霍楠的缘故,他平日里能让就让这个发小。 如果不是霍楠今天绑架了小五,他还不至于这么发火。 但更令人气愤的是,刚才他把霍楠顶在墙上,霍楠小声说:“老哥,今天我也让你吃一点苦头,你从前可是让兄弟我吃了不少女人的苦头……对不住了。” “什么?!” “这个小姑娘刚才喝的茶里面有催.情的药。你想救她,赶紧送她去医院。我看还有二十分钟发作……当然,你自己把她解决了也成reads();。” 直到那时候,他才明白了过来――霍楠分明是故意报复! “小五。”梅景铉看了一眼手表,过来牵住了她的手:“我们走。” “等等!”小五笑眯眯地望着霍楠,把脸一抬:“霍先生,你刚才口口声声答应我:只要我把古董鉴定了出来。你就送我几件东西?” 霍楠点了点头:“你要那个董其昌的代笔画?” “不,我要的是高仿的淮阳王玺和歙砚。” 霍楠也是活久见了:“你不要真品,你要高仿做什么?” “销毁呀。”说完,她已经过来讨东西了,勾了勾如玉般的小指头。 “销毁?!”霍楠更奇怪了:“好好的高仿,你销毁做什么?这卖出去也是一笔钱啊!” 她挑起了眉:“你卖给谁啊你?卖给下一个冤大头,让人家倾家荡产买你一个假货?” 这还有没有良心了?当他们干古董鉴定这一行光吃干饭的吗?! 霍楠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了两声,却是看向了梅景铉:“景铉,你倒是找到个活宝!” 从刚才开始,梅景铉的眼睛就绕着孟小五转,小姑娘白皙的脸蛋上,笑得露出两个甜蜜的酒窝。像是一道无尘的光辉,美丽的那么清新自然。听到她说出“销毁”这样的话,他又不由得暗地里赞叹了一句,有几人,能真正“去伪存真”? 但他赶时间要走:“小五,时间不早了,跟我走。” “你着急什么?”她满门心思的只有高仿:“霍先生,你不要说话不算话啊!” 霍楠看了一眼她:“小姑娘,你这性子还是不要跟梅景铄了,二少手中流通的高仿数不胜数。你还给他添堵?我看,你还是跟了梅景铉这个大傻瓜算了。不过,你也要小心点,景铉他人缘很不好,内地没什么帮手,跟了他是寸步难行。” 小五简直了,有这么拆朋友台子的吗? 不过这话说的也对,梅景铉人缘真的不好。比如说,上次藏宝楼大会他连个伴儿都没有。再想梅景铉今天为了自己匆匆赶来,怎么说,她都是欠了他一个人情的。于是开口维护道:“大少爷再怎么说,还有我这个朋友。你才人缘不好呢!” 霍楠憋着笑:“你不信?你不如出去看看,他的车里有第二个人我不姓霍。” “我不是人?我马上就坐他的车!”她再勾了勾手指:“把高!仿!给!我!” 梅景铉再看了下时间,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冷汗:“小五,不要理他了,我们走。” “不,我要拿到了高仿……”还未说完,梅景铉径直取了那淮阳王玺和歙砚走人了。 她这才走了出来,果然不出所料,梅景铉是一个人来的。她上了他的车,车厢内气氛压抑。 她不想再惹他,现在梅景铉开着车。最好不要跟他吵架。 但梅景铉忽然问她:“小五,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坦诚道歉:“我不该跟陌生人的车子走的。对不起。” “小五。”梅景铉淡淡道:“记住我的车牌号,以后不是这辆车不要跟保镖走。” “大少爷,我是二少爷的人reads();。”她要记也是记梅景铄的车牌号。 “你刚才不是说,我是你的朋友?怎么?转眼就忘了自己说的话?” “那是我替你维护面子。” “我的面子不需要你来维护,霍楠爱给不给。” “你说的倒是潇洒,大少爷,你怎么朋友都没个正经的?” 这句话问得梅景铉哑口无言,半晌才道:“小五,霍楠刚才做的事情我很抱歉。不过你放心,我迟早会找他算账的。连你的一份。现在,还有其他的问题要解决。”正说着,梅景铉忽然打了一个方向盘。她看到车子调转了头,居然往回跑了! 她傻眼了,刚想问:“你干什么?” 梅景铉就发话了:“小五,我在这里也有别墅。你要不要看看?” “我不看,我没兴趣。”她看到落日沉沉西坠。心里更加害怕了。 梅景铉却并不理会她的话:“小五,霍楠接你过来的时候,你不觉得害怕。跟我过来,你就害怕?害怕我什么?” “这性质不一样。”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晚了,她的安全感也一点点消失:“咱们认识,也算得上是熟人了。虽然道路不同,不过大少爷你是个正经人。不要做不好的事情,成吗?” 但梅景铉还是把车停在了一栋别墅前。 他的心里也有气:小五居然不闻不问就上了别人的车,这是成心把安全当做儿戏。不给这丫头一点教训,只怕她连记性都不长! 感觉很不妙,小五死活赖在车上不肯下来。但是经不住他一拽,从车上跌了下来,就这样你拉我扯,还是被他拽进了别墅里面。 关上门,梅景铉才松开了她的手腕。 而她回头就是赏了一巴掌给他!原来梅景铉是个大流氓! 但是这一巴掌过后,她就再也没有抢到主动权了。下一秒,是他挽住了她的腰肢,似乎要抱她。 “小五。”耳畔传来他的声音:“我倒是想交个正经朋友,可是你愿意吗?” 她呆滞了任何表情,这,这个姿势,是愿不愿意的提问方式吗?! 她想说:“你滚!”身体却开始灼热起来。 双臂,双腿还是冷冰冰的一片,小肚子里却仿佛有蚂蚁成群结队爬过一样。 还有,梅景铄触碰了她的肌肤,她不但不反感,被碰过的地方,居然灼热到几乎融化。 瞬间,这一股热潮就席卷了周身。 她情不自禁开了口:“我好像发烧了,你快,快送我去医院!” “你不是发烧。”梅景铉已经意识到她的药效发作了,如果刚才车子没回头,那么她至少还要忍受30多分钟的折磨才能到医院。而且这一路上,会不会发生什么?他十分不确定。权衡之下,他就把她带到了这里来。公寓里好歹有些麻醉药品,她用了症状就会缓解很多。大不了,这里还有几十瓶白酒,把她灌醉了就是了。 说话间,梅景铉的手指离开了她的肌肤,但这一分离,心像是被掏空了,她的身上更热了。 好像,他接触自己才能稍微缓解缓解这股燥热…… 第029章 还魂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情不自禁的,小五不由得贴紧了梅景铉。 “我,我怎么了?” “小五,你忍一忍。我先送你去院子里的池子里。”说完这句,梅景铉把她给抱了起来。 身子落入了他的怀抱,小五觉得身上热的几乎要炸开了。但理智尚存一息,梅景铉转身的时候,她抓住了自己的包。梅景铉没在意,连人带包把她抱到了外面来。 这时候,药效已经彻底发挥了出来。她浑身酸软无力。 就在梅景铉穿过长廊的时候,她已经就埋头到了他的胸膛前,感觉到了他身体最真实得温度。 上头传来一声闷哼,胸膛酥酥.痒痒的,是这丫头在啃……梅景铉差点松手把她摔下去,但顿了顿,浑身燥热难耐,他把怀中女孩抱的更紧了。 算了……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reads();。 不一会儿,梅景铉就来到别墅后的花园里。他把她放在了水池边上。小五还不肯下去,但梅景铉狠下了心把她推了开来,小五“哎呀”了一声,就落了水。 初春的水格外的冷,这还是在室外。她扑腾扑腾了几下,就冻得浑身发抖。但是这一冷,刚才那一股燥热就淡化了不少。 这,这……她终于捞回了理智。却是气的发抖:自己这反应不就是吃了,吃了那个药吗?! 难道是刚才霍楠下的药,而梅景铉知道,所以把她带到这里来轻薄?! 梅景铉此时不知道去哪了,她趁机游到了岸边。包丢在了另一边,她踉跄着上岸,走过去捡起了包。包里有防狼喷雾器,这还是当初和孟昕逛街时候,一起买的防身玩意。没想到,她第一个要对付的色.狼就是梅景铉! 这时候梅景铉回来了。 这时候,小五已经半趴着上了岸,浑身湿漉漉的,衬衣全部贴在肌肤上,胸口更是若隐若现。 由于她的姿势问题,衬衣里面的曲线毕露。梅景铉想装作没见到,都不太可能。 参差的锁骨,花骨朵儿似的一点凸起,还有……细细的腰肢。 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连血液里都滚动着一些原始的燥热。 而此时此刻,小五一斤摸索到了那瓶防狼喷雾,二话不说举起:“你,你别靠近我!” 但药劲儿还没缓过去,药效离了冷水就又发作了。她一个不稳,没抓住喷雾剂。椭圆的瓶身顺着坡度滚了下去,小五简直欲哭无泪。她不敢看头顶,只感觉到一双蹭亮的皮鞋又来到了自己身边。是梅景铉靠近了,他在看她的狼狈。 但这个场景,却是不经意间与孟爷爷去世以前的那一幕重叠了。她目睹了爷爷的死亡,也听到了秦禾那罄竹难书的罪行。 小五,她问了自己一句:你是不是从那时候起,就是任由命运摆布了?! 忽然,她的另外一只手在书包里摸到了阴阳尺,早上还冰冰凉凉的尺子,此时此刻却热的吓人。更奇怪的是,她一触摸到这一把阴阳尺,身上炽热的感觉就消失了。全身上下还透着一丝丝的冰凉。然而……怒火更旺了。 梅景铉,是谁容许你糟蹋我的尊严?!她的右手,紧紧握住了这一把阴阳尺! 似乎有戾气在眉宇间窜动,也有难以言喻的一股嗜血冲动通过这尺子传了过来。 梅景铉看她趴在地上不动了,于是蹲下了身,想把她再次抱到泳池里面去。 哪知道他刚蹲下,小姑娘就从背包里抽出一把黑黑的东西,狠狠地砸向了他的左肩。 “铛!”地一声,不重却很响。就在尺子落下的那一刻,风声盖过了一切。 地上郁郁的草丛瞬间变得墨般漆黑,一丝儿亮光忽然从她的尺子上窜了出来,瞬间消失不见。 风声停止的时候,她忽然觉得眼前一亮,不由得抬头,却看到一堵石门般的物体矗立在自己面前。上面浮雕着各种文字,而这些文字都在发光。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却看到梅景铉死尸般的躺在自己身边。药瓶里面的白色药丸洒了一地。 小五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却有个念头窜入了脑海――“阴阳尺显灵了。” 月亮重新出来了reads();。 一缕血迹顺着梅景铉的肩头流了下来,他雪白的衬衣上,顷刻间也绽开一朵血花。 “梅,梅景铉?!”小五害怕地叫唤了一声。 她刚才怎么,怎么用阴阳尺打了他一下,他就流了这么多的血?! 而更可怕的是,她看到这些血碰到手中的阴阳尺,又倏忽消失不见了。 阴阳尺在吸血!这个念头忽然涌上心头,鬼使神差的,她用手指触碰了一下梅景铉的鼻息――已经没有了任何呼吸。 与此同时,什么东西从他的左手边滑了下来。她看到了,是一个用毛巾包好的冰袋。再看看地上,滚落着一个褐色的小药瓶。她拿起了药瓶,说明的字样写的清晰:用于镇静、催眠。 明白了,明白了!她错怪了梅景铉:如果他对她图谋不轨,就不会带着她来到了这个池子边上。也不会好心的包一个冰袋,拿来缓解她症状的小药丸。他只是想要救她而已,但是她却把人家的好心完全给理解错了! 巨大的懊悔像是洪流般的吞噬了她的心。他死了,被自己用阴阳尺杀死的。 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你看看你,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一股热血往她的脑海中汹涌。 “梅景铉,梅景铉!你醒醒!”小五徒劳地摇着梅景铉的身子,但是地上的人悄无声息的。 怎,怎么办?!她不由得想起自己濒危的时候,梅景铄用人工呼吸挽救了自己一命。现在,现在梅景铉也停止了呼吸! 她不假思索跪在地上,吻上他的唇,打开他的唇舌,然后深吸一口气度给他。口中尝到了他冷却的津.液味道,可是她呼进去暖暖的气息却没有一丝儿反应。她又按压梅景铉的胸膛,但是双手摁上他的胸膛,还是丝毫反应都没有。 这时候冷风一吹,她的思维清晰了些:梅景铉……已经死了。许多许多念头都冒了出来。第一个念头是;逃命吧,我杀了人。赶紧逃命吧!另一个念头却在说:梅景铉的命既然已经没有了,你能当自己无罪吗?! 有罪,她有罪。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又捡起了草丛中的阴阳尺。 是这鬼东西杀了梅景铉的,她要破坏这把尺子!这个杀人的鬼玩意! 抖抖索索的手,从梅景铉的身上掏出了一只打火机,她从下面开始烧这阴阳尺。但是烧了许久,直到打火机烫的要爆炸,阴阳尺还是毫无损伤。她的脑门上有一股血在上涌,扔了打火机,她又从梅景铉的身上找到一把小刀。 她用刀划这阴阳尺,然而,无论她多么用力仍旧不能留下一点痕迹。 “呲――” 刀锋划得太重,从头一下子划到了她举着尺子的左手,虎口处顿时就冒出一股鲜血。她也管不得疼痛了,把尺子放在了一块石头上,然后再次重重用小刀戳了下去――仍旧是什么痕迹都没有。她绝望地扔掉了小刀,开始哭了起来。 没办法了,没办法了。她杀了人,杀了不该杀的人。真的没办法了! 正在伤心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一阵狂风乍起。还未回头,却发现周遭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绿莹莹的草坪,一刹间变得漆黑如夜。接着,所有的虫鸣鸟叫全部都不见了,周围陷入一片阴沉沉的死寂reads();。就在这死寂中,她的灵魂好像漂浮了起来。浩瀚的夜幕不见了,天色一瞬间变得明亮,又一刹那黯淡了下来。 不远处,古铜色的天幕摇摇欲坠。大朵染成澄黄色的白云翩跹飘过。耳畔传来马蹄踏碎枯叶之声,亘古的炎黄大地上景象瞬息万变。似乎有千军万马飞驰而过,寒风中,镶黄的旗帜烈烈飞扬。然后这些声像都一一归于安宁。 我,我这是在哪里?! 回过神来,小五发现,她居然处在一个黑涧涧的山洞中。面前,是一大块石壁,石壁上浮雕了各种文字。以她博览上下五千年的见识,上面的文字居然一个人都认不得。看形状,像是春秋中后期的一种鸟虫篆,但结构却完全不同。 正在怔怔出神间,她忽然感觉到手上一凉。往下一个,看到一张圆圆的小脸。 是一个小孩,但是在这诡异的山洞中忽然看到另一个人,吓得她立即甩开了这个孩子的手。 她的背部抵上了山壁:“你,你是鬼吗?!” “大姐姐,你不用害怕。我不是鬼。”小孩睁着大大的眼睛。 声音嫩嫩的,的确是个小孩。她继续问道:“那你,你是什么人? 小孩仰着面看她:“我叫张禾,大姐姐,你怎么来这里的?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大哥哥呀?” “张,张禾?!”她朝着左右看了一眼:“这里是哪里?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咦?大姐姐你持有阴阳尺,居然不知道这里是哪?”小孩嘟起了嘴巴:“大哥哥难道没告诉你,这里就是阴阳尺里面吗?” 阴阳尺里面?!这是她这辈子听过最不可思议的话了。忽然心神一动,她问道:“你的大哥哥叫什么名字?” “我的大哥哥叫做张云坤呀,我是他的亲弟弟,我叫小禾。哥哥他比我大二十多岁呢!” 二十多岁?!小禾?!小五忽然想到了什么,脑子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这小孩叫做张禾,他说他哥哥叫做张云坤。彼此差了二十多岁……莫非,现在活在这世界上的那个“秦禾”就是这小孩的躯体?而,而张云坤把这小孩的身躯夺走了。又把这小孩的灵魂锁在了这一把阴阳尺的里面? 她深吸一口气:“你的大哥哥是不是陈归宁的三徒弟?” “对,大姐姐你果然认识我哥哥呀。那你知道我的哥哥在哪吗?”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张禾,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我呆了……嗯,有三十年了。大哥哥他说让我等他,可是我一直没有等到他。” 三十年!小五倒吸一口气,一切都对的上号了。 爷爷说,如果张云坤不死,现在也该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了。而秦禾明明是个年轻人。 这是因为,他根本就是一个借尸还魂的人。 她蹲下了身,又缓缓问道:“告诉大姐姐,你的大哥哥怎么让你在这里呢?” 小孩子嘟起嘴,好像受了委屈似的:“因为我已经死了,大哥哥就把我带到了这里。他说,让我在这里等着他,他会带着我一起进入阴间。” 她深吸一口气:“那你……是怎么死的?” “我们村子里发了瘟疫,死了半个村子的人reads();。大哥哥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不行了。” 她觉得这小孩的话语里面处处透露着古怪,于是道:“大姐姐还是听不太明白,你可以不可以把事情的经过,仔细跟大姐姐说一说?” “好。”小孩子很好哄,张口就说了起来。 原来1984年,也就是陈归宁死去的第二年。失魂落魄的“杀人凶手”张云坤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人。他本是广西壮族人,从小住在一个其乐融融的寨子里。后来家乡闹了大饥.荒,他迫不得己跟着父母出去逃荒,又跟父母走散了。 过了二十多年,当年走失的小男孩循着记忆,寻找到了故乡寨子里。他发现亲生父亲已经续弦。这个后母又生了一个小弟弟,他的小弟弟叫做张禾。 张云坤归来,张家自然高兴的不得了。后母,父亲对他也不错。一家人相处的还算融洽。小弟弟张禾也十分依赖这个远道而来的大哥。 似乎,幸福的日子就到了。 一切终止于一场瘟疫。 1984年末的一天,张云坤进山打猎,说是打点野味补充年货。这一次,他一进山就是半个月。 这半个月期间,这个壮族寨子里爆发了瘟疫。 瘟疫蔓延,十寨九空。张云坤的父亲,母亲,包括年仅七岁的弟弟张禾都感染了这个瘟疫。 当张云坤回家的时候,他的父亲,后母都已经死去了。小弟弟张禾奄奄一息,眼看也快要不行了。 小弟弟依偎在哥哥的怀里,问他:“死亡是什么?” “死亡,就是去往一个叫做阴间的地方。” 小弟弟扬着无辜的脸蛋,干净的眼眸里,找不到一丝恐惧:“哥哥,我不要下地狱。我,我要跟你在一起。阿爸说了,等我长大了,就让哥哥你来教我打猎。” 这一刻,张禾看到了这个素来沉默的大哥哥落下了一滴眼泪。 张云坤对怀中的孩子说道:“小禾乖,哥哥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哥哥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在那里等哥哥,好不好?” “好,哥哥去哪里。小禾就去哪里。” 张云坤点了点头,从衬衣里拿出了一把尺子。张禾问他:“哥哥,这是什么东西呀?” “这是阴阳尺,它可以把一个人的灵魂从阳间带到阴间。也可以诅咒一个人永世不得翻身……”张云坤叹了一口气,仿佛想到了什么往事。然后,他告诉了弟弟:“哥哥带你去这个阴阳尺里面。这里没有饥饿,寒冷,死亡……” “那,大哥哥,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呢?” “大哥哥欠了一个女人的债,她不让我死,我自然不能早早去。小禾乖,你只要在那里念着哥哥,哥哥就会去接你。” 怀中的弟弟慢慢闭上了眼睛:“好的,小禾听哥哥的话。小禾等哥哥回来……” 而张云坤将阴阳尺放在了弟弟的身上,又抽出一把刀,割了指肚,流出的血全部滴在了这一把阴阳尺上。但是血滴入了古旧的木板上,好像雨水滴落在了泥土里,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张云坤对着尺子说了一句:“我来和你做交易。” 然后小禾就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小禾就到了这个地方了。 第029章 交易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每天每夜,张禾都在这里等着自己的大哥哥张云坤。 时间的流转,在这个密室般的地方没有任何的意义。只有日升日落,昭示着岁月变迁。 说到最后,小禾嘟起嘴,仿佛有些生气:“一开始哥哥还经常来看我,后来,他来的越来越少。到了一年以后……就再也没有来看过我。” 小五听了很不是滋味,只是,她现在也无能为力。往四周看了看,她的目光又放在了山壁上。这蝌蚪一样的文字着实古怪。刚才,阴阳尺显灵的时候,她也看到了这一段文字。于是问道:“你的哥哥有没有告诉你,这上面写了什么?” 小禾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道:“有啊,不过我不太记得了。” “没关系,你记得多少说多少。” 小禾就说了起来,她大致整理了下,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个故事了。 小禾说,这尺子出自云南。很久很久,云南有个小国家,这个国家快要被南方的军队给灭了。于是,国王求教巫师:怎么样才可以战胜南方的军队? 巫师告诉他,西域的沙漠里面,生长着一种神木。传闻,这株神木就是一个阴阳之门。是古代阴兵借道的地方。如果把这一株神木带到王国里面来,那么,国王就可以在王城内召唤阴兵,也就有了一支战无不胜的幽灵军队。 国王听了很高兴,就让巫师把那一种神木给请回来。经历了千难万险,巫师才找到了那一株神木。哪知道神木已经快要枯死了。但巫师不甘心,他把神木还没干枯的根系挖了出来,向阳的部分做成了阴尺,背阴的部分做成了阳尺。然后,就把这一双阴阳尺给带了回来。 但没想到,这阴阳尺没有让这个国家躲避战乱,反而先给国家招致了内乱。 国王有个儿子,好奇这宝贝,于是私下接触到了阴阳尺,几天以后,这个王子疯了,屠杀了自己的妹妹和母亲。国王无奈,就宣判了王子的死刑。 临死前,王子向国王揭发道:是那尺子蛊惑了他的心神,让他做出了这种灭绝人性的惨案。国王连忙找到了大巫师,问这话是真是假。这时候,大巫师才告诉国王:这阴阳尺的确是阴间凶煞之物,会让人心智失常,绝对不能让常人接近。 但国王愤怒无比,就把大巫师给杀了。同时把阴阳尺封了起来,永不准人开启…… 然而世事难料,皇城破灭不久,国王的神龛被破,阴阳尺也就失落在民间了。 小禾说完了,又道:“大哥哥告诉我说,这尺子倒也不是那么邪门。就看人们怎么用了。” 小五心下思忖了半晌,自己不小心把梅景铉打死了,却意外进入了阴阳尺的里面,了解到了许多诡异之极的事情。想来,这一把尺子上一个主人,必定是张云坤。 不对啊。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一把阴尺谁都能用吗?” “不是,大哥哥说了,它只有一个主人。” 这么说的话,她现在就是阴阳尺的主人了吗? 正想再问问小禾一些事情,小禾忽然道:“大姐姐,你快走吧reads();。通道快要关闭了,关闭了你就没法子再出去了。” “什么通道?!” “就是这一块石壁呀。它就是阴界之门。你从这里来的,你也要从这里出去。”话音刚落,小禾就忽然推了她一把。小五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没入了石壁当中。 眼前的景色倏忽一变,再回首的时候,什么山壁,什么小禾通通不见了,好像刚才是黄粱一梦。 而梅景铉的尸体,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那大片大片的血迹还未干涸。这些都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那一切不是梦。 她定了定心神:在济源斋遇到的那一件瓷器说的很对:身为阴阳尺的持有者,一念之差,她就可以轻而易举杀了一个人。只要她想。可是她现在不想了!怎么办?!难道,梅景铉他真的无法活过来了吗?!这尺子该怎么复活人?! 脑海中,忽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小禾临死的时候,张云坤割破了手指头,然后把献血滴在了阴阳尺上。继而和阴阳尺做了一场交易。 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小五有样学样,立即割开了自己的小手指,血滴悉数都落在了阴阳尺上。 她也不会念什么咒语,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梅景铉,你快活过来啊。但是尺子什么反应都没有,她又想到了张云坤还说了什么“我是来做交易的”? 她连忙试了试:“我们来做一场交易。” 话音刚落,尺子上的血迹消失不见了,甚至连一丝丝痕迹都没留下。 小五震惊不已,这把尺子能听得懂人话?!而且真的能和她做交易?! 不过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还是救人要紧。她想了想,先说道:“只要他活过来,我可以拿自己的寿命去抵。” 尺子没有任何反应,血滴又融化不进尺子了。这是代表交易失败了吗?尺子根本不要她的寿。 她只好换了一句:“我拿,我拿……我拿我的运气去抵,我把我所有的运气都给他。” 血滴还是融化不进去。 她咬紧了牙:“我拿我这辈子赚的钱去抵他的命,下辈子我所有的财运统统都给他。” 血滴依旧滴落在草地上,一点儿融合的意思都没有。 她没办法了,只能道:“我拿我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这是最公平的交易了。 但是血滴仍旧毫无反应,看样子阴阳尺也根本不要她的命。 小五噎了一口气,最后也不抱什么希望了。想了想,还有感情没说。亲情?但她是个孤儿,天知道父母在哪里。友情?抱歉,她也没什么亲密朋友。那么只剩下一种感情还有交易价值了,只是不知道,爱情两个字的价值有多高。 她不知道,但愿意拿这样东西去换一线生机。 于是开了口:“我拿我所有的爱情去抵他的命,只要他能活过来,我把爱情统统都给他。”说完了,她愣了愣,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她的本意是“拿爱情去换”而不是“把爱情给梅景铉”。但心里太着急语速太快,表达上好像有歧义。 对,歧义大了…… 但话音刚落,梅景铉衬衣上面的血迹全部消失了。阴阳尺上再次发光,光芒又很快消失reads();。 与此同时,地上传来一声细小的咳嗽。只见梅景铉的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 小五大喜过望,当梅景铉醒过来的时候,冷风一吹,她才发觉已经跪在这里冻了一个晚上。 “小五?”男人还有些糊涂。 这句话在她听来犹如天籁之音,赶紧伸出手把他扶起来:“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小五,你刚才从书包里拿出什么东西?”梅景铉已经恢复了正常,他还记得小五用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砸了自己一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拿了一本书。刚才下手太重了,你,你就昏了过去。” “小五,我没事。”梅景铉看她一脸愧然的神色,反而笑了:“你怎么弄成这样?” “我……我以为你死了,幸好你没事。” 下一秒,她就抑制不住狂乱的心跳,上前拥抱住了他。反而是梅景铉猝不及防这个拥抱。 他安慰道:“我没事。” 不对,是她有事。她刚才说错了话。许诺的东西是从未尝试过的“爱情”。 这桩交易代表着什么,很快她就明白了:那就是,当自己抱住了面前的男人的时候,心脏急促的跳跃声停止了。继而,巨大的喜悦油然而生。这一份喜悦她却说不清楚是什么。只知道甜甜蜜蜜的。 梅景铉很快从不知所措中回过神来,他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小五身上的温度怎么这么高?!他放开了她,失去了支撑,结果小五几乎昏倒在了他的怀里。这时候,她翻转的手掌心也暴露在了他的视野里:虎口上赫然一条痕迹。 梅景铉立即抬起了她的手:“怎么回事?!” “哦,没事……刚才想喊人来救你的。不小心……划到了玻璃门。” 梅景铉又气又无奈,这丫头真的是能把他气得住院的,他的头开始疼:“为什么不早说?” “没事……现在感觉不疼了……你还是送我去医院吧。” 当晚,梅景铉就真的把她送到了医院去。 挂水的时候,她还知道紧紧看住自己的包包。但是到了下半夜,却是烧的人事不知了。 梅景铉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等到小五昏睡过去的时候。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拿过了她心心念念的书包。 拉开书包拉链,只见书包里没有放什么书,只有一把质地似檀非檀的尺子。上面的刻度分明――失脱官鬼劫财无嗣,孤寡牢执公事退财――分明是一把阴阳尺! 看到这一把尺子,他的手指在发抖,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同样的一把尺子,勾起了他最深刻的一段回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这样不可言说的一部分。 他的这一部分,就跟这一把尺子有关。 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床上的小五翻了个身。手伸出被子,又无力地垂在床边。 这丫头,惦记的就是这东西?梅景铉把阴阳尺放回了她的背包,又关上门走了出来。 出了医院,司机问他去哪里。 梅景铉淡淡说出一个地方:“上海监狱。” 第030章 孙璞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监狱”――是个可怕的字眼。 但梅景铉并不忌讳这个地方。应该说,来的次数多了,所以已经习惯了室内浑浊的空气。 监牢里的走道,只有一米宽。用铁焊得死死的窗户里面,可以看到40厘米左右高的大铺,铺板看来用防锈漆漆过。 穿过了监牢,就是会见室。梅景铉在这里等待她。 来者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身上穿着整齐的囚服。 因为天气冷的缘故,老人家的囚服的外面还罩了一件不合时宜的羽绒服。梅景铉好久不见她了,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记得,她的头发还没有全部变白。但老人老的如此快,他没办法,也没办法忘记这个人与自己的血缘关系。 “外婆。”他还是这么称呼她。 二十三年前,上海的别墅区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一个女人带着三岁的儿子,回到娘家省亲。没想到,女人那年迈的母亲,居然给女儿的饭菜里下毒。孙子目睹了整个过程。因为这户人家在上海地位不浅,一时间,舆论哗然。 在给老人定罪的时候,那个孩子也出庭作证:“外婆,给妈妈的碗里放了白白的粉。” 直到如今,梅景铉还是忘不了那一天,他也无法明白:为什么外婆因为一点“生活琐事”的不愉快,就狠得下心杀死那么温柔的母亲。因为这个,他从小就活在一种极端孤独的阴影下面。最极端的时候,他甚至憎恨一切上了年纪的女人。 他有想过永远憎恨那些女人,也想过一辈子不婚娶。因为女人都会变老,老了就变得邪恶。比如外婆,再比如他的后母。 直到过了二十五岁,这种想法才慢慢改变了。哪个年龄层都有坏人,无论长幼,无论男女。变老,变丑,也是岁月赋予人们的成熟。 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因为他记得:在他三岁生日的那天,外婆给过他一把同样的尺子。后来,因为憎恶外婆,他把所有外婆给予的礼物都付之一炬。只有这一把阴阳尺,却怎么烧都烧不着。他又用电钻钻过,用强酸腐蚀过……用一切法子摧毁过那玩意。但从小到大,没有一次成功。甚至都不能在表面留下任何痕迹。 今天,他一定要问问:为什么? “是小铉啊……”老人的视力不行了:“你今天一个人来的?” “是,爸爸在香港。” “对,你爸爸当然在香港。老爷子说过了,内地早晚要禁止文物拍卖的。说不定卖了不该卖的……你们这一代还要坐牢。” “外婆。”梅景铉不跟这个老人废话:“今天我过来,是要问你一件事:你给我的那一把阴阳尺,到底是怎么来的?” 外婆想了一会儿才道:“哦,你说你三岁生日那年……怎么……那一把尺子怎么了?” 梅景铉沉声道:“你不用多管,我只想知道:那把尺子是怎么来的?” “怎么?你到现在都还保存着那一把尺子吗?” “你给我的东西全部都扔了。”梅景铉淡淡道:“留着那一把尺子,是因为我破坏不了它。” 外婆点了点头:“不仅是你破坏不了,小铉呐,连你外公都破坏不了reads();。” “怎么说?” “告诉你也无妨……这东西,还是你外公嘱咐我给你的。” 外婆缓缓讲述了起来。 梅景铉的外祖父叫做孙璞。四十多年前,是云南一带有名的土夫子。 1972年的初春,孙璞得到一个消息:一伙从江西来的土夫子,要盗掘一个古滇王国的王侯墓。古滇王国是两千多年前,云南抚仙湖畔的一个古国。曾经有过高度发达的让后人震惊的青铜文明,也有过男耕女织、渔歌唱晚的幸福生活。 但是元前1世纪左右,这个孤立的王国走到了终点。谁也不知道这个王国,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因为1953年开始,云南方面有关古滇王国的考古工作已经展开了。如果土夫子再不来“抢人头”,那么一旦所有墓葬群全部被发掘出来。他们也就无利可图了。所以,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孙璞就率领自己的人马前去截胡。 但没料到江西的土夫子棋先一着,把王侯墓给搬掉了。 孙璞没有赶上对方的大部队,但是遇到了对方落单的一个土夫子。这个土夫子名叫吴青梁。 在自己的地盘上抢了一座大墓,孙璞恼火不已,要把吴青梁给绑了砍头。但是这个吴青梁提出要比武,如果输了自甘为鱼肉。孙璞也不是孬种,他亲自与这个吴青梁进行了比武。结果一番较量下来,孙璞还是输给了吴青梁。按照承诺,孙璞释放了吴青梁。 但此行一无所获也不吉利,他看吴青梁身上有一个古老的阴阳尺,于是就设了个套儿,把吴青梁的这一把阴阳尺给骗了来。打算卖掉发财。 后来的事情就十分蹊跷了。 第二天一早,孙璞和其余的属下赶路。路上遇到一股小土匪,正要束手就擒的时候。这个土匪头子忽然在他们面前吐血而亡。 更离奇的是,也就是在这一个晚上,孙璞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一个衣裙飘飘,美若天仙的女人告诉他:只要他带着这一把阴阳尺前去南方,就可以干一番大事业。但干大事之前,必须杀掉一个自己的血缘亲属进行祭祀才可以。 孙璞心黑胆大,族里有一个痴呆儿叔叔。他潜回云南的当天,就冒充土匪把叔叔给杀了。后来,孙璞看到了叔叔的血流入了这一把阴尺上面,居然全部被尺子吸收掉了。更是对这一把尺子的神力坚信不疑。于是收拾包裹去了南方。 这一把阴阳尺果然没骗他,孙璞到了南方以后,事业一帆顺风。改革开放期间,他成了国内第一位开创了拍卖行的古玩大佬,也创办了个人财团。身价达到数十亿。只是,他的子嗣单薄。跟老婆恩爱了二十多年也只有一个女儿。 或许是半辈子的鸿运太多。孙璞最后也没能活太久,五十岁刚过就因癌去世了。 临死前,孙璞告诉了妻子这件事。这么多年来,孙璞也查阅到了不少有关古滇王国阴阳尺的事情。背后跟一宗灭绝人伦的惨案有关。 所以,他叮嘱妻子:“这一把阳尺是让我们这一代,透支了子孙下一代的福气。一旦哪一代失去了阳尺的庇佑,就好比大树轰然倒塌,灾祸无穷无尽呀!” 按照老头子“听天由命”的嘱咐,外婆就把阳尺送给了唯一的外孙。 听完了讲述,探监的时间也结束了。梅景铉走出了监狱,他站在车站的前面,冷风一阵又一阵涌来,直入心扉。周围很嘈杂,但心底异常的安静。 “少爷reads();。”保镖萧昊过来问道:“几号去南京?吴叔那边已经在安排行程了。” 他打算明日启程去南京调查秦禾的。但是小五出了这档子事,他又不能立即走了:外婆的话中,虽然没有涉及到另一把阴尺的消息。但他总有些不好的感觉。 总之,还是等这丫头醒过来再说,他已经决定把她带在身边了。 “告诉吴叔,把行程往后推。” 医院里,小五一生病就躺了整整三天。 前两天,她烧的人事不知,直到第三天的时候,她才悠悠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时候,自言自语一句:“梅景铉。”当然没有人回答,可是心口好热好热。 这是怎么地了,她想我是不是傻了。想他做什么? 不仅想,想的还是那日她中了那个药,然后梅景铉抱起了她……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干了什么来着? 哦,对了。她想起来了,她用牙齿咬开了男人的纽扣。一粒一粒的……她还能清晰地记得那是白色衬衫上的透明纽扣,轮廓是圆的,差不多跟指甲盖一样大。没什么味道。但是衬衫下面的身体是有味道的,她尝到了一点点烟味,咸咸的,淡淡的。 然,然后……她干了什么呢?梅景铉似乎收紧了手臂,她也吻得更深了,情迷意乱的时候,人和野生动物没什么区别。她听到了他宽厚的心跳声,并且循着这心跳声一路往上。继儿看到了一个点,夜里看是红色的,颜色比较深, 她本来不是这样的人,从来不会关心男人的话题,也对梅景铉没啥特别的钟意。可是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些什么龌!蹉!玩!意?! 这到底不是她的心情啊,这不是她自己! 辗转反侧,却是无法入眠。似乎有一股热度嵌入了心脏,世界都变得无法适从了。 直到护士过来了,安慰了一阵,还把一个话筒递给了她:“孟小姐,你的老板有话跟你说。” 她接了电话:“喂?大少爷。” 跟梅景铉聊了一聊,才知道自己昏迷了很久。这会儿打听,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梅景铉现在还在上海,不过明天要出发去南京。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调查,她不假思索答应了。不过在走之前,她要见一见梅景铄才可以放心。 说了这个请求,梅景铉那边似乎不高兴:“你这么担心他?” “他是我的老板,这一次我去南京,怎么着都要跟老板打个招呼才可以。” 梅景铉想了想,也无法拒绝。于是答应了。又道:“小五,我给你安排明天早上八点的机票,你早上七点的时候过来半岛饭店。” 她不喜欢铺张浪费,也是看个稀罕:“不用了,上海到南京才多远?我坐高铁去就可以了。正好开开眼界。” “你没坐过火车?那你怎么过来上海的?” “没,二少爷带我来上海坐的是轿车。” 不提还好,一提梅景铉更加认真了:“小五,我总算找到一件事,可以比景铄做快的了。” “什么事?” 他的嗓音里有些许的温柔:“陪你坐火车。” 这有什么好陪的?不过一个人坐车着实无聊,她也答应了:“随你吧reads();。” 梅景铉顿了顿,忽然正色道:“小五,如果我拿利益跟景铄换你到我身边来,你愿不愿意?” 她无语凝噎,就算再迟钝,她也明白了:大少爷对她有想法的。老实说,自从跟阴阳尺交易完毕以后,她就做好了觉悟。只是,理智上还是不想接受什么“爱情。” 于是她拒绝了:“大少爷,现在我只想把二少爷他救出来。其余的一切都不考虑。” 梅景铉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只是问道:“如果我和景铄争夺继承人,你支持的人是他,对吗?” “这是当然的,我是他的属下。”她淡淡笑了笑,梅家兄弟的家产之争,可是福佑楼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还不知道被周主任他们“指点江山”了多少次。她呢,假花献佛,说说周主任的看法:“不过,站在你的立场上,你是家族的正牌继承人,家业给你本来是应该的。但是站在二少爷的立场上,只怕他觉得能者居之……” 言外之意:梅景铉你比不上你老弟有能力。 其实这两兄弟,在她看来都是好人。一个能急人之危,一个能尊重他人。 如果不是争夺家产的话,其实是一对可以好好相处的兄弟。只可惜,利在当头,兄弟无亲。 那头,梅景铉只能停止挖墙脚,挂了她的电话。 她收拾收拾就去了上海警署。探监的过程十分的顺利,毕竟梅景铄现在的只是嫌疑犯,只是被收押了,并没有真正坐牢。 谈话的时候,梅景铄的眉梢眼角虽还带着笑,但感觉不再一样了,那直直的目光淡淡地盯着她。 小五倒也不畏怯:“少爷,我这次去南京,主要是查一查秦禾那一幅郎世宁真迹的来源。” “你是为了维护我的利益才去那里?”梅景铄抛出这么一个问题。 她顿了顿,立即澄清道:“首先是维护和盛拍卖会的利益,当然,也是为了救你出去。” “傻丫头,你觉得你去了南京案子就有进展了?” “我个人大概只能起一点监督的力量……总比待在上海什么都不做来得好。” “你有这一份心,就抵得过公司内的大多数人了。”梅景铄男性嗓音如沐春风:“你想去南京,这固然是好事。不过,你毕竟是我的人,需要跟其余人保持距离。这是其一。其二,秦禾是我的大顾客。你去人家地盘上,也得照顾人家的面子……” 这就是她今天的目的了:“二少爷,如果事情真的是秦禾做的,那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是秦禾做的,那我们只能争取法外保释。不能追究,也不能把案子公布于众。” 小五不明白了:“为什么?!” 梅景铄给她一个莫测高深的眼神,小五当然捉摸不透,她的意思,秦禾如果真的是盗窃文物的罪犯,那么该一起拿下便是。这梅景铄搞哪一出戏?!于是干笑了笑:“少爷,您也把话说清楚。我到了南京那边才好踏踏实实办事。” 梅景铄果然说开了:“秦禾他掌握着南京的古玩市场,手上还有特殊货源。这个顾客,我们不能开罪。” “什么特殊货源?” “高仿。” 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小五居然一时间恍惚。 第031章 救命【二更】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梅景铄的手下流通高仿,小五这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挂了电话,她还在发呆:为毛梅景铄偏偏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哎?拜托啊……她的职业道德是去伪存真,这这这……高仿?!打死她都不愿意买卖高仿! 算了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隔日,小五收拾收拾行李,就去往上海火车站和梅景铉汇合了。 路上在肯德基吃了个早餐,结账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又打包了一份,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 梅景铉早早就到了,她进了火车站的时候,看到他坐在一张椅子上看报纸,旁边一个便服的是他的保镖reads();。清晨的阳光洒在这位大帅哥的身上,把他的眉眼衬托的更加潇洒俊美。不由得,她的心口又开始发烫了,于是凑了过去。 保持一点点距离:“景铉,早上好啊。”说完了以后,她拎出一个小袋子:“早饭吃了吗?” 梅景铉放下了报纸,迎面而来的是一份打包的结结实实的早餐。 “给我的?” “当然是给你买的,你吃不吃油条?” 梅景铉顿时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他不怎么碰油腻的东西,而且已经吃过了早饭。但是这一袋子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小五别过脸去,她已经不敢看他了。因为一看他,心跳就非常非常厉害:“哦,没什么……今天肯德基打特价,第二份早餐半价。” 正说着,广播提示他们火车来了。 小五还是第一次乘坐高铁,觉得蛮新鲜的。兜兜转转就到了入口处。和谐号进站前五分钟,他们才进入了站台。 站在台阶上等车的时候,小五还特意用手机拍了几张照――背景是身后的匆匆人流,她举着v的手势。 梅景铉在旁边道:“这么兴奋?” “当然,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火车站长什么样。” 这时候火车开始进站了。她望见火车头使出了轨道,开始减速停车。 出于安全考虑,梅景铉带着她跟着人流一起退到了安全线以外。但刚退了几步,身后却一下子撞上了什么东西。她顿时被人群挤到了一边去,接着,她听到了梅景铉在不远处喊了一句:“小五?”她张口正要说:“我在这里!” 背后却被谁猛然一推。这推的力道如此之大,这一瞬间,她根本站不稳,踉跄了两步,就一头栽倒到了铁轨的下面。 一切发生的太快,在别人的惊呼声中。她抬起头,看到了呼啸而来的火车…… 一秒钟延长成了数个片段。就在她抬头的这短暂片刻,火车已经由远到近……她的瞳孔变得很大,里面倒影出了火车头,以及站台上数十张惊恐的面孔。她有反应的时刻,只能直起腰,但是根本无法摆脱这缠人的吸引力…… 我要死了。 她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但就在这生死瞬间,却是谁忽然抱起了她。 没有反应的功夫,只有拼命保护的呵护。这个人就把她抱出了铁轨。然后一同摔在了车轨彼端。那火车车轮几乎是擦着她的脸蛋飞驰而过的。 惊魂未定的时候,她听到了熟悉的心跳。 是他!他,他是怎么有勇气面对火车头还敢冲下来的?!她都想不太明白了:这个男人……到底蠢到了什么地步?!人在那种情况下,只要稍有犹豫就来不及救人,可梅景铉还是跳下来了。他真的不要命了吗?! 但这一刻,梅景铉把她紧紧抱住。彼此沉默无言,只有他后怕的心跳近在咫尺。 “我,我没事。”她终于说出了话:“我们没有死。” 梅景铉当然知道他们没有死,只是刚才站在站台上看到这一幕,他本来不敢跳下铁轨的,甚至想:小五死了,弟弟就少了一个助手。只是,他又忽然想到了一张照片:是那天吴叔拿给他看的,那份档案袋里的照片,那个血淋淋的瘦弱身躯,那个蜷缩成一团,被死神所光顾的孩子……然后,他的大脑里就出现了一片空白reads();。 如果是他的话,他会不会尽全力去救那个小小的女孩,告诉她“别害怕”呢?会不会让她不再疼痛,不再笑容中藏着阴霾,不再面对别人的伤害,无能为力呢? 他并没有回答自己,只是跳了下来。于是就有了现在,她安然无恙地躺在了自己怀里。 何曾有幸,他拥抱住了她。 冷静了片刻,梅景铉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小五,回去给我写一万字报告。”语气恨恨的,却害怕到手指忍不住颤抖。 “哦。”她不禁掐紧了他的脊背――梅景铉,现在你说什么,我想我都会答应了。 爬上站台之后,小五看到乘警已经过来了。梅景铉的保镖头子萧昊把他们拉上了车站。乘警还问她了:“你怎么掉下去的?” 这一问,小五顿时怒上心头――刚才是谁推得我?!她措辞严厉地陈述了自己的遭遇。 梅景铉则是要求看监控。 “孟小姐,梅先生……你们等等。”铁路局的工作人员立即去调取录像过来了。 事情就在几分钟前发生的,录像片段很快就调了出来……梅景铉和她一起看了事情的经过。 进入站台等待,她先微笑着拍照,然后火车进站了,她往后退……这时候,身后走来一群等待上车的旅客。其中一个人走着走着,猛然侧身伸出一只手,大力推了她一下…… 梅景铉死死盯住了这一幕―― 这人戴着的口罩,围巾,鸭舌帽,墨镜……包裹得结结实实。连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小五跌落下去以后,站台上顿时一片骚动。人群在惊呼大叫,还有好心的人走到站台边缘,对火车做出了叉的手势,示意火车停下来,要救她一命。 而这个推人的男子立即闪身到了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 现在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场蓄意的谋杀。只不过未遂。 梅景铉不假思索报了警,过来和她商量的时候,她喝着水平定心神:“少爷……我们不是还要去南京的吗?现在怎么去?”和谐号已经开走了。 “下午我开车带你去南京。”梅景铉也倒了一杯水,她看到他脸上擦破了的血痕还在,冠玉般的脸庞上多了这一道,不儒不酷,只是看起来有点惨。这惨她要负100%责任,于是自告奋勇拿出了一个创可贴,撕了最外面一层,站起来小心翼翼道:“你别动。” 梅景铉果然不动了,她细细的手指按压在他的伤口上。不轻不重,指端有一股檀香的清芬。这一点接触也撩得人心痒……只是很快她的手指就离开了。 小五内疚不已:“大少爷,你没事吗?” “没事。”梅景铉觉得她一口一个大少爷叫的膈应,于是道:“喊我的名字就行了。” “景铉?” 梅景铉呛了一口,却是被她软绵绵的口气给弄得心里一颤――没办法,他现在真的没办法对付小五,这丫头真的就是他的小克星。 一整个早上,他们匆匆忙忙报案录口供,警察局说会给她一个交代。然而找人这件事,大海捞针真的很难啊。 下午吃过饭小五就上了梅景铉的车子。上海到南京的路程不算远,一路上,她坐在梅景铉的身后,发呆了一会儿reads();。过快速路口停车的时候,她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拿出了手机,解了锁。 她调出了自己的第一张自拍,第二张自拍……直到第三张自拍。她看到了,监控镜头里没有拍到偷袭者的正面。但是她无意中拍到了凶手的正面照。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的脸,虽然带着口罩和墨镜,但嘴巴边缘一圈的胡茬还是清晰可见。 她立即把这件事告诉了梅景铉。梅景铉听完了她的话,看了看照片:“照片发给我。” 她立即把照片发给了梅景铉,他自然知道下面该怎么做的。而她做不到那些。 晚上下了车,她看到了南京国际酒庄的金字招牌。 到了宾馆里面的时候,她才从早上的那一场失魂落魄中回过神来。不错,一路上她都在走神。好像那火车呼啸过去了,自己还碾压在底下。生死之间,那种可怖的形容无法用语言去表达,所以对梅景铉的感激也是无法表达的。 所以,晚上和梅景铉一起吃饭的时候。谈话间,她再次表达了感激:“多亏了你,我现在还能吃这一顿饭。” 梅景铉看着她,目光温柔专注:“小五,当时那种情况下,你出了任何意外,我都无法独善其身。” “……”低下头,现在明白了什么叫做“娇羞”。 他说话真好听。小五不得不承认,梅景铉是她遇见过的,说话最客气,最温柔的男子。只是,他老是说出一些让人误会的话出来。孟昕就是误会了他的话,所以有了其他的想法。现在,她才不要当第二个牺牲品。该澄清的也必须澄清。 “大少爷。”她换回了称呼:“当时那种情况下,就算你不跳下来,我,我也不会怪你的……现在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别这么客气了。” “小五,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当什么救命恩人。” 她不明白了:“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把生死置之度外?这个念头,她一路上想,都没有任何的解释。 为什么?问得好。梅景铉也很想问自己:你缺了哪根筋?你要什么女人没有?为什么独独看到孟小五有危险的时候,会忘乎所以?!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这是他喜欢的女孩。 年前的错过,不过是加深了一种相逢恨晚的遗憾罢了。如果当时孟昕是她,是他先遇到孟小五,可能,那一个月里就会无法自拔。拖延到现在,辗转了半年的功夫。不过是把这种感觉延迟来临罢了,早晚,他知道自己都会迷上她的。 他是男人,不需要遮遮掩掩。于是直接告诉了她:“因为我喜欢你,小五。” 一般女孩听了这话,不是害羞就是兴奋。可小五还傻乎乎地问:“为什么?是因为我在古董鉴定方面的造诣很高吗?” “当然有这一点成分在,不过小五,我也老大不小了。也到了……需要一个女人的时候了。” 她顿时明白了这个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不是她以为的那种的喜欢。顿时,女人面对告白时候的反应一股脑涌了上来。 她脸红了,语气也不是那么利索了:“梅,梅景铉……你这样说我会很为难的。就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也别开这种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小五,我并不想为难你,我们可以慢慢来。”他说:“我说这话,不是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要你接受的。” 言外之意,不接受也可以。 第032章 孟青【修】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不接受?当然不能接受的。 她根本没有任何的恋爱计划,就算有,梅景铉……也不在考虑范围内。一来,她毕竟欠了梅景铄这个大人情,二来只怕她对梅景铉的感情,还是阴阳尺的缘故居多。如果问问自己的心,到底向着哪一头?只怕没有个结果。 两个男人,都对她有救命之恩。都是好人,都值得人去信赖……恩与义,她现在真的很难以抉择。 没结果之前,她不会轻易许诺任何一方。 “少爷。”小五深吸一口气:“我……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打算。” 这个回答,也在梅景铉的意料当中,他并不意外。只是道:“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大少爷。”她真心诚恳道:“我愿意跟你做朋友的,但是其他的事情……”没有多大可能。 “小五,我不是要做你的朋友。”梅景铉直截了当道:“是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她无语问苍天,梅景铉这目标不是一般的明确啊!倒让她这个被告白者显的被动了。 不过,她也要问清楚的:“如果我不是你的女朋友,那,我们还可以做什么?” 梅景铉的回答也很简单明了:“敌人。” 不错,不是女朋友,那么很大可能以后就是敌人。这个小五自己都清楚,梅景铄培养自己,为的就是对付他哥哥。想到这一层,她更加明确了“放下此事不说”的决定:“那,我们以后再说。先救人要紧。” 于是这个夜晚,就被这么糊弄了过去。 但,梅景铉的告白产生的效应,却是令人始料未及的。 小五真的很想把这个男人的身影从脑子里剔除去,但是,越是想要忘记,记忆的反而越深刻。 这不,梅景铉带着她出去的时候,她总是不敢看梅景铉的脸色reads();。但是无人的角落里,又会偷偷看着他。心脏跳的厉害,似乎靠近了,就可以让全世界听到她的心跳。归根到底,少女的矜持就好比北宋影青瓷器一样的易碎。 这天,梅景铉来到了秦禾的店里,要亲自审问过手郎世宁真迹的伙计。 秦禾开在南京的古玩店叫做“知芳斋”,专门经营高古瓷器和明式家具。 接待他们的,是秦禾的古玩店的一位王经理,王经理告诉他们:“梅先生……那一幅画,是我们这里一个叫李建利的伙计收购来的,现在他人已经去了警察局。不过跟李建利一个宿舍的伙计孟青从北京回来了,我把他叫过来问问。” 孟青?小五觉得这个名字略耳熟,等到这人过来了――呵。这不是三哥吗?! 显然,孟老三,哦不,孟青也认出了她。一进来,他的目光就落在了自己身上。想来,他们往日有仇,今天仇人相见,按照道理应该分外眼红。但不知为啥,小五觉得这人的眼神不红,而是绿幽幽的,总之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梅先生,这就是我们店里的伙计孟青了。孟青,这是和盛拍卖行的梅大少爷。” 孟青置若罔闻,只是盯着她的脸庞看。直到梅景铉咳嗽一声:“你就是孟青?” “是。” “你是什么地方的人?” “苏州人。” 梅景铉瞥了小五一眼,继续问道:“关于那一幅画,李建利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李建利他只告诉过我,去年的五月初,他从西街的古玩市场上得到了这一幅画,那卖画的是个外地人。他不识货,用三千块钱就把画给卖了。后来他把画给了老板,老板很赏识这幅画。奖了他十万块钱。”孟青倒是口舌灵巧。 “那,李建利买货有没有跟那人立下什么字据?” “没有,那人是散客。李建利他得到了画,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事情是五月份发生的,那么你们老板第一次公开展览画,是在什么地方?” 这个王经理知道:“第一次展览就在店铺里面,老板他请了这条街上几个有名的书画专家过来看了看,都认为是真品。时间是五月十号。” 梅景铉点了点头,又问孟青:“那李建利是什么时候入职的?你又是什么时候入职的?” 孟青看了小五一眼:“李大哥他五年前就跟了老板,我是去年十月份入职的……梅先生,你身边的这位孟小姐应该知道我的来头。” 小五叹了口气,刚才他们就大小眼互瞪,这气氛也太尴尬了点。这不,梅景铉一直时不时瞥向她这边,整个眼神都冷了下来。 还是站出来说清楚吧!她还是那个称呼:“三哥。” 孟青意味不明地笑道:“小五妹妹,大半年不见你了。看样子,你在上海过得不错。” 她不能说“三哥你也混得不错啊。”看秦禾现在的处境,只怕孟老二,孟老三他们都过得不好。但不接话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于是便坦然道:“各人自有各人的过法。三哥,秦先生和我们家少爷现在都在监狱里待着,还是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小五妹妹,你想问什么。三哥一定回答你。” 这又把提问的权力转到她身上了,梅景铉也示意她:“你来问reads();。” 看梅景铉已经揭盖子喝茶,她这下不得不站出来问了。但是问什么好呢?她又不知道内情。 只能问一问古董相关的:“秦先生邀请了这条街上的什么人进行过鉴定?” 孟青不紧不慢道:“潭锡君潭老先生,刘长云刘老师傅,还有东边长干行里的周达山周老先生。他们三个都是南京的书画鉴定专家。三个人都合计说,东西是清代中期的文人画。是真品。但是题跋被人裁去,裁去的年代在解放以后。” 她点了点头:“秦先生有没有让你们找过古画残缺的部分?” “没有,不过老板说过,古画极有可能是文.革那段时间被损毁掉的。反正作者已不详。” 小五略一思忖,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既然东西本是江西瓷厂的旧藏,而且只有吴青梁和陆修远两个人知道。吴青梁,也就是孟爷爷那时候尚且不知秦禾就是张云坤,也没有戕害他的必要。那么,剩下来的…… 难道说,当年陈归宁的徒弟之一――陆修远还活着吗? 哎,如果自己恢复陈归宁的记忆就好了……不过话说回来,恢复了她的记忆,想必她就不是单纯的孟小五了。陈归宁的身上有太多的谜,有太多的伤怀。她不想当那么复杂的一个女人,即使她足够传奇,却也足够悲情薄命。 回到宾馆,下了车,她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梅景铉就站在她的身边,忽然道:“小五,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一个哥哥。” 她坦然一笑:“其实我一共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我们都是孟爷爷收养的孤儿。” 梅景铉看着她:“那个孟青好像很记挂你?” “我把爷爷的藏书给烧了,他挺恨我的。”其余的纠葛她也不记得。 “那你不准单独跟这个孟青见面。我看他似乎对你还怀恨在心。” “知道了。”她笑了笑:“我跟他们的关系,在爷爷去世的时候就结束了。除了大哥以外。” “你大哥我已经嘱咐过福佑楼了,他现在工作的很好,他的舍友也很照顾他。你不用担心。” 她刚想说谢谢,却是抬头看到了梅景铉的脸凑得很近,还轻笑道:“小五,你今天的表现很好,月底想要什么奖励吗?”……拜托,这里是外面!她一眼瞥见了那个姓萧的保镖,虽然人家望天装作没看见,可这么公共场合的……太令人想入非非了。 她也压低了声音:“梅景铉,你到底想干什么?咱们只是同战线的盟友而已。” 梅景铉置若罔闻:“小五,晚上有时间一起吃个饭?明天带你去秦禾家。” 她把脸一抬,秦禾家肯定要去的。只是道:“大少爷你很闲啊,你弟弟还在监狱里呢。” “景铄他向来不知道天高地厚,多待几天监狱抵得上多读十年书。” “……你果然不是个好哥哥。” “我当然不是个好哥哥,但我会是一个好男朋友。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她觉得好笑:“大少爷,有件事我要跟你澄清:二少爷没有出来以前,我是暂时不会考虑任何跳槽的事情的。你好之为之。” “连吃个饭,谈一谈上海那边的案子都不可以?” “这个可以reads();。” 梅景铉笑了:“那,就在隔壁四楼的双人餐厅吃个简单的便餐如何?” “好。” 然而,事情同意的轻巧,结果刚刚辞别了梅景铉,她就接到了一通电话。是知芳斋打来的,副经理指名道姓要她接电话。接了电话一听,却是三哥孟青的声音:“小五,晚上有时间吃个饭?我们兄妹两个也大半年没有见面了。” “不好意思三哥,晚上我有客人了。” 那边嗯了一声:“那可惜了,正好,有关那一幅郎世宁真迹,三哥得到了一个线索。本来想告诉你的,你既然没时间。那三哥就不说了。” 她吃了一惊,立即思忖了下:去秦禾家,大概也找不出什么线索。于是道:“我可以跟你一道吃饭,不过吃饭地点得是我指定的。” “那没问题。” 她指定的地方就在这间国际酒庄的旁边,一家规模和酒庄差不多大的私人饭店。晚上先推了梅景铉的饭局,借口是身体不舒服。梅景铉也没多计较,只是道了句好好休息。她可没时间休息,前脚挂了电话,后脚就去了隔壁饭店。 酒店的安保很令人放心,她没有订包厢。就订了三楼双人餐厅靠门的一席。 孟青到的时候,香槟和牛排刚刚上来。熬得厚厚的奶油蘑菇汤也端了上来,香气四溢,但小五碰都不想碰。这些甜津津的东西,晚上吃腻的要命。 “三哥。”她还是那个称呼:“你手上得到了什么线索?” 这么单刀直入平白直叙的提问,让孟青笑了笑:“怎么?那梅二少进号子了,你在外面急得团团转?” “他是我的老板。”她知道这不是什么叙旧,分明就是一场谈判。所以道:“三哥,你到底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跟我说。” “我跟二姐投奔了秦老板,二姐她现在混得可以,本来嘛,女人最大的筹码就是漂亮。”说完,三哥瞥了她一眼,显然现在兄妹中容颜最出众的是她。这倒是没想到的――当初那个乱糟糟的黄毛丫头,如今出落得跟玉雕的人一般。 他收起了其他的思绪,淡淡道:“但是我就不行了,秦老板始终当我是个跑堂的,天南地北的出差还没有什么补贴。” “你不想跟秦老板干了?” 孟青点了点头:“小五,你看我现在混得还不如你。” 这些发牢骚的话,她一点都不想听:“那你手上的线索是什么?” “那个李建利当初收购了那一件郎世宁真迹的时候,顺便还收了一件小的蝴蝶头钗,卖家是同一个人。他挪用了公款收的小玩意,后来也没报账,想私底下把那蝴蝶头钗脱手卖了发一笔财。这件事,李建利只跟我说过。” 她立即明白了:“卖出去了?” 孟青摇了摇头:“还放在库房里面,地点只有我知道。” 她想了想,立即有了主意:“这样吧……我明天正好跟梅大少爷去秦禾家,秦家不是靠着知芳斋吗?我先去知芳斋跟你一起去看看东西,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那我再告诉梅少爷。至于能不能为你某个职位……就看少爷的意思了。” “那好。”孟青点了点头。 其实小五嘴上这么说,心里根本不想帮这个三哥。其余的不说,三哥和二姐是知道孟小五的底细的reads();。万一他们发现她现在精通古董了,肯定会露出马脚的……所以,她只想用“阴阳尺”看看那小玩意,三哥想跳槽?那也别指望她! 隔日,梅景铉去往秦禾家,她也缠着要去。 显然某人还记着昨晚的爽约:“小五,我记得我是说一起吃饭我才带你去秦家。” “大少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这样,今晚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梅景铉回头看了她一样,只见小五双手合十做恳求状,好像一只乞讨的猫咪,笨笨的小指甲都合在了一起去。看上去像是十片淡粉色的花瓣。皮肤更是象牙一般光滑白皙,看上去就……非常可口。可口到令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他牙齿有点痒:“跟着来可以,队伍最后。” 她乖乖站到了队伍最后去――巴不得站在这个位置呢。 到了秦禾家,她也不跟着梅景铉进去,而是借口上卫生间先去了一趟知芳斋。孟青早就在这里等着她了,看到她来了,也寻了个借口离开了店面。然后带着她去了库房。库房里面他们是进去不得的,但孟青告诉她东西就在外面。 他打开了一个不起眼的博古架的,从一个暗格里拿出一件银点翠蝴蝶头钗。 小五走了过去,事先已经把阴阳尺放在了袖子里。所以一上手这小小的头钗,她就有了感应。 感应是左眼开始疼痛,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左眼。忽然眼前好像浮现出一幅画面。 那是一条窄窄的雨花石小路,一个身材佝偻的中年人撑着一把破旧的伞。四周一片水汽腾腾,能见度大概只有短短几米的距离。忽然,他停下了脚步,迎面又走来一个人。 来人是个粗壮的汉子,身上纹着半条水龙。 “钱哥,您找我有什么事?” “嗨,一桩小生意,上海那边有人拜托我把这件东西交给知芳斋的人。事情做得要隐蔽一点……你就到那边夫子庙的古玩市场上找一个叫李建利的人。先推销这个小蝴蝶玩意,然后再把这幅画拿出来给人家看。明白了没有?” “好嘞,钱哥。”那人又问道:“没有别的事了吧?” “没有了。嘁――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么点芝麻蒜皮的小事还找我钱哥……” 中年男子扔掉口中只剩下半截的中华香烟,点上了一根新的烟:“不说了,你快去办。” 画面到此却是戛然而止了。 小五定住了心神,孟青在一旁问道:“看清楚了没有?” “看清楚了。”她把这一件银点翠蝴蝶头钗还给了孟青:“待会儿我就跟大少爷说说。” 出了知芳斋,她深吸一口气――原本以为看到了这一只头钗,就可以看到是谁做下的了。没想到这人的警惕性这么高,还转手了一个中间人。现在,她的线索只剩下这个“钱哥”了。好在夫子庙不算大,到处打听一下或许有结果。 想着想着,已经到了秦家。小五走进了秦家客厅,只见走廊的一边摆着一个博古架,上面摆满了各种明清瓷器。看得出来,秦禾对明清瓷器情有独钟,连摆在扶手桌上的装饰物,都是一件真精新的青花百鸟朝凤图大罐。 除此之外,还有明代的甜白釉,清代的青花太平有象尊……等稀奇的古董玩意。 夫子庙古玩街第一古董商人,这个名头果然不是吹出来的。 第033章 横梁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客厅里,梅景铉跟秦禾的管家在谈着话,小五凑近了听了听。这管家说话处处小心,梅景铉问他什么,都打马虎眼糊弄过去。听得她觉得好笑,也没心思再站在这里了。眼神忍不住往博古架上瞄一瞄。这一瞄她的眼神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博古架的中间,摆着一件奶白色的瓷碗。这是个新物什,绝不是什么古董。这种程度的白……一定是骨瓷,骨瓷是新的瓷种,绝对不是什么古董。这骨瓷怎么摆在一大堆古董的中间呢?她有点疑惑,走到博古架面前,左眼又开始疼了。 这时候梅景铉站了起来,来到她的身边:“宋管家,这些就是秦先生的收藏?” “对,这是少爷最喜欢的几件古董……” 其余的话,小五渐渐听不到了。因为她的注意力全部摆在了这一件骨瓷碗上,左眼开始越来越疼。疼的她揉了揉,袖子里的阴阳尺接触到了左眼。又是激得一疼,但是一疼过后,她忽然感觉到了周身一阵冰冷,好像一下子就坠入了冰窟。 骨瓷上开始出现一些画面。 和那些年代久远的古董不一样,这一次她所看到的不是古董的记忆……而是人的记忆reads();! 画面昏昏暗暗地,光线又很黯淡,她隐约瞧见一个不算陌生的男人侧影。这个男子的脸一半在光处,一半在暗处。他点了一支烟,抽的时候又咳嗽不止。“妈了个巴子!”男子粗俗地骂了一句,就把烟头踩灭了。然后转身离去。 她认识这个人――是,是陆修远!她在那郎世宁真迹的画心当中见过他的! 但,这骨瓷的记忆片断却是断断续续的。她的左眼前出现一片空白,继而画像就全部消失了。反倒是左眼的刺痛,不减轻,反而更加刺入心扉一样。疼的她忍不住揉了揉,又揉了揉。揉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直到一只手覆盖上额头。 这手宽宽厚厚的,是梅景铉近在咫尺地问:“小五,怎么了?是不是眼睛疼?” 是疼,可是奇怪的是,梅景铉一接触她就不疼了。于是摇了摇头:“刚才有灰吹进眼了。”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那件骨瓷,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离开秦家的时候,她跟梅景铉坐一辆车。刚上车,梅景铉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她看他挂了电话的时候,脸色不太对。于是问了问,哪知道梅景铉沉默了一会儿,才告诉她:“小五,和盛拍卖行的书画修复师徐子鸣徐老师傅去世了。” “什么?!”她吓了一跳:“徐老师傅……不是上个月还好好的吗?” “徐老师傅是服毒自杀的……他说,自己陷入了这桩国宝盗窃案。外面流言蜚语不断,一生清白毁于一旦,所以就自杀表示清白。” 小五沉默了,她知道这些流言蜚语―― 作为国内古董修复界的翘楚,徐子鸣曾在故宫待过十二年。所以这一次故宫国宝失窃案,徐子鸣被警方列为第一嫌疑对象。文化界也传言:是徐子鸣当初在故宫干活的时候监守自盗,才让这一幅国宝级的文物流落到和盛拍卖会去。 还有人说,徐子鸣丧心病狂,偷窃了国宝以后还把国宝的题跋全部剪裁掉,以此掩盖自己的罪恶…… 总之,种种流言对这位清白了一生的老修复师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名誉损失。但没想到,这些流言把一位老人的生命逼到了终点。 梅景铉吩咐了萧昊几句话,又对她道:“小五,今晚我就不陪你吃饭了。徐老师傅的家人在南京,我要代表公司去探望一下他们。” 她点了点头,觉得心中很不是滋味:“你去吧,好……好好安排一下徐师傅的身后事。” 下了车的时候,她的思绪还在神游天外。走路的时候,差点撞到了花坛。幸好身后跟着的萧昊扶了她一把,她这才没有跌倒。却反应过来――这保镖怎么跟着自己?于是问道:“你……你怎么没有跟大少爷在一起?” “大少爷让我保护好孟小姐您的安全。” “哦,我没什么的。我马上就回房间了,你该干嘛干嘛。”她一边说,一边走入了电梯。 其实到了房间,也觉得心头略不安稳。不仅仅是伤痛徐老师傅的死亡,还有,还有从刚才开始心脏就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她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左眼――这里是痛感的源泉,到底怎么了我?! 不管了,今晚反正不要出去……先睡一觉吧。真是糟糕透了的一天。 她立即洗了个澡,就缩进了被窝里睡觉。这一招果然有效,几分钟后她就陷入了睡眠。 然而……凌晨时分,被子动了动reads();。小五忽然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左眼痛的简直铭心刻骨,她却毫无反应地呆滞在床上。 现在是夜里,四周漆黑一片。 她的身上全部是冷汗,也顾不得擦拭脸上的眼泪,她猛然拉开了窗帘。只见一点点熹微的月光正透过两块小小的玻璃照进来。 但房间里其余的地方,有一种接近墨水般的漆黑。 她没有多想什么,翻身下床,穿好了衣服。然后颤抖着手旋开了门的把手,出门的时候,她像是一只无神的幽魂,甚至没注意到自己还穿着拖鞋。酒店里值夜班的服务员看到了她,问了几句,她都敷衍了过去:“我出去看看夜市。” 她一路跑到了大街上,伸手招呼了一辆车。国际酒庄处于玄武湖附近,这里是中心城区,就是深更半夜外面也车流不断。 坐上车,她才注意到现在是什么时间,于是问司机:“师傅,鸡鸣寺开门了吗?” “鸡鸣寺?”司机也是纳闷了:鸡鸣寺是南京玄武区的著名景点。位于鸡笼山东麓山阜上。但是你说大半夜的,这景点有可能开门吗?于是道:“还早着,小姐,你不如找个店先住下来……明天早上九点去登鸡鸣寺正正好。” “不必了……师傅,到鸡笼山脚下就好。” 司机也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客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 到了鸡笼山,她下车付了钱。只见面前长长的山道上站满了路灯。就算是大半夜的,山路也清晰可见。她寻到了去东麓的路,顺着石阶开始攀爬。虽然是第一次来到这什么鸡笼山,但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迷茫――她知道自己去哪里。 那个梦……刚才的梦。不,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可是为什么梦里的情景那么栩栩如生?!为什么她会哭,为什么左眼好疼好疼?!尤其是看到他死去,他被烧为骨灰,他被做成一件骨瓷的时候……像是一把刀子一刀刀割下了自己的肉。好疼,疼的几乎骨头都要碎开了。 醒来的片刻,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孟小五,还是目睹了徒弟相残的陈归宁。 就在刚才的梦中,她看到了早上遇到的那一件骨瓷的来历。 那个叫陆修远的男人,穿过了长长的深巷。然后,清晰的眉目依旧如昔。好像他曾经木讷地对她笑过:“师父,我是个大老粗。绣花的活儿我不会,不过这个小狗儿还是缝的蛮好,你就拿去玩儿吧。”“师父,你喜欢海棠还是牡丹?我把后院的芍药全部砍了,种上你喜欢的花儿好不好?”“师父,我打了一只野兔给你补补身子……” 而她躺在床上,慈祥的目光宛然:“修远,别胡闹了。帮你师弟干活儿去。” “师父,你身体不好,老躺在这里多无聊。我去山上捉几只小雀儿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她淡淡地摇了摇头:“小雀儿就没有它们的父母了?修远,你不如多修几件古瓷给我瞧瞧。” 陆修远挠了挠头:“嗨,师父……这库房里的碎瓷片那么多,我哪里修复得完啊?再说了……我老是干错事,被青梁还有程禹他们两个嘲笑……还是陪着师父您好。要不然,师父您再给我讲一讲宋代的镶口补画是怎么回事?” 她看到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陆修远,在陈归宁的面前乖巧的如孩童一般。 五个徒弟中,陆修远并不算突出的那个。 论手艺,没有吴青梁,沈遇安好,轮相貌才华,又远远不及张云坤和程禹reads();。平日里,陈归宁对陆修远严厉居多,而陆修远心痴,对待师父忠心不二。直到陈归宁被大火吞噬的当晚,也是他和吴青梁两个闯入了已经陷入火海的屋子。 火海里,他们看见的一幕是:师父死了,死在了张云坤的怀抱里。 “师父!”陆修远的一声悲怆的长啸,几乎贯彻了整个大火燃烧的江西瓷厂。 但是一根横梁倒塌下来以后,师父的尸体,以及张云坤都不见了。 但画面一转,时光悠悠,又不知道经过了几个年头。 陆修远还是那副邋遢样子,只是下巴上蓄了一圈青色的胡茬。他站在邮局的电话亭里打长途电话。看得出来,这是个手机不流行的年代。 虽然还是那样一张年轻的脸,却充满了淡淡的乖戾阴霾。 时间已经拨到了1985年,陈归宁已经去世了两年。张云坤也从广西来到了南京夫子庙来谋生。 “青梁,我找到张云坤这小子了!狗.日的跑到了南京来!对,就在南京夫子庙古玩街。” “你别在云南瞎晃悠了,快到南京来!我打算把这小子的老巢一窝端了,找不到师父的尸骨,那我就跟张云坤拼个同归于尽!” “别冲动?!青梁,我陆修远这条命是师父给的,张云坤这个凶手……我必定砍了他的头!” “你让我等等?不成,拼命有我就够了,你先别暴露。我们约定个地点……就鸡鸣寺吧,我要是拿到了师父的遗骸,就把东西埋在鸡鸣寺后山上,树上挂一根红绳子。到时候你去取,我来跟张云坤这小子周旋,你务必把师父的遗骸保护好!” “什么?你说找沈遇安那小子帮忙?那小子心术不正。我信不过他!” 说完,陆修远就挂了电话。然后脱掉了军绿色的上衣,换了一件黑色的圆领衬衫走了出去。 画面一转,陆修远已经来到了夫子庙古玩街的深处。那时候,街上的房子大多是水泥平房。他等到了晚上,顺着一棵树潜入了一所民房当中。轻轻一跳,就落在了人家院子里。陆修远也不看别的地方,却是走向了院子中间的一口大井。 陆修远是土夫子出生,钻一口井不在话下。当即在井口绑了根绳子就潜了下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绳子才动了一动。紧接着,陆修远……不,一个浑身上下都是血的人出现了。他抱着一个用印花碎布包裹着的物什,手指缝里都在滴落着血液。精壮的手臂上有两个弹孔,这是射击伤。而血洞洞的左眼则是打击伤。 陆修远爬到了上边,咳嗽了一声。就喷了满地的鲜血渣子。但他的脸上丝毫没有害怕的情绪,反而有一种解脱般的恣意。他掏出一把刀,割断了绳子。然后就抱起这个布包快速离开了。一路上,血迹斑驳。洒满了那年头的青石板小路。 陆修远始终保护着这个布包,好几次都要踉跄倒下,都靠着顽强的毅力继续前进。 终于到了鸡鸣寺后山。他把一条染血的布条记载了一棵半人高的小槐树上。然后挖了个坑,把包裹埋了下去。做完了这一切之后,陆修远解脱般的笑了笑。又“砰砰砰!”磕了三个头:“师父,您入土为安,徒儿马上就就去地下见你!” 说完,陆修远一秒钟也没有耽搁。他存心要引开张云坤,就从相反的方向离开。一路来到了玄武湖旁边。这时候,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湖水荡漾,他掬起一把水,洗了洗自己的左眼。仿佛要洗下眼前重重的血幕。 但老天爷没有再给他洗第二把的机会。 第034章 跪拜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背后走过来一个人,同样也是伤痕累累,浑身血迹。不过,他手中有一把枪。 张云坤到了。 看到这个昔日的“师弟”。陆修远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表情。就在刚才,就在秦家井下的密室中,他们师兄弟两个进行了一场殊死搏斗。他先偷袭了张云坤,抢走了师父的尸骸和那一把压在骨灰盒上的阴阳尺。却被这小子开枪打中了。 现在,张云坤赶到了。他毫无胜算,但是心愿已了,也算死得其所! 陆修远现在只想大笑!痛痛快快地笑一场!所以,他嘲讽道:“臭小子,怎么样?!现在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 张云坤的脖子上被他用铁钩子勾了一下,现在也在源源不断地冒着血。当时要不是他反应快,现在整个头颅都被砍了下来。 仇人相对,张云坤居高临下道:“金革钩陆修远,果然名不虚传reads();。今天师弟算是开了眼界。” 说完,张云坤举起了枪。他阴鸷的眼神中充满了怒火:“师哥,师父的骨灰盒在哪里?” “师父的骨灰盒……嗬嗬,我把,把师父的骨灰盒扔进了这玄武湖里。” 说完,陆修远又是一阵咳嗽。知道大限将临,他闭上了眼睛。 但张云坤慢慢放下了举起的枪,也抹了一把顺着嘴角留下来的血迹:“陆修远,你以为你是成全了师父?!错,你这是害了师父永不超生。” “一!派!胡!言!” 大概要说服陆修远把陈归宁的遗骸交出来,张云坤收起了刚才那敌视的语气。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来硬的,只会让这陆修远死得更快。但不赶紧逼问出来,以陆修远现在的伤势来看,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必须马上问出骨灰盒的下落。 “师兄,我们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不识自家人。”张云坤淡淡道:“你爱师父,我也爱着师父。归根到底,我们师兄弟的目的是相同的――为了让师父过上好日子而已。只不过,师父的情况……你们根本不知道。” 陆修远冷冷一笑:“你杀了师父,夺了师父的尸身……还有脸说这话?!” 张云坤只是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师父早就不是常人。陆师兄,刚才你也看到了,师父的骨灰盒上压着一把阴阳尺。那玩意……是你,吴师兄,还有我三个人从古滇国王陵中盗掘出来的,你知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来历?那是一把被冤魂诅咒的尺子,持有者,可以使用那尺子进行阴阳界的交易,但是死后却要献祭自己的灵魂。” “一派胡言!张云坤,你无论怎么狡辩……我都不会告诉你师父的骨灰盒在哪。” 张云坤定了定心神,他是个出色冷静的人。可现在有些不淡定。却是质问道:“杀了师父的凶器,你们可曾看到是什么?” “我和青梁都看到了――一把木柄的刀!” “那不是木柄的刀。那就是阴阳尺。”张云坤的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却是自嘲般的语气:“师父恨我,她恨透了我。她不仅要我死,还要我下地狱。就跟阴阳尺定下了契约,用自己的生命作为祭祀,让我死后陪她一起下地狱。她的心比你们想象的还要狠……那一场大火,是她自己点燃的。目的就是烧死我这个叛徒!” 陆修远呆住了。 当初师父的房间起了大火,他跟三师弟吴青梁两个不管不顾地跑了进去救师父。看到的却是张云坤抱着师父的尸体,尸体上还插.了一把木头样的东西。若不是当时一根横梁倒了下来,阻绝了他们的路,这张云坤也不会带着师父的尸体逃跑! 可张云坤告诉他:师父是被那一把阴阳尺给害死的。那把烧死若干人的火……是师父自己放的! “你,你说什么?!我不信!你胡言乱语栽赃师父!” “师兄,到底是不是栽赃。你可以去查查南昌邮局电报处的电报档案,师父留了不少信在那里。你可以看看……师父早就恨透了我,也早就准备一死来报复我。你以为,师父为什么在最后的时间里,遣散你们几个徒弟?” 陆修远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解,的确,陈归宁遣散了他们几个徒弟。似乎已经预料到了穷途末路。却唯独,把张云坤留了下来。 但他仍旧不相信那一场大火是陈归宁放的:“你,你简直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言乱语,你知道师父为什么恨我入骨吗?” 陆修远恶狠狠地瞪着他,却听张云坤自言自语道:“因为,师父她后来察觉到了,我为了她,杀了许多人reads();。她恨我,所以报复我。可她一点都不谅解我的这一片苦心,还对我下了诅咒。她要我也一同下地狱。所以……她把我的命格,掺入到了她自己的命格当中。我也成了这阴阳尺的主人,我也要感受跟她一样丧失亲人的痛苦……” “你,你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但张云坤的语气中掺和着一抹痛苦的笑意:“师父死去的时候,我早就不想活了……但师兄,我还活着,是替她活着。只有我还活着,她的诅咒就不能生效,她也就有机会再复活……而这一把阴阳尺和骨灰盒,是她复活的关键。” 陆修远大吃一惊,一股沸腾的血仿佛要冲破脑门:“复,复活?!” “对,阴阳尺可以让她复活……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你,你……”陆修远似乎想说什么,但刚才情绪大起大伏,现在一口痰涌到了喉口,堵死了所有的气息。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平指的手也缓缓垂了下来。张云坤脸色瞬间一沉到底,但他上前触摸了一下――陆修远已经气绝而亡。 玄武湖边,杨柳拂堤。 人间春光融融,却是谁的心仿佛坠入了冰窟。 好像一个笑话是不是? 张云坤颓废地跌倒在地上。一开始,他的眼神空洞无望。渐渐地,他抬起头,却是仰面朝天,开始大笑不止。他的笑声那么诡异,笑的他呛出了一口血,然后他就坐在地上。旁边,陆修远的尸体冰凉。身上的血迹也开始渐渐凝固起来。 是谁的咬字如冰雪一般寒冷。 “师父……你不相信我,你恨我,你诅咒我下地狱,你看,你的心愿都完成了。我的家人全部死了,师兄弟们全部对我恨之入骨。我还手刃了大师兄……现在我连你的尸骨都失去了,你到底有多厌恶我?到底是有多不想见我?!” 这一番剖析,却深情的好像一番发自内心的告白。 话还未说完,张云坤猛然喷出一口鲜血。他擦去了鲜血,目光又落在了陆修远的尸体上――临死之前,这家伙还是没有供出陈归宁的遗骸下落。一股深深的仇恨又涌上他的心头――没想到,一时疏忽被这个师兄抢去了遗骸,导致功亏一篑。 他复活师父的美梦,也在这一刻破碎了。一腔恨意却是无处发泄。 张云坤站了起来:“陆师兄,你不是想陪师父一辈子吗?那好,我给你这个机会。” 画面一转,却是火光冲天。 张云坤烧完尸体还不够,又把陆修远的骨灰收集了起来,然后用这些骨灰,烧了一件骨瓷碗,大大方方搁在了客厅里。 这就是,她昨天在秦家看到的那一件骨瓷,这就是骨瓷刺痛了她左眼的秘密。 这就是,她午夜梦回,惊醒后泪流满面的秘密。 这就是,她现在来到这里的理由。 穿行在树林里,荆棘刺得她的肌肤火辣辣的疼。 记忆中,陆修远三十多年前,就是这样走过一片密林,然后把染血的布条挂到了一根树枝上。 她能记得起那棵树长什么模样的,半人高,枝叶稀稀疏疏的,是一棵小槐树。但现在那一棵小槐树在哪里呢? 拨开一丛乱糟糟的荆棘,面前忽然出现了一片空地reads();。空地上矗立着一座墓碑,这墓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周围的杂草却除得干干净净。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生怕惊动了周围的生灵,慢慢走了过去。 墓碑上面刻着简陋的文字“师兄陆修远之墓。”是她的爷爷吴青梁的手笔,还有两个破旧的青花碗供在墓碑前。馒头已经和泥土混为一色。 那株挂着布条的小槐树呢?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仰望,细碎的月光从密密麻麻的树叶间倾泻而下。那茂密的树冠,那硕大的叶子,还有此时此刻投下的阴影……原来它已经这么高了啊……她真傻。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靠近了墓碑,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梦中的内容被这一座墓碑有力地证实了。 这就是,她活在这里的原因。 因为爱,因为牺牲。因为那宁死不屈的一声“师父。” 但是他们都没有了。现在只有她还活着,是不是很可笑?她不知道自己可不可笑,可觉得自己不能站在这里。于是跪了下来,跪在了陆修远的坟墓前面。 地上浅浅的一层松针叶子铺着,刺得她的膝盖生疼生疼的。 一个头磕下去,她听不到任何声息。接着是第二个头,第三个头……她也不知道自己磕了多少头。以往她并不相信神佛,可是如今,却觉得只有那些至高无上的神明才可以拯救自己。也只有那些温柔而慈悲的力量,才可以超度苍生。 最后,她跪的累了。只能双手合十,身躯匍匐,只想就此长跪不起。 天色晕晕欲睡,周围万籁俱寂,鸡鸣寺的古老铜钟在微风中沉默。 她也沉默,因为回忆无可辩驳。却浑然不觉有个男人站在她的身后,已经注视了她很久很久。 一个小时前,梅景铉接到电话,是酒店的柜台打来的:“梅先生,跟您一起的孟小姐刚才出了酒店。”挂了电话,他中断了和北京那边的视频会议。然后就下了楼,联系了保镖萧昊。萧昊倒是一直跟踪着小五,也知道她在鸡鸣山。 半夜三更跑出去,已经很诡异了。更诡异的是,她居然是穿着拖鞋爬山的。 得到这个消息,他就无法置之不理了。小五今天一天的表现都很诡异,她一直捂着左眼,好像一直在隐忍着什么。他担心她是不是旧伤复发,更担心的是:她是不是藏着某种心理疾病。毕竟,曾经的经历真的有可能把人给逼疯。 要不然,也解释不了她为什么半夜冲出酒店穿着拖鞋爬山。 到了鸡鸣寺山脚下的时候,萧昊带着他找到了小五。只是找到她的时候,小小的人影跪在一座坟头前,那纤细的身体轮廓,就是闭着眼睛,他都能勾勒出来。正想走过去,把她搀扶起来,好好问问她怎么了,却看小五双手合十,缓缓朝着坟墓磕了个头。 梅景铉愣住了,他从没见小五的这个表情。 少女跪在草甸一般的地面山上,身姿绰约而朦胧。长长的乌发散落在肩头,白皙的脸蛋上没有一丝血色。她低头、弯腰、磕头;不断地重复这个动作。这里只是个荒山野岭,那只是一座斑驳的坟头,她跟着了魔似的跪拜,仿佛在祈求着什么宽恕。 紧接着,有两行清泪从少女的脸蛋上滑过。 她在哭什么?她在祈求什么?他并不知道答案,却觉得如果能解脱她的痛苦,那自己付出什么都在所不惜。 于是,他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了下来:“小五,别哭了。” 第034章 山路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小五停滞了动作。 是谁过来了?她听到了脚步声,也看到了一个拉长的影子。这个影子在她的身边停下。 梅景铉的目光先落在了坟墓上,然后再落在了她的身上――小五的眼珠一动不动,漆黑的好像看不到一片光明。小巧的脸蛋苍白如纸,鸦黑的头发上都是乱草。他只能抬手,替她把头上的一丛枯草摘了下来:“小五,发生了什么事?” 在这种荒郊野外看到梅景铉,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她不觉得,他来这里能解决什么问题。 只是望着他:“梅景铉,你跟踪我?!” 梅景铉点了点头。“这块坟墓是什么人的?”听她半天不答话,于是自言自语道:“如果是你的亲属的坟墓,那可以选个好地方迁移……” 简直多管闲事!小五拒绝了:“不用迁移,这坟里头没有尸骸。” 她以为他接下来会问“这陆修远是你什么人?”但梅景铉没有问,只是平静地问道:“那你拜完了吗?拜完了跟我一起下山。”听到他的话,她忽然很想笑:陈归宁,你装什么可怜兮兮?!还指望别人同情你的遭遇?!谁会同情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但,这件事谁也管不着。当梅景铉拉住她的小手,她就奋力一甩:“我的事不用你管!” 然而梅景铉握得这么紧,她无法撼动他的手腕:“叫你放开,听到没有?!” 这么一拉扯,袖子里的阴阳尺却忽然落了下来。正好落在了梅景铉的脚边。她还没有什么动作,但梅景铉已经弯腰拾起了这一把阴阳尺。他还是第一次仔细打量到她的阴阳尺,果然和他的那一把是一对。只不过,沧桑的光芒更老练些。 这把尺子,轻而易举勾起了他内心的一处回忆。 梅景铉握紧了这一把阴阳尺,小五扑过去抢,可梅景铉举起了阴阳尺,她根本够不到――这个人,真正是可恶极了! “你做什么?把尺子还给我!” “小五,这一把阴阳尺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她愣了愣,继而说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梅景铉,你别自作多情!” 梅景铉后退了一步,她扑了个空。脚下碎石嶙峋,却是快要一头栽倒下去。但下一秒,她落入了他的怀抱。她愣了愣,开始奋力挣扎,怀抱却越缩越紧。这时候,头顶传来了梅景铉严肃的声音。听到了他的话,她瞬间就失去了抵抗的力气。 因为梅景铉说的是:“小五,我的外婆也给过我一把同样的阴阳尺。你说,有没有关系?!” 另一把同样的阴阳尺?!这怎么可能呢? 没想到他这样说,小五也愣住了:“你,你不是骗我吧?” 梅景铉下一句问的是:“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吴青梁的江西土夫子?” 她现在不是震惊了,而是完完全全的不知所措:“你,你怎么会知道吴青梁这个人?!” 梅景铉看了一眼手表:“下山说reads();。” “先把尺子还给我!” “下山还。” 她只好不甘心地跟着他走,但刚走了几步,山风袭来,她浑身冰冷,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喷嚏。梅景铉脱下了那件价值上万的西服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又瞥了一眼她被荆棘划伤的脚背,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背你下山。” “不用不用,我能走。” “如果你明天还想走路的话,就听我的话。”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只好答应了他。梅景铉的背上很宽厚,她扑在他的身上,渐渐地平定了心情。只是山路崎岖难走,梅景铉背着她下山深一脚浅一脚的,她真的怕他忽然踩空滚了下去,但事实证明这纯粹是瞎担心。 晚风沉静,倒也适合聊天。不过这一回,是她静静听梅景铉讲述一段往事。 “我的母亲是上海人,和我爸是商业联姻。爸他本来只是个二流的古玩商人,后来继承了岳父的一部分家产,去了香港之后就成了当地最大的古董商人。”梅景铉说话的时候,她把脸搁在他的肩膀上,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 “在我三岁生日那天,父亲去了美国谈一笔生意。母亲她说,外公已经去世,外婆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所以带着我去外婆家过生日。当时在我的印象中,外婆是个慈祥的老人。每次我过生日,她都会送一件古董给我当生日礼物。” 小五点了点头:“那一把阴阳尺……” “是那一天的礼物。”梅景铉顿了顿,也没犹豫太久:“当时我年纪小,只把那尺子当玩具折腾。玩弄了半日,就到晚餐的时间了,母亲她先端上了牛排,然后给我榨了果汁。这时候外婆让妈去厨房把鸽子汤端过来,又让我去拿板凳……我拿着板凳回来的时候,看到外婆在母亲的水杯里面倒了什么粉末。但也没在意。” 小五站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山风也适当地停止了,一轮明月从阴森森的云层中钻了出来。可周围还是一片漆黑。 梅景铉下了一个高高的石阶,她继续趴在他的背上:“然后呢?” “后来母亲她就去世了,外婆下的毒手。我当时还小,也作了证。” 小五哑口无言,下意识地,却抱紧了他的脖子。似乎她拥抱着的,就是当初那个小孩子。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报复了。梅景铉仇恨外婆,报复外婆,将那阴阳尺使用了各种办法进行破坏。却丝毫没有损坏。这么多年来,这件事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直到上一次,小五无意中用同样的尺子击中了他,这些往事才被提点了出来。 外祖父是从一个叫做吴青梁的人手上得到那一把阴阳尺的。而且说这尺子是古滇国陵墓里出土的神物。可以庇佑家族兴旺…… 可是,他们家发生的是人伦惨案。 这么多年来,他最想问的是:“外婆为什么杀害母亲?” 这个问题,折磨了他许久许久。 听完了梅景铉的讲述,小五也是心惊不已:原来,当年爷爷丢失的那一把阴阳尺,如今辗转到了梅景铉的手上。 而且,梅景铉的爷爷也杀死了一个血缘至亲祭祀了这一把阴阳尺…… 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难道说,这就是阴阳尺上的诅咒吗?!所有持有者都是天煞孤星的命运?! 所谓的天煞孤星,就是五弊三缺的命格:所谓五弊,不外乎“鳏、寡、孤、独、残reads();。”。三缺说白了就是“钱,命,权”这三缺。古人说,这个世界运行有他自己的法则,窥探天机改变事物运行规则的要遭到上天惩罚。阴阳尺这种神物,本身就拥有超脱生死的力量。是不是意味着,持有者必定会遭受到上天的惩罚呢? 这样的话,无怪乎,陈归宁的报复是将张云坤的命格和自己融为一体了。让他亲眼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去……果然是心狠的手段,只不过,张云坤现在变得不人不鬼。却依旧爱着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陈归宁一开始的打算呢? 好冷,周围的空气好冷。她头一次觉得,这尺子的温度是冰的。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梅景铉看她缩成一小团,还以为她又冷了。就把她放在了地上,又要脱下身上的马甲要给她披上。她看他只剩下一件白衬衫,这初春大冷天的……于是脱下他的外套,反而给他披上了:“我不冷。你自己注意点,保重好身体。” 梅景铉还是给她披上了:“小五,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这一把阴阳尺的吗?”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实在没想到,梅景铉居然也牵扯到了阴阳尺子的恩怨当中去。而且……说不定,梅景铉就是“阳尺”的继承者!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梅景铉真的不能置身事外了。因为他可能会遇到和陈归宁同样的命运。 她深吸一口气,也是鼓足了勇气:“我的爷爷,孟老八就是吴青梁。” 梅景铉对于这个结果不是很意外:徐子鸣,徐老师傅其实是他的人。之前,徐子鸣见他的时候,还提到过一回:“二少爷派到我身边的人,就是那个叫孟小五的,修复古董的手法跟陈归宁老师傅很像,她可能在沈遇安那一帮人里学艺的。” 事后他调查了陈归宁的生平,发现她有个弟子叫做吴青梁。 吴青梁这个名字,是联系一切的纽带。 外婆告诉他,外祖父是从一个叫吴青梁的土夫子手上得到这一把阴阳尺的。而陈归宁正好有一个徒弟叫做吴青梁。 小五有另一把阴阳尺,而徐老师傅正好告诉他小五的古董修复手法很像是陈归宁老师傅那一脉的传人…… 所以,答案也呼之欲出了――小五的孟爷爷是吴青梁。 他早就得到了这个结论,只是,小五并没有完全信任他。他也没有那个立场过问小五的私事,所以,一直把这个疑惑放在心底而已。 直到今天,他才在这里有了立场问她这些问题―― “那把阴阳尺是你爷爷给你的?” “是,爷爷临终前交给我的。但他其余的什么话都没跟我说。” “山上的坟墓主人叫陆修远,陈归宁有个徒弟也叫陆修远。他是你爷爷的师弟?” “是我爷爷的师兄,陆修远是陈归宁的大徒弟。”顿了顿,小五瞥了他一眼:“梅景铉,你特地调查过陈归宁的事情吗?” “是,自从外婆告诉我那些话以后,我就注意到了这位前辈……小五,我有个感觉:你今天出现在这山上,和你手上的这一把尺子有关。” 小五艰难地点了下头:“可能有关系,但我现在还不清楚。等我调查清楚了就告诉你。” “调查?你怎么调查?” “从这座坟墓开始吧……总之你也别多问reads();。” “那你打算就待在南京了?” 她点了点头:“爷爷的师兄惨死南京,我想知道为什么。这阴阳尺的来历,我也要查个清楚。”说到调查,她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夫子庙有个姓钱的地头蛇,就是将郎世宁真迹卖到秦禾手上的人。你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应该就可以把二少爷给救出来了。” 这件事本来打算自己调查的,但现在,她对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 已经带了山脚下,梅景铉先打开车门,她坐了上去,要回了自己的阴尺。 到了车上,梅景铉才问道:“夫子庙这个线索又是谁告诉你的?” 她敷衍了过去:“我昨天去了一趟知芳斋,店里的伙计无意中说漏了嘴。” “小五。”梅景铉的双手扶住了方向盘,语意颇深:“看来我拥有这把阴阳尺还是挺幸运的,要不然,你什么都不会跟我说。” 她能闻到他身上的古龙香水味,也能看到他掩藏在漆黑深夜中的轮廓。这些都是男人的魅力所在。但现在,她明白了梅景铉最迷人的地方就是他的这张嘴。说出来的话,有的时候让女人根本没办法阻挡,譬如当下,她的心脏又缩紧了。 还是端起矜持来:“傻瓜,我跟你说了这些有什么用?” “起码你现在不会还在山上哭,然后把我推到一边去。” “……”这倒也是。 回到了酒店,小五先睡了一觉。 昨天,今天,真的就像是一场噩梦。噩梦醒过来了,才知道原来过去才是活在梦里。 这一觉睡下去。一点儿声儿都没有就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 起床的时候,她睁着惺忪的睡眼,迷糊得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这样无知无畏也挺不错。 不过,很快她就接到了梅景铉的短信,说是找到了那个钱哥,还把人家邀请来酒店吃饭。 她回复了一条:“我陪你跟他一起吃饭。” 总归还是不怎么放心梅景铉的,她也开始学会为男人的安全牵肠挂肚。 钱哥是夫子庙这边一股黑.势力的老大,据说警方那边留了无数案底,梅景铉也真是胆子肥,居然把人家邀请上门了。这不,她一进了包厢,就看到了钱哥。那半条纹身的出水龙,和记忆中看到的一模一样,都张牙舞爪虎视眈眈。 陪着钱哥的有三个小弟,梅景铉背后有两个保镖。这是男人交谈的场合。 她一到来,就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果不其然,对面四个社会青年都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尤其是钱哥,贼溜溜的眼睛珠子就定在了她的身上:“梅少,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南京。我钱哥没尽地主之谊,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梅景铉举起了手中的高脚酒杯:“甭客气,这南京谁不知道,你钱哥最讲究待客之道。今晚吃下我的酒。咱们这个朋友就交定了。” “来来来,一杯干完了啊。不干完不够义气。” “请。” 小五看两个男人喝酒,还以为梅景铉文文弱弱的,没想到他的酒量也不低。一饮而尽,还像是没事人一样跟钱哥说说笑笑的。钱哥吩咐他找一尊关公像要收购reads();。梅景铉问他有什么要求,钱哥就道:“没要求,就是要贵。贵了货才好!” “那我那边有一尊明代关公铜像,大开门的真品。到时候给钱哥要来。” “那多谢梅少……不对,该喊梅老弟了。” “多谢不敢当,不过老弟我有一件事要问问钱哥:几个月前,这夫子庙的知芳斋收购到了一件古画,听说是钱哥手下的人出手的。现在我弟弟吃了那幅画的亏,所以,还请钱哥告知一下:那幅画究竟是什么人委托你卖给知芳斋的?” “……这个……”钱哥吞吞吐吐起来。 “钱哥,你喜欢关公像,小弟我送你一件也无妨。咱们道上的人最讲究关公的义气对不对?” 这钱哥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听到梅景铉肯给他一件宝贝古董,什么契约承诺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嗨,这就是一件小事。上海那边有个老大拜托我把东西送过去的。” “上海那边什么老大?” “一个姓常的……具体的我也不方便透露。” “钱哥,这你就不够意思了。对兄弟我这么不放心?” “不是不放心……只不过上海那老大来头太大,我们说出来也不好过。” 小五在旁边听着摇了摇头:梅景铉虽然摆了这一桌好菜。结果人家还是不肯松口,看样子,他的心血要白费了。果不其然,之后这钱老大说什么都不肯透露上海那边人的消息。眼看这一场宴席就要无果而终了,梅景铉忽然站了起来。 “小五,我们男人谈话。你先出去。” 她莫名其妙,自己一句话都不说碍着他的事了吗?但只好走了出去。 结果刚刚出了门,她就看到了一堆荷枪实弹的警察跑了过来,为首的一个警察敲开了门,速度闯了这个包厢。 里面钱老大还在怒吼:“梅景铉,你个卑鄙小人!居然安排条子来抓我?!” “钱老大,事情关乎我弟弟的安全。实在是对不住了。另外警察那边也早就对你按捺不住了。” 这话说的简直是挖苦讽刺,等梅景铉出来了她就凑了上去:“你搞什么?怎么抓人了?” 可梅景铉只是告诉她:“最近手痒,想教训几个地痞流氓为民除害。” 她觉得好笑,也是温柔地看着他:“大少爷,你当你是救世主啊?怎么忽然想为民除害?” “兴致。” 这什么鬼兴致?!她更加莫名其妙了。 等到小五离开了,梅景铉的目光才起慢慢聚拢起来,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为什么忽然想为民除害?!也不为什么,他向来不是个多事的人。但,自从看到她的那一份病历案卷,他就忽然很想杀几个流氓出口恶气。 小五经历的那些不幸,那些加诸在她身上的不幸。其实一直在折磨着他。 他很恨自己当初没有保护她,也恨自己没有早一点遇到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尽量挽回一点点的谴责。这个钱老大是个流氓,公安局那边留了起码三个受害女性的案.底。现在,他又把钱老大送进了局子里,也是让自己好过一些。 起码社会上会少一些像她这样不幸的少女。 第036章 跳槽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钱老大进了警察局后,和盛拍卖行那边的案子果然有了转机。 根据钱老大的口供,那幅画是上海的一个地头蛇“孙方孔”委托他卖给知芳斋的。警方得到这个线索以后,就联系了上海那边的专案组,对孙方孔进行了抓获。结果孙方孔的招供意外的顺利:有人在海外汇款给他三百万,要他干这事。 原以为顺着钱老大的藤摸到了上海,这事就该结束了。没想到背后还有更大的金主在,案子一下子复杂了起来。但海外的资金追踪那么难,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出来个结果。梅景铉这边,只给涉案的两个人争取到了个保释。 保释的那一天,小五松了一口气,继而得到了消息:秦禾回来了。 秦禾在保释的第二天就回到了南京来,同来的还有一直待在上海照顾他的女秘书孟宁。 当小五再次看到他们两个的时候,梅景铉正在和秦禾举着香槟互相敬酒。而孟宁温柔地陪伴在秦禾的身边。三个人都是人中俊杰,美得像是一幅画。 她是接到消息,说梅景铉在这里才来看看,但没想到孟宁也在。 于是这一见面就比较尴尬,孟宁第一个看到她来了,摇了摇手中的高脚杯,唤了句:“小五妹妹?” “二姐,好巧啊。没想到又在这里见到你。” 孟宁此时此刻含着温柔的微笑,好像秦禾出狱了,她的人生又开始阳光明媚了。连声音都那么好听:“老板,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小五妹妹,是爷爷收养的第五个孩子。如今在和盛拍卖会上混得不错,你说是不是?” 她皮笑肉不笑:“是,秦老板,久仰大名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式跟秦禾见面,这秦禾有着不输梅景铉的文雅气质。说起话来,还带着几分荡漾的洒脱,看着她,也是笑眯眯的:“我记得你。你是梅家老二身边的那个鉴定师。想不到,你居然是阿宁的妹妹……你今年多大?” 孟宁笑道:“小五妹妹十七岁了。” “十七岁。”秦禾的红酒杯绕了个圈,绕到了她的面前:“小鉴定师,我敬你一杯。” 她手中举着的是椰汁,喝下去倒不是很难。只是,秦禾看她的目光有点怪怪的。连仰头喝酒的时候,她都觉得这人还在看着自己。 喝完了,她低头正要走,这秦禾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好转身拦在了她出去的路上。 梅景铉这时站在了她的旁边:“秦先生,合作的具体事项,我们继续商谈。” “景铉,我秦禾跟你们家做生意也有五个年头了。老实说,作为内地的古董商,我跟你弟弟打交道居多。这一次和盛拍卖会的风波,说到底,也是我把那一幅画看走了眼,以至于让你弟弟也蒙冤受害。所以,现在我无论如何不会换东家的。” “不谈现在,一年,两年,三年后……秦先生你还换不换东家?”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梅大少,今天兄弟我还有事reads();。先走一步了。”说完他辞了酒水。 等到秦禾走了,她才走梅景铉的身边。 这个秦禾,外表看起来就是个典型的古董商人。讲究诚信,风格洒脱。没想到,他居然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张云坤。她叹了口气:真的是人不可貌相。但,张云坤已经回来了。知芳斋如今又进不去,她的调查又该如何开始呢? 一开始,她想从那一口古井开始调查。但很快她就放弃了。 具体来说,就是南京的老城区改造过度。无论她怎么根据旧地图去寻访当初的秦家院子,都找不到一丝丝的痕迹。 很可能是那口井已经被填埋了。没有了那一口井,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秦禾家里的那一只骨瓷,可是……她也没理由进去看看呀! 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然电话响了。 她跑到了一边去接,却是好久不见的二少爷梅景铄打来的。 “喂?小五?”梅景铄的语气轻轻的,她听了却是心下一酸:他总算没事了。 她握着手机,努力平复了下情绪:“二少爷,你现在还好吗?我,我现在……” “我很好……你放心,我没事了。” 梅景铄听到小五这么关怀的语气,也是颇有些动容。不过,他并不是个纠缠儿女情长的人。尤其是,对于他而言,小五只是个有用的属下而已。至于救命之恩,那是他对她的感情筹码。而如今,这个筹码已经可以派上了用场了。 “小五,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现在,还算是我的人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是一直都在帮忙把他救出来吗?于是道:“算。” “那好……我也相信你的为人。小五,之前你在那么多警察面前维护我,我还没说声谢谢。” 她笑了,梅景铄现在的话,无疑是对她的一种肯定。于是道:“那是我应该做的,二少爷,你永远不必对我说什么谢谢。” 毕竟,她的这一条命都是梅景铄救下来的。 “不过现在……小五,你也看到了,我遇到了一些麻烦。虽然我出狱了,但和盛拍卖会的事故,对我的负面影响太大了。现在,内地这边的古董市场局面我也控制不住……正好秦先生这一次跟我患难与共,我们就达成了一个合作的协议。” 梅景铄要和秦禾合作了吗?想想也是,一个是内地古玩大佬,一个是拍卖行掌门人。两个青年新贵合作,一定能够快速控制局面。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心疼起梅景铉来,兄弟两个的继承人战争看样子还要打很久啊! 她不愿意偏袒任何一方,反正胜者为王,全靠本事。 然而接下来梅景铄的话语,就像是当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她握着手机的手都逐渐凉了下来。 “小五,秦禾他跟我说,那天你冲出来帮我拦了警察。他很赏识你的胆识和勇敢,所以,他想从我身边要走你,让你担任他店里的古董鉴定师。待遇是最高等级的一级鉴定师,包吃包住,你的大哥他也可以接走照顾。你愿不愿意去?” “我……”秦禾跟梅景铄开口说,要她去她店里当鉴定师?!小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听梅景铄淡淡道:“当然,这得尊重你个人的想法。不过我的建议是:这次事件之后,公司里的鉴定师人员会进行重新洗牌。不是工作年龄十年以上的人,以后不准再接触任何藏品的修复过程reads();。所以说,你在我身边要出头也很难了。跳槽到秦禾那边,或许对你的前途更有帮助。你姐姐不是跟着他混得很好吗?想必他也不会亏待你的。” “……好。” 她举着电话,心跳渐渐慢了下来:梅景铄不愧是商人头脑,连属下都可以作为生意的筹码。她还有什么选择呢?话是让她自己选跟随哪个主子,其实她根本没得选。必须去秦禾身边。 谁让她欠了梅景铄一条命呢? 谁让她必须要跟这个叫秦禾的……算一算当初的陈年旧账呢?! 想到这里,她不假思索答应了下来:“我去秦禾的身边。”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然而跳槽的事情,办的也不是那么顺利。 按理说,她的人事档案应该在梅景铄那边,要跳槽也在梅景铄这边办理。可是,当梅景铄让老傅帮她办理辞职手续的时候,忽然发现她的人事档案不见了。 问了问,却是上周的时候调走了。于是老傅打了个电话给她,问她是不是自己把档案拿走了? 她哪里有那个权力调走档案?!不过想了想,就告诉老傅:“我问问单位,你先等我半天。” 她先问了福佑楼那边的人,又问了和盛拍卖会那边负责人。两边都说没拿到她的档案。这就奇了怪了,会有谁把她的档案给偷走吗? 是谁说过,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排除后,剩下来的那个就是答案。 她的答案就是――搞不好是梅景铉调走的。 于是她独自去找了梅景铉。梅景铉办完了事就待在他的vip贵宾房间,每次她走过来的时候都要经过长长的一段走廊。 进了房间,她开门见山问道:“我的档案到哪里去了?” “小五?过来。” 梅景铉刚刚接待了一位顾客,现在看她主动来找自己,面上就挂了温柔的笑容。又听她问档案,于是解释道:“是我让吴墉把你的档案给拿走了,小五,你以后就是我的属下。景铄他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跟他达成交易把你要过来的。” “你……!”她简直无语了,心口又微微疼:“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小五,你不了解我这位弟弟。给他一点钱,他说不定把你卖了。到我身边,我能确保你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梅景铉说的踌躇满志,或者说,这一次和盛拍卖会的案子结束后,梅家在内地和香港的格局都要洗牌了。他有信心美人和江山都弄到手。 “不,不是这样的……”她把昨天跟梅景铄的对话说了一遍。末了道:“我已经决定跳槽了。” 梅景铉的脸色就在她的述说中渐渐阴沉了下来。等到她说完了,就被一张少见的冷然目光所凝视。 可是,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她已经下定了决心的事情,绝不会因为其他人的原因而改变的。就算这个人……是她喜欢的男人。 所以她的立场只有坚持己见:“梅景铉,我知道这件事很突然。但我必须去知芳斋,请你把档案交还给我。” 梅景铉捏着他的那支派克笔,笔头堪堪在空中划了个弧度。笔盖盖上他就站了起来。 好像一场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037章 放松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头一次,梅景铉不是主动接近她,而是主动后退。 他没有低着头,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的面容。从他的眼神中,她能看到的是一种极致的漆黑。然而,她从来没有看透这个男人的城府到底有多深。 “小五。”梅景铉冷冷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是我的选择。我不会后悔的。”她坚定有力道。 “你的选择?!”梅景铉的脸色忽然一沉到底,语气却是压抑着怒气:“小五,我输给景铄就算了,那是因为没有早一点遇到你。但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宁愿离开我,而去选择秦禾那个混蛋?!他跟你见了几面?!你什么理由都不给我,就要跟着他走?!” “梅景铉!我也长大了,我……” 梅景铉冷酷地打断了她的话:“小五,不就是景铄救过你一命吗?!我没有救过你吗?!还是你到现在都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我都明白的。”她闭上眼睛,比你明白的更彻底。或许早在初遇的时候,早在藏宝楼的那一次鉴定盛会上……她的心里就有了这个男人。以为是友情,恩情,过了许久才发觉自己确确实实爱着梅景铉这个人的。 作为陈归宁也好孟小五也好,她的温柔脾气决定了她只会喜欢梅景铉这种儒雅俊美的男子。 就算不是阴阳尺的魔咒,等她长大了,懂事了,选择的男人也会是他。那尺子,不过让她提前感情开了窍,然后认识到自己的内心而已。 但,爱情不是推卸责任的理由。 她是陈归宁,就要扛起陈归宁的仇恨。就要解开阴阳尺的谜语。而且这还关系到梅景铉身边的另一把阴阳尺……相同的悲剧,绝不要在这个时代再次上演了。 然而解释那么徒劳无力:“梅景铉,无论你怎么说我。这一次,我肯定要去秦禾身边的。你把我当做敌人也好,还是当做叛徒也好,我都无所谓。” 梅景铉冷笑:她倒是说得容易!说得轻巧! 舍不得……他怎么舍得把心心念念的女孩子留在别的男人身边?! 下一秒,男子的双臂就直接把她抵在了墙上。小五感觉到背后冰凉凉的,口舌却火辣辣的很。 梅景铉在亲吻她,吻得炽热无比。她退缩,他就一掌把住了她的后脑,狠狠地往自己的唇上摁去。她尝到了他津液的味道,也尝到了彼此口中开始洋溢的血腥味。他的舌头疯了,他的手也疯了,从下往上伸进了她的毛衣里面。 一吻完毕,她和他的眼睛靠的很近。这样近的距离,让她忽然失去了反抗的心思。 她能清楚地看到男人漂亮的睫毛,也能看到他因为情绪激动而不断放大收缩的瞳孔。他是真的怒到家了,以往的温雅全部消失不见了。 望着这双眸子,小五就安静了下来,时间如果停止在这一刻也好。 或许从明天开始,她就要以陈归宁的身份去跟秦禾战斗了。 至于今天……在梅景铉的怀抱里,能够好好当一回孟小五,爱着孟小五所爱着的人,她这一世复活为人就不算白来一趟。 “景铉……”她刚想说什么,梅景铉就再问了一句:“你还是打算去秦禾身边?” “是,只有这件事我们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的语气中甚至有一丝绝望:“我放弃跟景铄争继承人,你也不愿意到我身边来吗?reads();!” “这件事跟二少爷无关,就算他没有跟秦禾做交易,我也迟早要去秦禾身边的。” “好。孟小五!”梅景铉说了一个好字,却说得比哭还难听。她看到他转身走到了书房里,不一会儿拿出了一份资料:“你的档案。” 她伸出手接过档案袋,觉得这薄薄的几张纸简直重到无法承受。 “谢谢。”她只有这样的语言了,梅景铉终究还是尊重了她的选择。只是…… “小五。”梅景铉和她隔得很远,他的声音却很近:“我也不是一个光知道祈求女人垂怜的笨蛋。作为梅景铉,比你好的女人,我想要多少有多少。你以为,你去了秦禾那里,我还会再想你哪怕一秒?!我只会很快忘了你,能多快就有多快。” 别,别说了。她真的不要听到这样绝情的话语。但梅景铉还不忘接了一句:“说不定,过几个月你就可以喝到我的喜酒了。” “梅景铉。”她的声音嘶哑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你懂什么呢?你能懂我的什么呢?!身为孟小五的爱和身为陈归宁的恨……你究竟懂了哪一样呢? 可是梅景铉还是冷冷道:“孟小五,工资我会让吴墉结算给你,你的房间下午就会注销掉。恭喜你自由了,你现在就可以去秦禾身边。” 说完,梅景铉就穿上了他那一件价值数万的西服。径自走过了她的身边,连一眼都不愿意看她似的。她听到“咚!”地一声关门声。这声音仿佛一根针刺入了心里。满心的热一下子就全部浇灭了,剩下来的就是劫数的余烬。 阴阳尺,你好狠,所谓的爱情系数给他,那就是一旦失去了,只剩下血淋淋的痛意。 她忽然想到了孟昕那断掉的手指,忽然明白了这就是爱上一个人奋不顾身的感觉。 哪怕把自己的心脏都掏出来,也必须挽回他离开的脚步。 发作了,她的胸口好疼。 疼到情不自禁转身。 “梅景铉。”她又开始不甘心起来,他就这么走了吗?!就这么恩断义绝了吗?!不,一点都不要!她蓦然回了头,用力甩开门跑了出去。走廊很长很长,她只用了一分钟就跑到了头。中途差点撞到了一个前来看情况的服务员。 当她来到电梯口的时候,那红光正好显示的是“8”的数字。 电梯门开了,梅景铉走了进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一口气也冲进了电梯。 就在电梯门只差一条缝隙彻底关闭的时候,她已经扑到了梅景铉的怀抱里。双手搂住了他的腰。 “景铉。我知道我去秦禾身边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我也没办法,孟爷爷……爷爷他养育了我。我,我身上背负的东西,你不能了解。我也不能说出来。但请你相信我好不好?我喜欢你,我根本不想离开你,我也一点都不喜欢秦禾。我只是……不能再逃避责任了。” 说完她就闭上了眼,这大概是,她以陈归宁的心境说出来的话罢。 小五是不会这么多愁善感,也不会这样将满腹的心思全部对一个男人说出来的。 沉默了一层楼的时间,她的手臂越收越紧。 “小五。”头顶上传来了梅景铉的声音,显然这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电梯上的数字闪闪烁烁,到了底层了。梅景铉这才松开了她的身体,她也松开了他的腰reads();。但打开电梯门,外面居然应景的一个人都没有。梅景铉重新按了8楼。 她看到梅景铉已经平复下狂怒的眸子,薄唇抿得很紧。胡乱穿的西服外套经过她的一拉扯,更是乱的不成样子了。 这次,电梯门一关上。她就再也无法忍受了,踮起脚尖,先霸道地占据了他的嘴唇。梅景铉愣了一愣,小五的柔情似水来的太过意外,顷刻反应过来,他惊喜不已,先轻轻吻住了她的嘴唇,再沿着她的唇形,慢慢侵占。一种蚀骨销.魂的滋味在心底柔柔荡漾开。 等到她憋不住换气,露出破绽的时候,他就用舌头分开了她的两瓣薄唇,又含住了她的小舌尖端。从外到里,一一品尝她的滋味和甜蜜。 不知不觉,摩擦生热。梅景铉的唇滚烫无比,他不断绕着她的小舌,肆无忌惮地灼烧着她嫩嫩的口齿。烧的她的胸膛热烘烘的。 太激烈的一个吻。小五顺着他的臂弯,完全躺在了他的怀里,她像是一颗青萝,攀附着他的身躯,呼吸着他的呼吸,舌头被他又亲又舔又咬。却是并不反感。或许,她早就想这样了,从立下那个交易开始,从她心动之初。 一吻完毕,当他放开她的时候。一丝晶亮的水线从他的舌头上,连接到她的小舌上。小五看到这一根水线缠绵的拉长,仿佛象征着彼此之间藕断丝连的关系,顿时羞红了脸。还来不及调整好呼吸,梅景铉忽然把她抵在了墙上。 延伸的水线收缩,他又亲吻上了她的唇。这一回的蹂.躏比刚才还要剧烈。在男人狂风暴雨式的占据下,她已经完全喘不过气来了,小手不断拍打着他的肩膀和背部,只觉得心底泛起的火苗那么旺盛。再怎么遏制也熄灭不了了。 就被梅景铉的吻压了下去,压得腰躺在他的怀里。 一滴泪从她的眼角眉梢处流淌而下,被他察觉到了。然后舌头分了几秒钟出来,舔舐去泪水。 电梯的门终于再次打开了,这回他们重新回到了八楼。梅景铉刷了房卡,她先走了进去。到了室内,她才平复了不少心情。回头看到档案袋居然还放在桌上――是刚才奔跑的时候忘带了。也是觉得好笑,也是觉得无奈。 梅景铉打了几个电话,她听他的话却是将今天的行程全部推辞了。看样子,他打算今天一天都陪在自己的身边。 等到梅景铉挂了电话了,她才深吸一口气:“景铉,我犯了当初跟孟姐姐一样的错。” 爱上了一个人,无法忘怀一个人,无论如何都还是放不下……最后还是伤害到了自己。 她最终遵从了自己的本心。 但梅景铉俯下身段,执起她的小手亲了亲,动作温柔地好似轻吻清晨的雨露―― “小五,你不是孟昕。我也不希望,你受到任何的伤害。”说完,他加了一句非常认真的问题:“要不要当我女朋友?” 事已至此,她已经别无选择:“我要。” “那好。”梅景铉走了过来,把她再次拥入怀中,像是哄劝着她:“那你跟我走。”她也抱着他的脖子,却是摇了摇头:“这个我不能答应,其余的都可以答应你。”说完,她就第三次吻上他的唇。也不知道轻吻了多久,她的唇红似血。梅景铉的吐息却开始燥热起来。 忍不了了。少女小巧伊人靠在他的肩头,那楚楚可怜的眼神,真的是让人无法不动心。 梅景铉忽然双手握住了她的臂膀把她转了个方向。小五的正面顿时抵住了墙壁,背部就抵在了他的身子上。 身后传来了他的声音:“放松点。” 第038章 铿锵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放松点,放松点干什么?! 梅景铉用一种接近于蛊惑的语气来说这句话。但,越是好听的话有的时候越危险。 她的胳膊支撑着身体,身体前倾,被他压在墙上。呈现出一种暧昧的姿势。却半边是冷的,半边是热的。 她还傻乎乎地问道:“你,你干什么?!” 梅景铉从后方贴近了她的耳朵,倒是反问她:“你想我干什么?”她觉得这个动作怪怪的,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转过身去,手指,却无意间碰到男人的胸膛。是温热温热的悸动,伴随着有力的心跳。仿佛就近在她的掌心之下。 而梅景铉索性去拉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手心上挠着:“小五,我要你当我的女人。想去秦禾身边?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她哭笑不得,还以为说服他了,没想到梅景铉这么固执己见。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容不得去质疑。 而下一秒,她感觉到了男人的手指下移,这种原始的,纯粹的情.事,她从未经历过。却下意识要拦住他的动作。然而,背过去的这只手,被他的右手覆盖上,呈现出一个反扣的姿势。男人的左手则是挽住了自己的腰,然后摸到了腰际和腿部的区分处。 恰恰这是每一个女人最敏感的地方,她已经羞得无以复加,但并不阻止他,反而闭上了眼睛。 动了心以后,动情也变得理所当然。 男人的手,很快就找到了她的皮带搭扣处,五指翻转,灵活地解开了这一道屏障。接着,整条牛仔裤就顺着她骨盆的曲线褪了下来。 肌肤蓦然暴露,她意识到了什么,想侧过身去正对着他。但被梅景铉给扣住了:“别害怕reads();。” 好,她不害怕。 这一天是属于自己的,是属于爱情的。错过去了,那就没有了。 突然,她感觉到背后一凉,梅景铉已经拉下了她的裤子,圆润润的臀部顿时暴露了一半在空气中。而他的一只手覆盖上了她的臀肉,摩挲间也拉住了小内裤的一角,紧接着这一角就开始坍塌倒下……露出来肥美的光洁滑腻。 那丝丝若现的粉红隐秘就在男人的掌心中。最初,梅景铉只在外缘徘徊,每一次动作,都让女孩咬紧了牙关。等她适应了以后,他就不断地徘徊摩挲着那条缝隙,少女的质地如玉一般,颜色如初次绽放的樱花花瓣。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喉结,感觉到身体中渐渐起来一种热度。手下的动作更频繁了。 这种时候,什么语言都抵不过生理反应。 感觉到了背上抵住了什么硬硬的东西,小五却是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她听到拉裤子拉链的声音,很显然,从后面制服她的身体,真的轻而易举。 不过,梅景铉对她的耐心还没完,他先把一根手指伸了进去鼓弄紧腻,还轻轻道了句:“小五,你想吗?”她怎么不想?只是,只是他的手指……还有完没完! 一个激灵过后,背后动作逐渐慢了下来,他捏了一把她的臀部,手指就离开了她的身体内部。 小五这才松了一口气,身体麻得很,反应也迟缓了起来。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是不敢转过身。因为那僵硬的物体,还顶在了她的腰间。 “小五。”梅景铉的手臂穿过她的胳膊,却是直接道:“别管什么秦禾了,我带你去檀香山定居。” 她攀附着墙壁,却是出神的怔忪:“檀香山……是哪一座山?” “不是一座山,檀香山市在美国夏威夷。我在那里继承了两栋私人别墅。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在夏威夷结婚。国内你还没到法定的结婚年龄,在夏威夷州你已经可以当我的小新娘。” 新娘?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既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感情方面,梅景铉比自己想的还幼稚。在陈归宁的事情没结束以前,她大概是不会考虑结婚的,只不过今天,有一件事她是乐意做的。那就是…… 她转过了身体,面对着他。继而抱住他的脖子,轻轻献上一个主动的吻:“景铉,你不继续了吗?” 梅景铉抚摸上了她的脊背――刚才他就发现这小妮子的主动了。正因为如此,那满腔的怒火就顷刻荡然无存了。他当然不信小五是什么玩弄感情的女人,她的不反抗,实际上就是接受了自己。那什么秦禾,说不定是她的激将法。 他可不能被一个小女孩给瞧扁了。 于是他蹲下身,把她整个扛了起来。床就在室内,他先把她放到了床上再用身体压了上去。 接下来的时刻……出乎意料的顺利。小五并不反抗,只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脸。他见状就把她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她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喜欢背对的姿势,只是在床上男人发起疯来显然比站着更有力气。很快,他就开始破门而入的过程了。 刚才手指已经润过一次必要的地方,这个冲入的过程就少了许多许多的阻碍。但也紧张的很…… 痛……他真正进来的时候简直痛得要裂开来了。小五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身体弓起,五指拱起,牙齿紧紧地咬住了身下的床单。 但男人进入的动作有些微的迟钝,似乎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reads();。不过动作没有丝毫的停滞,他冲撞驰骋,他揉捏稳拿…… 小五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池水,被他在里面肆意妄为,搅起许许多多的浪花,又热的很,潮的很……痛得很。 该死!她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像是溺水的人,在拼命的往岸上爬。却不知道回头才是岸。 男人还在往里面挤。但是这样激烈的动作,她已经承受不来了。 还是求饶吧:“你,停下,我,我不行了……”她重复了好几次,男人的动作果然慢了下来。但发泄的时间延长了不少,一开始还晓得求饶,结果她喊的越大声男人撞得越深,最后她只剩下呜咽哭泣的份儿了,男人才腰一麻结束了战斗。 小五欲哭无泪地捂住脸,却被他拖入怀中紧紧抱住。 他的手指,还不断地拨弄着她乱成一团的长发,就像驯服一只可爱的猫咪。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三魂六魄才回来了。只是,现在她躺在他的怀里,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这就是彼此之间的第一次了,酸,疼,热,刺……她曾听说:女人和男人那个会很舒服的……舒服个头!明明是她单方面的被虐好吗? 但梅景铉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小五的腰肢细细的,他进去的时候特别紧,动作起来也十分有劲儿。刚才从开始直到结束,他都感觉在天上飞一般。尤其是最后那一下,简直有种失坠般的骇然舒畅感。这些感觉他都是第一次体验的。极致的欢愉让他一下子就爱上了这种过程,但此时此刻,他更疼惜缩入他怀中的小小一团。 “疼?” 小五点了点头,绯红的余.韵还未褪去。她只是不经意地抬头,却显得格外的媚.眼如丝:“我是第一次……当然疼。” “你说得对,下次我注意一点。”梅景铉哑然失笑,刚才他就注意到了:小五是处女,看样子那一份病历被做了假,可笑的是他,一直当了真,算了数。 现在他的身心愉悦极了,总算得到了一直垂涎的小女人了,对方还这么迎合他…… 何其有幸。 这时候,小五也从刚才的折腾中慢慢恢复了一点精神。 该跨过去的鸿沟,已经跨过去了。她可以放松自己,尽管跟这个男人撒娇和纠缠了――时间只限于,没有距离和隔阂的现在。 她的身体一丝.不挂,白皙的肉紧紧贴着男人的肌肉。彼此的肌肤上都蒙着一层细小的汗珠。她乖巧地把头枕在他的臂弯里,声音微微的,充满初为小女人的温柔味道:“以后,你得听我的话。今天就算了……” “好,我以后听你的话。” 梅景铉的十指已经插.入了她的小小指缝中,他不想加附加条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还添油加醋地问道:“景铉,我现在算不算是你的女朋友了?” 他细细的抚摸她的脊背:“当然,你是我的女人,我的第一个女朋友。” “第一个?你还想有接下来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她锤着他的胸膛,表示自己小小的不满意。 “我胃口挑。”他的大手已经下移到了她的臀部,堪堪一掌握住小小的莹润。又暧昧无比的说道:“不是你的叫声我不爱听。” “流氓reads();。”她瞧着他的眉眼,尽情地享受着此时此刻,最亲密的的距离。又低下头,又玩弄着他的指甲,好像能从他白皙,修长的骨节当中看出一朵花来。 但,这只是一双和她一样,掌心砥砺着厚茧的手。 却是喃喃说道:“景铉,今天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好,今天我就是你的人。”他挑.逗地在她耳边,说下那句话:“你想怎么样我都行。” 她脸又红了:“色……狼。” “对,我是色.狼。小五……我们继续……”说完,梅景铉忽然抱着她坐了起来,这时候她才发现……男人又“上火了”。 她错了,男人这是没完没了了!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这一回梅景铉从前面发起了攻击。似乎第一次的接触只是个热身赛。现在才正式开始。 但是这个节奏如此膨胀,简直让她无从忍受。只能说你太大了,赶紧放下我。 梅景铉还挑.逗地告诉她:“腿夹住我,你就不会痛了。” 她听话,开始夹紧了他,这样反倒给了他一个支撑点开始快速动作起来… 事后,她后悔不已,因为梅景铉的纠缠,她两天都没下床。期间日夜颠倒,根本没有个概念。拉灯,关灯……这就是她唯一判断时间的指引。 事实证明一个单身到二十六岁的男人是非常非常可怕的。她甚至想不出语言来形容他的无耻。 比方说怎么求饶,他都不撒手,还尽情地尝试各种姿势。说要让她印象深刻――印象深刻的犹如噩梦和美梦互相交替。却一一都成了真。 第二日傍晚,床单上已经没有一处完整。只怕谁进来,都会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样的“奋战”。 好不容易,梅景铉也累了,不再纠缠着她。她想,自己应该撤了。 还是借着去卫生间时间里,她拿了衣服穿好,脚底抹油逃掉了。 回到卧室的时候,她只觉得腰酸背痛的,现在,什么都不去想,只想闷头大睡。 结果梅景铄忽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这一刻,她想把梅家兄弟全部丢到外太空去。但想了想,却还是于心有愧。于是接了电话。 “小五。”梅景铄道:“你的档案怎么还没交到人事处来?” “哦,我,我马上寄回去。”她咳嗽了一声,沙哑着嗓子。 梅景铄还没有察觉她的异常,只是问道:“感冒了?” “嗯,最近冷空气来了。” “南京不比上海,毕竟是内陆城市。你一个人在那里,要多注意身体。”顿了顿,梅景铄才道:“还有,知芳斋那边已经在等你去报道了……小五,如果在秦禾那边做的不好,你就跟我说。我把你再要回来也可以。” “……好。” 打完了电话,她就撑着身体下去柜台把档案袋寄到了上海去。 前脚刚回到卧室,后脚,梅景铉发信息过来了,问她身体好点了没有。面对这个始作俑者她现在只有哭的份儿了。 亏你问得出口reads();! 她发短信回敬之:“我要走了,去秦禾那里。” 说完她撑起最后的体力,收拾收拾行李,叫上滴滴打车。等到车到了楼下,她就拿着大包小包出门了。结果一打开门,她就看到了门外人模狗样的梅景铉。他已经穿戴整齐了,眼神也回归了以往的理智与从容。不再是床上那个无边温柔的男人。 两天的缠绵,直到此时此刻才算回到了原地。 她已经满足,所以装作无视之,从他的身边经过。 然而……梅景铉淡淡说了句:“你的档案袋我让柜台送回来了。” “梅景铉!” 她横眉冷对,却看到男子点着一支烟,抽的别有沧桑的味道。装什么深沉?她真的怒了:“你到底有完没完?!梅景铉,你为什么不能体谅我?!我已经从了你了。我也明明白白告诉过你了,我去秦禾他那边有事的!” “小五。”梅景铉一改之前在床上的温柔,此时也变得严肃起来:“你到底是谁?” 她吃了一惊:“我当然是孟小五。” 梅景铉摇了摇头:“你不是孟小五……我是说,你的身份不仅仅是孟小五。” 她愣了一愣,却是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梅景铉走到她的身边:“……陆修远是你的什么亲人?” “他不是我的亲人,我不是说了吗?他只是我爷爷的师兄。” “小五,说谎也要看对象。你当时的反应……根本就不像是祭拜一个不认识的长辈。更像是早就认识那坟墓里的人。”梅景铉下了判断:“而且,自从你从那山上下来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常常蹙着眉头,好像一夕之间,你就有了满腹的心事。” 这个男人!小五吃了一惊,没想到梅景铉的心思这么细腻。 她只能撒谎下去了:“你猜的不错。陆修远是我的亲爷爷,这是爷爷临终前告诉我的。” 这倒是说得通的,但梅景铉觉得,小五根本没有说出实话。但真相是什么,这丫头的嘴风很硬。一点儿风声都不透露。他隐隐约约觉得,小五正是因为那一座坟墓才去秦禾身边的。现在彼此有了亲密关系,她都严防死守这个秘密。 显然,这个秘密她认为相当重要。甚至重要过爱情。 想到这里,决定就不难做了。 梅景铉走到她的身边:“小五,你告诉我陆修远究竟是你什么人……我就放你离开。” 最后一句说出口的时候,他的心口不由得一阵抽痛。看着心爱的女孩子刚刚得手就放走……这大概是,比决定放弃争夺继承人财产还难的一个决定。 小五犹豫了几分钟,才艰难开口:“我只能告诉你……陆修远是因为我而死的。” 梅景铉愣住了,这是他没想到的一个回答。 因为,陆修远是三十年前死去的人。而小五今年才十七岁而已。 擦肩而过的时候,小五还是有点不忍心:“景铉,以后我会把一切都明明白白告诉你的。你要知道,我没把你当做外人。” 说完,她就拎着行李走了出去。 第039章 孟宁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酒庄到知芳斋的距离不算远。 小五到达的时候,先去董事长办公室报道,正好孟宁和秦禾都在。 秦禾动作不紧不慢地看她的个人简历,孟宁立在一旁不吱声,不过目光总是时不时扫过她。 显然,她今天忽然来知芳斋“报道”的事情,二姐还不知情况reads();。 秦禾看完了简历,已经不紧不慢询问起来,先问了问她想要什么待遇,然后问她在上海那边的工作经验。倒像是考察手下员工的模样。小五一一答了,末了,秦禾就安排了她的岗位:“那这样……你先留在我的办公室,当古董鉴定顾问。” 这话一出,最惊讶的人是孟宁:“老板,这,小五她一进来就来办公室?” 秦禾丢下了简历:“阿宁,你也是半年的时间就做到了秘书岗位,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孟宁又想出声,已经有了把小五赶出办公室的念头,但到底没能说出口,因为接下来秦禾又说了:“阿宁,今晚我们在外面吃个饭。小五,还有你们哥哥孟青也一起去。”听得孟宁又是一愣:秦老板虽然为人豪迈客气,但来了新员工亲自请吃饭还是头一槽。 这……小五的面子这么大?!只能讪讪然应了句“好。” 短短半日的功夫,小五就办好了工作的交接手续,正式成为了秦禾的古董鉴定顾问。 也是短短半日的功夫,她就看出了不少事情来:比如,她的二姐孟宁真的是对秦禾挺好的。印象中,二姐就是个凶八婆,可是现在你看看,温柔的跟人.妻似的。秦禾说东,孟宁就不敢往西。而且在老板面前,对待任何人都热情周到。 除了她以外,没办法,姐妹间的隔阂实在太大了。 这不,晚上去吃大餐之前。孟宁还在传达室见了她一面,冷冷问了句:“你为什么来?” “二姐,良禽择木而栖。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这个问题显然太幼稚了。 “小五,我不管你有什么问题,你给我听清楚了。”孟宁精致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威胁的冷然。小五现在变得这么漂亮,还是以古董鉴定人才的身份被引进来的。这让一向自诩美貌的她产生了极大的威胁之感:“离秦老板远一点!” 小五笑了:“二姐,你表现的太明显了。” “什么明显?” “你喜欢你们家老板秦禾,你表现的太明显了。”还非得她说出来,这多没面子。 孟宁顿时就脸红了,但也不否认她的话。 小五觉得,今年碰到了不少烂桃花。孟昕对梅景铉一朵,那喜欢上日本女人的霍楠一朵。这不,秦禾孟宁又掺了一朵进来了。三朵烂桃花并驾齐驱,甚好甚好。她倒要看看,孟宁的这一番心思,最后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 晚上到了酒店吃饭的时候,秦禾还喊了知芳斋几个老古董鉴定师作陪。席间,那几个古董鉴定师对她问东问西的。很显然,秦禾是借着今天的聚餐,来考察考察她的学问。小五不敢回答的太详细专业,以防被二姐三哥看出马脚来。又不能回答的太寒碜,毕竟自己是秦老板引荐过来的专门人才……这可怎么回答才好?! 咳咳,她索性装起了咳嗽。然后回答说嗓子不舒服,问题只含糊着敷衍过去。 好在海鲜酒席上来以后众人只忙乎着吃吃吃,很快就把她这个病号给忽略了。 小五谢天谢地,也开始吃螃蟹,只是不太熟悉剥法,一抬头看见秦禾的目光还落在自己的身上。 秦禾问她:“不会吃螃蟹?” “我不怎么熟悉。”还没说“我自己剥”秦禾就把她的盘子拿了过去,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灵巧的手指一阵翻弄,细腻洁白的蟹肉就落了下来reads();。他还不忘加点醋,生姜丝,然后才把一盘蟹肉端到了她的面前。风度绅士无比。 小五倒抽一口气:这叫她怎么吃?!周围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几个老师傅为人正经还好,三哥孟青的眼神暧昧,又似乎在偷笑。孟宁的脸色已经苍白了。简直比攃的粉底还要白上三分。偏偏秦禾还笑着告诉她:“螃蟹性凉,需要沾一点生姜……” 不管螃蟹性格如何,她的心里是拔凉拔凉的。这盘蟹肉就这样从美味升级成了毒.药级美味。偏偏就算是毒.药她也要吃掉,于是三下五除二吃完了。 吃完了饭,回到知芳斋,秦禾又把她叫过去单独谈一谈。 进了办公室,秦禾让她“坐”。她就坐了下来。 秦禾先把她的简历摆了出来,和颜悦色道:“梅景铄跟我说,你是他重点培养的鉴定人才。当初我把你挖过来,他还挺舍不得的。不过小五,既然你现在是我的属下,那么以后也要一心一意为知芳斋办事。知道吗?” “是。” “小五,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挖过来吗?” 她哪里知道?于是含糊应付:“我不知道,不过您名声在外,看人看物一向都是很有眼光的。” 秦禾点了点头:“对,我需要的,就是有眼光的古董鉴定师。比方说,上海城隍街上,福佑楼有周帆周师傅坐镇,济源斋有沈遇安,沈老爷子坐镇。他们都是国内古董行业中口碑数一数二的鉴定师,也是一家店的门面和招牌。” 她点了点头,这两个人她都认识,在行业内名声匪浅。 “小五,好的权威古董鉴定师,一口说真假,旁人连非议的资格都没有。在古董这个行业里,也是这样的鉴定师,掌控着每一件古董的身价高低。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小五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老板你是想……” 果不其然,秦禾道:“我想把你培养成我知芳斋的一个门面,以后别人谈到你的名字,就会想到我的知芳斋。天南地北的藏家想要寄卖藏品,就会想到你,想到我们这里来。” 这就是他的“雄心壮志”?小五继续点头:“我明白了,老板,我会好好努力的。” “嗯。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她的想法不多,只有一条:“老板,我暂时不想进董事长办公室工作。” “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孟家老二知道她的底子呗!这在二姐手底下钻营古董,指不定哪天就被瞧出破绽来。虽然说秦禾,哦不,张云坤肯定也会怀疑她的专业知识太像陈归宁,但还有爷爷这座山挡着,她有这个自信心撑一段时间不被老板发现真实身份的。 但二姐就真的不行了,她对小五太熟悉了。 想了想,她只回答道:“孟宁小姐是你的秘书,我想她……”还没说完,秦禾就打断了她的话:“孟宁不是你的二姐吗?” “是我的二姐。” “那你为什么不想和她合作?” 她看了一眼秦禾,想来刚才吃饭的时候,秦禾就察觉到了她和孟宁不对胃口。于是道:“爷爷去世以后我们就不太来往了。” “你对你的二姐有意见?” 她不好摇头也不好点头,只是折中道:“老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reads();。亲兄弟之间还会明算账,何况,我们现在的沟通不多了。难免有所嫌隙。” 秦禾沉默了片刻:“我明白了,孟宁在我的办公室,所以你觉得进入我的办公室不太方便?” 她点了点头,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了。是秦禾接下来一句话让她彻底无语了—— “那好,我把孟宁辞退了。你进来我的办公室兼任秘书一职,如何?” “……”谁告诉她,这是什么情况?! 她还以为秦禾开玩笑:“孟小姐她不是做的挺好的吗?我只是鉴定师,也没有当秘书的经验。” “小五,办公室也讲究个将相和。孟宁在我身边,只能算是我的杂活助手,既然你和孟宁有嫌隙,那么我只能找个让你看的顺眼的秘书来帮忙。”秦禾抬手,却是给她倒了一杯茶:“要不然,我知芳斋这么大的摊子谁来抗?” “……”她能说想走的人其实是她吗? 但经过这次谈话以后,秦禾似乎下定了决心要辞退孟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那番话。 第二天早上,知芳斋中,就议论纷纷老板把女秘书孟宁给扫地出门了。 据说孟宁的反应很大,进去的时候脸色铁青,谈话出来的时候都哭成了泪人,还死活恳求秦禾不要炒她鱿鱼。秦禾想给她十万块钱的分手费,但孟宁说什么都不肯接受。她这个势利眼二姐,面对爱情的时候倒显得有些骨气了。 她好像不小心摘了一朵烂桃花。算了都说是烂桃花了,摘下来就摘下来吧! 但孟宁的反应出乎了她的意料,第二天晚上下班的时候,她就在自己的单身宿舍旁边看到了孟宁——不远处,孟宁居然点了一支烟站在上风口抽,她的脸上一点儿妆容都没有,眼圈是青黑的,眼神好像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 她过去打招呼:“孟小姐?” 孟宁望着她,好像在笑:“一口一个孟小姐,小五,看样子你是真的不认我这个二姐了。” “你还有什么事吗?”废话她不想多听。 “没什么,过来看看你住的房子。”孟宁的目光到处搜罗,却淡淡道“小五,这个别墅,老板半年前就置办下来了。他本来打算,把这里装潢成别墅自己住的。可是你看看你,一进来知芳斋就住到了这个地方。二姐真的不懂,这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秦禾高价聘请她,许了这么多优厚的待遇。也不过是为了一个“利”字而已。 “孟宁,这话你应该去问秦老板。”她看了一眼四周的景致,这是秦禾分配给她的宿舍。周围藤蔓郁郁苍苍,中央有一个鹅卵石堆成的水池。水池里还养了一对洞庭草龟。确是个好院落。于是道:“你不喜欢我住在这里也没办法。” 孟宁说:“对,我一直想住在这里。你看到那一对小乌龟没有?是我买了放在那里养的。我养了它们两个大半年了……然后你就来了。” 小五叹了口气,她看到了,一对已经完全墨化的小乌龟,二姐养得很好。 但,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二姐。 爷爷去世的那几天,这个二姐只知道分家产,连爷爷的尸体都没多看几眼。就是这样的冷漠,让她感觉到了众叛亲离。后来三哥二姐攀高枝跟了秦老板。后来再见,大家都发达了。没想到……纵然七窍玲珑如二姐这般的人,也逃不过爱情的劫难。 现在二姐的报应倒是来了,她被秦禾给赶出来了……但是找她孟小五做什么呢?她又不会同情孟宁的reads();!爷爷的情分也早就不在了! “孟小姐。”小五淡淡道:“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你问的问题,我也无法回答你。” 归根到底,辞退了孟宁的又不是她孟小五!秦禾干的好事找她干什么? 但孟宁忽然走到了她的面前。小五刚想绕过她,却看孟宁对她弯腰鞠了一躬。这个踩着红色高跟鞋,用冷傲来装饰一举一动的女子……现在却如此屈膝卑微,好像在忏悔什么罪行似的。小五冷漠地受了这个礼,也不想问她理由。 孟宁的声音却渐渐沉了下去:“小五,昨天我问了老板,他说,让我求得你的原谅。你现在,到底怎么样才容得下我?!” 小五已然锻炼的比较神经强悍:“秦禾怎么对你说的?” “老板说,我以前得罪了你。现在他很重视你,所以容不下我。如果我想回到知芳斋去,除非你原谅我……小五,二姐长这么大没有求过人,也没有什么坎子过不去的。可是,可是……只有离开知芳斋不行,无论如何我都想留下来。” 不过孟宁求错人了,她才不会心软:“我不会原谅你的,南京城这么大,你还是找别的工作好了。” 说完,她就丢下孟宁,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 但她关了门,进了屋子,孟宁还没有走。像孤魂野鬼似的,一直徘徊在花坛和院落之间。小五看孟宁站在寒风中的身影,忽然像是看到了半年前那个痴情不已的孟昕。不同的是,孟昕只是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孟宁根本不该爱秦禾的。 到了夜幕降临,孟宁才不知不觉离开了她家门前。 小五看孟宁走了,自己也松了一口气。孟宁要是在院子里赖着不走,她还真的没办法。 晚饭是超市买的牛肉咖喱。小五吃完了晚饭,就接到了梅景铉打来的电话。 “小五,第一天上班感觉如何?” 她看了一眼院子外面:“吃的好,住得好……晤,你呢?你今天一天怎么过的?” “想我了?” 她点了点头:“想你了……对了,景铉,我拜托你一件事儿。” “说。” “一般的邮电局可能保存四十年以前的电报吗?” “这要看发电报机关,行政机构的电报一般保存的比较久。” “江西瓷厂的呢?” “江西瓷厂?你稍等我问一问。”不一会儿梅景铉就有了回复:“江西瓷厂四十年前的电报还有一部分保留着,不过进了南昌图书馆的档案室,你想调出陈归宁的电报,还需要经过上级机关的批准。” “……你怎么知道我想调的是陈归宁的电报?!” “我是你男朋友,我怎么能不清楚我的小女朋友在想什么?” “那你猜猜,我下面想说什么?” “你下面想说,周末的时候一起吃个饭,我把找到的资料交给你。”梅景铉笑了笑:“还有,晚上可以一起睡个觉。对不对?” “算你聪明。” 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第040章 电报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约定了周六见面,好不容易等到了周六。 见面的地点就在国际酒庄,小五还特地早到了半个钟头。结果到了那里一看,梅景铉比她还早就到了。正悠闲地泡着一杯茶。 “景铉,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半个小时以前。”梅景铉抬手给她倒了杯茶,这个动作,使她想起了之前秦禾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假装随意地问道:“你给我倒茶,这有什么含义吗?” “得看倒茶者的身份,一般,我只给爸,还有吴叔他们这些长辈倒茶。”梅景铉是个教养良好的人。所以他做什么事都规规矩矩,这不,倒完了茶,梅景铉单手把茶杯递给了她,又把茶盖盖上,移到了左边:“至于你,是个特例。” “是吗?”她的笑容有点勉强――那么,秦禾为什么给自己倒那一杯茶呢? 梅景铉今天过来,主要是把江西瓷厂的电报拿过来给她看的reads();。之所以她要看这个,是因为在骨瓷的记忆中听到一句话。是张云坤对陆修远说的:“不信的话,你去看看师父放在邮局的那些电报。”这些电报到底写了什么内容? 她很好奇,就找过来看看。 在拆开之前,她还特地问了问梅景铉:“你有没有提前看过?” “没有。” 小五吐了吐舌头,开始自己动手拆了这火漆密封的电报档案。封面上写着陈归宁三个大字。 她拿出了大约二十多封电报,这些电报都上了年纪,微微泛黄。然而字迹还是很清楚的。小五一条一条读了下去,速度也很快。在那个时代,电报都是按照字数来计算价格的,所以基本上电报的语言都很简单。只花了几分钟,她就读完了。 “景铉。”小五放下了电报:“你猜上面写了什么?” “小五,你觉得我猜得出来吗?” “你肯定猜不出来。”小五摇了摇手中的电报:“我告诉你吧。这二十多封电报,都是陈归宁给一个叫做程禹的人发去的。这个程禹就是陈归宁的第五个徒弟。程禹好像在82年的时候被父母安排,要娶一个留洋归来的老婆,所以请假回了老家。陈归宁就发了电报,问候他在老家的状况,还让程禹好好和新娘子过日子……” 梅景铉听懂了,不过又听到小五叹了口气。他这就不明白了:“这些电报有什么问题?” 小五捏着电报,她是女人,也就能理解女人字里行间的一些别样意义。 刚才游览电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陈归宁对程禹关怀备至的语言居多,说到程禹的婚事,却是袅袅几句让他“好好过日子。”而且,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陈归宁给程禹发去了二十多封电报……这个频率,实在太频繁了。 她是女人,而且是恋爱中的女人。忽然明白了陈归宁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发电报的。 这倒是个出乎意料的发现,她只能叹气了。 “景铉。”小五不打算隐瞒他,于是道:“我之前听沈遇安说了陈归宁的身世,沈爷爷说陈老师傅等了她那个未婚夫十年,后来更是因为未婚夫发誓不嫁……我想真实情况未必,陈老师傅,或许心里头另有其人。只不过,碍于一些事情,他们无法在一起。” “你是说,陈老师傅中意这个叫程禹的?” 小五点了点头。一场铭心刻骨的师徒恋,这就是陈归宁电报里隐藏的秘密。 这就是,为什么在骨瓷的回忆里,张云坤也好,陆修远也好……他们的眼神都那么黯淡。 只怕,几个师兄弟都知道陈归宁只喜欢小师弟程禹。 而最后一封电报里,陈归宁质问了程禹“为何毁婚约?!”语气十分十分的严厉,还说他是“大逆不孝”。由此可见,陈归宁虽然爱着程禹,却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而程禹在1982年的时候,最终选择了悔婚,只怕也是为了陈归宁。 想必,这一段爱情里面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只是,她都忘了。 程禹后来去了什么地方呢?她没听爷爷和沈遇安提到过,不过多半已经……去世了。 想到这里,小五真的替陈归宁感觉到悲哀。在好几次回梦前世的时候,她都看到了那个站在角落里的程禹。老实说,她是陈归宁,如果在几个徒弟里面选择一个对象,也是会选择程禹的。因为程禹是知识分子出生,模样和长相都有点像…… 对对对,像她面前的梅景铉reads();。 再看看梅景铉,她真的是觉得越看越觉得他有些像那个程禹。 “景铉。”想到程禹和陈归宁的下场,她有些害怕的握住了梅景铉的手:“你不要离开我。” “你说什么傻话?”梅景铉安慰道:“只要你想回来,我随时可以跟秦禾把你交易回来。” “再等等吧,我这边事情还没办完。” “等到什么时候?” 她笑着凑到了他的身边:“怎么,就这么等不及了?” 梅景铉绕着圈子回答:“古人说的对,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点了点头,就仔细打量了他一眼:梅景铉挨得很近,俊挺的眉,结实的双腿……薄命的嘴唇,每一处都是她的最爱。想了想记忆中的那个程禹,虽然不及梅景铉这么俊美标致。但的确也有一双剑眉星目,他们都是千里挑一的美男子。 前世今生,陈归宁也好,孟小五也好。她们都有选择自己眷属的权力。 再说了,她的男人,她为什么不能好好“疼爱”一番?于是道:“晚上我就要回去了,提前说好了,你别抓着不放……” 这就是邀请了,梅景铉当然不想耽误良辰春.宵,于是结了账,又立即把她带进了卧室里。 一开始,小五感觉到男人只是亲吻他,而且浅尝辄止。不过一会儿,他的手就伸进了她的衣服里面,开始不规矩起来…… 她来之前已经洗过一次澡,所以脱下衣服的时候,身体上还残留着不少的余温。他的大手在她的身体上游走,一一除去碍事的布料……然后,他的身体也开始火热了起来。舌头纠缠不断,接吻的同时又紧紧攀附着彼此的身体。 她还是相当敏感的,只是片刻之间,身上已经红云密布。 梅景铉把她压在了床上,她舒展着双臂,任凭他的身体覆盖下来。又是一番深深的接吻。 但梅景铉喜欢从后面进攻,于是,他把她翻了个身。开始的时候,又在她的身下垫着一块枕头。有了这块枕头,她就有了抓咬的对象了。身体被他不断地鼓捣。在激烈的对撞中,她也渐渐体验到了那种满足的快感,而且也不怎么疼了。 这一次缠绵,又足足进行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后,梅景铉抱着她躺在了充满泡沫的浴缸里。 水声哗啦啦的,她仰头,温热的水就湿润了身体上每一处酸疼的地方。 “小五。”梅景铉咬着她的耳朵:“你怎么看待秦禾这个人的?” 她也回头咬之:“怎么?梅大少爷吃醋了?” “对,听说你第一天上班就进了他的办公室?待遇好到连女秘书都赶走了?” 他知道的东西还真多,不过她也觉得这很奇怪:“景铉,虽然我对古董很了解。但秦禾未免太重用我了……嗯,他赶走的女秘书叫做孟宁,孟宁就是我的……”话戛然而止,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秦禾给二姐取得名字叫孟宁! 为什么偏偏取了个“宁”字?! 孟宁,孟宁……阿宁,阿宁……是陈归宁。 她开始明白了:秦禾之所以对二姐好,是因为秦禾想找一个女人,扮演陈归宁的角色也好,还是仅仅寄托一下对陈归宁的感情也好reads();。总之,秦禾并没有忘记师父,而且说不定,他一直在寻找着什么女性,可以替代陈归宁的这个角色。 不过这段感情,说起来只是个笑话罢了。秦禾无论有什么理由,都不该杀了师父和大师兄。 洗完了澡,他们又亲昵了一会儿,到了晚上梅景铉才送她回去。 下车的时候,梅景铉拿出一个小盒子给她:“小五,迟到的情人节礼物,拿着。” 是一部新手机,她笑了笑:“情人节早过去了,你要送我礼物,也不需要找这么烂的借口……我的手机还能用,送我个新的太浪费了。” “你手机能用,不过,总是跟我打电话,话费可不便宜。这手机里的电话卡绑了我的银.行卡,以后你给我打电话就不会停机了。” “谢谢。”还是他想得周到。不过:“景铉,我还没送给你礼物。你想要什么礼物?” 男人想了想,居然大言不惭道:“那你不如喊我一声老公。” 她捂着嘴笑:“这有什么难的?老公……咦?你脸红了?” 没想到床上那么没脸没皮,床下那么甜言蜜语的梅景铉,居然因为她的一句“老公”而脸红了。这真的是活久见了。不过脸红的梅景铉也挺可爱,她甚至有种扑倒他的心动。于是伸出小手,戳了戳他的脸蛋,绷得紧紧的,还烫烫的。 “小五,别胡闹了。回去。”梅景铉拨开她乱窜的小手。 小五吐了吐舌头:是谁刚才把她的身体从里到外摸了不下五次的?梅景.铉这个大色.狼! 告别了梅景铉,小五捧着手机往别墅走。 然而转过弯,她就看到了一个最不想见到的人――孟宁。 若不是看到孟宁手中拎着一个玻璃保温盒,她真的不想理睬这个魔障二姐。 走过去的时候,孟宁淡淡地跟她解释:“我把池子里的乌龟带走,那是我的东西。” 她想了想,自己不会养乌龟。孟宁想带走就带走吧,于是让孟宁进了院子。到了池子旁边,孟宁就脱下了鞋子,赤着脚走进了鹅卵石铺就的池子里。她看到孟宁宝贝似的把一只小乌龟捧了出来,那小小的四肢还在空中摇啊摇的。 另外一只,孟宁好好找了会儿,才在一片枯萎的荷叶下发现了它的踪迹。 看孟宁的动作,小五明白了:“这是秦禾送给你的?” “不是秦禾送的,是我陪他在玄武湖边钓鱼的时候发现的。他说,这乌龟背后刻了字,肯定是别人放生的,大冬天的,这两只小乌龟在野外活不了,就带了回来。公司里没法养,他就在这里造了一个小池子,还让我每天过来喂食。” 小五沉默,孟宁本来的宿舍……就在这别墅的旁边。 “现在好了,他根本什么都忘了。我不喂这对活宝贝,它们会不会活活饿死在你手下?” “孟宁,戾气别这么重。离开秦禾,你的日子不是不过了。” “你不懂的,小五。秦禾这个人呢,温柔起来谁都抵挡不了。你只是,不知道离开他有多痛苦罢了。”孟宁的话语,像是梦呓一样:“他会对你无微不至,会带你去上流社会的场合,让你盛装出席,让你成为全场最让人羡慕的那个女孩,让你用一场舞会满足所有的虚荣,让你依赖,依赖他的名,他的利,他的一切带给你的光环reads();。” 她才不需要什么光环:“我不需要依赖什么男人。靠着秦老板上位,这是你的想法,不要强加在我头上。”言外之意,她孟小五怎么混都不会差。根本无需靠着秦禾。 “都一样,小五,你不知道离开他到底有多难过。不过,你也许很快就明白。” 孟宁不无哀怨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毫无光彩。 送走了孟宁之后,小五才松了一口气:这个凄凄惨惨戚戚的女子,真的就是记忆中那个张扬的二姐吗? 爱情真是一场伟大的糟蹋。 隔日上班的时候,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依然签到打卡,然后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不过,今天秦禾显然还有要事。说是北京潘家园的古董鉴定集会要开始了。众多古董鉴定师和收藏家都会赶去参加这个全国范围内最大的古玩盛会。规模可比上海城隍庙一年一度的鉴宝大会大了三四倍。其余的不说,一日五万多人的流量就可见规模了。 “我会安排你代表知芳斋出战本次鉴定大会。”秦禾这么告诉她:“小五,这次知芳斋能不能在北京打出个名气来,就看你了。” 她扫了一眼海报,其实鉴定没什么问题。只是:“为什么还要举行斗瓷大赛?” 所谓的斗瓷,是古玩圈子里考研眼力劲儿的一个玩法。就是说,主办方准备一箩筐的古代碎瓷片。然后比赛的两个人各摸出一片来,互相说出对方手中的瓷片是什么来历。直到对方说错了为止。这个玩法她只在书上见过,没想到现实中还有地方在举行。 秦禾笑了:“潘家园举办斗瓷大赛是老传统了,许多国际知名的古董鉴定师,都会去参加这个鉴定大赛以求扬名立万。我还记得去年的赢家是一个叫陈笙的新锐鉴定师,这个陈笙后来被梅景铄以千万年薪的高价聘入了香港总部。” 她点了点头。 秦禾又道:“不过,今年你的对手可能要难办点。梅景铉,也要参加本次的斗瓷大会。目前,国内新晋鉴定师里面,还没有哪个比梅景铉的名声大。你如果可以在斗瓷大会上打败他,让这位天之骄子一尝败果,小五,那你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小五:“……”她能立即弃权吗? “好了,说一说你的要求。”秦禾的语气轻松起来:“别墅住的愉快吗?” “别墅很不错,不过老板,我对公司没什么功绩,你就让我住别墅。这待遇我有点……” “这没什么,那别墅放着也是放着。小五,如果你在北京表现的好,那我把房产证给你。” 什么?!小五目瞪口呆:“我受不起这份大礼……” “受得起。”秦禾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我不管别的老板怎么做,这是我留住人才的手段。” 小五无语,她只是来搞无间道的:“那,谢谢老板了。” 秦禾道:“谢倒不用谢,小五,除了房子,你还想要什么奖励吗?” 她忽然灵光一闪:“嗯……我倒也没别的想法。只是听说老板你收藏了许多古董,如果我赢了比赛,老板你可不可以把古董给我看看,开个眼界?” 秦禾点了点头:“如果你赢了,选一件我的私人收藏拿了去也没问题。” 事情就这么谈妥了,她的目标是看到秦禾的私人收藏。 第041章 三彩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话说回来,她以为进入了知芳斋内部,好歹也能搞到一些想要的情报。然而,她拿着阴阳尺试过了馆藏的所有古董,却没有一件能开口和她说话的。小五这才算是明白了,只有和她前世有瓜葛的古董,才可以通灵阴阳沟通到她。 既然古董方面没有消息,她就寄希望找到那口陆修远跳下去的古井了。 这个希望,她寄托在了公司的一些老员工的身上。比如李师傅,已经跟了秦禾九年了。 这个李师傅,就是和她一同去南京的李沐李师傅。这几天,他们都在准备去北京,她就跟李沐师傅搞好了关系。李沐倒也是个随和的长辈,几天下来,他就称呼她为:“孟丫头”了。还手把手教了她不少关于斗瓷的技巧。 教学的空隙,她就跟李师傅打听起来:“师傅,知芳斋怎么发展起来的?” “孟丫头,你都进了知芳斋了,还不晓得咱们公司怎么发展起来的?”李沐呵呵笑道:“你这个一级鉴定师当得也太不称职了。” 她糊弄过去:“我上网找了找相关的资料……嗯,只说2008年的时候知芳斋在夫子庙成立了。但2005年之前,老板他在哪里做生意啊?” “05年之前,老板也是在南京……让我想想啊,04年的时候,知芳斋还没有开张,老板他在岗子村那边盘了一个店面做生意。那时候生意也没这么大。老板有的时候还亲自出去拉单子,不过,老板这个人的手艺很不简单。他会搞古董修复,修复的还特别好。所以,那些顾客后来都找老板搞古董维护,就成了固定的客源了。” “老板他会古董修复?!”小五假装吃惊。 “是啊,老板修复古董那是一绝。蒙着眼睛都能给你拼个康熙官窑出来。” 小五更加好奇了:“我还没见过老板亲手修复的古董,师傅,哪里可以看看吗?” “知芳斋是没有了,你想看老板修复的古董,那要到老顾客的家里去看。” “什么老顾客呀?李师傅,您说个听听。” 李师傅得意道:“丫头,知芳斋的老顾客那可多了,其余的不说,南京银河酒店的老板曾明生就是我们店的老顾客。曾家收藏的三件唐三彩都是老板亲手修复的。”顿了顿,他又笑道:“当然,你要见曾明生的藏品那是不可能的。” 谁说不可能?她是没那个身份地位约人家,可是梅景铉有。 下了班,她就打了电话给梅景铉:“对,银河酒店的曾明生,帮个忙让我见见他。做什么?这个……现在不能说,你也不用问了……不用不用你陪着我,你不是还有事吗?对,我只是问他几个问题。放心吧,没什么大事的。” 梅景铉这边倒是挺不放心她的,然而她真的只是去问几个问题。 周末双休,周六的时候,她就见到了曾明生reads();。现在,她是以梅景铉的古董顾问的身份与他见面的。设计的场景是,和盛拍卖对曾家的藏品有意向,所以派她前去看看。曾老板倒也热情地接待了她,还指引着她亲自去看那三件唐三彩藏品。 当小五看的时候,曾先生已经开始咨询市场上的唐三彩拍卖价了。 曾先生的三件唐三彩都是陶马,一件是单品,另外两件成一对。小五随便说了几句:“13年纽约苏富比的拍卖会上,有一对唐三彩陶马拍了两千五百多万。您的这一对陶马可以参加这个价格。至于这件单品,我记得12年的大唐国际拍卖会上,有一件造型差不多的唐三彩贴花棕釉大马拍出了四百一十多万的价格。您可以参考一下。” 说完了,她故意摇了摇头,又道:“曾先生,我看您这三件似乎有后补的痕迹?” “孟小姐不愧是行家。”曾明生道:“这一件贴花棕釉大马我在十多年前请人修复过。” “这修复的手艺很不错,是不是修复名家所为?” “是夫子庙知芳斋的老板秦禾亲自修复的,也是有缘,我找他修复的时候,他还不是老板。” “秦禾?秦老板我认识,想不到他居然也会古董修复。我看这修补的痕迹起码也有十年了,十年前,曾先生你是怎么找到秦先生进行古董修复的?” “这个,我也是听朋友当时介绍说,在板仓街与龙蟠路交叉路口那边有个小店,店主人修复古董的手法很一流,于是我就把秦老板请了来。果然名不虚传,秦老板的手艺活儿很好,他只花了一个钟头,就把我这件大马给修复如新。” “这样啊。”小五点了点头,记下了这个地点:板仓街与龙蟠路交叉路口。 离开了银河酒店,天色已经不早了。她打算改日再去这个地方找一找秦禾以前的住处。 路上接到了梅景铉的电话,电话里头,他告诉她要出差去北京了。大概下个月才能回南京。 小五叹了口气,这就是她难办的地方了:“景铉,我也要参加下个月的潘家园斗瓷大赛,到时候咱们两个可能要比赛场上相见了。” 梅景铉这才知道她也去参加潘家园的集会,也是微微一怔:“你代表知芳斋去?” 她点了点头:“是的。秦老板跟我说你也会去。老实说,我不想在那种场合见到你。更何况,你要在内地立足,的确需要这个机会扬名立万……不过,我也有其他的一些理由必须参加。到时你不必客气,咱们公平分个高下吧。” 梅景铉很敏感:“小五,公平比赛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你参加的理由是不是和秦禾有关?” 这个家伙!她只得承认:“秦禾答应了让我看他的收藏品,其余的条件也没什么。” “只是看收藏品?”梅景铉顿了顿,下一句更是石破天惊:“你可以用阴阳尺联系藏品吗?” “……”这个人要不要这么聪明!一猜就准,的确是阴阳尺联系收藏品,准的她简直要哭了。 目前看来还是要忽悠过去:“景铉你瞎说什么呢?我只是想开开眼界。” 唯恐再说下去露馅,小五简单敷衍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然而那边,梅景铉的确已经起了疑心,他对小五的了解甚深。她又隐藏着那么多的秘密,导致他开始分析她的行为。这一分析,他就有一种感觉:小五大概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例如说,只有她知道郎世宁的画的来源。 但,这件事他无法证明……除非,设身处地试验一下――他也有一把阴阳尺,和小五的尺子凑成一对reads();。然而,那尺子多年来只压在箱底下。除了破坏它,他也没用那尺子干过什么事。也不知道,这尺子是否有办法沟通古董…… 想到这里,梅景铉挪动了一下椅子。打了个电话到香港的单位去。接电话的是他的一个老朋友姓杜:“老杜,帮个忙……我的宿舍靠床的那个箱子里面有个木头做的鲁班尺……对,你把那东西寄给我。地址不是南京,就寄到北京和盛拍卖的总部去。” 挂了电话,他又想到了什么,喊了保镖头子萧昊过来―― “小昊,明天我要去北京。你留在南京,保护孟小五的安全。”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布置好了在南京的一切,他才着手准备去北京的事宜。 到了晚上,吴墉过来了,还带来了两个帮手:沈聪和张谷易。这两人都是他外公的属下。在南京混的也有十来年了。现在,他刚刚在南京开拓了一片市场,就把外公的老部下启用了起来。尽量赶在秦禾和弟弟恢复元气之前立足起来。 四个人谈话,尤其是谈到南京这些年的古董交易局势,张谷易更是愤慨:“大少爷,南京本来是老东家的市场。自从老东家走了以后,这里就群龙无首了。后来来了个秦禾,这个秦禾,也不知道从哪个山沟沟冒出来的。居然低买高卖,还流通高仿,这些年来抢了我们不少的大客户。哎呀,时无英雄让竖子成名!” 梅景铉来了兴趣:“秦禾他是几几年来南京的?” “04年左右吧,我有个伙计说他03年就在板仓街那边看过秦禾了。” “这么早?”梅景铉想了想,又问道:“那秦禾一开始是以什么起家的?” 沈聪补充说道:“听说是他的古董修复手艺特别好,尤其是古陶瓷修复,简直是出神入化。不少藏家就拿着东西请他去搞维护,这一来二去就成了顾客了。” 梅景铉点了点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送走了这三人,就打了个电话给曾明生。 “喂?曾老板,有件事情问一下……对,她当时也问了这个问题?那好……对,把那三件唐三彩的照片发给我看看。” 挂了电话,梅景铉已经明白小五的意图了:她,是在找秦禾曾经的踪迹。 这时候,手机上传来了曾明生发送来的图片。 梅景铉点开了图片,是修补处的细节内容――秦禾的手艺当真不错,修补的几乎毫无破绽。 想到了什么,他又调开了电脑里的另一组照片。这些照片拍的是小五在福佑楼里修复的瓷器。没事的时候,他常把这些照片挑出来欣赏。既是欣赏小五细致入微的手艺,也是因为他情之所至,所以,对她修复的古董也情有独钟。 比如说,她修复的一件乾隆粉彩大盘,已经永久纳入了他的收藏室中。 而现在,他就是将这一件粉彩大盘的修补处,和秦禾修补的唐三彩进行了对比。 如果在常人的眼中,这些修补瓷器的手艺活儿没什么差别。可梅景铉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鉴定师,看的十分深刻,包括两者的瓷器粘接剂的选择,氢氟酸局部的涂抹方法,细金相砂纸细磨的程度,碎瓷片粘合后挤压的方法,树脂与石英粉调和的比例等等…… 一一比较了下来,他的额头上忽然冒出了点点滴滴的冷汗。 这个结论很诡异,却也隐约透露着一种匪夷所思的讯息:小五,应该和秦禾师出一门。 第042章 命锁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夜半三更被电话吵醒很不爽。 小五听到电话滴滴地叫,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响的是梅景铉给她的那部手机,梅景铉开口就问她:“小五,你和秦禾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他是我的老板。” “老板?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古董修复的手法一模一样?” 她哑口无言。只能敷衍:“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先告诉我,你跟秦禾是不是师承一脉?” 是,怎么不是?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尤其是面对梅景铉。 她只好再次撒谎:“景铉,我的确是来南京调查秦禾的。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reads();。” “那是怎么样?!” “秦禾的师父叫做张云坤。而这个张云坤,也很可能是杀死了我的亲爷爷――陆修远的凶手。我调查秦禾,是为了调查张云坤的下落。” 她咬死了自己是陆修远的孙女,想必梅景铉的脑洞还不至于大到猜到她是陈归宁。 梅景铉果然相信了,只是问道:“你怎么调查到秦禾的师承来历?” 她继续撒谎:“是孟爷爷临终前告诉我的,他让我来南京找爷爷的墓。”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找到张云坤,然后我要问问他,当初为什么杀我爷爷。但……这么多年了,张云坤也快七十岁了。说不定他已经死了。” “调查有结果了,那你告诉我。别一个人擅作主张。” “嗯。”她答应了:“你不是明早的航班吗?你就好好去北京。” “小五。”梅景铉看时间不早了,他的确该收拾收拾启程了:“再见。” 挂了电话,漫漫长夜,似乎也变得不寂寞了。 第二天早上,双休日的周末,她还有一天的假期。于是就去了昨天打听到的那个“在板仓街与龙蟠路交叉路口”的店面。 找了大半天,终于给她找到了。不过,这店面现在拆迁了,进了一所小区内。一路打听有没有一个院子带有一口井的。 打听了半晌,还是一个小区的门口保安告诉她:“井这附近只有一个。” 小五大喜过望:“那口井在哪里?” “在小区超市的后面有口井,不过早就没人用了。” 谢过了这个保安,小五就去寻找这个小区了。这小区规模很小。 问了几个路人,谁也不知道什么井。她自个找,反而很快就在车棚的旁边发现了一口井。 这口井围在一堆化肥袋子的当中。小五穿过了乱七八糟的杂物,就来到了古井的边缘。往下看去,只见这古井深不见底。而井口的边缘,有一道深深的沟壑。看得出来,这是打水的麻绳摩擦留下来的痕迹。看年代,这井的历史大概能上溯到民国。 哎,职业病犯了,怎么连一口井都看年代? 现在的问题是:要调查清楚这井底下到底有什么。 她事先准备好了一个透明袋子,把手机调成摄像模式,再附上一个小小的手电筒,一齐装到袋子里,然后用一根绳子垂了下去。一边垂,她也一边瞧被手电筒照亮的古井下面有什么。但灯光在狭小的空间内探照的空间有限,很快,她就看不清了。 还以为这井顶多四五米高,没想到,她足足放了十多米的绳子,才觉得碰到了底。 但惊讶的是,她的确感觉到是碰到了地。把绳子捞了上来一看,上面一滴水都没有。下面居然是干的,这是一口结结实实的枯井。 她迫不及待地拿出了手机调看摄像。只见在手机的镜头里,井的底面不是一小块空间,而是左右各开了一个通道。两条通道看起来都黑黢黢的,也不知道通到什么地方去。 没想到,这口枯井里另有乾坤。 不过,要想搞清楚地下有什么,光站在上面也不是办法reads();。必须得想办法下去。 下去的办法不是没有,下午的时候,她特地去了市中心几家五金店,找了半晌才买到一件二十米的绳梯。二十米!如果还触不到底,那就是她倒霉。 这绳梯捆成一扎,拎走的时候都不好拎。小五还特地跑回了家把行李箱给推了过来,才把绳梯给带走了。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就装作一个远游回来的学生,推着行李箱来到了这个小区。一路上,保安和居民也没怎么注意到她。 进了小区,她先躲了起来。一直等到了凌晨时分,确定四周无人的时候才出来。 来到了古井旁边,她把行李箱里的绳梯拿了出来。然后把绳梯的一边固定在车棚的一根钢梁上。接着,她戴上了一个矿工帽,打开了上面的小电灯。最后就把绳梯慢慢垂到井里面。直到绳子用完了,下面才落了地。巧了,这井正好深20米。 做好了一切准备之后,就是下去了。 她的心里还有些打颤的,但想到那一夜的记忆以后,就把害怕给驱散了。 你不想知道,这井底下到底有什么吗?你不想知道,为何秦禾把陈归宁的尸骸放在井下吗?! 她想的,所以她深吸一口气,跨上了井口,顺着绳梯潜了下去。 这口井,正好容纳两个她这么大。在里面攀爬绳梯,活动的还算自如。只是,四周的苔藓太滑腻了,沾到了绳梯上,滑不溜秋的,让人抓不稳绳子。幸好她对这种情况也有准备,专门买了一根保险栓拴在背后,以防止滑落下去。 好不容易下潜了十米,井还是深不见底。 不过,她已经闻到了一点异样的味道。像是硫铁矿用火烧过的刺鼻气味。 她想了想,先用手电筒往下打了打,只见周围的石壁上都呈现出一种樱红色的条纹。 铁矿脉!原来这井下面通着一条矿脉,只是不知道,是不会有人开采过。 最后几米的潜行很不顺利,因为空气到这个地方,变得相当的污浊了。那种刺鼻的味道,更是呛得人难受。她只能带个口罩,毕竟她没那个本事准备什么防毒面具,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那么只好放弃了探寻,毕竟安全才是最主要的。 幸好,到了井底后,由于空间开阔,那种刺鼻的味道减轻了很多。 她打开探照灯,先往左边的通道走。只见周围都是红褐色的石壁,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头。 她又回到了原地,开始往右边走。右边的通道倒是宽敞多了,而且那种刺鼻的气味淡了许多。只是,越往里走,周遭越冷。明明在外面,穿着春衫还很温暖。到了这里,她冷的连牙齿都在打颤。也不知道,这条路到底哪里是个头。 就在她想要不要返回的时候,忽然间,探照灯照亮了前面一大块。 通道前面居然有个石室?!小五也是呆了,一路上,她都没找到人工打磨的痕迹。 定了定心神,她走进了这个石室。四下照了下,她就看到了一个石床,一个石板凳,还有一只老金属手电筒滚落在地上。玻璃罩子已经碎了。只是,她先照的是左边半边,当灯光移到右边半边的时候,却先照亮了一副骸骨。 她的手不自觉地颤抖,只见这骸骨白森森的,根根嶙峋。显然死去多时了。 能不叫出来,能不腿软晕倒,她都佩服自己了。 骷髅的旁边放着一件老式的煤油灯,一个印着“530柒长”的大茶缸,除此以外,还有几件破破烂烂的衣服reads();。 但是手电筒照了过去,那破衣服堆里居然有反光。她深吸一口气,打算过去看个究竟。 不过在过去之前,她选择拿起了背包里的阴阳尺,然后再慢慢靠近这一副骸骨。她的动作很细微,很小心,像是生怕惊动这个死者似的。好不容易挪到了骸骨的旁边,她弯腰拨开了破衣服堆,然后一点银色的斑驳光辉映入了眼帘。 这光辉埋在土里,她蹲下来,徒手挖了挖,挖出一条银色的锁链。 她把银色锁链从土里提了起来,这才看清楚这是一条银饰长命锁。只见长命锁上雕刻着佛手、石榴、寿桃三多纹样。她熟读古典的,知道佛手谐音“福”,寿桃寓意长寿,石榴暗喻多子,这个长命锁得含义是:多子多福。应该是女眷佩戴的。 看包浆,这长命锁的年代为清代,应该是那时候大户人家出来的东西。 但这长命锁出现在这里很不寻常,她又把阴阳尺拿了过来,然后把长命锁放在了阴阳尺上。 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又袭来了。 这一次,画面倒是出现的相当清晰。清晰的就像是就在面前一一发生过。 山一重,水一重。翻开重重叠叠的幕遮,那是午夜梦回处。 摇晃的煤油灯下,一个女人正在奋笔疾书。她时不时咳嗽一声,用手帕捂了,就是一口献血。 这个女人她认识,美得如此婉约含愁的女子,她此生也见过一个陈归宁。 书的名字叫做《陈氏鉴宝掌故》。陈归宁每写一行,就停下来仔仔细细地检查资料,核对书籍。看得出来,她对这一部手稿付诸了很大的心血。 这时候,有人敲门而入。陈归宁放下了老钢笔:“进来。”进来的是张云坤,他端着一碗鸡汤送到了陈归宁的身边。趁着陈归宁喝汤的时候,张云坤忽然一把抓过了她的书稿:“师父,歇会儿吧。你都写了三个通宵了,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 “不行,书稿才完成了一半。”陈归宁美目一瞪:“还给我。” “师父!”张云坤忽然怒上心头,头一次顶撞了她:“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不要命的写!” 陈归宁和张云坤对视半晌,她又复咳嗽起来。 张云坤终究不忍心看师父任何的蹙眉,赶紧上前来伺候师父吃药。 “云坤。”陈归宁的声音淡淡的:“我是不是个不祥之人?爹爹,妈妈,哥哥都去世了。只有我还活在这世上,然后,程禹他也走了。” 张云坤低垂着头:师父唯独把五师弟程禹和自己的亲人相提并论。其中的含义,他们都猜的明白。只是,猜的明白,却无法看得明白。 只能张口结舌道:“师父,除了五师弟,这,这世上还有人会对你更好!” 陈归宁又望着他一笑:“你也不要安慰我了,我写完了书稿,自然会好好休息的。来,把我的书稿还回来。” 张云坤把书稿给了陈归宁,看她披上一件军大袄,又开始奋笔疾书。 也不知道陪站在她身边多久,忽然间,大师兄四师弟沈遇安笑眯眯地跑了进来:“师父!师父!你看看外面谁来了?!五师弟他回来了!” “啪嗒!”这是陈归宁手中的钢笔,悄然滑落。 第043章 程禹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接下来的事情,让陈归宁又爱又恨。 她没有能守护和未婚夫的婚约,而是在十年的时间里,爱上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她的小徒弟程禹。 去年年底,程禹收到了家里的来信,说父母高堂为他挑了一个才貌俱佳的姑娘,让他回老家完婚。但是现在,程禹逃婚回来了江西瓷厂。 破四旧之前,程禹本是浙江钱塘人,祖上在清廷做过官。算是书香门第出生了。只不过,在那个年代这样的身份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和其余四个师兄弟一样,他也是在人生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她。他最好的青年时代落在了她的手下。 那十年的苦日子里,他,和这位女师父之间,更是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情。 同样是书香门第出生,同样喜欢古籍文字,同样因为命运的不公平而流落他乡,彼此之间的遭遇,真可谓是“相逢何必曾相识。” 因此,一起相濡以沫过日子,一起谈天说地,一起在窑火中慢慢燃烧青春。 这十年里,他们保持着最纯洁的知己关系,一直相敬如宾,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 直到程禹的家乡来信,说外面已经改天换地,人民不再互相迫害。知识分子得到了相应的尊重……而程禹的父母开始记挂着在远方的小儿子,催促让他回来“继承万贯家产”还替他物色了一个“留洋归来”的妻子。 程禹一开始不答应,但老父老母一封封信催促,他的内心开始动摇了。 还是陈归宁过来劝说他:“你的父母生你养你,你连老人家这点心愿都不能满足吗?” 程禹问她:“师父,那你以后去哪?是不是也要回家?” “我?我没有家了,没有亲人了。我就留在这瓷厂里。”陈归宁莞尔一笑,强作欢颜:“程禹,你要是有了孩子,带他过来见见我。认认我这个师祖。”说话间,她流露出一种极其羡慕的口吻。 多年在窑口工作,粉尘盖天,炉火昼夜不息。让她患上了严重的肺痨。 眼看自己活不过多日了,陈归宁只希望,他可以得到幸福。 她是个极其爱小孩的女人,别人的小孩,看到了都要抱一抱,亲一亲。但是十年青春蹉跎过去了,她没有丈夫,没有家庭。改革开放了,她又要送走唯一爱着的男人。就是这样,她还依旧不停地在工作,只不过身体越来越坏了。 而就在这时候,回老家结婚的程禹回来了。 站在江西瓷厂的门口,陈归宁看到了一脸风尘仆仆的程禹。 她不是笑着的迎接徒弟的,脸上反而挂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怒气:“程禹,谁准你回来瓷厂的?!” “师父,我不结婚了。” 陈归宁冷冷道:“放肆!父母之命,岂可违背?!你是把读的书都忘了吗?!” 而程禹正色道:“师父,我无法忘了你reads();。再去娶别的女人,也是害了人家一生而已!” 陈归宁就这么愣住了,也许,这句话她已经等了许久许久了。只是,听到的时候,她一点激动的心情都没有了。 于是,淡淡地拒绝道:“程禹,你的父母都跟我说过了,他们要让你去美国读书,你有大好的前途。而我这里,除了残破的瓦片之外什么都没有。你已经在我身边浪费了十年了,以后就不要再一错再错下去了。回去吧,你的家人,你的新娘还在等你。” 程禹忽然跪了下来,却是“砰砰砰”地磕头:“师父,徒弟不孝。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听你的话了!” “程禹!”陈归宁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样不值得,留在我身边不值得。” “值不值得,只有我自己清楚。师父,哪怕能多陪您一天,也胜过在外面快活一辈子!就算,就算把外面所有的女人都给我,在我眼里,她们都比不上师父您的一个小指头!师父,徒儿不孝,徒儿这辈子跟定了你。只求你,收容我这个不孝子!”说完,他再次拜了下去。 陈归宁闭上眼睛,她的柔情,最终还是铸成了一桩大错。 “程禹,你已经出了师,我不会再收你为徒的。你好之为之。”丢下这句话,她走了。 程禹就这么跪在了江西瓷厂的门口,但陈归宁始终没有答应收他为徒。 程禹跪了一天,两天,三天……到了第四天,这个钢铁做的男子汉,也渐渐招架不住了。 吴青梁,沈遇安他们两个向来和程禹关系不错,趁着师父不注意的时候,两个人就搪塞一些吃的给程禹。还轮流劝说他:“师弟,你还是回去吧!师父这回不会原谅你了。”“师弟,师父她铁了心把你赶走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陆修远和程禹的关系最差,他还时不时过来踹上程禹一脚:“小白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张云坤为人深沉,他只远远看着程禹跪在大门口,不闻不问。 就这样,程禹跪到了第五天。彼时,天公不作美,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程禹跪在雨水里,身上每一处都流着水渍。连瓷厂的厂长过来劝他走了,但程禹还是不走。 直到深夜,程禹渐渐支撑不住了。他觉得,今夜就要死在这大雨里头了。 就在这时候,那瓷厂的大门开了。陈归宁走了出来,她撑着一把油纸伞,单薄的身影,就像是风中摇晃的一朵小纸船。 “程禹,你还是不走吗?”陈归宁淡淡地问他。 “我不走!师父,除非你打死我,要不然,我绝不离开你!” 陈归宁摇了摇头,她走上前几步,却是蹲下了身子。 程禹抬起头,他看到了这一张朝思暮想的容颜。她是山山水水凝聚的一个女人,是他放在心底,呵护备至十年的一个女人。此时此刻,陈归宁大大的眼眸中注满了眼珠儿。而苍白的嘴唇,蔓延上一点点嫣红的血色,比晚春红梅更傲然。 就在他惊艳的目光中,陈归宁已经靠近了他的身子。 她十八岁远离家乡,至今三十三岁了。这十几年里,当属这一晚最为温暖。 丢开了雨伞,也忘却了矜持,穿透了十年的一个念想,化为了此时此刻的一个拥抱。 她拥抱住了这个男人,这个徒弟,这个十年里精神的寄托,这个她亲眼瞧着,从男孩成长为男子的程禹reads();。这是属于她的爱,她的恨,她的一场放纵。也是属于这个大雨滂沱的夜晚,那一点相拥的温暖,点燃的,不息的爱情之火。 她终于承认了,自己爱上了程禹。 故事到此,篇幅是那么的美好。纵然看不到远方的方向,眼下已经是春暖花开。 程禹重新回到了江西瓷厂,依旧在陈归宁的身边工作。 重新上班的第一天,程禹把一把银质的长命锁送给了陈归宁。陈归宁一向生活清贫,她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激动得甚至露出小女儿的娇羞。还眨着眼睛问程禹:“你从哪里得到这个东西的?这是清代的古董,价值可不菲。” “这是我奶奶留给我的。她老人家临终前说,要把这东西送给孙媳妇。” 陈归宁脸红了,她爱极了这长命锁上的寓意。却也黯然伤怀:“我可不是你的媳妇。” “我说是,你就是。”程禹深情地凝视着她:“师父,我发誓一辈子守着你。寸步不离你。” 陈归宁嫣然一笑:“又说什么怪话了?” “来,师父,我替您戴上看看。” 程禹绕到了陈归宁的背后,就着镜子,他为她戴上了这把长命锁。 画面至此,那一片水雾又模糊了开来。然后,归于一片虚无。只留下这把带尘的长命锁。 良久,小五才反应过来――刚才看到的那些都是虚幻的记忆印象,却深刻的过目难忘。 属于陈归宁的记忆渐渐回溯,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这件事,也解答了她长久以来的一个疑惑。那就是:为何复活。 “你是想回到他的身边,是吗?”她扪心自问。但是灵魂不会自问自答的。 陈归宁的灵魂中有深深的爱,这个爱就是鬼魂的执念之一。这么多年来,其实,陈归宁一直很想念程禹,只是,她不记得了。 她再问自己:“你想找他,就算时间过去了三十多年,你还是想找到他?对不对?” 没有人回答,但她明白,自己说对了。 陈归宁复活的理由很简单:找到爱人程禹。无论他是作了尘埃,还是鹤发鸡皮垂垂老矣。 只不过,人生有多少十年呢?陈归宁是怎么做到十年来爱的不露声色的呢?她,都无法理解这一份伟大。扪心自问,她做不成陈归宁那样成熟的一个人。也无法像她一样,爱的绵长而奋不顾身。这就是,孟小五和陈归宁最大的区别吧! 收拾了下心情,她就把长命锁放进了背包里。 这串长命锁得出现,代表了一个讯息:陈归宁的遗骸,起码是遗物出现在这里过。剩下来的,就是面前这一副骸骨了。 她要搞清楚这一副骸骨到底是谁的。 看骨架,这是一个男人的骨架。肩胛骨很宽大,头盖骨也很大。手脚都很长。 看骸骨下面压着一件衣服,她便伸手去拿。只是,手刚伸到一半,忽然感觉到身上冰冷冰冷的。继而有什么东西搭上了她的肩膀。 她目光一扫,就看到了――是一小节指骨。 而这小指骨像是活过来一般,硬生生戳进了她的衣衫里。 第044章 石室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面前的骸骨,就像有了生命一般。 “咔擦!”一声传来,在这小小的,昏暗的石室里简直如石破天惊。 小五下意识抬起了阴阳尺,就在另一只白骨手到达之前,尺子正好横在胸前。只听“咚!”的一声脆响,白骨和阴阳尺互相接触。却是白骨散成了一抹粉尘。骸骨仿佛还知道痛,另一只白骨手就收了回来。全身上下的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白骨复活?! 它……它怎么会动了?! 小五看不到自己的脸色,只怕现在是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面前的“骸骨”慢慢站了起来,所有的骨节都是完好的,走起来,全身的骨头都仿佛在动。看到这一幕,小五下意识就要往外跑去,但她害怕的发抖,只慌乱走错了一步,就被这一副骷髅给逼到了墙角处。现在,已经退无可退。 她颤抖着手,举起了阴阳尺。只觉得,这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东西了。 没想到,面前的骸骨,在她举起阴阳尺的瞬间,忽然间全副扑了过来。她吓得“啊!”地大叫一声,身子仿佛撞到了什么东西,向右侧飞了出去,又重重摔倒下去。抬起头,只见那嶙峋的白骨近在眼前,然后,伸出森然的一节骨头,对准她的眼睛。 她仅存的右眼。 眼看躲不掉了,小五的心里忽然悲恸无比:怎么,自己就死在这古井之下,死在这骷髅上吗?! 不。她绝对不要就这么死去。这里,这里好可怕,连收尸的人都没有……她才不要,死在这里! 忽然,她伸出手掌,挡住了这刺过来的白骨。却看白骨的骨刺已经刺入了手掌心中,顿时,汩汩的献血流了下来,正好落在右手的阴阳尺上。就在阴阳尺吸了她的血液的同时,开始散发出一股柔和的光。 就在光亮起的一刹那,白骨的攻击停止了,仿佛还恐惧地后退。 就在与白骨森然对视的片刻,小五忽然认出了这到底是谁的尸骸:手长脚长,瘦削的脸庞,单薄的肩膀……还,还有缺掉的一根脚趾。 与记忆中那个人完美嵌合在了一起……这就是张云坤! 明白了,陈归宁和孟小五的回忆此刻结合,让她彻底清醒了:张云坤抛弃了本来的*,附魂到了张禾的身上reads();。而张云坤本来的*,就被他丢在了这个鬼地方腐朽! 因为她的阴阳尺和张云坤有莫大关联,所以,阴阳尺催动了尸变。 这具白骨刚才是想抢走她左手上的阴阳尺! 但这阴阳尺的光辉,霎那间又黯淡了下来。这一具白骨又攻击了过来。 这一次已经没有退路! 感觉到了死神来临,小五闭上了眼睛,四周却是一片安静。她又微微睁眼开,只见阴阳尺上忽然射出一道光芒。褐红色的石壁,瞬间黯淡了下来。而石头地面却变得墨色一般漆黑。 灰暗的石室里,乍起了一阵山风。紧接着,风吹拂过的地方,白骨开始变得支离破碎。 这一幕十分诡异。阴阳尺握在她的手中,一具站立的白骨定在她的面前,这白骨的姿势诡异,单膝跪在地上,仰着一个骷髅头。骨节与骨节之间分的很开,仿佛被一股大力所拉开。紧接着,凡是光照到的地方,白骨就变成了齑粉。 很快,白骨就完全粉末化了。就在白骨完全粉碎的一刹那,她的手臂上又感觉到一阵镇痛,刚刚被白骨刺出来的手心口子里,又流出一股献血。吸收了鲜血后,“阴阳尺”的光辉更盛大了。而漆黑的地面上,开始闪烁着一缕缕的光线。 最后,这些光芒变成了千丝万缕的光华,编制满了整个石室的地面。 那白骨化成的齑粉,在这光华中慢慢往下沉去。好像整个地面都成了流沙一般,连那石凳子,石床都一一沉了下去。只有她还在怔怔看着这一切。 属于陈归宁的记忆,在此时此刻袭来。 小五想起来了,自己绝对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场面了。 陈归宁也见到过,那是1983年的一个春天。也是……陈归宁生命中最后的一个春天里。 1983年,陈归宁的身体稍稍好些,她惦记着去一趟草原,祭祀一下埋葬在青山绿水中的双亲。 五年前,她的父母在锡盟东乌珠穆沁草原上落水身亡。特殊的年代里,亲人了无音讯。直到1978年,她才接到了这一则丧讯。后来因为伤心过度,她患了心病,身体便大不如前。1979年国家开始号召重建江西博物馆,她又忙的无法脱身。所以,祭祀父母的事情却是一拖再拖,直到现在,她才赶到了这个早该来的地方。 本来,家里一共有四口人的。爸爸,妈妈,哥哥。哥哥早早就在云南插队的时候意外身亡,只有她活在世上了。 她来到了父母的坟墓前。 其实说是坟墓,也只是一个长方形的土堆而已,无人守护,无人管理,只有几株大树荫蔽,还有一块石头上刻了名字“陈德清,汪锡君”。 小时候,她常听别人说:“小宁,你的爸爸陈德清是一位国学大师,你要好好跟他做学问!” 也有人夸过她的妈妈:“小宁,你看你妈妈锡君长的多美,小宁长大了也会跟妈妈一样美。” 但是现在,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只有她在。 陈归宁在坟头上跪拜了一天,跟随她前来的张云坤过来拉了她好几次,陈归宁都毫无反应。 在这一天里,陈归宁回忆了下自己短暂的童年时光。她是家中的小妹,上头父母都宠她,下头哥哥也对她百依百顺。那时候,日子过得是那么的平淡而幸福。她经常跟随着父母在北京八大胡同里走街串巷reads();。父亲经常给人们“掌眼”古董的真假,但总是说的半斤八两。因此常常自嘲自己是:“附庸风雅,没好好做这门学问。” 但她的妈妈,却是沈阳一等一的古董鉴定师。手把手教她和哥哥“去伪存真。” 稍微长大一点,父亲就让她拜入了北京琉璃厂,专门学习古董鉴定的手艺。父母的恩情,比山还高,比水还长……可是,无以为报了。 望着缥缈的白云,陈归宁觉得,自己就跟云儿一样,不知道此生何系,归于何处。 “师父。”张云坤买了几个馒头过来:“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陈归宁的目光望着远方:“云坤,你不是有一把可以通灵阴阳的尺子吗?可不可以,让我再跟父母说上两句话?” 张云坤拥有阴阳尺的事情,陈归宁是早就知道的。 这还是张云坤自己抖落出来的,他进行古董修复的时候,经常跟她说一些奇怪的话。比如什么什么古董,来自哪里,怎么流落到此之类。后来,她就过问了,张云坤就告诉她,自己有一把通灵阴阳的尺子,还证明了他此言不虚。 她对阴阳尺本无兴趣,觉得,这玩意既然是神物,那么跟了小徒弟就是跟小徒弟有缘。可是现在面对着坟墓,她忽然想到了这一把尺子。张云坤既然说:这玩意可以沟通阴阳,那么,如果,如果她还能再和父母说一句话就好了…… 但张云坤拒绝了:“不行,师父,二老已经去世多年了。这不方便打扰两位老人家。” 陈归宁愣了愣,却是点了点头。父母双双落水身亡,消息说是失足。其实她明白的,那个年代,藏了太多不能问的秘密。不该知道的,那你也不要去强求个明白。 于是,她认了命:“你说得对,我不该打扰父母了。他们这一辈子,受的苦够多了。” 本来,事情到此为止。直到一则传闻落入了陈归宁耳中。 她的父母是十年前来到这片大草原的,现在改革开放了,这个草原农场的知青都走得差不多了。但是有一位老教授留了下来,这老教授和她的父母交情很好。所以,陈归宁特意去拜访了下伯伯,也就是这个老教授说了一句话,改变了她的一生。 “孩子,你的父母是被人推下水去的。” 当时,她无比震惊。连忙问老教授为什么,老教授只是摆了摆手:“我,我……哎!你父母的死,当时我就很怀疑。怎么好好的两个人,一大早散步双双溺亡?后来,我就在你父母失足的草地上寻觅踪迹,结果我对比了下草地上新鲜的脚印,发现除了你父母的脚印之外,还有一个人的脚印掺在其中,看样子好像经过一番争打。” 听完了这段话,复仇的种子,就在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心中播下了。 不错,她的确是个弱女子。可是在父母之仇这件事上,她表现的格外的强硬。 彼时,张云坤去城里办事,她在草原上没有其他助手,调查父母的案子,几乎寸步难行。一连好几天,她没有发现任何的可疑人物。眼看着回归的日子渐渐近了,陈归宁终于忍不住,冲到了张云坤的住所,要用阴阳尺问出个究竟。 她想好好问问阴阳尺:这世界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为什么善良的人总是被深深的伤害,为什么行凶的人却可以逍遥法外?!难道就没有办法,来为亡魂主持正义吗?! 翻箱倒柜,陈归宁彻彻底底的翻箱倒柜。她寻遍了整个屋子,甚至被钉子划破了手背也不在乎,才终于在床板底下找到了阴阳尺。巧合的是:破了口子的左手上血流不止,正好滴在了阴阳尺上reads();。加上她的仇恨强烈,无意中打开了阴界之门。 陈归宁面对阴界之门的反应,却是比她淡定多了。陈归宁当时已经接近绝望,所以不假思索踏入了阴界之门。然后经历了一段亘古变迁。 和她第一次进入山洞里一样,陈归宁也是忽然出现在那个山洞里面的。不同的是,山洞里面没有张禾,但是却锁了另一个人――一个面目已经完全毁坏,浑身血淋淋的人。他约莫三十来岁,头发都掉光了,身上一片完好的肉都没有,身后拴着一根铁链。 只有一双眼睛,那一双眼睛还算完好。却是一双愤怒的又绝望的眼睛。而此时,这双眼睛盯住了陈归宁!铁链也发出一阵阵的咆哮声。这个血人瞬间攻击了陈归宁,又是陈手中的阴阳尺救了她一命。盛大的光明把血尸给挡了回去。 接下来的场景,和她面前的景象重合了起来。 陈归宁也无意间驱使了尺子,打开了阴界之门,然后把血尸给送了进去。 这一切都是偶然的机会下完成的。但很快,陈归宁就注意到了什么――她发现了地面上有一行行的文字。然后,拨开了草丛,她把这些文字阅读了起来。越读下去,越是吃惊:原来,这具血尸本来是个人,被张云坤抓到了这个地方守门。 之所以守门,是为了用灵魂镇压住尺子内的怨气。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所以,刚才的那一具血尸发了疯。他受不了守门人的痛苦。 不错,地狱从来都是在人们的脚下的。 但是,陈归宁的地狱不一样。她的地狱,在于这行字的末尾,她看到了一个名字。就在看到这个名字的同时,陈归宁发出了一阵惨叫。她从未如此失态过,也从未如此痛苦过。就算是五内俱焚,也形容不了此时心情的一二。 因为,署名是“陈归荣。”是她哥哥,约莫五年前死去的亲哥哥陈归荣! 然而,哥哥是被自己亲手送进了阴间的。而把哥哥送到这里的人……却是小徒弟张云坤! 这个打击,就是陈归宁早逝的源头之一。后来的事情,也是从这一行字,这一个署名开始的。 但此时此刻,小五能记得的片段,就只有这么多了。收回了心神以后,阴阳尺也好,地上的光辉也好,包括那一堆白骨也好,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 她调整了下帽子上的灯光,慢慢坐在了地上。 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呢?她,却是对那个答案触手可及了。 不错,四十年前,阴阳尺里面也有个人,这个人是陈归宁的亲哥哥陈归荣。当时,陈归宁是尺子的主人。而后,陈归宁死了,张云坤成为了阴阳尺的主人,尺子里的亡魂就成了他的亲弟弟张禾。再,再联想到……梅景铉幼年时候的惨案。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阴阳尺内,必须有一个持有者的亲人灵魂把守大门! 这就是,她寻找至今的答案。也解开了那一晚,小禾眨巴着眼睛问她:“哥哥怎么还没来接我?” 可是这个答案如此的悲凉。 陈归宁的尺子里是陈归荣,张云坤的尺子里是他的弟弟小禾,而,而梅景铉的阳尺里面……莫非是……她不敢想下去了。恐怕,现在阴尺又轮到了她当主人……但是现在,尺子里并没有和她相关的亲属灵魂进行献祭。 难道说,她会发生什么意外吗? 不管了,先,先出去再说……今天的发现已经足够她受得了。 第045章 大火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回到地面的时候,小五才发觉是晨曦时分了。 不过一个晚上,就发生了许多的事情。现在,她的双耳轰鸣,头晕目眩。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啊,慢慢承担起属于陈归宁的痛苦了。 不不不……那些都是陈归宁的回忆reads();。和她孟小五……孟小五这辈子没关系!错了错了……她就是陈归宁,难道说,孟小五会有这些回忆吗?! 是谁一世不得安宁?! 是谁想要摆脱这样的宿命?! 她收拾了下心情――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想起今天是周一,要去上班了。于是收拾收拾就去了知芳斋。 到了办公室的时候,她看到了秦禾。一刹那,那些回忆又涌了上来。好像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他是凶手,不死不休! 她赶紧把注意力给转移开。 秦禾的面前放着一件古董。旁边还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看到她过来了,秦禾就道:“小五,你来的正好,看看这是不是真品。” 她心知老板是在考验自己,于是过去了。东西是一件顺治青花瓷玉壶春瓶。这难不倒她。 顺治,就是清世宗福临。也是清朝入关后的第一位皇帝。顺治年间的瓷器,收明代影响很大。那时候带款瓷器很少,官窑主要有两种款式:双圈六字两行“大清顺治年制”和四字两行“顺治年制”。而民窑,还有干支款和斋堂款。 小五先上手看了看底款,是官窑款的“大清顺治年制”。再看青花的画风:画的是一条粗犷的云龙,只露出头,身,尾等几截。其余的部分被班翩专云所遮挡,好似要从云中腾空而出一般。这倒是顺治年间所独有的云龙造型。 再看看整体器形:造型美观大方,底足修成光滑的泥鳅背。几乎没有塌底,这也是顺治青花瓷的特征。 看完了这两样,连她都挑不出来毛病。秦禾就问她了:“这是真品?” “稍等一下。”她的心细如发,已经发现了一处不寻常:这瓷器的底部器足是向外斜削的……于是心下了然了。不过,这瓷器倒也算不上完全的高仿,因为胎面都是老的。但底座换的是新的。高仿的年代还得是五十年以上。 对面站着的人又道:“秦老板,我这东西绝对没问题的!小师傅,你看完了吗?” 小五此时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她有一万个借口说,这是真品,让秦禾这个王八蛋吃一个闷头亏。 但,身为鉴定师,如果故意这么做的话。那么简直没有职业道德。一方面是私人恩怨,一方面是职业道德……该如何取舍? 忽然灵机一动,她道了句:“这里光线不好,我拿去外面用照玉手电看看胎质。” 秦禾答应了,就在她转身出门的时候,这男子也跟了上来,生怕她中途将东西掉包了似的。 然而他可以放心了,因为她没打算真的带走,就在这办公室的门口,就在她和这人抢着开门的时候,她假装失手一滑,就把玉壶春瓶给摔了。地面是结结实实的瓷砖,一点儿情面都没留,直接把玉壶春瓶摔了个八大瓣。 对面这人愣了几秒,忽然破口大骂:“你怎么搞的?!我家传家宝贝,你,你怎么摔了?!” 她面无表情地道歉:“对不起。” 秦禾这时走了过来,这人又跟秦禾吵了起来:“我不管!赔钱!顺治青花起码也值个二十万,你们知芳斋不赔我这一笔钱,我告上法院!” “先生。”秦禾的目光只落在地上:“要赔钱没问题,只不过,你的东西必须是真的。”说着,他已经捡起了一块碎瓷片,是底座的一部分reads();。现在摔成了碎瓷片,横截面看的是清清楚楚。他气定神闲道:“这不是顺治青花的胎。” 内里都可以看到现代高岭土的成分,怎么可能是老瓷? 这人立即哑口无言,秦禾笑道:“如果赔偿,这件艺术品也值个几百。孙先生,你认为呢?” 这孙先生看起来也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听到秦禾这么说,立即躁红了脸,卷了高仿品走人了。 直到他走了,秦禾才走到她身边来:“小五,下次做事小心一点。” “老板。损失我会负责的。” “你也别太在意,这人拿高仿过来想让我买,你这一摔,正好避免了损失。” 她才不要受他的什么好心,已经自己说了:“这个月的工资我不要了。” 秦禾没有置否,只是道:“下个星期潘家园那边的斗瓷大赛就要开始了,我寻思着你和李师傅都是第一次参加斗瓷大赛,没有经验。所以这几天,我在库房里搜罗了不少残品古董,你和李师傅下班以后有空来我家来观摩观摩。” 小五点了点头:“好。” 去秦禾家求之不得,虽然说,带着阴阳尺去比较冒险。可是她愿意冒这个险。 于是下班以后,她就跟李师傅去了秦禾家。 秦禾是收藏大师,也是古董修复专家,家中古陶瓷碎片数不胜数。这不,一进门,她就看到了数十个古陶瓷的标本。只见“康熙青花”数十片是一个挂屏,“雍正粉彩”数十片又是一个立轴。更难得的是,秦禾还收藏了不少秘色瓷碎片。 李师傅喜不自禁地上手鉴定了,她也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彼此看了几个瓷种,李师傅就跟她探讨起不同年代青花的分类了。 “你看这一块瓷,胎土中有色、黄色或黑色的小砂粒。釉之间都施有一层白色的化妆土,这是唐代青花瓷的做法。因为那时候胎色之不足,所以就要加这一道工序。还有釉面,这么细密的冰裂纹,这也是唐代青花瓷的特征。” 李师傅跟她娓娓而谈,好像沉浸在古陶瓷的世界里忘乎所以。 她也想像李师傅一样无忧无虑,不过,进了这屋子开始,她就开始处处顾虑。 好在秦禾忽然接了一个顾客的电话,临时出门了。这厢她才得了机会接近那一件骨瓷。 趁着管家不注意的时候,她假意站起来活动活动,已经悄悄拿出了阴阳尺,然后贴在玻璃上。 陆修远啊……不知道你的灵魂是否还在此处?是否已经安生极乐? 她的手是冰冷的,尺子也是冰冷的。然而接触到玻璃的一瞬间,开始慢慢热乎了起来。 那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又袭了过来,就在尺子渐渐炽热的时候,她听到了他的话。 “师父?”声音缥缈虚幻,好像周围的一切都是梦。 但这不是梦!是陆修远的声音!他的灵魂还在这一件骨瓷里面! 左眼又开始刺痛了,她心下一酸。却是问道:“你……是陆修远吗?” “我是……想不到还能再见到师父你……师父,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你怎么到了这里?这,这里是张云坤那畜生的家,你快逃……” “你放心,张云坤现在不知道我是谁reads();。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调查清楚当年的事。”时间紧迫,她也直接问了:“陆修远,当初我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怎么知道张云坤来了南京?” “哎,师父你是误信了这个卑鄙小人啊……” 骨瓷中陆修远的灵魂缓缓讲述了起来,她听得安静,却不平静。 事情开源于1982年,陈归宁去往草原探望父母的坟墓。因为张云坤曾经去过这个草原,所以,陈归宁就带着张云坤一起上路了。只是,后面发生了那么多的意外,却是意料不到的。 两个月以后,两个人回到了江西瓷厂。但是彼此之间不说一句话,好像十年的师徒情谊一日就生分了。 不仅如此,陆修远发现陈归宁开始准备“后事”:她将所有的书稿全部提前交付,除了那一本还未完成的《陈氏鉴宝掌故》。此外,所有正在修复的古董也全部移交到博物馆方面进行维护,还把自己在博物馆的职位也辞了。 到了1983年年初的时候,陈归宁更是狠心一一赶走了所有人:先是程禹,陈归宁还是用“大逆不道”的借口将他逐出师门。接着是吴青梁,沈遇安,陈归宁也让他们调转他处。也就陆修远为人比较痴,说死了也不肯离开江西瓷厂。 然后,就是那一场晚春大火了。 吴青梁,沈遇安当时在靠近江西瓷厂的御窑厂遗址博物馆工作。每周都会回去探望陈归宁。也就是在他们共同回去的那个清晨,江西瓷厂着了大火。吴青梁和陆修远拼命去救陈归宁,但是冲到了师父房间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惊恐的一幕。 陈归宁被张云坤杀死了,一把木头做的东西深深□□了她的心口。 后来一根着火的大梁落了下来,阻绝了的追路。让张云坤背着陈归宁的尸体跳窗逃了出去。当他们趟过火海的时候,只发现了师父摊在桌上的一本遗著。上面写着《陈氏鉴宝掌故》,最后一页印着师父的血手印。 吴青梁把这书收了起来,他们三个徒弟跪倒在火海前,发誓为师父报仇。 找到张云坤踪迹的是陆修远。当初一起当土夫子的时候,陆修远听张云坤提到过他老家的事情,所以从壮族寨子里开始调查,一直查到了张云坤的老家。之后又听他老家的人说,那一家人死绝了,唯一的一个大儿子去了南京做生意。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如她那天的所见了。 说完了这些,骨瓷里面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哎,师父……徒儿学武不精,被张云坤这个畜生所害,没能为你报仇……实在是无颜再世为人。现在,这畜生把他自己的弟弟害了,用了他弟弟的皮囊活在这世上,师父你一定要当心啊……” “你……怎么知道张云坤用的是他弟弟的皮囊?” “我亲眼看到的……那畜生的喉咙被我用金革钩切开一个口子,那钩子我是淬了毒的。几天以后,他的喉咙就开始腐朽化了脓,他就从这屋子的地下仓库里搬出一具冷藏的尸体……几天以后那畜生回来了,行事说话还是一模一样,但是身形却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小五暗暗记下来了。原来秦禾是这般还阳的。 这时候管家过来告诉他们:秦禾回来了,小五连忙回到了沙发上。 秦禾进来的时候,她假装在记录一件粉彩瓷的图案,却瞧见秦禾从他们的身边走过,连看都不看一眼那个骨瓷。 他还真是心安理得…… 晚上,秦禾请了他们一起吃饭,吃完饭,小五心里有事,就匆匆跟老板告辞了。 第046章 空心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转眼到了去北京的那一天。 去之前小五妥善安排了各项事宜,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刚刚要出门,就看到门外站着一个阴魂不散的窈窕身影。大白天的,乍一看到还以为是个幽魂reads();。 彼此对视着,沉默着无言。如果给别人看到了,还以为她们是一起出行的两个好姐妹。 不错,她们曾经是姐妹。可是如今无话可说。 高跟鞋踩在柏油马路上,滴滴答答。孟宁跟随着她,平静的像是一面镜子。 知道二姐大早上的跟踪自己,肯定别有企图,小五冷笑着问道:“孟宁,你还想秦老板重新聘用你吗?” “聘用?他根本没这个想法。” “那你做什么?惩罚自己吗?” 孟宁摇了摇头:“小五,二姐经历的人事比你多得多了。我们本身就是一群活在世上没有爱的人,过去,谁想来踢一脚就踢一脚,现在,谁想抛弃就抛弃。惩罚自己?那也得看有没有人在乎你。” 放在以前,她根本听不懂这话,现在,她却明明白白了:说白了,孟宁还是想装可怜来挽回秦禾。只不过,这“痴情”的手段高明了些。 “你好之为之吧。” 她不想管这档子事,只是去了机场跟秦禾汇合。不出所料,孟宁跟了她来就是为了见秦禾。看到孟宁的时候,秦禾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倒是跟着他们的孟青喊了一句:“二姐,你怎么来了?”还装模作样:“你气色怎么这么不好?” 小五在心里头发笑:孟青故意告知二姐秦禾的消息,就是为了让二姐再度巴结上秦禾。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孟青和她结下了梁子,只能依赖二姐上位,所以努力帮二姐追秦禾。 只是秦禾有些无奈:“孟宁,你的离职手续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老板,我的离职干干净净的。只是,我想跟你一同去北京看看。” 言外之意:就算离职了,孟宁也没放弃秦禾。 这番死缠烂打的心思,小五都佩服了。 “孟宁,如果你把生活和工作都分不清楚的话,那么我建议你还是先去到处走一走,转一转散散心。” 秦禾的这个意见不错。 “我不要去其他地方,老板,北京就挺好的。” 说话的时候,孟宁弱质纤纤,楚楚可怜,看得连她都不禁有些同情起她了。继而把这种念头打消了下去。孟家姐弟连抚养自己长大的爷爷都那么冷漠,怎么,你以为他们忽然间重情重义了吗?归根到底,跟着秦禾有肉吃而已。 到了飞机上,秦禾全程闭目养神。 下了飞机,小五才知道北京这边安排了一个接风宴。是秦禾的几个朋友为了庆祝他“出狱”而特地设下的,她也跟着秦禾去了。这宴席倒也没什么,反正北京这边应该没一个认识的人。 只是,转到大厅中央,她居然看到了梅景铄! 梅景铄举着香槟,秦禾进来之前他在人群中央周旋,温柔的笑容,优雅的举止,让他轻而易举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她也是两月有余没见过他了,乍一看之下,真的是帅气逼人。丝毫不比他哥哥梅景铉差。 “秦禾,监狱里的几顿饭好不好吃?”有人打趣道。 还有人也帮衬道:“对啊,梅景铄,你们两个的关系可不简单――狱友啊reads();!这监狱里一日几餐?管饱吗?” 说完,一阵子哄堂大笑。连秦禾也跟着笑,笑完了却是梅景铄举起了酒杯――“为我们在监狱中的伟大友谊,干一杯。” 一句话,说的豪气万状。周围甚至有人忍不住叫好的,秦禾陪他一饮而尽。 从这一杯酒开始,派对的气氛就热闹了起来。梅景铄敬了一圈的人,最后走到了她的面前。 “小五,好久不见了。”高大挺拔的俊雅男人,开了口就有一种尊贵的气质油然而生。 “好久不见了,少爷,你怎么到了北京来?” “这次潘家园会展是内地最大的古董集会,我说什么,也有这个资格参加。另外,我也是来看看你。跟在秦禾身边还习惯吗?” “习惯。”她看着梅景铄这般风姿,也是心下赞叹。怪不得,梅景铄可以动摇梅家继承人的位置。 她举杯,还是把他当做一个能说话的朋友。 “二少爷,我敬你一杯。” 梅景铄跟她碰了酒杯,一饮而尽。又问道:“你那个姐姐孟宁,还跟你做对吗?”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她惊讶无比。 梅景铄笑了笑:“小五,去年你住院的时候,我也看到了你家那几个兄弟姐妹。后来你二姐跟了秦禾那小子,秦禾本来挺器重她的。只不过,他既然要你过去撑门面,放着你姐姐在店里,只怕你心里也不痛快。于是我就跟秦禾说了,你要走小五没问题,但是那个秘书孟宁不能留了。秦禾答应了以后,我才愿意把你调到他身边去。” 难怪!难怪秦禾那么爽快地把二姐辞退了!原来是梅景铄的条件。 她不禁道了一句:“谢谢。”但转眼间,却又明白了什么。只淡淡笑着不再说话。 “小五。”梅景铄脸上一片儒雅温和,说出口的话也贴心的很:“我还是把你当做我的人。这次秦禾带你来北京,也是要跟我合作来争夺北京这一大块蛋糕。我们肯定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到时候,就要好好看你的表现了。” “我明白了。”她想了想,多问了一句:“是针对大少爷梅景铉的吗?” 梅景铄的手微微晃了晃,却收敛了刚才的漫不经心。点头承认了:“不错。” “好。” 她知道了,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于是不再跟这位二少爷再说什么废话。 因为意思已经十分明白了。为什么秦禾现在对她这么客气?因为她只是从“名义”上到了知芳斋而已,实际上,梅景铄还想操纵她这一枚棋子。秦禾和梅景铄想瓜分北京地盘的大蛋糕,这个大蛋糕到底要动谁的呢?答案只有一个。 梅景铉跟她讲过的:小五,北京是我的地盘。以后你若是住不惯上海,就随我去北京。 但梅景铄如今不知道她跟他哥哥的关系,试图用“萝卜加大棒”的办法让她五体投地地折服。 先把她赶到秦禾身边去,接着再让孟宁离职,卖她一个人情。这个男人,深谙生意之道,手段高明得很。想想梅景铉那个笨蛋,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既生瑜何生亮。 但是,自然法则优胜劣汰,她已经决心不偏颇这兄弟二人的竞争。 派对散去了,她到了自己的房间。睡觉之前打了个电话给梅景铉,他在那头很温柔地问她的一切行程,她听他叫“小五”来“小五”去的,心里就受用的很reads();。又绕着自己的头发,想到正事了:“周末一起吃个饭,我要问你几件事。” 梅景铉立即道:“中午十二点,金乐福大酒店。” “嗯。对了,景铉,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你能把你放在香港家里的那一把阳尺寄过来,让我瞧一瞧吗?” “阳尺已经到了北京,你想看我带着就是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她舒了一口气,才依依不舍挂了电话。 接下来在北京的几天,过得还算愉快。等待周末来临之前,她请假跟李师傅一起跑了一趟首都博物馆。作为全国第一的博物馆,首都博物馆内的馆藏文物之丰富,堪比一部古董的百科全书。李师傅来了这里很高兴,她的心情却很微妙。 她想找的东西是有关陈归宁的,毕竟还有许多疑问,要再问一问陈归宁生前的事情。 打电话询问了沈爷爷,还真给她找到一件陈归宁亲手修复的一件古董,如今也正在借展期。 是一件清乾隆粉彩镂空转心瓶。所谓的转心瓶,就是在一个镂孔瓶内,套装一个可以转动的内瓶,上绘各种纹样。转“转心瓶”瓶体由内瓶、外瓶、底座分别烧制组成。动内瓶时,通过外瓶的镂孔,可以看见不同的画面,犹如走马灯。 因为转心瓶的工艺十分复杂,所以修复的难度可想而知。没想的是,陈归宁居然能把它修复的看不出丝毫的破绽,那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真正的修复大师,那就是润物细无声,让修复的痕迹本身不露于外,不破坏品相。 看的出来,陈归宁真的是到达了大师的境界,才能做出如此手笔。 小五惊讶的同时,也想知道这瓶子能不能通个灵,不出意外的是,她成功了。 当阴阳尺靠近了这一件转心瓶的时候,四周的一切都黯淡了下去,唯独面前的瓷器流光溢彩。 她深吸了一口气,沉着开了口:“你,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瓶子一开始并没有声响,不过短短几分钟后,就传来了声音:“陈师傅?” “是我。” “你……还活着?” 她点了点头,这瓷器是1979年就被上交出去的。她不指望它能知道陈归宁怎么死的。但是,关于张云坤和陈归宁,还有这一把阴阳尺子的事情,倒是可以问一问。 “……张云坤是你的徒弟,但他的心思很深,也不是平常人……他懂阴阳尺,会利用阴阳尺达成自己的目的。但,张云坤这个人骨子里的阴气太重,心里的想法也大逆不道……” 这倒是始料未及的,原来张云坤懂得怎么使用阴阳尺?! 她不明白了:“张云坤不过是个盗墓贼,怎么会用阴阳尺?!这阴阳尺……到底怎么认主?” “这个我不知道……但张云坤会使用阴阳尺,这是确实无疑的。阴阳尺的主子本来是他,后来认了你。你死了后,阴阳尺认得应该还是他……不对……这不对……这不对……难道阴阳尺有两个主人?!” “什么?!两个主人?!” “尺子应该只有一个主人……” 然而,这转心瓶的声音渐渐消失了。直至最后,转心瓶也没告诉她究竟为什么“会有两个主人”。 第047章 驱使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走了一趟博物馆,没有把事情搞清楚,小五反而更糊涂了。 张云坤怎么知道如何驱使阴阳尺的?! 张云坤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为什么要让陈归宁拥有阴阳尺?! 重重疑问犹如一团雾气笼罩在前面,让人看不清,摸不透真相。不过,她有一种预感:最后的真相里面,或许隐藏着更加深奥的秘密。 一个不可思议,无法预料到的秘密。 周末时分,她按照约定去了酒店。 梅景铉看她心情欠佳,也不追问。只是将她的盘子拿过来,把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摆过去……难为他切的这么仔细优雅了。 她都不知道动哪一块才好,梅景铉已经叉了一小块牛肉,送到了她的嘴边―― “张嘴。” 她听话地张开了嘴,努力吃下这口牛排,再喝下一口咖啡。 吃完了东西,小五想到正事了:“景铉,你的阳尺带来了吗?” “我放在房间里。你要看的话,跟我一起去取。” “那好。”她跟着他上了酒店的七楼去拿尺子,一路上,都在思考问题,等到了房间,她才开口问道:“景铉,你还恨你的外婆吗?” “怎么忽然问这个?” “没什么随便问问。” “小五。”梅景铉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你最好不要问。” 她明白了,梅景铉还恨着外婆。只是:“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梅景铉似乎有些不满:“小五,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你直接说。跟我不必兜圈子。” “那我不说了。” 梅景铉下了判断:“你有什么心事?” “没什么。”难得跟梅景铉相处,她也不好太扫兴。于是主动搂住了他的腰,把头压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只是太想你了。” 梅景铉趁机吻了下来。 耳鬓厮磨了一会儿,她就身体发热,情不自禁解开了纽扣。然后梅景铉说:“我们上床好好谈谈。” 说是好好谈谈衣服被一件件脱掉了,小五感觉到了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她情不自禁躬起了身体,然而梅景铉要的是她平躺,放松……她还算配合的,只是兴致没有前面几次那么高,而且觉得 一定忽略了什么事情。 到底忽略了什么呢?她不能够确定。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了梅景铉问:“还疼不疼了?” 她只是含糊过去:“景铉,现在几点了?” 显然,她的走神刺激到了男人的自尊心,梅景铉的印堂发黑,然后加快了动作。而且这一次,他的持续力和爆发力都难以想象。她本来还不怎么投入,但是被他强大的节奏一带一入一挺,很快就感觉到了无以伦比的欢.愉reads();。继而舒服得叫出声来…… 梅景铉让她沉溺了,而且忘掉了一切的烦恼和忧愁。 那个,怎么说来着,单身26年的男人真的是危险的禽兽类动物。 直到第三次这种接近讨好式的行为结束以后,那东西才离开了她的身体。 彼此的气息好一会儿才平定下来,梅景铉把她放在自己的怀里,用手臂把她罩住:“刚才看你心不在焉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抱住了他的身体,感觉有千言万语要说。只是道了句:“……我想起爷爷说的一件事。” 她还是打算给梅景铉一点消息。 “什么事?” “爷爷把阴阳尺交给我的时候,跟我说过:持有这尺子的人……有的时候,会身不由己做下错误的事情。”顿了顿,她才说道:“所以我想也许你外婆的事情另有隐情。” 说完,她就瞧着梅景铉的脸色。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双臂放开了她。继而穿上衣服下了床,她躺着,看着他拉起了裤子拉链,系上了皮带。衬衫掩盖了肌肉绷实的背部,凌乱的碎发贴在额头上。 “景铉。”她追了一句:“对不起。” 但梅家的外婆,这是个重要的线索。或许可以借助这一条线索解开阴阳尺的秘密。她不得不提的。尽管这件事踩到了梅景铉的逆鳞。 “我去把阳尺拿过来。” 不一会儿,她看到了阳尺,和阴尺一样,上面的尺度分明,质地也是一种接近普洱的颜色。只不过看起来比她的尺子要簇新些。 这就是阴阳尺中的“阳尺”!失散了多年的阴阳尺啊 小五连忙伸手要去拿,但梅景铉没给她,反而是低沉的嗓音徐徐灌入耳里―― “你是说,外婆会杀了我的母亲,是因为这东西?” 对,她的意思就是这个。三度回忆,记忆已经说明的很明白了。陈归荣的遭遇,也印证了如此。但,对于梅景铉来说,外婆和母亲的血案,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如果再提出那个真相…… 想了又想,她只解释道:“或许我们应该和你的外婆谈一谈……” 听到这话,梅景铉收起了刚才的温柔之色,他甚至挂上一抹冷意:“小五,有些话不是我宠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来。” 她固执己见:“你的家事,我现在是没资格开口。但我知道的事情,我自己有判断,也有这个主张决定是不是告诉你。” 梅景铉没有听她的解释。过去,也有人劝过他“该放下的一定要放下。”在他看来,都是些说话不牙疼的伪君子而已。如今小五也这么说,就算再热的心,也一下子凉了下来。 “小五。”男人的目光凛然:“这件事不是儿戏,该怎么办我自己有主张。” 显然,杀母之恨如此深切,谁碰到了谁提及了都是一个结果――把他给惹怒了。 “景铉。”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安:“我们不谈这个话题了,那这把尺子……” 梅景铉收起了尺子:“这把尺子,我暂时不会给你。” 说完,梅景铉就披上了西服,自顾自地扣起纽扣。她看他着实被气得不轻,于是披上一条毯子,轻轻下床,绕到他的面前也给他系扣子reads();。然而她的手指触碰到西服上的扣子,脑海中,程禹的影子却一闪而过,手又缩了回去。 好多好多年前,程禹探亲归来。站在瓷厂的门口,陈归宁第一次看到了他穿西服的样子。是英姿飒爽的少年,扬着剑般的眉毛,咧嘴一笑,笑得她的心跳都乱了。 继而是他温润的声音响在了耳畔:“师父。你不认得我了吗?” 瓷厂十年,程禹从十六岁的少年成长为了二十六岁的男子汉。其中的变化,数都数不尽。 “程禹,你长大了。”陈归宁的目光与他平视,淡淡地笑:“师父,真的快认不出来你了。” 而今,是她站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到底自己是孟小五还是陈归宁?! 到底这一颗心里面爱的人是谁?! 不不不,她不会承认自己不爱梅景铉的,那就等于否定了孟小五一切的存在! 她不是为了陈归宁而活啊 却见梅景铉扣好了所有的纽扣,黑色的西服,更是将男人衬得儒雅至极。但梅景铉的脸色是冷淡的,不复往日温柔。 眼看他就要出门。她忽然从后抱住了他的腰。 这个举止,果然挽留了他的脚步。只是,他的口吻依旧很冷:“还有什么事?” 她坚定道:“景铉,北京这边的事情办完以后,你跟我去江西瓷厂一趟。” “江西瓷厂?” “对,陈归宁,张云坤,我爷爷,陆修远,还有程禹的事情。我到时候都告诉你。” 梅景铉何等的聪明,他很快就明白了:“当年江西瓷厂的案子,跟我手中的尺子有关?” “不,是跟我有莫大的关系。说不定当年陈归宁老师傅的遭遇……”想到这里,她更是呜咽了一声。更加抱紧了他,却是眼泪落下:“我绝对不要这样。” 感觉到她的身子在颤抖,梅景铉沉默了一会儿,暂且放下个人的隔阂。转过身抱住了她。 “小五,既然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不趁现在?还是说,你不信任我?” “现在不成,给我一点时间。”毕竟,恢复一点记忆就是一点劫难。所以:“景铉,答应我好不好?” “好。”梅景铉答应了,又收起了刚才的冷淡:“站在这里冷不冷?” “冷。”她往他怀里凑了凑:“这样就不冷了。” 一句话,就让梅景铉原谅了她。 什么叫没办法?就是她说什么,他都没有办法。 于是,梅景铉抱起了她,一路送到了浴室。把她放在一池花瓣浴中央。然后用大手帮她擦洗身体,仔仔细细的,一寸寸地揉捏她的肌肤。擦拭完了,又给她涂抹上凉凉的乳霜。 她顿时觉得舒服极了,又埋在梅景铉的臂弯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如果时间可以静止在这一刻就好了。 告别梅景铉,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 她想找李师傅谈谈斗瓷大赛的安排,却经过了酒店的舞厅,看到了孟宁陪着秦禾reads();。也不知道,孟宁是怎么混进来的。 “老板,三哥他在北京历练的不好吗?为什么又让他回到南京去?” “孟青在南京,我才能放心。” 言外之意,秦禾也不是很信任孟青的。看样子秦老板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孟宁讪讪然道:“可是老板为什么你让小五来参加斗瓷大赛?她在苏州作坊的时候,和大哥一样都傻傻的。我看呐,她强行出头会让知芳斋丢脸的。” 小五心里没好气,正要走过去,却听秦禾开了口:“先不说小五的眼光如何,孟宁,你们的大哥现在在哪里?” 孟宁顿时哑口无言。她和三哥当初是极力主张把大哥赶出家门的。是小五把大哥带到了上海去,给大哥安排了一个好岗位。 前段日子她还见过了大哥,大哥还认得出她和三哥,只是脾气拽了起来。而且把三哥奚落了一顿。 听听那都是什么话:“你们走爷爷不喜欢你们我也讨厌你们。” “小五妹妹才是真的对我好” “三哥是你把小五妹妹害了的大哥不会原谅你。” 想到这个,孟宁的眸色深沉了下来:连大哥这个傻子都可以欺负他们了!凭什么?! 秦禾的表现很淡然,显然,孟宁的一次又一次“主动纠缠”也让他不耐烦。 小五听了这话也是若有所思:秦禾知道的还真清楚啊。孟宁又在想什么呢? 不管他们两个人了,她还有许多的资料要看。 这一准备就是一周的时间,到了这日早上,潘家园那边的集会终于开幕了。 一路上,秦禾看她脸色绷得紧,还以为她很紧张。于是笑了笑:“梅家老二跟我打了个招呼,后天和盛名拍卖有个展览会要在荣宝斋那边召开,到时候他要带你去见识见识那个场面,顺便做个鉴定。小五,到时候你可不要让你的前任老板失望。” “什么鉴定?” “梅景铉的属下收购了一批古董,要重新开艺海拍卖会。梅二要给他哥哥捧个场子。” 这件事她没听所过,秦禾这么一说,她才知道原来梅景铉到北京来干了什么:纠集他外公以前的属下,办了个和和盛拍卖针锋相对的“艺海拍卖”。其实这个艺海拍卖在北京数十年前就很有名气了,因为那是梅景铉外公创建的拍卖公司。 只是后来,孙璞去世,所以艺海拍卖会也取消了。 现如今,梅景铉在外公那一批人的怂恿下要重新开张艺海拍卖,梅景铄怎么能善罢甘休?所以,梅景铄已经打算好了:先带她和李师傅来斗瓷大赛闯出一点名堂,然后再在艺海公司的首届春季拍卖会上亮出招牌,挫败哥哥那一帮子东山再起的计划。 具体的计划,秦禾现在也没透露。只是笑着告诉她:“这得要看你跟李师傅哪个表现的好,如果是李师傅表现的好,那梅老二肯定带李师傅去。” 听秦禾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明摆着他们的后招就是对付梅景铉的。 只是不知道这后招到底是什么。 不管了,这一次斗瓷大赛,她肯定要好好表现才可以。 第048章 斗瓷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到了潘家园古玩会场的时候,场面上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梅景铉,梅景铄兄弟两个被围在人群中央,还真的是想不注意到都难呐! 虽说,今天这些参加藏品盛会的客人,各个都是玩起古董的有钱人物。其中不乏各个行业的俊杰与名门新贵。但是和这两兄弟相比,还都略显逊色。想来,梅景铄已经是一等一的皮相与气质了,偏偏他哥哥梅景铉更加英俊潇洒。 秦禾带着她,先去跟梅景铄打招呼。偏偏梅景铉就在不远处,对面有个美丽的女人,这女人穿着优雅的小黑裙,正在跟他热切地说着什么。 她不由得分了一份注意力过去。 秦禾倒是跟梅景铄八卦起来了:“那个女人,是不是日本林氏的千金林百合?” “是林百合,最近我哥他有的受这个女人。”梅景铄想到了林百合周游在彼此兄弟间的趣事,也是乐得一笑reads();。这个女人,都快成为他们家的风向标了。老头子属意哪位继承人,林百合就追哪位继承人,而且从来不知道“放弃”两个字怎么写。 “小五,今天大赛有没有信心?” “有。” 梅景铄安慰道:“今天的斗瓷大会是擂台赛,你的出场顺序在中央,所以,也不要慌张。” 他说这话是减少她的压力,不过小五觉得,除非自己不敌,那么就奋战到最后一个人。当然,这个最后一个人,就是对面的梅景铉了。 怎么说呢,今天的擂台赛分为两组。其实两组的出场顺序,都是按照名声,还有推荐单位的大小来的。靠前出场的,都是一些小拍卖行,小古董店的鉴定师傅。往后的,故宫博物馆研究院,首都博物馆专家什么人都有,各个都是人精。 现在,这个安排,小五不知道是该感到庆幸还是该感到压力山大。 好了,斗瓷大会开始了。 李师傅带着她入了座,还嘱咐道:“好好看看,好好学学。” 开场的两位参赛者,一位是来自沈阳老牌古玩店“煜宝楼”。另一位是来自大庆市博物馆的老古董研究员。两人各摸出一块碎瓷片,然后交换鉴定。 小五一眼瞧见那沈阳的老师傅摸出来的是一块清代胭脂水的瓷器。 胭脂水,因呈胭脂红色而得名。又称金红,胭脂红,是一种在康熙朝时由西方引入的瓷器种类。雍正,乾隆朝生产较多。属于低温釉,制作难度较大,一般用黄金,水晶等配制烧成。胎质极薄,里釉雪白,釉质极亮。与历朝历代的红釉都有所不同。 但是否真假……就要近看胎质了。 而那来自大庆市的老师傅鉴定的是一件南宋龙泉窑的残品,这个倒简单。因为那一块残品上画有双鱼纹,这个纹理是龙泉窑在南宋末期才出现的一种纹饰。光看纹饰,不仅瓷器的年代,而且瓷器的真假都可以一一推断出来了。 两人各鉴定了两分钟,就要报结果了。沈阳的老师傅说:“雍正胭脂水玉壶春瓶,真品。”大庆的老师傅说:“南宋龙泉窑青瓷凤耳瓶。”也是真品。 结果裁判组判定:两个人都对。再进行下一轮的“摸瓷”“斗瓷”环节。 直到第三件“粉彩脱胎云龙碗”,对面的那沈阳老师傅才出了岔子:原来这碗底写有“大清乾隆年制”款识。加上包浆到了年代,做工上也毫无差错,所以老师傅判定这东西是真品。结果裁判组宣布他打了眼,因为东西是民国期间制作的高仿品。 接着沈阳老师傅上场的,是来自重庆博物馆的一位许姓收藏家。各自斗了七八个回合以后,对面的大庆老师傅才败在了一件“定窑酱釉碗”残品上。而淘汰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说错了年代:东西是南宋的,他说成了北宋皇宫出品。 从这一位开始,场上的换人速度就快了起来。因为送上来鉴定的陶瓷难度也在增加。许多高仿品也掺杂其中,现在不仅仅要摸瓷器的年代,器型,还要摸出高仿来。而鉴定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两分钟,所以基本上老师傅们都要“一眼定乾坤”。 很快,他们这一组淘汰到了李老师傅上场了。小五算了算:自己这一方一共有二十个人,已经去了八个了,李老师傅第九个,她是第十一个。对面只淘汰了五个人。目前在场上霸占擂主的是一位来自荣宝斋的书画鉴定师郑珏老师傅。 李师傅一上场,对面就摸出个非常特殊的瓷片――上面布满了冰裂纹,金丝铁线,正是哥窑!场上许多古董商人一看到这件哥窑的碎片,都窃窃私语起来:目前的国内市场尚,哥窑的价格可是居高不下啊reads();。这就算是残片,也有一定的收藏价值。 小五也凝神看这哥窑的残片,尤其是上面的“金丝铁线”。所谓的金丝铁线,又叫“鳝血”,是哥窑的一大特色,由于瓷胚和釉膨胀系数不同,焙烧后冷却时釉层收缩率大,瓷器釉面上便会出现一种自然开裂的现象,其纹片如网交织、如冰破裂。之后以墨汁为着色剂人工从裂纹中渗透进去,着色后颜色很深,就形成了金丝铁线。 判定哥窑是否是真品的办法很多:比如说,哥窑的施釉特点是里外披釉均匀光亮,釉层凝重,无光,失透。釉表均为失透的乳浊釉呈现酥油光泽等。判定年代也很简单:因为哥窑出现于南宋,一般,也只有南宋时期的哥窑瓷器。 真正难得是:判定这一件哥窑瓷器到底是个什么形状。 仅凭这巴掌大的一块,要推导出来整个器形。这难度真的可想而知了。 李师傅深思熟虑后,给出评委的答案是:“南宋,哥窑青釉葵瓣口盘,为真品。” 听到这个答案,小五摇了摇头,果不其然,裁判判定李师傅答案错误。对面则回答正确了。 李师傅摇了摇头,只上场不到两分钟就败下阵来。接着李师傅上的,是来自江苏昆山一家私人博物馆的馆长。这馆长接着李师傅的那一件哥窑的残片继续鉴定,给出的答案是:“南宋,真品。哥窑青釉……茶盏?” 裁判还是判定错误,对面的那位郑珏老师傅则轻而易举说出了下一件藏品:“唐越窑青瓷粮罂。” 这下轮到她上场了,离开场只过去了一个半小时。想不到这么快。 上场倒是没什么,只是,或许是因为她年纪太小。场下忽然响起了一片纷纷的唏嘘声。 “这是哪一家推荐的鉴定师?这么小?!” “好像是秦禾推荐的?” 还有人道:“秦禾那小子不会把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给推上去给大家开个玩笑吧?!他这么开玩笑,明年就不准知芳斋来参加了……” 底下议论纷纷倒也罢了,对面的郑珏老师傅还多问了她一句:“小姑娘,你多大年纪了?” “十七岁。” “哦,和我孙女一样大。”郑珏不看她,而是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秦禾。 小五默然,高手比拼,不分年龄大小,还是实力说话。 她接着前面两位失利的师傅,继续对这一件哥窑的瓷器进行鉴定。鉴定的过程也很简单,只需要鉴定形状就好了。她看这件哥窑的挂釉方向,心里就明白了。 两分钟过去了,她给出的答案是:“哥窑青釉弦纹瓶,真品,时间南宋。” 前面两个都说这是碗形器物,她说的却是一件瓶。这倒是大出所有人的意外。就连裁判席都愣了愣,才给出了答案:是一件哥窑青釉弦纹瓶。她回答的完全正确。 郑珏老师傅没想到她居然鉴定了出来,转念一想,这小姑娘说不定是猜对了。运气好罢了。于是继续下一件鉴定。这一次,他摸出来给她鉴定的是一块粗糙的黑釉瓷片。小姑娘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回答了出来:“东晋德清窑黑釉鸡首壶。” 裁判席给出的裁定是正确,顿时,下面参观的人群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如果说第一件哥窑还可以说她是作弊或者是猜出来的,第二件这么偏门的德清窑,她居然一报就报出个正确答案……这小姑娘是哪个山头冒出来的大神?! 郑珏老师傅脸上开始冒冷汗:就算是他,看到这一片黑釉,还要从唐宋元明清里面先过一遍各个窑口黑釉的特征,才敢下定论reads();。而对面的小姑娘似乎一上手就知道年代了。不仅如此,仅凭一块瓷片,连鸡首壶的器形都给她猜了出来! 但这仅仅是开始而已,下面的比赛看点顿时完全转移到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孟小五身上。 第三件,她用时二十秒钟,报出答案:“南宋龙泉窑青瓷鬲式炉,真品。” 第四件,她用时十八秒钟,就报出了答案:“元代,老虎洞窑套盒,真品。” 第五件,她大概上手就认了出来,只不过要给对面的老专家一些面子。于是等了半分钟,才说道:“民国高仿元枢府釉龙纹高足杯。” 郑珏这边却遇到了难题:原来他遇到了一件雍正款的珐琅彩梅竹小杯。东西看不出任何破绽,像是真品,但,隐隐约约又觉得包浆不对。这到底是真品,还是高仿?!连他这样的老专家心里都打嘀咕,最后只能遵从了直觉:“高仿品。” 结果,裁判组判定他说的是错的,东西是真品。 郑珏推了推玳瑁的眼镜框:“东西的包浆不对,雍正的真东西,包浆怎么跟新的一样?!” “郑师傅。”小五一眼看了出来:“东西是雍正朝的库藏……所以看起来跟新的一样。” 所谓的库藏,是古董收藏中的一种专业术语。说的是东西完整如新,是通过特殊渠道进行收藏的一种瓷器。大多是造出来以后,收藏在皇家储物室,或者是一直埋葬在地底下的古董。保存完好,像是刚刚造出来的一样。面前的这块雍正瓷就是如此。 一听到“库藏”两个字,这郑师傅的脸上就冒出了冷汗。他拱手作了个揖,用老派的方式表达了“愿赌服输”,然后灰溜溜地下了台。 郑师傅一下台,底下彻底炸开了。观众都不敢相信,荣宝斋推荐的人败给了一个十七岁的女孩! 梅景铄算是观众中最冷静的一位,他早就对小五的鉴定天赋有所了解。现在看来,这小姑娘真的是蒙尘的明珠,一朝被世人所知,真可谓是名扬天下。想到这里,他不禁对旁边的秦禾打趣道:“老兄,你看我是不是给了个宝贝给你?” 秦禾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紧紧定在了孟小五的身上:台上的女孩,那鉴定时专注的目光,那底气十足的话语,还有,还有她端着茶杯时,微微翘起来的小指头……这些,都让他想到了过去。想到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师父――陈归宁。 想不到,吴青梁师兄的衣钵传人如此厉害。连师父当年的风华神.韵都学到了一二分去。 看着看着,秦禾不禁笑了笑,也喝了一杯茶。 又过了一个小时,台上,小五已经连连战胜了十来位对手了。她的预料不错,自己真的没有给后面那些鉴定师上场的机会,不过,台下面的反应太大了。她不咸不淡,继续自己的比赛。只是为了防止引起秦禾的怀疑,故意开始拖长鉴定的时间。 不过越往后,比赛的确越来越难了。尤其是第十八位选手――来自故宫博物馆的研究院宋爱萍老师傅,是当今鉴定师中最杰出的一位女性。今年已经有五十八岁了,堪称是老一代女鉴定师的典范。名气仅次于陈归宁之下。 如果是鉴定别的,她也顶多是个高级研究员的水平……可是说到瓷器,陈归宁的确对瓷器太熟悉了,怪不得别人都称她为“瓷菩萨”。 她也对这些瓷器太熟悉了,基本上上手就知道它们来自何处,去往何方。 终于,第十八个,第十九个专家也被她给击败了。最后轮到了……她的最后一位对手。 第049章 面对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梅景铉上场的时候,小五淡定喝茶。 她早就预料到了,今天最后的对手就是他。 不过令她气闷的是,刚才梅景铉跟林百合说话的时候,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正好了,现在轮到他了。彼此也没正式进行过瓷器鉴定方面的对决,现在就公平地斗斗瓷吧。 只是,四目相触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旖旎的想法……而梅景铉倒是克制的很,目光一点都不似平时的温柔专注,而是商业化的微笑。只是,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点温度。她也收敛了一些锋芒,还是装出一副虚怀若谷的样子。 双方交换瓷片,她格外注意到了他白皙修长的手。 以前还没注意到他的手真好看,现在这么一看,他的手真的美得犹如艺术品。 骨骼分明,弧度优美……看得令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咳咳,该做正事了。 看看面前摆的是什么:明代的青花缠枝花卉盘,器口沿呈菱花形,微折,弧腹,矮圈足。沿部饰海水云纹一周,盘内及外壁绘有宝相花、莲花、牡丹、菊花等吉祥图案。不过,她注意到的是青花釉料的重笔处呈青灰色银光,这是宣德青花的特征。 她心底有数了:“宣德青花缠枝花卉盘,真品。” 梅景铉紧接着报出了结果:“蓝釉描金贯耳大瓶,乾隆朝,真品。” 下一件,她花费了一番功夫,才说出来:“民国静远堂款青花粉彩福寿梅瓶。” “雍正高仿元蓝釉描金爵。”梅景铉不紧不慢,紧随其后。似乎,他还早一步比她坚定了出来。 头一次,小五感觉到了在鉴定方面棋逢对手。刚才那些老鉴定师,遇到她这么犀利的鉴定师,各个都满头冷汗。但说实话,前面的人加起来,都没有给她什么压力。唯独梅景铉过来以后,她感觉到了他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势。 果然是难缠的对手,也无怪乎这些年来梅景铉在古董圈子里名声鹊起了。 小五认真起来了,鉴定的速度却缓慢下来:“明代嘉靖,青花月映梅纹碗。” “清代,大清乾隆年制玻璃胎珐琅彩花卉石纹贯耳瓶。” “清代,大清乾隆年制粉红底套蓝料山水人物豆……东西为高仿,高仿时间为解放以后。” “宋,定窑白釉瓜棱执壶。民国高仿,高仿的是中藏会馆的馆藏定窑棱执壶reads();。” 听到这话,她不禁抬起头,瞪了梅景铉一眼――存心是不是?!连高仿的文物是哪一件,在哪里都知道。自己可没走过大江南北的博物馆。这让她怎么说?!但看梅景铉眼底全部是笑意,目光也柔和起来,她又不忍心发火。 算了,继续下一件。她不咸不淡道:“唐代,邢窑白釉碗。东西是老的,清代高仿。” “宋,磁州窑白釉黑彩婴戏图枕。真品,这枕本来应该为一对。”梅景铉说的不无可惜。言外之意,如果东西凑成了一对就价值连城了。 “清,白玻璃套红荷花鹭飞纹瓶。大清乾隆年制,真品。” “唐代,义窑绞胎枕。真品。” “北宋,定窑剔花枕,高仿。高仿的时间在晚晴至民国之间。” ……就这样,你来我去的。她跟梅景铉对上了。现在想一想,跟着梅景铉那会儿只顾着查案子,没有好好跟他切磋一番,真的是损失大了。真的不知道梅景铉是怎么长大的,这年纪不算大,居然对古董了解到了如此地步。 她现在,能理解梅景铄面对哥哥,有的时候感觉到的无能为力和恐惧了。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她还没出错,梅景铉也是,这已经创造了潘家园斗瓷大赛上的一个奇迹。由于她太专注于比赛,没注意到台底下已经是人声鼎沸了,而且多了十几家媒体赶过来,把大大的镜头对准了她和梅景铉。 裁判席上,几个北京古董界的元老也是面面相觑了。 梅景铉也就罢了,他是梅伯勋老先生的儿子,梅伯勋可是香港第一古董收藏家。也是孙璞的外孙,八十年代末期,孙璞叱咤风云了中国古董市场整整十来年。这样的人物,年少成名倒也没什么。但是,但是这个孟小五……这等眼力着实可怕! 几个评委现在猜测的是:她到底是哪路大神的徒弟,怎么跟了秦禾? 主裁判也开了口:“上海能有这等实力的鉴定师就那么几个吧?这孟小五既然从上海来的,难不成跟过沈遇安沈老师傅?!” 首都博物馆副馆长点了点头:“也只有沈遇安能教出这样的徒弟……老邢,你打个电话问问。” 不一会儿,这个老邢打完了电话,过来跟几个评委说了,沈遇安确实认识这个孟小五,于是大家现在肯定了:这是沈遇安的高足,难怪实力这么可怕。 直到最后一片瓷器鉴定完了,小五才回过神来――把今年斗瓷大赛的瓷片全部用完了!结果是,她跟梅景铉根本没分出胜负。只怕只考古陶瓷鉴定,她能和梅景铉对垒三天三夜。加上其他的杂项鉴定比较,估计彼此才能比出个伯仲。 可是,她最擅长的只有瓷器。说不定梅景铉别的项目上也是如此熟稔,那么她就彻底没辙了。 用完了陶瓷,裁判组又不可能再去搜罗几百片过来。于是按照比赛规则,宣布他们两人都获胜。 这个结果,对于她来说皆大欢喜。 不过,公共场合的,他们是不能交谈的。这时候裁判组过来宣布了比赛结果,奖金――100万对半分给他们两。不过比奖金贵重的是一张奖状,听说拿到这个奖状的人,任何拍卖公司雇佣的话,年薪起步价都在千万以上。 小五倒没觉得什么,她跟梅景铉说了几句谢场的话,就各回各自的座位了。 只是,她听到了满场都在谈论他们两个,人人都在交头接耳:“这个孟小五到底是什么人?”“是秦禾的属下吧?真厉害reads();!”“秦禾这一回算是捡到宝了,这个小姑娘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我看一个亿都雇佣不到这样的人才……” 秦禾倒是淡定自若:“小五,今天你的表现很不错。” “我应该做的。” 秦禾笑了笑:“你的鉴定手法,都是你的爷爷孟老八教授的?” “也不全是爷爷教授的……我在福佑楼当古董修复师那会儿,学会了不少鉴定的手法,后来在和盛拍卖会工作,还跟从过徐子铭老师傅。徐老师傅也指导了我不少。”她假装轻松,实则每一句话都拎的很清楚:“当然,李师傅这一回也帮了我不少。” 话是这么说,但秦禾明白:小五的鉴定手法应该还是孟老八教授的。的确,他那个三师兄,在古陶瓷一项上的高仿才华无以伦比,教授的出来这样的徒弟。 想到这里,他说道:“小五,晚上梅老二在宝聚楼请客,你跟我一起去吃个饭。” “好。” 说是吃饭,但小五明白,只怕秦禾和梅景铄要商量着怎么对付梅景铉的。 果不其然,到了饭局里,梅景铄先谈论了今天的斗瓷大赛,话锋一转,说到了明天荣宝斋的展览会。先评论梅景铉再次举行艺海拍卖会是“多此一举。”又谈到了梅景铉麾下的人手是:“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言外之意,梅景铉重新开艺海拍卖,是自不量力。妄想跟和盛拍卖会对着干的那一群人,统统是别有用心想掏空梅家。 这就是,两兄弟矛盾不可调和的地方了。蛋糕就这么多,你争我夺的,总归会有一个输家的 桌面上,几十个前来做客的北京地区的古董大佬们都纷纷附和起来。很显然,梅景铄在这里的势力,已经如日中天。 小五这饭吃的很不是滋味,晚饭结束后,梅景铄单独把她喊了过去,秦禾也跟了去了。 进了门,梅景铄就说道:“小五,明天你跟我去荣宝斋一趟。” “二少爷,有什么要紧事吗?” “我得到一个内部消息:吴墉那老头子说服了我哥,用高仿来冒充今年的春拍藏品。你知道的,梅家做古玩生意,一向是以诚信为本。既然我在北京,就不能让这种事发生。”顿了顿,梅景铄大言不惭道:“所以,明天要请你出面了。” 她吃了一惊:“什么?!” 用高仿冒充真品?!这这这,打死她都不相信梅景铉会干这种事! “明天,我会带你去展览会场,告诉你哪一件古董是高仿的。你只需要按照你的本行,告诉人们为何是高仿就成了。”梅景铉给她倒了一杯红酒,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小五,事情成功以后,我和秦禾都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她干了这一杯红酒,拿眼角余光去瞥对面的梅景铄,却是在心底叹了口气――只怕事情,只是某些人一意孤行挑起争端罢了。 “二少爷,如果大少爷真的收购了高仿,这样光明正大的……” 梅景铉打断她的话:“就是要光明正大,小五,你年纪还小,以后就会慢慢明白的。” “我怕大少爷他这一回颜面扫地,对梅家也有所不利。” “傻丫头,攘外必先安内。你只需要遵守“去伪存真”四个字就成了。” 话说的轻巧,告别了梅景铄,她就回到了下榻的酒店reads();。想打个电话给梅景铉说说这件事该怎么应付,结果对方一直占线中。等了半晌,梅景铉那边还是占线,还真没完没了了。她也亏得一直守到了第二天早上,都没打通。 结果秦禾过来接她走了,那边梅景铉的电话还是忙音。 坐在秦老板的车上,她发了一会儿呆,却忽然意识到:梅景铉可能是故意不接电话的。 对啊,哪一次打他的电话,他不是秒接的?!怎么事到临头,这男人就玩起了忙音占线呢?! 理由只有一个:他认为,多说无益。所以不想跟她商量。也就是,让她自己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隐隐约约觉得,梅景铄的计划可能有变数。只是,现在他们两个都把她给推出来,根本容不得她再说撤退了。 荣宝斋到了。 这家驰名中外的前清南纸店,如今是整个北京保存最为完好的古建筑之一。梅景铉选择在这里办展览也是颇费心思的,荣宝斋曾经在战争时期保护过许许多多的中国古董,庇佑了齐白石、黄宾虹、张大千、徐悲鸿……等众多书家名家的作品。 现在,艺海拍卖重新开张后的第一次展览会,办得正如火如荼。 秦禾的出现,也没引起多大的反响。反而是许多人都认出了她,许多人还过来搭讪。 “秦老板,幸会幸会……孟小姐是你用多少薪水聘请到的专家?真的是一鸣惊人啊!” “孟小姐,我是珍珑古玩店的店长,请问你有兴趣来我们店指导指导今春的艺术藏品吗?” “孟小姐,请问你师从哪位古董鉴定师?昨天的斗瓷大赛实在是太精彩了。真的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她一一点头应付着,却是明白了这就是秦禾,还有梅景铄的目的:先用斗瓷大会打造她的名声,然后趁热打铁来砸场子。真正是一环扣一环的计划啊。 秦禾还笑着对周围道:“一个个的现在都想挖老弟我的墙角?” “秦老板,看你这话说的。今天大伙儿都是来给梅景铉撑场子的嘛!你带着小鉴定师,这不正好看看梅大少今年弄到了什么好宝贝?” “不错,小五,待会儿你进去看看,告诉大家梅老大又弄到了什么稀罕物。也顺便估个价。” 说着,秦禾已经带着她穿过了人墙,进入了拍卖会的里面。这时候,梅景铄已经到了,他正站在哥哥的旁边,脸上也是招牌式地温文笑容。想到昨晚梅景铄对自己说的话,再想想如今的景象,小五不由得一阵心悸:他们早就计划好了。 说不定,从梅景铄出狱来时,秦禾,梅景铄就在谋划着这一天了。 把她送到秦禾身边,也是计划之一而已。毕竟。梅景铄当面揭了哥哥的短,会惹人非议。 他们策划了一场埋伏了一个月的阴谋,为的是把梅景铉,把这个把他们救出来的人拉下马! 可笑,她居然成为了这个阴谋中的关键一环。被秦禾和梅景铄半推半就着,送到了这里,送到了梅景铉的这一批古董的面前,要揭发梅景铉“收购高仿,滥竽充数”。她甚至都不用怀疑:梅景铉肯定布置好了圈套,等哥哥跳进入。 果不其然,梅景铄过来了。他对她说:“小五,那一件明成化斗彩花蝶纹罐有问题,是高仿。” 她明白了,这就是她必须面对的东西。 第050章 死心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小五走到了这件明成化斗彩花蝶纹罐的面前,秦禾也站在身边。 她对秦禾没什么好话:“老板,你跟梅二少是不是打算好了?” 秦禾倒是坦白:“不错,商场如战场,朋友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说着,秦禾走到了她的正面:“不过,让你来对付梅景铉,的确有些强人所难。只怕你今天宣布这明成化斗彩花蝶纹罐是高仿的,以后梅景铉不会容你在内地。”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秦禾果然会明白人的心思。 秦禾接着道:“你勉强的话也要不紧,我替你说。” 我替你说!他这一句说的倒是豪气万丈。 但秦禾似乎真的打算替她背这个黑锅,忽然走上前来,对着周围的人道了句:“这明成化斗彩花蝶纹罐不太像是真品。梅大少,你不会看走了眼了吧?” 一句话抛出来,周围欢声笑语的人瞬间鸦雀无声。 “原来是秦老兄。”梅景铉走了过来,小五抬眸去看的时候,就见梅景铉的眼底闪烁着细碎笑意。这一瞬间,她就看出了端倪,目光重新放在这明成化斗彩花蝶纹罐的上面。只是细细一瞧,以她的目光就判定出来了:这是真品。 但秦禾还在撑着场子:“梅老弟,你不够意思啊。这斗彩花蝶纹罐明明是民国的高仿,你怎么说成是成化年间的真品?” 听到这里,小五才觉得尴尬无比:秦禾肯定事先得到了消息:这件明成化斗彩花蝶纹罐必定是高仿,所以说的也底气十足。却不知,梅景铉可能早就知道了他们的阴谋。所以来了个釜底抽薪。如果刚才她出面说的话,现在出丑的就是她了。 梅景铉过来,只望了她一眼。就跟秦禾对视了起来,犹自问的无辜又认真:“秦先生,既然你说这成化斗彩是高仿。那请指教。” 梅景铉是赫赫有名的古陶瓷专家,在场的人都心里有数。这边秦禾反倒认为他打眼了,这倒是稀罕事。现在,荣宝斋上上下下的顾客都在看热闹。秦禾心底的压力可想而知,不过,鉴定古董真的不是他的强项,现在就轮到小五出场了。 于是他道了句:“小五,你来跟梅大少爷说说,让大少知道这斗彩到底有什么问题。” 她说了,说的也非常简单:“其实……秦老板,这成化斗彩花蝶纹罐是真品。” 这一句话出了口,秦禾愣住了,不远处,梅景铄差点打翻了杯子reads();。 但她本着一颗心,说自己该说的:“大明成化年间的斗彩瓷器……底部的款识颜色发青发淡,底部的胎质颜色为白黄色。这件斗彩花蝶纹罐是真品无疑。” 说完了,她看了秦禾一眼。而秦禾的脸色发白,他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丢过这么大的脸。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这种颜面扫地的场合。 他也不例外,道了句:“受教了……小五,咱们走。”就带着她走了。 出了荣宝斋,秦禾没有马上去车库拿车返回旅馆。而是带着她去了对面的茶楼。 看着秦禾苍白着脸,连点了五杯大红袍,都是一气儿地喝下。小五就知道刚才他被气得不轻。 偏偏秦禾并不对她发火,只是意味深长说了句:“孟小五,看样子,我小看你了。” 她,何尝不是低估了人心的险恶呢!只是,待会儿梅景铄过来了,她今天真的没办法交代。只能道:“如果那一件成华斗彩是高仿,我也会说出来。”归根到底,在古董这一项上,无论什么场合,什么理由……她都不会说假话,这是她的底线。 但话音刚落,梅景铄就到了。 “孟小五。”梅景铄说话的声音比较润朗,偏偏该低沉的时候又有一种从容不迫的压力。 然而此刻,她都不敢抬头看他的脸色,只听梅景铄冷冰冰地问道:“为什么替他们说话?!” 这个他们里面包含的人很多,她明白,只是现在,她必须给梅景铄一个交代了。因为什么呢?她早就想说了,早就忍不住想吐槽了。 所以:“二少爷,我觉得你在这件事上做得太过分了。” “过分?”梅景铄冷冷一笑:“什么地方过分?嗯?孟小五?” “大少爷为了救你出来,奔波劳累不说,还花了那么多的心思打通关系。可是你,你怎么一出来就想着怎么设计让大少爷吃亏?!”她扪心自问,也是对他质问:“梅景铉是你的亲生哥哥呀!你怎么能对自家人用这种手段……” “啪!”一个耳光过后,周围鸦雀无声。 秦禾手中的茶杯溅出少些茶水,而梅景铄的手停止在了半空中。 而小五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脸颊――梅景铄刚才甩了她一个耳光!他居然打了她!火辣辣的痛意还不算什么,她咬紧了牙关,屈辱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转,差点落下――她不哭,她为什么要哭?!她是陈归宁,陈归宁怎么能为这点小事而哭。 “二少爷。”她的话,跟着心一起冷了:“你觉得,我说错了吗?” 梅景铄只是冷淡无比道:“孟小五,你是忘了当初是谁把你这条小命救回来的?” 她当然明白,这一耳光打醒了她:孟小五,你算什么?!不过是梅景铄眼中的一粒棋子而已。 命如草芥,卑微下.流……这就是自己存在的意义吗?! 心一点点冷了,凉了。她说:“梅景铄,你救了我,我一直记得。所以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但古董上的事情,我也不可能非要把真品说成高仿。我孟小五就是这样的人,你后悔救我,那我还不如说,后悔当初跟了你。” 这时候,梅景铄才觉得刚才那一巴掌打重了。小姑娘的脸颊都红肿了半边,嘴唇也咬破了两道口子。那一抹血迹,染红了她的嘴唇,衬托得她的肌肤更加白皙如玉。冰冷的眉眼,沾染了愤怒,反而显得更加的鲜活动人起来reads();。 这么一看,他只顾她的才华,似乎还忘记了别的有用之处。 但梅景铄知道,现在没有后悔药。这丫头生了二心,已经留不得了。于是道:“那你趁早滚。” “梅老二。”秦禾不得不出来打圆场了:“你怎么动了手?!小五现在是我的人,她是走是留,我来安排,你不需要再费这个心思。” 哪知道梅景铄的心已经冷到底:“孟小五,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再接触古董鉴定这一行。” 她抬起头,死死盯住了梅景铄:“在你看来,我只是一枚棋子而已,是不是?” “对,小五,我赏识你,把你带到了上海,给你最好的条件。可是你看看做了什么――你在大庭广众下却叛了我――你说,我梅景铄如果还容得下你,那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又对秦禾道:“你赶紧把她给弄走。” 秦禾今天本来是来看戏的,他把身家赌注放在了梅景铄这边,却不料小五的骨气如此硬。看小姑娘被打得狠了,他也有点于心不忍。反而维护起她了:“景铄,你今天气昏了头了。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小五,你先下楼去。” 但她不下楼,梅景铄今天这么侮辱了她。她如果灰溜溜地逃走,那就不是她了。 她拿起了茶杯,自顾自倒了一杯茶。然后递到了梅景铄的面前。梅景铄还以为她要道歉,没有接过茶,但下一秒,小五小小的手一扬,把茶水全部泼在了梅景铄的身上。热滚滚的汤水,顿时烫的梅景铄手背上的皮肤也红了起来。 梅景铄愣了愣,继而无名火气上涌。 他在商场打拼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却被一个小丫头教训了?! 他伸出手,想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孟小五给扯过来,却被秦禾半途截了下来。只见小五冷冷地笑起来,藏着讽刺:“二少爷,无论做人,品德,还是智商,你果真一样都不如你的哥哥。我祝你――想要的继承人位置偏偏得不到。” 说完,她的手一松,“啪!”地一声,这上等的骨瓷茶杯摔了个粉碎。 不等秦禾和梅景铄再说什么,她已经转身而去,匆匆离开了这一座冷冰冰的茶楼。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雨,她跟着秦禾的车子来的,没有带伞,荣宝斋的周围少避雨的地方,所以很快,她的身上就湿透了。偏偏下一个车站还很远,走啊走的,就容易让人丧失了方向感。分不清东南西北,也分不清哪里是方向。 丧家之犬,现在她也成了丧家之犬。 感情上,觉得这样断了正正好。不用再在兄弟两个当中左右为难了。但是一个巴掌,一声声冷冰冰的话,却滚烫地烫过了她的心田,让她明白了一件事:在梅家兄弟的眼中,一个小小的鉴定师,真的是一粒芝麻般的小人物。 不小心踩到了水洼里,该死,水里那个满面泪痕的女孩子,真的就是自己吗?!你不许哭! 她仰面朝天,果然眼泪就不再流淌了,但雨水和泪水全部交融在了一起。正在分不清大地和天空谁是谁的时候,却看到一把伞遮住了乌云蔽日的天空,脚下的水塘里,倒映出另一个人的影子――是梅景铉跟过来了,他正撑着伞。 她没有往身后看,直觉告诉自己,他跟了不少路了。只是,那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在看。 因为,他问的第一句话是:“这下死心了?” 她死心了,不该相处的人,本来就不该抱着什么希望。 第051章 嫉妒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不过想来,也是梅景铉好手段,早就知道她撑不住今天的场子,早就知道弟弟在展览会上做了手脚,反而设个套儿,让她钻了进去。 这一钻,以二少爷的性格来处理这一件事,那就是肯定会把她赶走的,而他事先不需要打招呼。 所以,这一切不过是他预料到的罢了。 小五收拾收拾了下心情。尽量说起来轻松:“景铉,你昨晚人手机怎么接不通?” “我要是接通了,我怎么对你说――今天那件成化斗彩已经换了一件真品?你会不会抢在秦禾发言的前面,就把古董的真伪告诉了他?”梅景铉给了她一个很高的评价:“小五,任何古董都瞒不过你的眼睛。要能骗得过你,除非你本来就不知情。” “你还真的是骗死人不偿命。” 梅景铉又道:“既然对他死了心,不如你就跟秦禾辞职reads();。我带你去香港。” 她可没有答应离开知芳斋,再说了,只是问道:“我今天是不是很狼狈?” 梅景铉知道她今天很狼狈,因为他站在荣宝斋的二楼,看到对面的弟弟给了小五一巴掌。但心疼毕竟是心疼,该做的事情,他需要一样不落地做到底。比如让孟小五彻底放下那什么救命之情,比如让她在内地待不下去。 因为,他知道,越是拖延小五走得越远。 “小五。”他抚摸上她湿漉漉的长发:“你只是个普通的女孩,也不要以为,什么都抗的下来。”他也感觉到了她的压力,她隐忍的一些心事。就是这些无知而无畏的东西,让他下定了决心:哪怕得罪弟弟到底,也要把她给捞回来。 要不然,小五在他们身边,还不知道被糟蹋成什么样子。 不如在他身边,好好养着,好好护着,有他在,没有人可以给她一点点苦吃。 她垂下了头:“我知道了。” 看她脸上的淡妆化得不成样子,他递过去一个手帕。她接了手帕,闻到了男士香水的味道,珍而重之的只擦了眼泪。又自嘲道:“今天真够倒霉的,你看北京都一个月不下雨了,偏偏今天下雨,以后出门要看下黄历才好……” 倒霉的事情还没完,刚说完这句话,身后来了两个人。是秦禾和梅景铄――秦禾先过来的,他不放心小五单独跑了出去,所以拖着梅景铄过来找她。哪知道,有个男人比他们的速度快多了。偏偏这个人叫做梅景铉,是他们的死对头。 只是现在仇人相见,却是尴尬的很。 秦禾喊了她一句:“小五,过来。”她还置若罔闻,手中拿着那一条手帕。 而梅景铄更不待见这一幕,他现在有些后悔刚才行事太冲动了。小五是个人才,现在他一意孤行把她扫地出门,万一,落在哥哥手上就更加不妙了。于是冷笑道:“哥,小五她今天心情不太好,我们带她出来走走。” 她听了却是好笑起来,“出来走走?”走得她脸上会浮肿起来?! 却听梅景铉不紧不慢道:“秦禾,这几个月麻烦你照顾我家小五了。今天我要带她离开。” 这话一出,梅景铄脸上的表情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怕是他连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鉴定师,居然获得了哥哥的青睐。 气得双手紧握成拳,却无可奈何。 小五却大大解了一口气:梅景铄知道了自己可能是他未来的嫂子,这喜剧效果也是足足的。算了,她放弃了,她不再挣扎,这一次听他的话。于是先主动说了。用了最甜美的语气:“景铉,我们什么时候去香港定居?” “下周吧,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就带你走。” “那好。”她拉了拉他的手:“我们走吧,这里的雨下得太大了。” 转身离去的时候,小五根本就不用想,就知道现在梅景铄和秦禾脸上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可是不管了,她决心放下一切跟着梅景铉走了。世界上,只有梅景铉把自己当做个宝。 回到荣宝斋的时候,小五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服务员拿来了一件旗袍,她脱下凌乱的衣裳,就穿了这件苏州刺绣的旗袍。只是下摆开的太高,走起路来还有些不习惯。 到了温暖的空调房里,小五才感觉好多了reads();。梅景铉在她身边,用手指整理她凌乱的长发……她的吻时不时落在男人的手掌,脸颊上。梅景铉则是把她深深拥入了怀里:“到了香港以后,我带你去我的工作单位看看,咱们先住在那里。” 她埋头在他怀里:“不去你家看看我未来的公公吗?” 梅景铉笑了笑:“爸他不太管我的事,不过,他老人家这几年倒是想抱一个孙子。小五,咱们得好好努力努力。” “嗯。”她不由得仰面看着梅景铉,男人坐在沙发上,双腿分开,领结打的很高。一抹流云般舒畅的锁骨线条若隐若现……想想他脱下衣服后精壮的身躯……不由得嗓子发热。但这里毕竟是外头,她也不是那么没脸没皮的人,于是按捺下那些不纯洁的内容。又想到刚才梅景铄那气到脸发紫的情景,忍不住觉得好笑。 倒是秦禾,她其实没怎么关注过现在的秦禾是个怎么样的人。然而刚才秦禾的确十分有风度。 起码,她现在能理解为什么二姐孟宁对秦禾念念不忘了。 因为梅景铄走开后,秦禾上前来对他们说了一句:“小五,梅大少爷,我祝福你们二位。”又对她道:“小五,去了香港以后,好好跟梅家大少爷干活。你今天得罪了景铄。就不要再回来内地当鉴定师了……我叫人把你的行李送到荣宝斋去。” 梅景铉当时的眼神很深邃,她倒是回了一句:“谢谢。” 现在谈到秦禾,如果不是因为陈归宁的回忆。她对他的印象不算太差:“难怪秦老板在全国的人缘这么好。景铉,你觉得呢?” 男人有些吃味儿了:“小五,你很欣赏秦禾?” “不,我对他有些个人的成见。觉得他太假了……” “那你还不算笨。秦禾这小子,最擅长拉拢人心。你别看他跟着景铄混,其实在我这边也搞了不少投资。他向来两边都不得罪,将来,无论是我,还是景铄继承了梅氏集团,他都能分一杯羹……只是想不到,他今天居然主动说那一件成化斗彩是假的。这样开罪了我,他当然要找个台阶下。想来,他讨好你也是他打算好的。” 一席话听得她又糊涂,又明白:“你是说,秦禾不过是在拉拢你?”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景铄在北京已经失势了。所以他需要有个机会进入我的阵营。” “你们搞这些阴谋阳谋真复杂,我看我还是早点脱离跟秦禾他们的关系吧……”正说着,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却是站了起来:“景铉,我去一趟酒店拿行李。待会儿回来。”说完,她就要出去,被梅景铉给拦住了。 “秦禾不是说,待会儿把你的行李给送回来吗?” “可是我的阴阳尺……那东西千万不能让秦禾看见的!”她越说越急,虽然说,秦禾翻她东西,发现阴阳尺的可能性很小很小。然而凡事就怕万一,所以,她现在惶急慌忙的要去酒店自己把阴阳尺给收拾妥当了。 梅景铉看她这么着急,就安慰道:“我打个电话给秦禾,你不用担心。”然而,见了鬼的是,秦禾的电话居然一直占线打不通。他又打了秦禾助手的电话,对方说老板正在开会。没办法,他挂了电话,对小五道:“我送你去酒店。” 小五点了点头,心里却飘过什么不好的预感――但愿,这节骨眼上别出什么事才好。 半个小时前。 刚刚回到下榻酒店的秦禾,心情不好不坏。 今天,他在荣宝斋展览会上闹了那么一出,可谓把自己的名声都砸了一半reads();。结果,梅景铄这个笨蛋,被自己的哥哥给釜底抽薪都不知道。害得他丢了天大的面子。不过有趣的是,能看到梅家兄弟为了一个女人吃瘪。这倒也不错。 尤其是看到梅景铄气成了那样,连伞都没打就转身而去。简直是人生一大奇景。 他纵横古玩市场多年,打交道的古董新贵不少,梅景铄不过算是其中一个。但是像梅家兄弟这么有趣的一对,还真是独一无二:一个刚愎自负,一个不爱江山爱美人……那个孟小五……居然有如此大的魅力,让梅景铉这样的人都情难自禁? 他也的确欣赏孟小五,但还不至于拎不清自己的感情。所以,能松手给梅家大少一个人情,也绝对不会吝啬这么一个小姑娘的。 外面有人敲门了,是孟青。他道了句:“进来。” “老板,有什么事?” 倒也没什么事:“你去把孟小五的行李收拾收拾,打包送到荣宝斋去。” “是。” 等到孟青走了后,秦禾又考虑起要不要把孟宁重新召回来:这孟家的兄妹两个,其余的不说,忠心倒是难得。而且,以后孟小五若是梅景铉的女人,甭管什么名分的女人,和孟家兄妹两个的交情总归还是有的。说不定这能当做和梅景铉交好的筹码…… 秦禾明白:在古董市场上,会赚钱,比不过会站队的人。 他在思忖着怎么在梅家兄弟间布置下一步棋,却不知孟青和孟小五并不交好。也不知道,这一个月,小五得势的得势,升迁的升迁,早把孟青,孟宁两个嫉妒的不行。尤其是孟青,他实在想不通了:小五怎么忽然间会什么古董鉴定了?! 他在秦老板手下干了大半年,每日干活都兢兢业业。现在工资还不如小五的零头! 昨日,小五在潘家园的斗瓷大会上大放异彩。他也看到了,觉得那个妹妹陌生到可怕。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明白了。说不定当初小五没有烧掉爷爷的书籍,而是把爷爷手抄的那些鉴定宝典全部私藏了去,然后学到了这些东西……可恶!他就知道这个妹妹不是好人,早知道如此的话,还不如早日把小五给做了。 嫉妒有的时候,会让人六亲不认。何况他们更不是亲生的兄妹。 现在秦禾让他去收拾小五的房间,这正好给孟青一个机会:看看妹妹是不是私藏了爷爷的书籍。 于是到了孟小五的房间,他就开始翻腾起来。他相信一定能搜刮出爷爷留下来的什么书籍,说不定还是爷爷从没给他们看过的书籍,正是因为看了这些书,小五现在才变得那么厉害。只要搜罗出这些东西,他就要把爷爷的遗物据为己有…… 被子,床上,行李箱里……统统翻了一遍。奇怪了,怎么什么书都没有? 他的目光又盯在了她的背包里,打开背包,里面也没有什么书。倒是有一把奇怪的木尺子。 孟青的眼光又亮了起来――他虽然不懂什么鉴定,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把尺子是老物了。小五在知芳斋期间,从来没收购过什么古董。那么,这把尺子是哪里来的?她为什么随身带着这一把尺子?莫非是她手脚不干净,偷来的?! 越想越有可能,就算找不到爷爷的书籍,把尺子交给老板,弄得小五声名狼藉也是好的。 于是他停止了“收拾”。继而带着这一把尺子,带着满腔的嫉妒,满腔恶毒的心思去找秦禾。 然而,事情还是发生了意外,巨大的意外。 第052章 要挟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献上尺子的时候,孟青预料中的大发雷霆没有来临。 安静,周围安静得非同寻常。 他看到秦老板的目光就像凝滞了一般,静静地打量着他手中的这一把尺子。继而慢慢站了起来,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连肩膀都在不自觉地颤抖。双手撑住了木桌,吐息刻骨般的沉重。 平时的温润全部都消失不见,换上一副令人心悸的麻木神情。 他为什么麻木?! 这样的秦老板,孟青是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老板,这是小五的房间搜罗出来的。你看,她是不是偷拿了公司的……” 秦禾走到了他的面前:“孟青,你对你的妹妹很有意见?” “不不不,老板,我只是觉得这尺子是个古董。所以才给你看看。再说了,我妹妹小五这人您并不了解,她从小就手脚不干净,常常偷这个拿那个……这万一是拿了公司的东西,岂不是给公司造成了损失?您看,这东西到底是个什……” 秦禾反而问道:“这是个什么?” “啊……”孟青以为秦老板都不认识这东西。却继续栽赃道:“我猜一定是个稀罕物!” 岂止是个稀罕物?!秦禾淡淡打量着面前谨小慎微的孟青:“你是孟老八的孙子,难不成没见过这玩意?” “啊?!什么?!”孟青大吃一惊:“这,这是爷爷的遗物?!那她为什么带着这东西?!” “为什么?”秦禾扪心自问了一句,还能为什么?却是道:“你先下去reads();。” 好了,现在空无一人了。他该面对自己注定要面对的结果了。 有因必有果,他早就明白了。所以不去强求逆天改命。只是命运把人逼得太惨,他不得不奋起反抗! 孟青走了,留下了这一把阴阳尺――这一把属于他的,失散了三十多年的阴阳尺。 秦禾还记得那个夜晚,陆修远抢走了师父的遗骸,抢走了阴阳尺。自那之后,他就无法再沟通阴阳,无法把不想见的人统统除去,无法继续复活师父的计划。无法再成为人之上的神――从那一天开始,他就断了跟阴阳尺的联系。 阴阳尺这玩意,跟一条狗一样。 你跟它呆的越久,它越听你的话。你不理睬它,它也不会听你的指挥。 要说熟悉,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它,要说陌生,也没有人比他更陌生它的存在。 自从那日一别,他以为,师父的遗骸和阴阳尺都沉入了湖底。后来,他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清晨和傍晚,沿着玄武湖散步。就在那玄武湖边,他收养了不少小乌龟,又放生了不少小鱼小虾。有人说他是好心,其实,只是给自己一个经常来光顾的借口而已。因为,师父的骨灰也好,阴阳尺也好,从此之后就再没有半点消息。 直到现在。 秦禾抚摸上这一把阴尺,就像抚摸一个长年不见的老朋友。而阴阳尺也回报以淡淡温润的光泽。 阴阳尺上的一些回忆片段,透过尺子渐渐传递到了他的手心里。他是天下最懂这一把尺子的人。从许多年前,他就知道它的作用,知道它的诅咒,知道它藏在“命格”之外的慈悲力量。归根到底,只是无人赏识这一股力量罢了。 回忆的片段并不连贯,只有两处非常清晰。但仅仅有这两处也够了。 第一处阴阳尺显灵,是陈归宁借着孟小五的身体复活了,第二次显灵,却是孟小五误杀了梅景铉,许下了另一桩堪称可怕的交易。 回忆结束,那一颗冰冷的心脏,渐渐跳动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感情的,还以为只有欣赏大师兄做的那一件骨瓷的时候,才会知道自己有过美好的时光。才会知道陈归宁存在过,她只负责把他的生命给点燃,却没有负责浇灭火焰。 所以,他为了她燃烧一切。直到万劫不复的地步。她却抛下一切,拼却了一个同归于尽。 但是,这个故事并没有结束。该清算的东西,也必须要去清算的。 “哒哒哒”有人敲了门,他道了句:“进来。”是孟宁进来了:“老板,小五刚才回到酒店,她也不跟你打招呼,就,就收拾东西好像是准备走了……” 秦禾打断了她的话:“你去把小五带过来,就跟她说,我想找她请教请教。” “好的。”孟宁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女人,但此时此刻,她也没看出秦禾藏在面具下的压抑。 小五很快就过来了。 秦禾的面前摆着阴阳尺,她刚才还存了一丝侥幸,但是现在看到这个情况,什么侥幸都不用存了,她的真实身份已经泄露出去了,可笑的是,第一个知道的居然是当初杀死自己的人。 于是淡淡开了口:“你想干什么?” 秦禾凝视着她深褐色的眼睛:“师父,见到您老人家真高兴。” 可她不高兴,不仅不高兴reads();。而且觉得面前的男人十分的可怕。 不过,她也不会把感情放在脸上。只是漫不经心扫了他一眼:“秦禾,你不用喊我什么师父。反正,我也没把你当成徒弟。” 但秦禾走到了她的背后,他是个骄傲的男人。只有面对她的时候。会谦卑不已:“刚才阴阳尺告诉了我一些东西,师父,对于你之前遭受到的委屈,我感到很抱歉。如果你复活的时候,是在我身边的话,那我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你还真是巧言令色。”小五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阴阳尺上,计算着几步能冲过去。 “师父,左眼还疼不疼了?” 她捂了捂左眼:“都多久的事情了?你不用再问了。” “师父,你不该许下那一桩交易……”话锋一转,秦禾又走到了她的背后:“不过,如果你现在回头,还为时不晚。”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秦禾远离了这一把尺子。她看准了时机,忽然冲到了桌子边上。抓紧了这一把阴阳尺,还撞翻了一杯茶。但,失去了尺子的秦禾并不害怕,甚至还自嘲了一句:“师父,你莫不是又想让我下地狱了?” 小五觉得可笑无比:“秦禾,你把别人的日子搞成了地狱。还怕什么地狱?” 秦禾淡淡欣赏着她的面容,却是问道:“师父,你到底回忆起多少?” 这些是她的底线,不会说出来的。只有一样事,她可以肯定:“三十多年前,是你杀了我。” “三十多年前?”秦禾笑了笑:“师父,你说这话就大错特错了。不是我杀了你,是你不想活了,也不想让我活了。” “胡言乱语!” 但秦禾越走越近,纯黑的西服,正如同他纯黑的眸子―― “师父,让我好好想想:当时你在房间里准备了许多的煤油,想把我活活烧死。结果我来救你,你又改变了主意。觉得我单单死了还不够,所以,你把尺子插入了心脏里,交易了我跟你同样的命格。让我也感受到家破人亡。” 陈归宁……陈归宁是自杀的?! 怎么会?!真相居然是这个! 想来,她的记忆只停留于大火焚尸的那一段。陈归宁到底怎么死的,的确没有亲眼见证。 现在听秦禾这么一说,的确可以解释许许多多的疑惑。 看到她诧异的表情,秦禾现在可以肯定,她回忆起来的片段不多。于是再接近了些。小五看到他过来了,忽然摸过了桌上的一把小刀,刀口滑落,一滴滴的鲜血滴落在了阴阳尺上。尺子开始散发出淡淡柔和的光泽―― 她已经决定了,父母之仇,长兄之仇,还,还有陆修远的仇恨……统统加了起来,彼此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不管秦禾怎么解释,怎么爱着陈归宁。唯独仇恨,只有用死亡去化解。而死亡……则需要用这一把阴阳尺去成全。 秦禾深邃的眉目英俊如画,只是掠过她的鲜血淋漓的小手指时,眸中升起洞悉一切的心疼怜惜:哦,原来她学会了这个。但她真傻,还以为只有用献血去祭奠才可以开门吗?不过,这么认真而美丽的面孔,也算不负了她前世那艳绝天下的一场烂漫。 只是,天真烂漫,终究还是天真。 “师父。”他提醒她:“你如果是想和阴阳尺交易,那你就要失望了。” 话音刚落,尺子的光芒此刻大盛,小五只觉得这尺子异常的灼热reads();。但并不能感觉到沉甸甸的分量。紧接着,似乎有一把火烧到了手指端上。她的手下意识一松,却是差点把尺子给甩出去。但兀自咬紧牙关,说了一句:“我来和你做交易。” 她的血滴落在尺子上,却一滴都融不进去。 直到这时候,她才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这把尺子变得陌生了起来。 想来,一把阴阳尺子在面对两个主人的时候,也会选择到底偏向哪一方的。 她只好咬了咬牙,又加了一刀,这一回,阴界之门倒是打开了。地面上出现了一片漆黑参差交错的景象。然而,这一股漆黑的光泽,前进到了秦禾的脚下又自动退了回去。很显然,阴界之门不收这个人。这倒是始料未及的。 秦禾提醒她:“师父,如果你想用阴阳尺杀死我的话,那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你的命,和我的命联系在一起。阴阳尺不负责主人的自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阴阳尺吸收了更多的鲜血。但光芒却越来越黯淡。小五这下算是明白了,阴阳尺真的不会帮她对付秦禾的。归根到底,现在尺子里的“守门人”还是张禾。也就是说,秦禾和这把尺子的联系比较深。 于是,她放下阴阳尺,拿起了桌面上的小刀。这刀大概只是削平果用的,薄薄的刀刃,塑料的刀柄。说是杀个鸡都勉强,何况杀人? 秦禾面对这样的小五,一丝儿也不觉得威胁。只是问她:“你想用这把刀杀我?” “不,我杀不了你的。”她还不至于那么异想天开,觉得自己可以一刀结果了秦禾。但是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果然不出所料,她做出自刎的架势。秦禾的脸色就变了。 这些天的梦境,让她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秦禾既然和陈归宁命运相连,都是阴阳尺的主人,都是天煞孤星的命格。那么,她死了,秦禾大概也会死去。所以,秦禾才会在回忆中对陆修远说:“只有我活着,师父才不会下地狱。” 那么如果两个人一起死了,岂不就是一起下地狱了? 虽然她对地狱没什么概念,但看现在秦禾的表情,那一定是个很精彩的地方。 她猜中了,秦禾不再如刚才那般从容,甚至让她:“师父,你别做傻事。” “我不做傻事。秦禾,要说这辈子,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我不需要用自己这条小命用来惩罚你。可是呢,现在情况变了。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也不能当你不存在。”顿了顿,她的眼神也深邃了起来:“你说,我们的命运怎么解开?” “师父,要不要听听我本来的打算?” “你说。” “我的确欠你许多,但你也毁了我的家人。按理说,我复活你以后,剩下来的是考虑怎么折磨你。我想过折磨你,还为你准备了一个不错的监牢。不过,那口古井已经荒废了。我实在舍不得你,也幻想过假如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娶你为妻……但现在情况有变,你复活了,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一个人,那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把阴阳尺送给你,还是尊重你为我的师父。但你必须跟着我回南京。作为交换条件,我还可以放过梅景铉一马。”顿了顿,秦禾冷笑了起来:“当然,你不答应的话。那我只能想法设法先对付那个梅景铉。” 咚!听到“梅景铉”三个字的时候,心脏慢跳了半拍。 第053章 失控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要说她怕什么,眼下最怕的只有这件事了。 张云坤当年爱恋陈归宁,又残忍地杀害了陈的所有家人。如今,如今她没什么家人,唯独跟梅景铉两情相悦,那么,秦禾会不会对梅景铉下毒手?!万一,万一那样的话……他们根本毫无应付的办法,连尺子都不太听她的话了…… 静默片刻,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能让梅景铉牵扯到这件事中! 四十年前家破人亡的悲剧,绝对不能再重演! 不过,她也不会表现出来什么情绪。反而冷静地微笑道:“梅景铉你爱杀不杀,杀了正好,我不过是被这尺子上的交易所逼才委身于他。”又说道:“我没那个能耐逃出你的手掌心,但是,自杀之类的,还是能轻而易举做到的。你说,是不是呢?” 秦禾盯着她的眸子:“那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她现在存心为梅景铉开脱,也掂量着秦禾也不敢太逼迫自己。先降低这厮的戒心,让他不能对梅景铉下手才是。 想一想,秦禾和陈归宁的仇恨,她虽然已经全部了解,但秦禾根本猜不出她知道了多少。那么,先把自己塑造的与陈归宁并不相同才好。 于是她放下了刀子,淡淡顾影自怜:“我想怎么样?我想的实在太多了,秦禾,你也看到了,梅景铄想赶我走,就甩了我一巴掌。梅景铉,也对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你说,我这活得跟狗有什么区别呢?也只有你,还尊重我一句师父。” 秦禾却没想到她说这个,不过想想也是,前一世的师父陈归宁,怎么说都是个自持身份,清高自诩的绝代佳人。要说谁甩了她一巴掌,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因为是个人,都不忍心对那一张颠倒众生的容颜,做出什么不敬的事情。 于是问道:“师父,你的意思是?” “我受够了reads();!被人利用,被人埋汰……”她渐渐表现成情绪失控:“自从爷爷去世以后,这世上,就没有人在乎我,也没有人尊敬我。明明,明明我可以活的更好,我可以什么都得到……”她像是一个颓废的旅人,又望着秦禾:“张云坤,我想把我失去的那些重新找回来。你说,师父够不够这个资格?” “当然有资格。” “很好。”她走到秦禾的面前,暗暗收敛了一切仇恨。换上记忆中,陈归宁那般柔和的目光:“云坤,你来帮我实现我的梦想,我要让梅景铄为那一巴掌付出代价,我要恢复当年陈归宁一代宗师的地位。你,能做到吗?” “师父。”秦禾没有一点为难的表情,反而露出了一丝柔肠:“我很高兴,你的梦想是这些。” “秦禾,不,张云坤。”她又刻意加深了他的偏执认知:“师父知道,你并不坏,你给师父在南京安排的别墅,师父很喜欢。你今天在梅景铄的面前维护我,我也很感动。我们是有些误会,不过,如今师父既然原谅了你,那你慢慢解释给我听。好么?” 秦禾望着她的眼眸,这一双凝聚了山光水色的眼眸,是梦中的那个人的眼神! 这是他期盼了多年的眼神,如今鲜活地重现于世。他忽然觉得,她就是再骗自己一次下地狱也无所谓了――“好。” 他再一次鬼迷心窍,单单她这一句“原谅”,就是他梦中期盼了多年的一句话。 对,师父复活,让师父原谅自己……然后娶师父为妻。这是他规划好的复活计划。陆修远把他的美梦给破坏了,这三十几年来,他活得犹如行尸走肉。现在,师父回来了,她望着自己,用款款的语气说原谅,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吗? 连放在口袋边缘的手都放下了,口袋里装着一把他常常用来防身的折叠刀。 小五把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却是又问道:“那你可不可以告诉师父,这尺子到底……” “滴滴滴!”关键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心下一惊,单手接了电话,是梅景铉在楼下打来的。她应付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以免让秦禾看出破绽,但寥寥几句对话以后,秦禾刚才那种欣喜若狂的表情消失了,她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毕竟,秦禾也不笨。看她前后态度转变这么大,已经生出一丝戒备心理。 她现在玩的是心理战,绝对不可以太急于求成。于是道:“我饿了,我们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好。”秦禾上前走了两步,小五适当地停止了问题,又让他的戒备心放松了下来,归根到底,知道她的灵魂是陈归宁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爱情,他的劫难又回来了。只要不是共归于尽,哪怕小五要的是所有人类的命,他都给她。 所以,他靠近了小五,把她握在手掌心的刀拿了下来:“师父,下次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我不使点手段,你肯听我的话吗?”她假装凄凉一笑:“毕竟我现在什么都不是。就算是你,捏死我就跟捏死一只小蚂蚁一样。” “不会的,师父,有我在没人可以欺负你。”说完,秦禾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臂,小五还没反应过来。秦禾已经一手环在了她的腰上,另一只手搁在了她的后脑。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心疼之余,更多的是心满意足:“恭喜你回来。” 小五一动都不动,然而,阴尺侵染过的心脏里,各种各样的阴霾魔念又滋生了。 秦禾还真是温柔体贴的男人,如同张云坤当初那般爱着陈归宁。可她也跟陈归宁一般,心里想的,只是让他去死而已。 如果论恨,她现在最恨的就是如今无法杀了秦禾的自己reads();。更恨的是,当初放过了秦禾的陈归宁。 小五出酒店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 刚才在电话里,她说我跟秦禾吃个散伙饭,你等一等。梅景铉就在外面等了他三个小时。 看到她回来了。梅景铉问道:“行李怎么没带下来?”看她沉默的样子,梅景铉就把她拉进了怀抱:“怎么,不高兴?” 对不住。她在心里说了这么一句: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请你原谅,如若不然,请你忘记。 “我答应了秦禾留下来,” 于是这个怀抱瞬间僵硬住了,梅景铉淡淡地问道:“为什么?” 她有准备好的说辞,用了最冷酷的语气去说:“今天你弟弟给了我一巴掌,这巴掌把我打醒了。你们梅家人,其实都是一个样――仗势欺人,要撵我走,一个设圈套,另一个呢,看着我落入圈套坐享其成。我岂不成了你们的笑柄?” “小五,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抱歉?一个巴掌是说句对不起就可以抵消的吗?!” “以后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梅景铉跟她保证。又觉得她的表现很不对劲:“小五,刚才秦禾跟你说了什么?” “他没说什么,是我有话要跟你说!”她冷冰冰地盯着他。借着夜幕的掩护,她可以掩藏自己的表情,把他远远的推开才是:“梅景铉,我真的受够你了!万一哪一天,你跟你弟弟一样觉得我一无是处了,会不会也把我一脚也给踢开?!” 梅景铉的目光黯淡了下来,这是什么意思?! 他爱她,处处想着她,只差掏心掏肺出来证明自己的心意。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小五。”梅景铉的口气也毫不客气:“你现在跟我回香港,以后不许你再来内地。” 她摇了摇头,是时候把梅景铉赶走了,毕竟她落入了秦禾的手上,秦禾杀死梅景铉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于是道:“我不走了,梅景铉,秦禾没有跟我说什么,只是,我想好了,我刚刚在北京打响了名气,转眼又要放弃这些唾手可得的名誉,跟着你这些去香港,这是何必?我是需要你养的人吗?我不可以在这里建立自己的事业吗?!” “小五,没人让你放弃名誉。”他提醒她重点:“现在是你想放弃我。” “对,我想放弃你。我真的很累……求求你放手,可以吗?” “那你之前说……”她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那些话那都是骗你的,你信了我还不信……” 她最后下了通牒:“梅景铉,我不想跟你拖延下去了,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见面。” 说完,她转身而去。但只走了几步,手臂就被桎梏住了,梅景铉从后面抱住了她,周身简直被怒意所笼罩:“小五。”沉重的语气里甚至带了威胁:“是谁刚才答应跟我一起去香港的?!不过过了几个小时,你就出尔反尔?!你当我是傻子,看不出来你撒谎没撒谎的区别吗?!” 他果然还是相信她的,小五忍住了泪意:“景铉,不管我撒没撒谎,这件事我自己做得了主。” 梅景铉冷冷道:“你胡闹也要有个度,你是我的女人,是我梅景铉的女朋友,除了我,你还能跟了谁?!是不是秦禾用什么威胁你?!” 她闭上眼睛:“他没威胁我,是我主动想要离开你的……你放手,别抓着我reads();!” 梅景铉终于松开了她的肩膀,她今天,倒是把事情做得太绝了。对于她的分别,他也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也不会没有下限,一而再再而三地忍受她的任性。有些话,他也必须得说明白:“如果你今天不走,我不会为了你留在这里。” 她巴不得:“如果你留在这里,我反而会看不起你。” 好,她把话说的这么绝了。他也没有了再乞求她留下来的必要。归根到底,她有她的骄傲,他也有他的自尊和下限。 只是,转身而去的时候,一声压抑不住的哽咽,却拉住了他的脚步。 小五赶紧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她不该哭的。更不该在这最后关头哭的。因为梅景铉听到了她的声音,回过身,一把抱住了她。这个怀抱勒得很紧,她的哭声当中掺杂着些许的对不起。他不要她的对不起,手掌又放在了她的脑后,可是小五堪堪避开了。 他也冷静了下来:“发生了什么?” “……我说发生了什么,你都相信吗?”她摇了摇头:“有些话,连上帝都不会相信。” “上帝不相信,但我相信你的话。” 听到这句,她终于压抑不住心底的眼泪了。还有什么顾忌的呢?她无法再说出什么狗屁的为你好之类的,只有真相,只有真相啊……再不说真相就没机会了:“景铉……从前我一直有顾虑,可是现在,我不得不说了。我的名字不是孟小五……”她一字一句道:“而是陈归宁。” 听到这句话,梅景铉并不是很惊讶。他早就猜到小五的身份很不寻常,她所调查的事情,跟陈归宁当年的案子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今她说出来,许多疑问都迎刃而解了。只是:“秦禾是什么人?” “秦禾是我调查的一个对象,他跟陈归宁的徒弟张云坤有关系。你知道的,当初陈归宁死于一场大火当中。秦禾的手上可能掌握了我当初死亡的一些线索。所以,我必须留下来调查清楚。”她咳嗽了几声:“必须……死也死个明白。” 梅景铉把她抱的更紧了:“不许说什么死字。” 她正色道:“景铉,有一件事我拜托你。” “说。” “如果我的猜测不错的话,你外婆手中的那一把阳尺……跟陈归宁的死亡也有关系。无论如何,请你必须套出你外婆的话,我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间不多了?” 她自知失言,只好掩饰过去:“我调查的时间不多了……” 她苍白着脸,却是明白――如今跟秦禾坦白了身份,彼此你死我活,大概共同的死期就要到了。 不过,她还是放心不下梅景铉:“所以,你现在不要阻拦我回到知芳斋,怎么做,我自己有主意。毕竟,现在跟你说话的人,不是小五,而是我陈归宁。陈归宁一旦做了什么决定,那是不可更改的。就算我爱你,也不可更改的。” 她喃喃自语道:“请你,尊重我。” 梅景铉沉默了,放走了她,简直等于间接谋杀了自己。 可是,她这么说了,他也无法不得不放了她,尽管这个决定十分十分的困难。都化作了落在了她额头上的一个吻:“我等你。” 不,她不想他等她。因为,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054章 处置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夜色弥漫到深沉的时候,小五才送走了梅景铉。 临走前,男人深深吻了她的唇,说:“保重。”是他要保重才是。 她担心他胜过担心自己,但现在自顾不暇了,只能离开他,这样才是一种保佑。 回到了酒店里,小五立即把手机拿了出来,拔了手机卡,继而冲进了下水道里。 这还是梅景铉买给她的手机卡,如今,形势所逼,她只好断了所有的联系。 晚餐,她是跟秦禾一起进的。期间孟青,孟宁两个都过来作陪。这正好撞到了她的枪口上。 她必定要报复他们两个的。 孟宁今天晚上的打扮得十分出众,窈窕的身材,配上一席温柔可人的小黑裙,走起路都是摇曳生姿。然而,但秦禾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她的身上,看她胃口不太好,秦禾还热心无比地给她布置了几道江西的名菜。 她对莲花血鸭这种菜品闻所未闻,但想来是陈归宁生前爱吃的,于是就尝了几口。 孟宁的目光落在她和秦禾之间,晃来晃去的,好像他们两个有什么女干情似的――她猜对了reads();。 孟青满脸堆笑,他习惯了点头哈腰,现在也是举起了杯酒来:“小五,还没祝贺你在斗瓷大赛上获得胜利,老哥我敬你一杯。”她端起了酒杯,只把冷眼瞧着孟青,并不喝下。又听孟青故意“讨教”道:“小五,你的那些鉴定手艺哪里学的?” 她冷冷开了口:“三哥,我在哪里学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孟青顿时尴尬极了,不过,他的反应也够快:“小五,你忽然在鉴定方面这么厉害了。三哥这是真的很好奇啊!”又对秦禾道:“老板,你是不知道。小五从前连高仿都做不好,就在上海呆了几个月什么都会了,你说她神奇不神奇?” “嗯。我什么都会了。”她把茶杯放下:“但是三哥,这还是和你无关。” 孟青讪讪然坐了下来。换了孟宁假模假样关切道:“小五,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必了。”她看了一眼对面两个人:“孟青,你是我哥哥,我怎么能让你给我倒茶呢?还是我来给你敬一杯茶。”说完,她站起身来,却是自顾自到了一杯热乎乎的开白水,然后走到了孟青的面前,举起了自己的杯子。 孟青连忙装腔作势地去接:“太客气了。” 下一秒,她的手一倾斜,杯子里的热水全部泼在了孟青的身上。 顿时杀猪一般的惨叫响彻大厅,而孟宁也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拽了手帕就给孟青擦拭起来。又朝她大吼道:“小五,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秦老板,你有没有兴趣听听,我怎么被赶出家门的?” 秦禾也放下了茶杯,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你说。” 她挂上一抹别有意味的笑容,却是对秦禾说的:“那日,有人上门来找爷爷的麻烦,是我的这两位好哥哥,好姐姐,把我推出去给爷爷顶了包,我当时还小,什么都不懂,活该挨了别人一顿打,还瞎了一只眼……” 听到这话,秦禾手中摇晃的高脚杯落在桌面上,他的手不稳,半杯的葡萄酒都溅了出来。 小五走到了孟宁的面前,笑容更灿烂了:“二姐,你记性好,你说是不是呢?” “孟小五!” 孟宁气的浑身发抖,但小五所言句句属实,她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反驳回去。但忽然意识到什么,孟宁看向了秦禾。 她不怕小五,不过往日秦禾的积威甚重,她现在反而不敢开口说话了。 “老板,这都是陈年往事了,当时我们还小还不懂事……”孟青开始狡辩。 但秦禾没有听他们的辩解,只冷冷吩咐了几句。忽然两个保镖走了进来。一看到老板动用了保镖,这下连孟宁都慌张了。 不过孟青是一个劲地哀求她:“小五妹妹,你大人有大量,以前是我们不对……” 而孟宁还算有点骨气的:“小五,你要是想拿我们出气就尽管来好了,二姐会怕你啊?!” 孟青猛地拉了孟宁一把:“二姐,你是不是傻?!快跟小五道歉啊!” 但孟小五冷笑着说道:“哦,说一句抱歉就可以完事了。我什么都没做错,被你们害的失去了左眼……你们说说,我这搁哪里说理去呢?” 秦禾走到了她的身边:“小五,那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秦禾reads();。”她忽然改了称呼,旁边的孟宁浑身颤抖了下。却看这个昔日懦弱的妹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太想再见到他们了,不过,这一笔账也没那么容易算清楚。这样好了――嗯,你先把他们两个的左眼给我挖下来再说。” 刚刚说完,孟青就吓得跌倒在地,孟宁也是脸色铁青。 这是他们那个懦弱的孟小五妹妹吗?一开口就是这么恶毒的话语! 但秦禾连看也不看他们两个,他只乖乖听着她的吩咐:“去他们两个带到后院去,挖出眼睛。” “老,老板!”孟青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又是磕头又是求饶:“我们当时也是迫不得已啊!小五,你高抬贵手,三哥自己打自己一百个巴掌,你绕过我!你饶过我!”说完,他就先自己扇了自己一耳光,接着又是一耳光。 看到三哥这么没骨气的样子,小五反倒笑了。她看着孟宁:“那你呢?” 孟宁只是死灰般绝望地看着她和秦禾,对于女人来说,失去爱的男人比失去眼睛可怕多了。 秦禾的耐心不长,他已经下了命令让保镖把这孟家姐弟给拖出去。三个身高马大的保镖,顿时就把他们两个给包围住了。 “等等。”小五微微一笑,凑到了秦禾的耳边,悄悄说道:“我改变主意了,这两个人害了我这么苦。只挖掉一只眼睛太便宜他们了。云坤,你教教我怎么使用阴阳尺,我想亲自用阴阳尺慢慢折磨他们,要不然,实在不解恨。” 秦禾主动伏低了身段,说道:“师父,折磨人容易,不需要非得用尺子。” 她点了点头,为了打消他的猜忌心。又道:“要不然,你替我处理了他们便是。不过别让他们死的太容易,要不然,我这口气真的难咽下去。” 秦禾现在一心讨好她,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于是道:“既然是你的仇人,那师父你亲自动手便是。” “好。”她转过了身子,端着架势的模样,依旧有风华绰约的影子:“秦禾,我真高兴,都几十年过去了。你还对我这么好。” 只这个侧影,只这一句,又让谁的心死灰复燃。 秦禾当然对她好,三十年前,是师父点燃了自己的生命,是她的温柔和笑容,让他找到了方向和归属。要不然,他只是个浑浑噩噩过日子,不知道自己为何存在的鬼魂而已。她要他的一切,他都愿意给,等的也不过是一句陪伴。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冰释前嫌的这一天。又怎么能不满心喜悦? 想到这里,他真的想把她拥入怀中。好好宠爱,然而小五退后了一步,捂住了左眼。 她察觉到秦禾被自己撩拨起来了,不知道这男人发起疯来会做出什么事,得赶紧灭掉他的欲念才是。于是红了眼眶:“秦禾,我现在是个瞎子,你会不会看不起我?”说完,她撩起了左边的刘海,把淡淡的伤痕,以及没有神采的眼珠子给他看。 秦禾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从来没注意她的左眼。此时此刻,小五把瞎了的眼睛给他看,这残破的一幕,又让他爱怜之心大起。 “师父,你别难过。”他安慰道:“我会想办法帮你把眼睛治好的。” 她吃了一惊,没想到秦禾这么说。但只能演戏下去:“治不好了,医生说已经无法医治了。” “我说治得好就治得好。”他靠了过来,坚定地道:“师父,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害reads();。” 她心念动了动,心中哑口无言。只能念出一个:“好。”字。 过了几日,北京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秦禾就要带她回南京去。 不过临走前一天,二少爷梅景铄过来找秦禾谈生意,和她再次不期而遇。 现在在二少爷心里,自己不仅仅是个叛徒了,还是个勾引了他哥哥,一心想做他嫂子的坏女人。也难怪梅景铄这么气呼呼地。 但是梅景铄不质问她,只是质问了好友秦禾:“你为什么还留着她?!难道那天你眼睛瞎了,没看见她是我哥哥的人吗?!” 秦禾平视着他:“小五还是我的人,这一点不会改变的。” 梅景铄何等心思的人,已经从这几句话中听出了名堂:哦,秦禾也叛变了?!他现在也看好了哥哥,所以故意保护了孟小五?!是的了,太天真的,还以为北京和南京还有翻盘机会的人是他。这两处地方一丢,梅家继承人的确要改写了。 可是他不会善罢甘休,道了句:“那好,我们回南京走着瞧。”就离开了这里。 看到梅景铄来去雷霆,小五也是倒吸了一口气:二少爷现在大概要恨死自己了。 上午乘坐了飞机,下午,他们就回到了南京。原班人马走的,还是原班人马返回。只不过,现在变成了她跟秦禾一起走。 回到了知芳斋,秦禾甚至让她先进门。 总裁办公室里只有一把老板椅,秦禾不坐,她也站着,只不过装作欣赏他办公室的藏品。 墙壁上,挂着林良的《芦雪双雁图》轴,朱耷的《双禽图》轴。这都是价值千万以上的古书画珍品。博古架上,摆着宋代窑青釉带托执壶,钧窑的天青釉玫瑰紫斑碗,还有乾隆款的豆青釉双耳公主冠瓶,这些也是古陶瓷中的精品。 粗略估计,光是她所能看到的古董,价值加起来都不下五个亿了。 秦禾在南京蛰伏多年,搞活了整个夫子庙古玩市场的生意,手笔还真的是财大气粗。 “师父。”秦禾偏偏走了过来,他就停在她身后两步的地方。不多不少,拿捏好了分寸。这是从前,他跟陈归宁朝夕相处的时候养成的习惯。知道师父不喜欢别人靠近她,但她一看古董往往容易走神,所以近一些才能够让她听得见。 小五却没被古董所迷住,很快就转过了身。 “师父,如果喜欢哪一件跟我说一声,晚上我叫人送到你的别墅去。” 她假装笑了笑,内心的空虚在于和梅景铉生生分离。再好的古董也填不满。但,样子还是要做的。她接受的心安理得:“那就多谢你了。”又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对了,你说有办法医治我的眼睛,那你说说怎么医治?” “师父。”秦禾谦卑道:“这件事,您交给我去办就成。” “好。”她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道:“那你需要多少时间准备?” “不需要多少时间。”秦禾的目光深邃了起来:“也许很快就好。” “那,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不需要什么准备。”秦禾踌躇满志道:“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 她点了点头,只是觉得秦禾的话里有话,也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医治她的眼睛。 第055章 来历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离开了知芳斋,回到了家,秦禾也并没有休息。 他答应了师父早点帮她把眼睛治好,那么就要说到做到。 办成这件事并不算太难,只不过,先需要知道小五的身世来历才可以。 小五是孤儿,那么,想要知道她的身世来历,可以通过阴阳尺来推算她的父母所在。 阴阳尺除了可以沟通阴阳以外,还有一个功效是可以算出人的命理。这一点师父并不知道。 他用血写下了孟小五的名字,再用这具身体的阳寿去交换知晓过去的代价,很快就知道了小五的身世:她是苏州人。十七年前的一个大雪之夜被人抛弃。母亲是个被人欺骗,过来苏州卖.淫的女大学生。而父亲,则是她的一夜恩客而已。 现在,双方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而那个被丢在垃圾桶里的孩子,他们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他动作不紧不慢的调墨弄笔,铺开宣纸,很快就记下了两个人现在的名字,身份,地位。然后,按图索骥而已。 收起了阴阳尺,他慢慢自个给自个包扎伤口。其实这样自残的行为,他已经习惯了:四十多年前,他爱上了师父,却不知道师父到底中意谁。于是一遍又一遍割破了手指,一年复一年问阴阳尺――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结果,阴阳尺都算不出师父的命格。 直到那个雨夜,他亲眼看到师父拥抱了小师弟程禹的那一刻起,他才知道过去的鲜血都是白流的。师父从来没有爱过他。 但,这样的“预测”倒也不是没有成效――他起码通过交易知道了师父的身世,包括她的父母,长兄到底被流放去了什么地方。 这些,都是师父藏在心里的秘密。 有的时候,他宁愿自己不知道这些,这样师父就不会恨自己入骨了。 松开了尺子,他走进了客厅。张管家过来,勤勤恳恳地问他:“少爷,这么晚了还有事吗?” “张伯。”他把宣纸交代给了他:“苏州那边查一查这两个人。” 管家捧着宣纸去了,他的目光则放在了博古架上的一件骨瓷上面,心底却是划过了一声叹息:陆师兄,如果你知道师父她现在复活了,你是安息,还是不安息?你知不知道,当初你的“忠心”差一点把师父给害成了万劫不复的冤魂? 其实,说起冤枉,他也着实有过冤枉。只是师父根本没有问过他一句“为什么?” 他走向了博古架。在骨瓷下面的一个抽屉里,还存放着一片碎瓷片。这是一片宋代影青釉划花花口渣斗碎片,他戴上手套,拿起了碎瓷片细细观摩。璀璨的光华,温润的包浆,细腻的火石红,以及白皙的胎质……都标志着它的价值不菲reads();。 他还记得:四十多年前,这片碎片划破了师父的手指头。继而,让事情无法收拾地泛滥了。 有一些古董,那是绝对不能触碰到人类的伤口的。这些古董是陪葬品,当初随着主人埋入地下的时候,被放置在了墓主人的身边,侵染了几百,几千年的腐尸尸毒,又被水银所腐蚀入胎骨。即使重见天日了,这些毒瘴也绝对不会消失的。 这一小块宋代影青釉划花花口渣斗碎片就是这样的存在。四十多年前,它来到了江西瓷厂。 它藏在了众多碎瓷片中,被师父给一眼相中,拿了出来精心修复。 但师父修复古董的时候,只在一个地下室里偷偷干活。那时候,工作的条件太过简陋。她那么拮据,那么简朴。单位发放的工作手套明明已经用坏了,她也没有办法再买个新的。这就导致了,那片侵染了尸毒的瓷片,轻而易举接触了她的血肉。 当他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尸毒已经控制不住侵入了她的心脉。让他感到无能为力的是,这一次的尸毒是女子的怨气所化,厉害得紧。 一开始,他甚至连遏制的法子都不知道。不过几日,这怨气凶煞的尸毒,通过师父的血肉,开始折磨起师父。师父开始日日夜夜受到毒发引起的心绞痛的煎熬,好几次她吐了血,疼昏了过去,可是翌日醒来还是保密这件事。 也许,她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就快要死了,所以策划留下遗著。 他看着她越来越消瘦,眼窝深深地塌陷了下去。纵然如此,还是绝世美人的风华傲骨。 他就这么越来越为她着迷,她越是飞蛾扑火般地燃烧生命,越是美丽的短暂,越是令人难以忘怀。 男人,只要遇到了陈归宁这样的女人,那你下辈子就别想忘记她。 他一边猜想师父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一边设法解师父的毒。但是解毒的方法还没找到,师父先撑不住了。 那一场交易,就来临于她跳河自杀的那个晚上。 那一日,满瓷厂的人都沉沉入睡之后,她被尸毒腐蚀的心脏又开始锥心刺骨的疼痛。那种疼痛可以把最健壮的男人,也给活生生逼疯。她一个弱女子,已经苦熬了大半年的折磨了。这一天晚上,她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了。她想到了死,于是悄悄起了身,执着一盏小小的灯,走到了宽阔的河边。晨曦还未到,她就跳水自尽了。 这一年是1976年。离那个解放的日子,还差了很远很远。 师父死的时候,他正好从噩梦中惊醒。然后,阴阳尺指引着他找到了她的尸体。 那时候的黎明静悄悄的,她浮在水面上,好像是睡着了。身边落了几朵雪白雪白的梨花。 他跳下了河,把师父捞了起来。感觉她还活着,但是怀抱里冷的彻骨。奇怪了,当时他就想啊:人真是很奇怪,为什么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死去?!她做错了什么,非得要死?!她死了,世界上其他的人,为什么不给她陪葬?! 不行!师父一定不能死啊!他爱她,还没来记得说爱她! 抱着这个念头,他进入了阴阳尺内部。进行了一场关乎灵魂的交易。 阴阳尺并不负责复活谁的灵魂,除非,是它自己的主人,它才愿意做出交易救主人。 这个交易,他再清楚不过,也清清楚楚的明白:只要交易达成,这样一来陈归宁一家就完蛋了。 可陈家其余的人的死活跟他无关,他只想让师父活过来reads();。于是,他主动放弃了阴尺主人的身份,把尺子的所有权转移给了陈归宁,为了让她复活,他利用阴阳尺做的最后一件事,是通过尺子找到了她的父母兄弟,并且杀了她家所有人。 阴阳尺本来是阴阳两界的通道,只要会使用,那么想去哪里,就可以走出阴界之门去往哪里。 于是,趁着晨曦还未亮的时候,他通过了阴界之门去了草原上,杀死了陈归宁的父母。又通过阴界之门,找到了她的哥哥,把她的哥哥的灵魂桎梏在了阴阳尺内部――之所以选择父母,长兄这三样祭品,这也是他迫不得已的选择。 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由父母带到这个世界上的。换而言之,父母的灵魂就是你的灵魂,从阴间去往阳间的指引人。现在,陈归宁香消玉损,想要再次打开地狱的大门,把她的灵魂给指引回来,那么牺牲她的父母当交换条件是必不可少的。 这也是阴阳尺交易的原则之一:沟通阴阳,必须需要相关的媒介。 阴阳阴阳,转化之间,命格才可能颠覆。他为了复活她,不惜搞了这一出阴阳颠倒的戏码。 至于杀害她的哥哥,则是安置一个“守门人”。 这个所谓的守门人,就是在阴阳尺内,摆着一个代替主人的假象。因为阴阳尺的力量会反噬所有者,如果主人阳气弱的话,那么根本无法控制。所以,需要一个跟自己血缘相关的魂魄,代替自己坐镇在尺子内部,这样,才可以保护阳间的人一世无忧。 当然,这也是一场与阴阳尺的交易:因为无论是谁持有了这尺子,不管十年,二十年……最后都会死去。死去了以后,尺子内的守门人就会更换。这就是使用阴阳尺的条件,使用者,必定成为守护者,直到下一个主人出现。灵魂才可以解脱。 但是他不想解脱,所以一错再错,执迷不悟。 陈归宁只有陈归荣一个哥哥,他没有选择,就让那个半死不活的陈归荣担任了守门人。 做完了这一切以后,他才回到了师父的身边。把师父抱回了属于她的地下室,然后,躲在角落里,看着旭日初升的时候,师父再次睁开了眼睛。 这件事,她后来自己都记不得了。只把那一晚跳河自杀,当成黄粱一梦。梦醒之后,她就再没犯过心绞痛了。她还以为,这病不治而愈,却不知道,他在她的背后做了多少。甚至把关乎自己性命的这一把阴阳尺,也拱手相让。 本来,师父好好地活下去,他也别无他求。但是上天捉弄,偏偏又让师父知道了这件事。 那天师父去草原祭奠父母,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循着他的尺子要捉什么杀父杀母的仇人。无意间,师父进入了阴阳尺的内部。知道了他囚禁了陈归荣,杀害她父母的真相。于是,师父剩下来的生命里,就是一心想让他死了。 可笑的是,临终之前她才发现自己无法杀了他,就下了一个诅咒――“张云坤。”她红着眼睛,散乱着长发:“你用阴阳尺害得我家破人亡,那今日,我也用这一把阴阳尺诅,咒,你――他日,我所经历的痛苦,必定加倍奉还在你的身上。” 她说到做到了,他真的目睹了自己的家破人亡…… 泛着悠悠光泽的瓷片,又重新回到了暗层里。锁上博古架,老管家也回来了。 “少爷。这两个人的住址我们查到了,男方现在住在苏州相城区,女方搬迁住在了上海。” 他点了点头,接过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两个人名―― “蒋碧云,周恒。” 第056章 风雨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这天,本来是阳光明媚的午后,到了傍晚,天空却被狂风暴雨所覆盖了。 小五坐在窗边,听着电视台上播报这次台风登陆的盛况。南京倒也没什么,只不过,上海那边听说淹了好几个街道。 明知道梅景铉不会有事的,可这样的暴风雨,也会让思念加倍绵长。更无奈的是,她无法给他打一个电话——彼此确认了最好不要联系,以免,让秦禾找到什么把柄出来。然而,就算相隔万里,她的心也只在他的身上。 她爱他,离开了更加确定这一点。只不过,陈归宁的记忆部分叫嚣着的人是程禹。 到了夜晚,暴风雨停了。她接了秦禾的短信,说是晚上来知芳斋看看古董。 这两个月来,她逐渐习惯了和秦禾现在相敬如宾的相处。当然,秦禾也常常会借这样,那样的借口,喊她一起“观摩古董”独处。不过,这对彼此的关系更增一步没有任何好处。秦禾在面对陈归宁的时候,骨子里就透露着一股谦卑。 想来,四十多年前的那些日子里,陈归宁在张云坤心目中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存在。 现在,陈归宁对秦禾的积威,对她有了大大的好处。以免她随时随地看到秦禾,然后气不顺。 不过对于她来说,这两月里最大的收获,还是关于阴阳尺的。秦禾倒也兑现了他那日的话,教导了不少关于阴阳尺的知识。 比方说,秦禾告诉她:“阴阳尺来自古滇国的陵墓,是1000多年前,古滇国历代大巫师的法器。大巫师们本想用这一双尺子学究阴阳,继而为王国续命。只可惜,天命难违,古滇国最后还是败落了。最后一位大巫师,就把尺子随身葬下。” 这段历史,她在阴阳尺内部也听说过了,但秦禾怎么知道的,却是不得而知。 还有:“阴阳尺也叫生死尺,本来是一对尺子reads();。阴尺掌握从阴到阳,阳尺掌握从阳到阴。两把尺子互补互助,谁也不能离开谁……”说到这里,秦禾却是叹息了一句:“只不过,现在另一把尺子没有了下落,我们的手中只有这把阴尺。” 她问道:“如果有了阳尺,那么阴阳尺合璧可以干什么?” “干什么?”秦禾淡淡一笑,他都不知道,同时拥有者一双尺子可以干什么。只不过:“有一种说法:拥有了阴阳尺,就可以操纵世间任何人的生死。不过,这也只是一个传言罢了。阴阳尺分别只认一个主人,不会有人同时可以持有阴尺和阳尺。” 这个她明白,但只有一个情况除外:那就是彼此的命格互相融合。就好比张云坤跟陈归宁。 接着,她又听秦禾介绍了不少关于阴阳尺的知识。诚然,这把尺子非常凶煞,但也不会随随便便就伤害人。倘若想让它办事的话,自身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所以,秦禾一开始并不建议她使用阴阳尺子来惩罚孟青。 杀敌一百自伤八百,这并不划算。 至少在秦禾看来,这一笔交易并不划算。他的师父容不得任何人伤害。 其实,小五也不是真的要对孟青下那么重的毒手。拿孟青开刷,不过是出一口恶气,外加套出阴阳尺的秘密而已。 毕竟,冤有头,债有主。 在她的建议下,孟青被下放到了一个制造高仿的乡下作坊去。手上,脚上还戴了镣铐,每日过得连猪狗都不如。秦禾这边还跟她承诺了:只要她想,可以随时取了孟青的性命,反正在他看来,孟青的用途就是给她撒气。 秦禾的这个安排,也可谓别有用心。来测测她是不是到底狠得下这个心。 她的确没有那么狠心,只能装作完全忘掉了孟青这个人。 但是另一方面,由于顾及到孟宁可能会因为孟青的事情而憎恨自己,继而背地里下毒手。她建议秦禾把孟宁也赶了出去。毕竟,她了解这两个兄弟姐妹,所谓的淳朴是一分都没有。各种背地里损人不利己的手段,全部学了去。 秦禾现在对她百依百顺,第二天,孟宁就彻底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只不过,有一次外出参观南京博物馆的时候,她偶遇到了孟宁。孟宁当时没有注意她,而是一直死死地盯住了秦禾。爱恋和悲恸的目光互相交替,是个男人看得都于心不忍,秦禾却完全无视了孟宁。只是伴随着她拾阶而上。 她也不再注意孟宁,毕竟这边,还有和秦禾的几场戏要做的。 参观完了南京博物馆,秦禾又带她去吃鸡鸣寺有名的素斋。她的胃口很小,只吃了寥寥。 回到了知芳斋,正好店里刚刚新进货的一批古董。都是在海外买来的珍品。秦禾打算在国内再次参拍。 首先是一件磁州窑的白地黑花瓷枕,秦禾也不先看,而是地给了她看。小五上手看了看,只见这枕头呈现八角如意形,平底,枕面微凹,通器施白釉,加绘黑釉,枕面边沿部依枕形绘一周黑色边线,边线内侧画黑细弦纹两道,枕面中心绘緾枝菊花两朵,枕壁周饰野草纹。 东西真倒是真,这一类的白地黑花瓷枕,往往底部无釉。在枕的前壁有一个圆形透气孔。这些特点,手上的这件海归藏品都符合。 “东西不错,真精新大开门。”她脱下了手套:“你打算怎么出手,出手什么价?” 秦禾目光温柔,还抱着双手,身体前倾到她面前:“我打算带着这件藏品去沈阳,参加那边举行的民间博物馆博览会,出手不出手倒无所谓,民间博物馆大会三年一度,现场好东西不少reads();。到时候,我带你去开开眼界。” 这话说的几近于讨好。她不太自在:“就是去看看而已吗?” “当然,这民间博物馆博览会,历来也是古董鉴定荟萃的地方。五花八门什么高仿都有。” 她听明白了:“这博览会就是你说的,让我扬名立万的机会?” “不错。” 之前秦禾许诺了,让她在国际性质的古董博览会和拍卖会上一展身手,没想到,他真当回事开始策划了。她在北京已经打响了名头,如今也是收藏圈子里,小有名气的鉴定师了。但是想要站得住脚,则需要一场国际性质的拍卖会撑腰才行。 很显然,秦禾正在策划让她再次出风头。 秦禾又说道:“我跟沈阳那边的人谈过了,参加博览会的时候,先把你的名头挂在当地的古董保护协会名下。等到博览会过后,我看看能不能给你争取一个机会,挂名进入中国文物保护协会。以后有个名头,事情会好办许多。” “这个……有必要吗?” “师父,这些官场上的东西,你最不屑,但是世事变迁,现在不弄这些虚妄的名头,那么在古董这个圈子里,就很难站得住脚。” 这个她知道,秦禾的生意做得好,跟他身上大大小小几十个名衔那是分不开的。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只是晚上下班的时候,她刚出了知芳斋,却被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给拦住了。定睛一看,她才认出来这人是孟宁。真正是一个疯婆子了。偏偏这个疯婆子还抓狂地问道:“三哥到哪里去了?!你把三哥弄到哪里去了?!说啊!” “三哥前段日子得罪了我,我让他干干活吃一点苦头。” “小五,你个混蛋!你忘了我们是怎么一起长大的吗?!你对得起爷爷吗?!” 不好意思,她还真的忘了怎么一起长大的。至于爷爷,她也有话要说:“爷爷是你送终的吗?” 孟宁的脸色立即变了,又愤愤然道:“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你等着瞧,你等着……我要让你在我面前跪下,要你在三哥的面前跪下!”说完,孟宁就转身而去。她来时匆匆,去的也匆匆。脚步踉跄的,似乎每一步都踩出了极端的恨意。 小五没搭理她,比起孟宁,她现在全心全意对付的人是秦禾。 外面下起了小雨,她撑起了伞。刚好秦禾开了宝马,过来接她。 秦禾开车把她送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快到深夜时分了。他现在养成了习惯,必须看着她进入别墅才安心。不知道这算不算另一种变相的囚禁。 她很讨厌这样的囚禁,但知道,秦禾绝对不会放松他的监管。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跟秦禾相安无事。秦禾策划他的商业活动,她策划接下来该怎么套出秦禾的口风。偶尔询问询问孟青的状况,只要确定了他还活着就成。只不过,联系不到梅景铉,无论如何,她都是非常寂寞的一个人。 这时候,她想起了远在上海单独生活的大哥。大哥虽然是个痴呆儿,但是也重情重义的。要说亲人,除了梅景铉,她就只认大哥和沈爷爷两个亲人了。只不过,她现在的日子也是战战兢兢的,也无法把大哥接到身边住一住。 归根到底,她的亲人实在是太少了。显得每一个关怀自己的人,都非常非常的珍贵。 所以每一个亲人,她都要拼着性命去保护,绝不容许秦禾伤害到他们。 第057章 欲言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隔日是知芳斋成立十周年纪念日,晚上,秦禾邀请她去家里坐坐。 她本来不想一个人过去,只不过,这次还有李师傅等几个知芳斋的元老们作陪,她也就跟着去了。想来,秦禾这一个月的表现,还算像模像样,她虽然没有忘记复仇,但也不会再轻易暴露自己的杀心。所以,到了秦禾家里,该说的说,该笑的笑。 吃完了甜点,她的目光又放在了客厅当中的那一件骨瓷上面――陆修远,你,还在那里吗? 只是生怕秦禾看出什么破绽,所以匆匆一瞥她又收回了目光。 紧接着,秦禾跟几位元老进去内屋商量正事了。她陪着李师傅等几位知芳斋的门面鉴定师们坐在外面,各自奉承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想去瞧瞧这一件骨瓷。所以,她寻了个空儿,走到了骨瓷的前面,轻轻触碰了玻璃。 “师父……” 骨瓷有了反应,她叹了一口气道:“修远,你……怎么还不走呢?” “师父……我不瞑目,我不要瞑目啊……你,你快走,秦禾,不,张云坤这个畜生……又在杀人了!这回,他带了两个苏州人,是一男一女,已经囚禁在了地下室里面!我,我看得出来,他要杀了他们两个,要拿他们来……” 陆修远的话却是欲言又止。 小五听出了一丝诡异:两个苏州人,一男一女?!秦禾要杀了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她连忙逼问:“那两个苏州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秦禾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两个?!” 骨瓷沉默了会儿,却是叹息不止:“师父,你别问了,你千万别问了……” 但她了解这个大徒弟,越是不说的话越是严重。她意识到了可能这一回秦禾杀人,跟自己有关。于是问道:“秦禾要杀那两个苏州人,是不是为了我?!” 骨瓷无言以对,她却着急了:“那毕竟是两条人命,你忍心让师父一辈子都蒙在鼓里吗?” “师父reads();!”骨瓷中的陆修远终究是开了口:“那一男一女……我听了秦禾说的话,他们是……你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母亲。秦禾说,他要找阴阳尺做交易,治好你的左眼,就,就要杀了他们两个为牺牲品,来换取师父您的左眼……” 小五颓然后退,又一下子跌坐在了沙发上。 她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亲生母亲!秦禾又要来屠杀人父母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绝对不要……让孟小五的父母落得陈归宁父母一样的下场。 她又问了骨瓷杀人的时间,地点,骨瓷告诉她,今晚秦禾就要动手杀人了,把她弄到这个地方来,也是为了方便交易仪式的举行。 不过,她无论如何都要阻止。 庆祝的晚会结束了,秦禾果然把她留了下来。说是一起观摩藏品。 她跟随着他进了地下室看古董。庆幸的是,地下室修建的不大,只有两条走廊。陆修远告诉了她具体的房间号,就在走廊的尽头,所以,她经过这间房间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就在秦禾还未转身的时候,猛然撞开了房门! 门一开,门后面的场面又让她彻底愣住了。 两个赤.身裸.体的人吊在半空中,是一男一女,约莫四十岁左右。 女人已经气息奄奄,男人也紧闭着双眼。他们的身上,散布着不少的血痕和勒紧的印记。 这就是孟小五的……亲生父母?! 一瞬间,她的心头有热血在上涌,几乎恨不得立即下诅咒。 只是,秦禾过来的时候,站在她的身后问了句:“你怎么知道的?” 语气中,已经对她生了狐疑。她明白的,现在秦禾只怕已经意识到了自己都是伪装的。她不能刺激秦禾,也不能破口大骂他,搞不好这个杀人魔王立即就把孟小五的亲生父母给虐待死。只是喃喃自语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秦禾一点也不惭愧,只是冷笑着问道:“那你怎么选择了这间房间?” “秦禾,你相信梦境吗?”她开始胡言乱语:“我前段日子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被五花大绑,处在一个地下室里面。你别不信,当你带我到这里的时候,我的那个梦就成了真了。我知道我自己被绑在哪个房间,所以我过来了。” 秦禾沉默了一会儿,却是不置可否:“师父,今晚他们都是要死的。” “我不想让他们死去。” “不成。”秦禾走到了她的面前:“师父,我说过了,我要治好你的眼睛。从前,我说了太多无法兑现的诺言了。我无法带你离开江西瓷厂,无法带你解脱那个命运。现在,我要你幸福,要你完完整整地在我面前……你懂吗?” 言外之意,秦禾杀人只不过是为了给她“治疗眼睛”罢了。这是什么狗屁的说辞!她不要听,只是道:“张云坤,师父把话说开了――我看不得杀戮,你若是今天下了手,那我绝对无法原谅你。师父已经给了你机会,你不要再执迷不悟。” 她很少念及他的全名,这么一说,就是严肃的不能再严肃的语气了。 但秦禾还略微不甘心:“师父,他们不是无辜的人。这个女人,年纪轻轻就破坏了人家的家庭。生下了孩子,就卷个报纸扔进垃圾桶里。这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明明家里有老婆孩子,还经常在外面勾搭其他的女人……” 她不要听:“我们没资格审判谁的死刑,也没资格剥夺谁的生命……” 秦禾最终放了这两个人reads();。他叫了一群黑.社会的过来,把赤身裸.体的两个人给拖走了。大概是为了让她放宽心,秦禾还叮嘱道:“规规矩矩给我送回苏州去。” 她道了句谢谢,就要走了。但秦禾忽然淡淡说了句:“下不为例。” 她知道的,再一次出现杀人的事情,秦禾顾念旧情,放过无辜受害者的可能性极低了。也就意味着,她得赶紧想办法解决掉这个杀人魔王。 似乎,剩下来的,就是等待,等待什么时候做好跟他同归于尽的准备…… 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个日子快要到了。毕竟,她的演技在秦禾眼中,只怕是越来越拙劣。他只是懒得戳破她的伪装,也是对她还有一丝顾念而已。所以,才愿意跟自己上演这一套的戏码。她,现在一日复一日在挑战他的耐心。 哪一日秦禾的耐心用完了,只怕师徒两个撕破脸皮说话,那场面将会非常非常难堪。 只是,心里还有一些放不下的人。 除了梅景铉,她还顾念着在上海的沈爷爷和大哥。 尤其是大哥,他一个痴呆儿,以后一个人在社会上会不会受人欺负呢? 这日,她想了半会儿大哥,还是忍不住拨打了福佑楼的电话。想最后跟大哥留几句话。 电话是福佑楼的周主任接的,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了大哥的声音:“小五妹妹?你,是你吗?” “是,我是小五。”她心中一酸:“大哥,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和大哥交谈了一会儿,才知道梅景铄现在虽然跟她分手了,但是没有把气撒到大哥的头上。福佑楼仍旧是大哥的安身之所。 “小五……我想跟你……住一块儿。” “不成,我现在工作比较忙。再说了,南京这边住的也不方便。” “那你带我回去……我想看看四妹妹,还有爷爷。” 她说道:“等我把南京的事情办完了,我就回上海接你。我们一起回去给爷爷上坟。” “小五妹妹……大哥,想去南京……找找你。”电话那头,大哥开始询问她的住址。大哥的智力发育只有几岁小孩的水平,她当然不放心他一个人过来了:“不成,大哥你好好待在福佑楼就好了,我很快就会回去看望你的。” 挂了电话,她的心情才轻松了不少。又觉得愧对爷爷临终前的嘱咐――照顾好大哥。 思来想去,其实她已经辜负了许多人。每一次,命运都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她想了想,叹了口气,下了一个决定:假如自己忽然发生了什么不测,一定要让梅景铉知道真相。写信太不方便,她只能用手机编辑了两条待发送的短信。写完了短信以后,已经是隔日的晚上了。她看了下时间,还想打个电话给大哥。 然而这一次,周主任那边倒是奇了怪了:“小五,孟老大今天早上不是坐火车去了南京找你吗?怎么,他到这个点上还没到?” 挂了电话,她这才看到是几点了:晚上七点。 手中的笔抓不稳,摔在了地上,油墨溅了一地――大哥是早上七点出发去上海火车站的,晚上七点还没到……出事了,大哥一定出事了! 第058章 地狱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外面还在下雨,雨声淅淅沥沥的,搅乱了一切声息。 大哥出事了!大哥出事了……乘车去地铁站的时候,她的心里慌慌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总之,有些不好的预感。 到了地铁站,候客大厅……没有;行李寄放处……没有;广播站……也没有! 她停下了脚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哥下了火车之后,没有逗留在这里吗?!那他去哪里了?! 只好去警卫室报警了。 到了警卫室,值班的人员调出了今天早上七点上海那一班火车的录像reads();。 她很快看到了大哥,就在屏幕的一个角落里。他顺着人流从火车上下来了,接着,傻乎乎地出了候客大厅……然后,大哥出了电梯,外面驶过来一辆黑色的轿车,大哥被这轿车接走了!而且故意避开了所有有监控的路段! 绑,绑架?! 一瞬间,她的脑子里涌过了各种各样的念头。却忽然想到了那日自己来上海的时候,也是在火车站候车的时候遭遇了意外。难道说,当日的一切都不是巧合?!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为什么对方知道大哥要来上海?! 值班的人帮她报了警,她只能先坐在长椅上等候警察过来。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涌上脑海,尤其是爷爷临终前的嘱咐…… “小五,照顾好老大……”该死!她没有看好大哥! 她深吸一口气:小五,别着急,别着急……如果真的是绑架,对方肯定会提出什么条件的,等,耐心等就是了。 “滴――”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踏进洗手间的时候,就接到了一通陌生的电话。 “喂?” “孟小姐,你的哥哥在我们手上。” 她大吃一惊,只听对方又道:“十秒之内,你从卫生间里立即出来,别耍什么花招。要不然,明天你就等着给你哥哥收尸。” 对方的嗓音很嘶哑,一听就是个烟鬼的声。她不敢耍什么花样,只是出了火车站卫生间,就感觉到背后有人盯着自己了。 对方的影子不紧不慢的,但,路灯拉长到了她恰好可以看到的地步。是个男人,个子很高,还背着一个背包。他过来的时候,故意站在树荫底下,声音也刚好是她可以听见的地步:“孟小姐,现在请你上车。我不说第二遍。” 他肯定不用说第二遍,因为她转过身的时,看到了对方举着一把枪,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她知道,这个人随时会开枪打死自己……现在,只有先听这一伙绑匪的话了…… 半个小时后,她就来到了城外那家名叫“倾城之恋”的旅馆。 这里处在一个化工厂招待所的后面,相当不起眼,店面也非常小。老板娘甚至不看她的身份证,就放了行。很显然,这是一家黑旅馆。 背后的男子押着她上了五楼,她经过了几个包厢,却没有遇到一个客人。 进了房间,她先看到了一个面孔苍白的女人。她穿着精致的黑色小礼服,化着淡淡的妆容。手臂上,一只满绿的清代玉镯子十分惹眼。只不过,这女人的眼眸中布满了血丝。好像几天几夜没有睡觉,就等着她的到来。 这个人她认识的――姜娜! 现在,小五终于明白怎么一回事了。因为姜娜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孟家三哥――孟青。 原来孟青联系上了姜娜!姜家人知道了孟老大是她的弱点。所以合伙绑架了大哥! 嘿嘿……她说什么来着,三哥二姐就是白眼狼……现在是手足相残了啊。 姜娜也冷冷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少女。出乎意料,她居然见过她,在济源斋里面有一面之缘。只是当时没有在意而已,更不曾想到,她就是自己辛辛苦苦找了一年的那个女孩:那个把她的弟弟姜焕弄进了监狱,宣判了死刑的女孩。 就是她reads();!就是她!杀了她! 姜娜的心里开始腾起一把火,这把火叫做不死不休―― 就是这个女孩,当初把她弟弟贩毒的事情捅了出去!就是这个臭丫头,该死却还活在这里!她凭什么活在这里?!凭什么一年前,自己要去殡仪馆接过弟弟冰冷冷的骨灰,而这个制造高仿的臭丫头还活在世上?!她算什么东西?! 姜娜的嘴角抹开一丝冷笑,说的话是:“孟小姐,我找了你好久了。” 小五深吸了一口气,她只关心一件事:“我的大哥在什么地方?” “你放心,你大哥现在还没有死。对不对,孟先生?”姜娜尊称身边的人为孟先生。 小五的目光放在了孟青的身边,她现在,只是觉得造化弄人:“孟青,你为什么要把大哥牵扯到这件事里面?大哥他有什么错吗?” 孟青没有说话,只是回报以一个仇恨的,恶毒的笑容:姜家人千辛万苦,才打听到当日出事的地点。又通过各种关系联系到了他。这几个月,小五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如此羞辱自己,他早就想把这个妹妹就做掉了! 所以等到姜娜上门,许以高价的时候,他不假思索和盘托出了一年前的事情,还策划了这一起绑架案子。 大哥?那只是个痴呆儿,对他来说大哥是生是死无所谓。反正没有姜娜许诺的十万美金值钱。 小五?她最近不是得意吗?不是让秦禾把自己撵了出来吗?!现在让她好好尝一尝任人宰割的滋味,他要亲眼看着她沦落到地狱去! 所以,他这样回答她:“小五,怪只怪大哥他跟了你。” 小五冷冷讽刺道:“孟青啊孟青,我还没见过有人比你更不要脸。” “随你怎么说,小五,马上你就会知道,求饶是什么样的滋味了。”孟青冷笑道:“你的得意日子已经到尽头了。” 她已经注意到了,对面站着五个保镖,身后还站着三个。姜娜的腰间还别着一只枪。门被锁死,唯一去窗台的路也被锁上了。她落在这里,只有被人宰割的待遇。如果说谈判的话,那么也实在没有什么谈判的筹码和必要了。 然而,其实她的内心并不害怕,因为横竖不过一个死字而已。 但是,大哥是无辜的。她必须问出大哥的下落:“大哥他到底在什么地方?!” 姜娜淡淡道:“小丫头,你没什么资格来提问。这里的每个人,都可以好好玩你。来,阿达,把她的衣服脱掉。小陈,毛毛,你们两个先上。” 小五后退了一步,但顷刻间,她的胳膊被人给抓住了。 孟青也是一副看戏的表情,就是这幅表情让她恶心到了极点,即使被人摁在了地上,即使被人骑在了身上……她也依旧诅咒他:“我下地狱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却忍不住蜷缩起来,然而下巴被人给拿住,狠狠磕在了地板上。 姜娜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孟家三哥,你妹妹把你折磨得这么惨。你想不想也分一杯羹?毛毛,小陈,你们先停下。” 孟青看到几个大男人,把小五的外套给扒下。他早就饥渴难耐了:“多谢小姐。” 姜娜的笑容里充满了残忍的冷酷。让一起长大的哥哥强女干妹妹,这倒是一桩新鲜事。想必这样一来,这臭丫头受到的凌.辱更多。别急,这还是开始呢!她要今晚让这屋子里的男人,通通上了这臭丫头,然后再慢慢地,慢慢地把她给肢解reads();。 感觉到背上一松,已经被压到喘不过来气的小五,这才摆脱了窒息感。 她的下巴刚才被磕破了,牙齿也咬破了嘴唇。地上滴了两滴血,擦了擦袖子,更多的血。 这时,面前一阵腥臭的热风吹过,抬起头,她看到了此生看到的最恶心的一幕――孟青已经脱下了衣服,把那玩意对准了她。下一秒,孟青忽然抓住了她的下巴,她的两只手,两只脚都被身后的几个大汉抓紧了,无论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 “小五妹妹,尝一尝三哥哥的滋味,好不好?” 小五拼命地闭着嘴,但孟青的手捏着她的下巴,捏得她的骨头都要碎了。 “哈哈哈哈,你不是很擅长讨好男人吗?!你不是很讨秦老板的喜欢吗?!怎么,现在不知道怎么讨好男人了?!” 感觉到那玩意已经触及到了自己的嘴唇,小五的眼泪已经扑刷刷地落下。 你,到底算个什么?! 她错了,一开始秦禾说杀了孟青的时候,她就该答应秦禾的。没想到,最后一点善念,让她遭到了孟青的疯狂报复。 不要!打死她都不要!哪怕,哪怕付出任何代价,也要让这些人,让这些人…… 献血顺着她的嘴角,不断地流淌下来。但是她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巨大的仇恨汹涌上心头…… 孟小五……假如和恶魔做交易,你愿意吗? 她愿意了。 于是撑起最后一点点的自由――也是眼下唯一可以办到的一个动作――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这丫头想自杀!给我撬开她的嘴!”姜娜下了命令,她冷笑着又拿起了一根木棒。 几个大男人撬开了她的嘴,姜娜塞了一根木棒进去:“小女表子,想死没那么容易!” 她吐了木棒,冷冰冰地质问姜娜:“你想怎么死?” 你想怎么死?!姜娜还以为她嘴硬,就抬手扇了她一个巴掌:“我想怎么死?!我告诉你,你会怎么死:今晚,这里所有的男人都会上了你。然后呢,我再把你切碎,一片片扔进玄武湖喂鱼,你看怎么样啊?” 小五垂着头,不带任何感情地再问一次:“姜娜,你到底想怎么死?” 姜娜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忽然发现地板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明明是木质的地板,现在却黯淡了下来,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紫檀色。她还以为是灯光的作用,抬头看了看,低头却发现地板的颜色更暗了。 这是怎么回事?灯泡短路了吗?算了,先把这臭丫头弄了再说。 姜娜继续下命令:“孟青,你给我上了她,毛毛,你待会儿从后面进去!” 但是这一回,孟青没有动作。 姜娜转过身去,忽然发现身后站着的所有随从都瞪大了眼睛。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的脚似乎黏在了地板上,怎么都动弹不了了。 小五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站了起来,现在这个房间里,只有她能动弹。 因为,她已经用血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埋葬一切。 第059章 十年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之前几天,秦禾为了讨好她,教导了她怎么使用这把尺子干预人的行为。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你闭上眼睛,幻想自己拿着尺子的样子,阴阳尺就会有所感应。” “阴阳尺可以控制人的行为,主要是打开门的时候,那一方漆黑的天地都是属于你的。” “师父,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少开门为妙。” 对她来说,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境地。 秦禾说的不错,任何拿到尺子的人,只要拥有了这种巨大的力量……想不沉沦也难呐! 她打算沉沦到底,不会宽恕任何一个人。先从孟青开始:“三哥,你想怎么死?” 孟青张大了口,支支吾吾,狗嘴里只吐得出一个“我”字。 “啊!啊!”姜娜开始疯狂地尖叫起来,试图让谁来救她。 小五嫌刺耳,就屏蔽了姜娜的叫声。 她再次问了孟青:“你想怎么死?” “我……你饶了我罢!小五妹妹,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饶了我!” 孟青此时此刻已经被吓得魂不守舍,双腿打摆子一样颤抖。只差跪下来给她磕头了。 “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想――怎――么――死?!” “我……” 小五不耐烦了,她就送了他最后一程――让孟青的身体,直接沉到了黑暗的地面以下。 “救命!小五妹妹,我是你三哥啊!你不要杀我!” 呵,现在想起来他是她的三哥了?!这个恶心的人,这个把大哥给卖了的畜生,根本不配活在世界上! 接下来是面对姜娜了。她又问了那个问题:“你想怎么死?” 姜娜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但她目睹了刚才剥皮的那一幕,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只会一个劲地尖叫:“啊啊啊!啊啊!” 小五忽然冷笑了笑―― “姜娜,你弟弟的死,我感到很抱歉。”她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一直大叫的姜娜停止了这种无意义的吼叫,继而喘息不已,又有两行泪水刷刷地流淌下来。 小五欣赏着她的眼泪:“你跟你弟弟的关系很好,他死了你很伤心?” 姜娜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巨大的恐惧压力,只让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崩到了发疯的边缘。 但小五一说弟弟,她就想到了那个一起长大的弟弟…… 弟弟很听她的话,自己闯了什么祸,都是弟弟在帮自己解决。不错,别人都说弟弟姜焕是个纨绔子弟,是个毒.贩子,还杀过几个人……但是在她的心里,弟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可是被面前这个臭丫头给摧毁了! 她终于拾起了一片理智,却是咬牙切齿:“你还我弟弟的命reads();!” “我还不了你弟弟的命,不过,只要你告诉我大哥在什么地方,我可以让你弟弟的灵魂出来跟你相见。让你们姐弟两,死也能在一起。” 姜娜满是泪水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诧异。紧接着,她看到了一个穿着囚服的影子在面前晃啊晃的,这个影子垂着头,还时不时地哭。是弟弟临刑前的模样。却如此逼真!真的是弟弟的灵魂来找自己了!弟弟,弟弟你知道姐姐有多想你吗?! 但是这个影子又往后退去,她想大声喊不要。却无法发出声来! 小五看着她的表情,然后淡淡道:“现在你告诉我,大哥他到底在什么地方?是死是活?” 姜娜急切地叫道:“孟老大就在这化工厂后面的一个杂物间里。门,门牌号码是209。我,我们没有杀他,他还活着。” 小五点了点头,不过,大哥的消息知道了,姜娜也活在世上没用了。 看在姜娜没有杀死大哥的份上,她给了姜娜一个痛快。黑暗盖过了姜娜,接着就悄无声息的。 这里静悄悄的,只有她在慢慢环顾着四周。欣赏着人们恐惧的表情。 剩下来的,姜娜的这些助手,对她而言就是观赏品了。她想出了古代的一些刑罚来对付他们,也算是自己给自己开了眼界。 到最后,她都自己佩服自己了。为什么记得这么多古代的刑罚呢? 最后一个姜娜的属下在一片烈油的煎熬中死去了。这时候,地面开始慢慢泛起光亮,不一会儿,所有的黑暗都被驱散了。地板恢复了原状,头顶的吊灯也恢复了光明,桌椅都安然无恙。只有她的心,沉入了深深的黑暗当中。 杀,只有杀人的激动充斥在心中。其余的一切都想不起来了…… 于是她打了电话给秦禾,这是她早就想杀死的人。现在一并解决了也可以啊…… “喂?秦禾,我现在在城外一家叫倾城之恋的旅馆……你赶紧过来看一下。” 挂了电话,她就走了出去,经过柜台的时候,唯一的老板娘也不见了。秦禾说过,阴阳尺的范围所及之处,所有的灵魂都逃不过一个死字。她不知道刚才是不是误杀了老板娘,不过,现在她也不是追究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了。 更多,更多的空虚的心情,仿佛只有杀戮才能填满…… 她去了旁边的化工厂后面,找到了大哥。彼时,大哥还在酣睡。 她报了警,说在化工厂的仓库后面发现了一个被绑着的人,跟警察说明了具体的位置她就离开了。 现在大哥已经安置好了,她接下来要面对秦禾了。 只是忽然间,她想了什么。脑海中飘过一个段落。 是1983年的那一天,陈归宁想和杀父杀母的仇人张云坤一起死,却临时改变主意点燃了大火。彼时,陈归宁的表情和现在自己一样。 陈归宁当时打开了阴界之门,做的交易是让张云坤下地狱。可是最后她又反悔了。 啊,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陈归宁放火烧了江西瓷厂了。 交易完毕以后,陈归宁被阴阳尺的力量所反噬,不自觉地丧失了她善良,变成了一个想要杀人的恶魔。 不过,陈归宁没有那个力量去杀人,她只能选择放火这种途径reads();。并且成功让许多人陪了葬。 对,她终于记起来了,死亡的那一天到底是怎么样的场景。 那是个没有太阳的清晨,一切都笼罩在灰蒙蒙当中。守门人发现了她,只尊敬了一声:“陈师傅,您起这么早?” 陈归宁不断地徘徊在瓷厂的每个角落。将烧窑用的麦秸堆移到了木屋下,又将煤油洒下,连车棚里的那一两罐汽油也没有放过……所以,所以当她点燃了一点火苗的时候,大火才会蔓延的那么快,烧死了那么多人。 这一切,都是陈归宁干的! 看着这些无辜者慢慢被大火所吞噬,陈归宁甚至还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但是这个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她终于恢复了理智。但是回望这一切,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她的脸上露出惊恐无比的表情,继而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痛哭。 原来,这就是陈归宁使用了阴阳尺之后的穷途末路。 她本来是那么善良的一个女人,一朝心神被恶魔所吞噬,终于犯下了大错。 她是连一只鸡都不敢杀,一只鸟儿也要医治好放生的良善之人,却在那天成为了恶魔的代言人。 之后,她打算自杀偿命。只是张云坤忽然来了,她的恨意又转移到了张云坤的身上。 但,已经杀了那么多人的她,在最后的时刻,却再也下不了杀手了。归根结底,陈归宁根本没有打算让任何人死去,她的心,就像一汪清水一样,如今搅满了罪孽,却还是连主动动手都做不到。她能做到的只有一死而已。 隔了一世,她终于想起来了那天的真相,以及最后陈归宁走到了怎样的境地。 可是转转悠悠,她如今也走到了这样的境地。 脚步,一步一晃的,就像一缕幽魂。她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也不知道去往哪里。怪不得,那些记忆都带着苍凉的悲怆。因为一旦想起,只要她还知道那些事情是自己做下的,那么不管什么时候,罪孽都无法洗去。 如果说,杀了姜娜孟青是迫不得己,她还能为自己找个借口开脱自己的话。这最后致命的打击,是陈归宁记忆的恢复。 她最终犯下了跟陈归宁一样的错误。 1983年江西瓷厂,一百多条人命丧在那一场大火中。这其中,有教授她知识的老窑工,有照顾她起居饮食的长工常大妈,有把她视作亲女儿的林厂长,有多次救了她性命的卫生院院长。还有,还有那些苦熬了十年浩.劫的人们…… 从那以后,陈归宁就彻彻底底死了。或者说,她根本不想活了。也实在没有颜面再活在世上。 而如今,她靠着丧失记忆的借口,好端端地活在世界上……恢复了记忆以后,这一切就足足是一场好笑的笑话了。 走进了房间,赤.裸.裸的现实提醒着自己:你看,姜娜不见了,孟青不见了……这些都是她干的,过去的,现在的灵魂,其实没有什么区别。陈归宁干的事情,如今她切切实实又做了一遍。借口,还是所谓的“仇恨。” 到底……她干了什么?!她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这不是她啊!刚才的一切行为就是献祭,可小五怎么会忍心下得了这个手?! 这不是自己!这不是她!小五根本不会杀人的,也不会杀了人之后无动于衷的! 恍然间,就像一场大梦初醒。 第060章 惶恐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小五终于回归了理智,回归了自我。 就像当年陈归宁一样,清醒无比,惶恐万分。但是悲剧已经发生。 她跌倒在了门后,忽然感觉脸上涩涩的,原来是有眼泪流淌了下来。她擦了擦眼泪,一点血都没沾染到手背上。这时候,才发觉舌头已经不痛了,嘴角也恢复了正常――*上的伤痕已经全部痊愈了,就像被修补好的傀儡一般reads();。 对,傀儡。现在她就是阴阳尺的傀儡! 难道活下去,以后就会不断地重复这样的悲剧……直到变成这把尺子杀人的武器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承担这样的宿命?!三十多年前的瓷厂大火如是,今晚发生的一切也如是。阴阳尺从来没停止过诅咒。 面前的光线开始若隐若现。黑,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长夜啊……何时才是尽头?!是不是不去死亡,就一直要循环这个命运?!那么,谁解开她的宿命?!又有谁来给予她宽恕?!没有人!也根本没办法解开这个宿命! 既然没有人,那么她还放不下什么呢?对,她还有什么放不下去的?!有,还有一个人她放不下啊…… “189……”艰难地按全了号码,接通了,是梅景铉的声音:“喂?”她有一瞬间的畏缩,但,还是不甘心就此了无音讯,就此彻底沉沦。如果说救赎的话,也许,梅景铉是自己现在唯一的救赎了,只是……她忍心吗?! 忍心把这一份沉甸甸的宿命再加注到梅景铉的身上吗?! 那边听不到她的话,又多问了一句:“小五?” “嗯,是我。” 对方松了一口气:“以后我接了电话,你不要这样不说话。” “嗯。”她知道他在担心自己,只是道:“景铉,你现在在上海还好吗?” “还成,大晚上打电话给我,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我打个电话跟你问问:你外婆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我给她申请了保外就医,现在她住在上海医院的精神病科,有专门的心理分析师对她进行引导,但外婆她的心理防线很重,询问没什么进展……” 小五收拾了下心情,才说道:“景铉,你的外婆……可能跟我手中的这一把尺子有关,你一定要好好问问她,尤其是……我怀疑,你母亲的案子就是那一把阴阳尺引起的。” 梅景铉没有反驳,也许,他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小五,后天我到南京去开会。顺便看看你。” “不用了,现在是古董交易的旺季,知芳斋太忙了。我走不开。”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南京?” “总得先套出秦禾的话来,你知道的,我的亲人之死跟秦禾有关……” 梅景铉听她说的凄凉,心中更是充满了无限的怜爱:“到了南京以后,我打电话给你。” “那好吧。”她也不会再次劝他的,因为根本就等不到那一天。 眼下,一切的仇恨都成了无解的难题。当年的陈归宁纵火杀了那么多的人,今天的她也双手沾满了仇人的鲜血。那么,当年的陈归宁用命运为代价,牵绊住了张云坤杀人的脚步。如今,她只有用同样的方式来惩罚秦禾了。 所以,她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思想准备,包括死亡。跟梅景铉最后通完了电话,她就放心了。 现在,她是小五还是陈归宁,已经不重要。小五或许无辜背负上陈归宁的宿命,可小五已经无法解脱。陈归宁也不幸经历了最为惨痛的人生,可眼下,陈归宁的鬼魂得亲手结束这个自己创造出来的魔鬼――张云坤reads();。 于是她下了楼,看到了这旅馆的院子后面摆着几桶汽油。魔怔了一般,她靠近了这些汽油。 一些记忆片段,也在此时此刻袭来。 那是一个繁华落尽的晨曦,鱼肚白的天空中,泛出一轮金黄的日轮。披着流苏长巾的女人行走在瓷厂的各个角落,然后点燃一簇簇令人心悸的火苗。 她伸展着修长白皙的手臂,身姿绰约,一步步行走在熟睡的人们窗前。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那不是悲天悯人的笑容,也不是亲和温暖的笑容,而是一种释放了所有人性的恶之后,疯狂报复,疯狂毁灭的痛快笑容。 在那一刻,阴阳尺彻底控制了她的心灵,使得她沦为了一个刽子手…… 就在这死熬的等待中,小五想起了陈归宁的一切。 十年,她整整在那个地方耗尽了十年的青春,最后却落得一场大火燃尽了一切啊…… 她还记得,那是1971年的初夏,她的家族走到了穷途末路。父母双双被斗倒,数以万计的家产被付之一炬。所有的亲戚也都被流放。送走年迈的父亲之前,父亲拉着她的手道:“江西瓷厂的林厂长是我的生死之交。小宁,你去投奔林伯伯吧……” 于是,她跋涉千里来到了江西瓷厂。 十年,她整整在那个地方耗尽了十年的青春,最后却落得一场大火燃尽了一切啊…… 她还记得,那是1971年的初夏,她的家族走到了穷途末路。父母双双被斗倒,数以万计的家产被付之一炬。所有的亲戚也都被流放。送走年迈的父亲之前,父亲拉着她的手道:“江西瓷厂的林厂长,是我的生死之交。小宁,你去投奔林伯伯吧……” 于是,她跋涉千里来到了江西瓷厂。 到达的那一天,江西瓷厂的外面站着一排排的人夹道欢迎,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的。许多人的手臂上还有斑红的烧伤。 她默然走进了瓷厂,脱下了破旧的军大衣,换上了劳动人民的粗布麻衣。 十年间,她唯一的乐趣就是教导那五个徒弟。试图把他们都引到正当路子上面去。 十年的时间,真的可以发生许多许多的事情。但在江西瓷厂内,时间就是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的花开花谢而已…… 在那十年间,她这样的臭老九是没有资格谈婚论嫁的。而且,就算爱慕她的人再多,也没有人敢娶了她。 毕竟,取了一个“黑.五类”背景的女人,自己的“清白”身家就没了。 只有程禹例外,这个小徒弟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呆呆愣愣说了一句傻话:“陈师傅,您真漂亮。我在沈阳见过的那些官太太,官小姐们,谁都及不上你。”当时,程禹只有十七岁,这番孩子气的话惹得周围人大笑不已。 她却在众人的笑话声中,悄悄低下了头,羞红了脸颊。也开始了这十年间纠缠不休的一段孽缘。 但要说,什么时候爱上程禹的呢? 那是1973年的一天,他们师徒六个在野外迷了路。 那个地方叫做野狐沟,顾名思义,晚上有许多野狐狸出没。本来,他们是打算运一批乡下人家打砸的碎瓷片回去修复的,却困在了那个山沟沟里面。到了晚上,干粮吃完了,四周响起了野狐狸的叫声,听得人简直毛骨悚然的。 她很内疚,是自己瞎指路,才让大伙儿落到了如此的境地reads();。 但几个徒弟都对待自己极好极好,看她不高兴,甚至想着法子为自己开脱。 “师父,您甭担心,咱们这是响应了毛主.席的号召,以天为席,以地为床。风餐露宿,也是与劳动人民同甘共苦了!”沈遇安这么安慰她,在厂里,沈遇安,程禹两个是出了名的少年才子,时不时掉书袋,酸气十足。 这话让大伙儿热闹起来了。 陆修远抓了一只兔子,也是开玩笑:“是啊,要不是师父找到了这个风水宝地,我们还吃不到这么肥嫩的烤兔子肉呢!” 吴青梁祖传三代土夫子出生,无论是名山大川,还是穷山恶水,他什么地方都去过。迷路了也是家常便饭。就推算起来星象算天文:“师父您看,大火星的位置已由中天逐渐西降,这股暑气长不了了,我看一两天内天气就会变凉。我们还是趁早赶路,要不然立秋一到,晚上冻都冻不死咱们几个只穿短袖的家伙。” 程禹和张云坤都沉稳些,只陪着她烤火,并不说话。 但是月至中天时分,外面的确冷得很。她情不自禁想站起来动作动作,腿脚都发麻了。又看几个徒弟被周围的野狐狸,野狼叫吓得不轻,忽然间,她就有了给徒弟们跳一支舞的想法。在云南,贵州等地,舞蹈常常用于祭祀或祈祷等活动,也有攘除灾害的祝福之意。 她草草说了以后,几个徒弟都大呼今晚有眼福了。 她是非常会跳舞的,那一天跳的是一支“小孔雀舞”。这种孔雀舞,一般模仿的就是孔雀的一举一动。一开始,手指摇动,像是孔雀飞出窝巢,灵敏地探视四周,当它发现周围没有任何威胁时,才安然地走下山坡,在草坪上翩翩起舞,然后拨开草丛、树枝寻找泉水……整个舞蹈节奏轻快、活泼、热情。鼓点快速而轻巧。是她最喜欢的一种舞蹈。 她那天跳得十分尽兴,几个徒弟都看的如痴如醉。 只是最后一折腰的时候,她不小心踩到了一块嶙峋的石头,蹩了脚。 “师父!”是程禹抢先一步过来,接住了她歪倒向一边的身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疼的脸色发白,检查了下左脚,发现脚背上浮起一个血肿块。 第二天早上,她还是不能走动,几个徒弟都要背着她上路。她不放心前面四个徒弟,觉得他们毛手毛脚的,只有小徒弟程禹为人可信,所以让程禹背着自己走了一天一夜。也就是这一天一夜的相处,让她头一次感觉到了男人的温暖。 “师父,您饿不饿?我昨天偷偷藏了点大师兄烤的兔子肉,您饿了我拿给您吃……” 他们还发现了一株野外罕见的香兰,程禹在一路上留下了记号,说是回去以后喊人过来挖走。 但她拒绝了:“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好端端的,我们挖掉人家移到那喧闹的地方去做什么?” 程禹立即笑了道:“是是是,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咱们不能把人家好端端的趣味给抹杀了,师父您说是不是?” 陈归宁无声地笑了,她很喜欢这两句诗,一下子铭刻在了心中。 那一段路,其实很长,但是她感觉太短了。也就是那一天过后,她发现,自己很少去想那个只见了两三面的未婚夫了,反而时时刻刻,都挂心起这个小徒弟了。但她毕竟不同于寻常的女子,处在这样的时代里,也是处处身不由己。 等到后来,悲剧一一发生了,她才明白原来人的命不仅不由己,而且不由天。 第061章 守墓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但是过去的回忆都渐渐消散了。眼下,她空洞地坐在这里,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也不知道等待了多久,她听到了脚步声,知道是秦禾来了,但她并不害怕。反而很想问一问秦禾:“程禹到哪里去了?他是不是还活着?”蓦然过往依依,她发觉,直到如今陈归宁还是爱着程禹的,不管岁月变迁了多少年。 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些事情不属于孟小五,而是属于这个附身在小五身上的冤魂。 陈归宁!陈归宁!亲手纵火烧死上百人的陈归宁,无颜苟活只求一死的陈归宁! 而小五呢?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去哪里了?她不知道,记忆嚣张地掩盖了过往的一切。把她跟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女人重合在了一起。小五消失在了陈归宁的恨意中,好像她复活的这一世,从来没有小五这个名字,只是为了这一天的来临而已…… 就在这时,那长长的脚步声停止住了,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 她手上有一把枪,是在姜娜一行人停在楼下的车里面找到的。 秦禾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坐在墙角下,就像一个孤独的孩子,但手上拿了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师父,发生了什么事?”秦禾并不害怕,相反,他十分的平静沉着。 “秦禾,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芊芊玉手玩弄着枪把子,她却冰冰冰地问道:“你要牺牲我的一个亲人,当阴阳尺的祭祀。那么杀了我的哥哥陈归荣就够了。为什么后来你又心狠手辣杀了我的父亲,我的母亲?!” “师父。”秦禾勉强笑道:“你搞错了,你父母死的时候,我还在江西瓷厂,那些事情跟我无关。” “张云坤。”她换了称呼,也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是不是你杀的,我心里有数,你心里也有数。说起来,瓷厂那一场大火是我放的,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只想杀了你。最后杀了那么多人,却唯独对你下不了手……” 她垂着睫毛:“所以,眼下我只能以死谢罪了。你可以不可以,陪我一起上路?” 说完,她就把抢指向了自己的太阳穴,秦禾刚才就发现她萌发了死志,师父当年畏罪自杀,他亲眼见证了整个过程。如今,小五陷入了跟师父一样的境地。只是,这样的状态下,尺子更加听命于疯狂的她,而不是原主人他reads();。 眼下看师父决意自尽,秦禾立即拔出了一支手.枪,也是顷刻之间,已经“嘣!”一声子弹出了腔,堪堪击中了师父手上的枪。 子弹的冲击力非常大,她的右手被震得完全麻痹了,虎口溅出了鲜血,枪也摔到了地上。 甚至连她的身子,都被这一下后坐力震得“哇!”地一口吐出一口鲜血。 秦禾心疼她,便收了抢,想过来看看她的伤势。在秦禾蹲下身的时候,小五忽然哭了出来,面前的男子愣了愣,她哭得也太像太像陈归宁了,一时间,触动了他的柔肠万分。师父那十年来的温柔关怀,更是一股脑涌到了眉间心头。 是他生病时候,一双芊芊素手的不离不弃。 是他孤独难耐的时候,一个温柔的话语鼓励他:“明天会变好的。” 而小五泪流满面,颓废地说道:“我还是……没办法做到,为什么偏偏是你呢?张云坤,为什么偏偏是你……当年,我为什么放过你?!眼下,我又成了这样!你说,你要不是我的徒弟该多好……那样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恨你。” 傻丫头,哭什么?恨又如何,爱又如何。反正,他只在乎她。 秦禾不禁伸出一只手,想为心尖上的她擦去眼泪:“你要恨便恨,我来爱你就是。” 但就在这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刻,小五的手中忽然又多了一把小刀,继而刺中他的胸口。 那垂在脸庞上的泪水,还没有滴落下来――一切快的就像是电光火石一闪一般。 刺入肩膀的瞬间,所有的神经都在叫嚣着麻木不仁的痛楚。 秦禾踉跄地跌坐在地上。衣服上顿时染上了大片大片的鲜血,顺着手臂,手掌,手指,直到指甲的顶端,一滴接着一滴地流淌而下。 一向冷静睿智的他,是从来不会被任何敌人近身的。但是师父例外,她的温柔,是他无法抗拒的坟墓。如今,真的成为了坟墓! 刀子被拔了出来,他已经无法止住血流。但是,自己居然一点都无法去恨她! 他多年前就猜到了,某年某月某日,一定会死在她的手上。就在她绝望地自杀的那一刻。 但刺了秦禾一刀的小五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这一刀刺下去,她的心也痛。 张云坤可否知道――除了程禹,那些年里,他是陈归宁心中第二重要的人呢? 不,他不会知道的。永远都不会知道,陈归宁当年在最后关头,放弃了掌控阴阳尺,其实只是没忍心杀了他。不是没有机会,不是没有憎恨,只是不忍心而已。然后,陈归宁沉睡在了尺子里面,飘零无度了三十多年。 这一过程,却留到了现在,由她来完成――举起了枪,再一次对准了秦禾。 当年陈归宁瞄准的是自己的心脏,其实,那个过程应该是刺入张云坤的心脏。 如今谁也代替不了谁来承受命运的责罚了。 但瞄准秦禾心脏的时候,她还是颤抖了一下手,子弹擦过了他的肩头。秦禾嘴里忽然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师父,你为什么不射进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刀伤开始渐渐愈合,但是肩膀上的枪伤却越扩越大。 他在嘲笑:“莫非是你不忍心?” 她默然了一会儿,她是不忍心,但这一步必须要走:“我们都无法回头reads();。” “是啊……无法回头。师父,你知道你现在看着像什么?你这个打枪的姿势,还是我教你的。” 她知道,当年跟随张云坤去内蒙古探望父母坟冢的时候,一路上,张云坤备了一把枪防身。还教导她怎么打枪。只是可笑的是,她第一个用来射杀的人居然是他!究竟,人为什么要学会爱恨情仇呢?是为了幸福,还是为了去仇恨?! 但一切都无所谓了,陈归宁恨了张云坤,这就是三十多年等待的答案。 左眼又开始刺痛了,而记忆慢慢张牙舞爪将她淹没。到底是为了什么……前世我不忍杀人,今生我只是为了杀你而存在。 为了什么…… 或许,只有一同下地狱才知道那个答案吧…… 她扣动了第三下扳机,为了承诺,也为了那个宿命。 “怦!”就在这时,忽然门被撞开了。紧接着,一个女人疯狂地扑到了秦禾身上。但子弹发出无法改变谁的命运。她没想到孟宁会在这时候闯进来。这一枪过后,地板上的血液,又多了一个人的。孟宁中枪躺在了秦禾的怀里。 就在短暂的沉默后,小五差点扔掉了□□,却紧紧抓牢,对准了孟宁。 孟宁并不害怕她手中的枪:“是我,是我……小五!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你别,别杀老板!我来给你跟大哥偿命!你放了他!” 她早猜到了大哥遭遇绑架这件事,还有孟宁在捣鬼。毕竟三哥的智商没有那么高,大哥也不是太信任三哥。她之前还在想:孟宁是不是躲在什么地方观察这一切。只是,她猜对了前半部分,却没有猜对每个人的结局。 孟宁应该早知道她获胜了,她该跑的,该躲的,就算躲不过,也不该这时候冲进来给秦禾陪葬。 而秦禾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十分复杂的表情,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路边捡来的孟家老二,居然对自己深情到了如此地步。顿了顿,他把她的身子拥入怀中。 “小五,求你放过老板……”孟宁的声音,在秦禾的怀抱中越来越弱:“我看不得你好,所以……让人在火车站推下你,是我做的。让三哥,三哥供出了大哥的所在,也是我,我做的。甚至建议姜娜绑架了大哥威胁你,还是我做的……你要恨就恨我,老板对你这么好……你别杀他,你冲着我来就是了……” 是吗?! 孟宁打算替代秦禾死吗? 小五有一瞬间的茫然,她真正想不到,二姐会为了秦禾做到了如此的地步。这一刻,她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罪恶。就算他们罪该万死,难道她就有权力来审判吗?!这样不知收手,不断欠下一条又一条的人命……究竟是谁的执念在作祟?! 陈归宁,陈归宁,你到底何时归于安宁?!那个声音越来越小,但小五心中的声音越来越大。 一方在拼命叫嚣她:收手吧,收手吧!但另一方面,却是仇恨的火苗在燃烧:难道陈归宁的父母兄长该死吗?!难道陆修远,吴青梁,程禹他们都该死吗?!是张云坤做下一切罪恶的,是张云坤逼疯了陈归宁的!不,不是,是他们就不该相遇的! 她也快要疯了,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放下枪,忽然间,脑海中浮现出当初火场当中的场景―― “陈师傅!陈师傅你出来啊!你出来呀!” “大家往后撤!快往后撤!厂子这边的火已经没法控制了,通通往后撤reads();!我去厂长办公室找林厂长!他跟他闺女昨天都在值班……” 然后,她居高临下看到了大火吞噬了一切,也把她的灵魂给吞噬掉了。从那一天开始,她还有回头的路吗?!她还能若无其事吗?! 她,有什么资格去“原谅”?! 手指下移,闭上眼睛,她用了所有的力气再次扣动了扳机。 这一回,子弹打在了门上,门“咚!”地关上,露出了后面的一罐汽油。下一枪,她打在了汽油罐上。油遇到火星,立即引燃了,顿时熊熊大火扑面而来――这本来是准备用来焚烧秦禾的尸体的,现在却成了三人共葬的火场。 她放下了枪,看着面前两个无力挣脱的人影慢慢沉入了一片火光当中。 秦禾最后居然还是望着她的,嘴唇蠕动,她看懂了他的唇语:“你到底有多恨我?” 枪里面已经没有了子弹。如同现在,她杀了秦禾,心中的仇恨开始烟消云散了…… “张云坤,师父当年最后没有杀你……是盼你回头,只要你回头……让我接受这个宿命,代替你去尺子里当守墓人也没关系。”她闭上了眼睛,喃喃说着没有听众的话:“可是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发现我真的做错了。” 她不该抱着什么企盼的,镜中花,水中月的命运,就是无解的阴阳之隔。 你的命,便是我的宿命。当死亡来临的那一日,我们一起走入死亡的深渊…… 就在秦禾慢慢被烧死的时候,她也预感到了自己的生命大限要到了,呼吸一次比一次缓慢。 她又想到了梅景铉,最后也来不及说一句再见。也罢,她永远搞不清自己是谁,该用哪个身份对他说再见…… 然而,就在火势燃烧到自己这边的时候,对面的一团火焰当中,忽然“哔啵”一声,好像有什么烧得炸了开来。紧接着,那一把阴阳尺滚到了她的身边来。在这炽热得几乎融化骨髓的房间当中,这一把尺子却意外的冰凉沁人。 她的手触碰到了阴阳尺,就在此时,周围的一切都黯淡了下来。 炽热没有了,火光没有了,甚至连那种濒死的感觉也没有了。只有周围空荡荡的一切。 但是在这虚无当中,渐渐出现了一些光影。是头顶嶙峋的山壁,是黑漆漆的一潭池水,是干枯的草根跟星星点点的白花。 还有一个写满了字的石壁矗立在面前。 这里是……她很快想起来了,这里她来过两次啊――阴阳尺的内部! 但是上一个“守墓人”张禾已经不见了,如今,如今换成是她守在了这里! 她想站起来,想离开这里的黑暗,往外面阳光灿烂的地方而去。但脚步只能触及到洞口,再往前,就没有了出去的力气。 小五出神地站在了洞口与石壁之间,忽然间,她开始大笑,笑完了又仰头望着石壁上空洞的文字――陈归宁啊陈归宁,你凭什么以为一场火就可以解脱一切?!秦禾死了,守门人自然就要更换了。而现在,这个守门人是她自己! 原来如此,当初陈归宁在生命的最后,跟阴阳尺做的交易,筹码就是这个! 可笑的是,直到现在她才想起陈归宁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张云坤……我在地狱里等你。但我永远永远不会再见你。” 因为,我会代替你守在阴阳之间。 第062章 古书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两周后。 上海城隍庙古玩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依旧。 离南京那场大火灾已经过去两个多星期了,但是火灾的消息还是鲜为人知。因为案子比较蹊跷,各级警方一开始压住了火场内的消息。然而事情遮来遮去,最终还是见了报纸。 秦禾这个人,少年成名,年仅三十就身价数十亿。在华南这一带的古董圈子里也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收藏界大佬了。对于他的意外身亡,许许多多的圈中人都感到相当意外。但是秦禾与他们也非亲非故,所以,只是叹一句英年早逝罢了 除了一个人以外。 济源斋早上刚刚开门,就有人捧着一件元青花请老师傅沈遇安鉴定。 沈遇安上手不久后,就下了定论:“高仿品,高仿的时间为民国以后。” 这人不服气了:“什么?!我,我这是在伦敦二十万英镑收购的,怎么可能是高仿品?!” 沈老爷子不紧不慢,又搬出来他那一套说法:“这元代青花瓷片,厚胎瓷片胎厚在1―1.8厘米左右,薄胎瓷片在0.2―0.5厘米。你这胎明显超过了2厘米,不是当时的标准胎。”又翻了下梅瓶的底部:“真品元青花,用的是麻仓老土。成色泛青,胎体微微泛婴儿肉皮色。你这胎骨为白色,露胎处呈现火石红,这是因为高仿品用的是现代高岭土,含杂质多,清洗、碾磨、沉淀以后,煅烧后就呈现出这样的成色……” 老爷子娓娓道来,端的是真正的古董鉴定大家风范。 这人连忙掏出一个红包塞了过来:“沈老师傅……我今儿算是开了眼界了,您真不愧是上海最好的鉴定大师……就是那个……就当今天我没来过,您也别把这件事说出去。” 送走了这人,沈遇安才坐了下来喝一杯茶。什么“上海最好的”鉴定大师?他根本不及师父陈归宁的五分学识。 但他是个随遇而安的人,遇到“不讲理,只谈钱”的商家也得过且过。那红包他没有收,收了就败坏师父陈归宁的名头,但这件事他也不会宣扬出去。归根到底,凡事都要给人留几分情面在,毕竟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翻开桌上的一张报纸看,他先粗略看了下民生栏目,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南京传知名古玩商葬身火海,凶手至今下落不明。” 沈遇安大吃一惊,继续往下看:原来,两周前南京那边发生了一场火灾,知芳斋老板秦禾跟她的女秘书死在城外的一个旅馆里头了…… 什么?reads();!是秦禾死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完了以后,沈遇安脱下了老花眼镜。嘴唇蠕动了下,连肩膀都在颤抖。继而有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师父,您在天之灵看到了吗?!秦禾,不,张云坤这个孽徒死了!他终于死了! 死得好!死得好哇! 唯恐秦禾死的不透彻,沈遇安还特地打电话去了南京问了问,夫子庙上的朋友们都帮他证实了:秦禾的确是死了,还是跟他的女秘书死在一起的。他又询问了具体的经过,都说那家黑旅馆的老板,老板娘都不见了。估计是劫财杀人。 得知了消息以后,他也待不住了,迫不及待买了一张机票,去云南晋宁的。 晋宁在昆明市西南部,环抱滇池,西临西山区,北接呈贡区。这个地方他也熟悉:1985……1996……2008……2016年……算起来,这是他第五次来到这里了。 下了飞机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十二点。当地文博协会的朋友听说他到了,都过来替他接风洗尘。中午就在抚仙湖畔的大酒楼里吃了一顿。他人老了,牙口都不太好,朋友们就点了一道豆腐宴。 这些朋友里面,不少人就在附近的古滇国遗址公园里工作。 这个古滇国,司马迁在《史记》中有记载:“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其西,靡莫之属以什数,滇最大;”所谓的滇,就是那时候云南附近的古滇王国。 国家从六十年代开始就陆陆续续对相关的古滇国遗址开始了发掘,工作至今未结束。而众多的古滇国的古墓群中,就以晋宁石寨山的古墓群最具代表性。在石寨山6号的墓葬里头,还出土了轰动考古界的“滇王之印”。 吃完了饭,沈遇安就跟着当地考古学院的一个教授打车去了遗址区域走走。 到了地方,他看到古滇王国的大部分遗址已用围墙圈住,外围有不少考古人员在巡逻,想不到就是这一片杂草丛生的地方,埋葬了一个王国永恒的传说。 他问了问,就找到了那个他要找的人的下落――就在遗址的旁边,有个戒备森严的文物修复室,考古三期工程的修复程序在这里进行。 当地的文物局王科长领着他来到了这里。大中午的,他看到里面只有一个人在埋头工作。桌子上摆放着青铜器、金器、玉器、玛瑙等。他认出了两件“青铜重器”:一件是叠鼓形狩猎场面贮贝器、另一件是一件执伞铜俑。 这工艺水平,有点类似于秦代的工艺。要说是汉代的话,也不会超过西汉。 他的目光越过了这些青铜器,放在了桌子前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身上。这老人跟他差不多大的年纪,穿着一件老式样的军大衣,手上沾满了铁锈。戴着一副玳瑁质地的老花眼镜。 他认得这副眼镜,还是十年前,自己亲手交付于他的五十大寿礼物。 如今彼此都是花甲年纪的人了。 “程禹,好久不见了。” 老人已经过来斟茶倒水:“师兄,你大老远的从上海跑过来,怎么不打个招呼?” “要打招呼,你早跑到机场去了,费那个心思干什么?前些年的腿伤好了些没有?” “腿就这样,不下雨的时候还行。” “哎,你也该到退休的年纪了reads();。手底下的这些精细活儿,已经不适合做了……听师兄劝你一句,把担子给手底下的人,古滇国的遗址上万平方米的规模,我看一代人都发掘不完,总要带出点人才留下来,以后总归要小年轻人主事的。” “这个我也考虑过了,临沂考古学院那边来了两个人接班……” 两个老人又叙旧了一会儿,沈遇安才告知了那个消息:“老程……张云坤前几天死了。” 沈遇安之所以千里迢迢来云南,就是想把这个消息亲口告诉自己唯一的师弟――程禹。 师兄弟五个人,大师兄陆修远早在八几年就去世了,去年二师兄吴青梁也走了,今年终于轮到了秦禾,也就是张云坤。他们虽然老了,但都记得师父当年的恩恩怨怨,所以,对于张云坤这个犯上的孽徒,心里也切切实实记恨了一辈子。 而当初江西瓷厂大火,师兄陆修远跟吴青梁去救师父。他则去了小师弟程禹的房子里救人,也是他,把严重烧伤的程禹从火海中抢救了出来。后来师父去世的消息传来,程禹跟他就离开了江西瓷厂,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伤心之地。 这三十多年来,他在古董界打拼,而程禹则专心搞起了田野考古研究。但是他们共同的身份都是陈归宁的徒弟。师父死前有诸多诡异的事情,程禹一直牵挂于心,于是这些年来云南潜心调查。 如今,张云坤已死,所有的恩恩怨怨也算是一笔勾销了。 想起那些往事,沈遇安也是不胜唏嘘:“师父要是在的话,哎……她也该放下这件事了。” 提到师父,程禹老迈的眼神慢慢变得柔和起来:“她放不下的,她就是这样的人,看得淡身外之物,却看不破感情。但许多人跟事,那不是用感情可以去衡量的。所以师兄当年得罪了她,师父恨也恨得安安静静的,不让我们知道……” “师父那是怕我们多想。”沈遇安叹息道:“其余的不说,大师兄是个火爆脾气。要是让他知道了师父的家人是死在了张云坤手上的,你说,依着大师兄那性子,还不把张云坤的脑袋割下来给师父报仇?!可当时我们几个知青回城,工作履历都在政审。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就一辈子别想回去了。师父也是为了我们考虑……” 顿了顿,沈遇安喝了一杯茶,却是道:“不过我有一件事,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师父那么笃定是张云坤下的手?其余的不说,内蒙离得那么远,张云坤怎么去的草原?我记得师父的父母死的那一年,他一整年都没出江西一步。那么张云坤是怎么杀了人的?” 程禹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其实他是知道的,只是不能告诉三师兄。这里面涉及到师父一世清白的往事。 送走了沈遇安,程禹就去了古滇王国的陵墓博物馆一趟,他找的东西是一册竹书。 这是至今为止,古滇王国发掘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带有文字的古董之一。上面的文字接近于先秦时期的花鸟篆,但是已经完全异化了,至今无人能破解上面的奥秘。所以被学术界誉为“古滇死书。”跟历史上著名的“西夏死书”齐名。 所谓的死书,那都是已经死了的文字。没有任何可以研究的资料流传下来。成了无人能懂的天书。但他不甘心,这三十年来,他花费了许多功夫,耗尽了一生的心血,才研究出来这一册古滇王国的竹书上面到底记载了什么。 其实,研究这些文字,就是他现在生活唯一的目的而已。 三十多年前,他之所以千里迢迢从江西来到这里,为的,是完成一个人灵魂的救赎。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他心心念念的师父陈归宁。 事情,还要从三十多年前说起。 第063章 亡灵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程禹还记得,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一个清晨。 大火来的那么突然,卷起的火苗窜起有一人多高,到处都是哔啵作响的炽热燃烧声。 瓷厂后头,所有的木料都在燃烧,就连旁边的山上郁郁青青的灌木丛,也烧成了焦黑的一片。 他屋子被困在了火场中央,大火堵死了门口。不得已,他冒险从二楼的阳台上跳了下来,但下面的稻草堆也完全着了火。 要不是沈遇安来得及时,他当时也留不得这一条性命。 后来,他能开口讲话的时候,就询问了沈遇安:师父去哪里了?而沈遇安多次敷衍了过去。不是说火场的情况复杂,就是说大师兄跟二师兄现在正在找师父。 他了解四师兄这个人,他越是不说,说明事情的情况越糟糕。况且,师父最爱护自己,要是师父好好的,她肯定是第一个过来看护的人,如今她迟迟没有来,肯定出事了……他挣扎了好几天,连呼吸机都挣脱掉了,终归被打了麻醉瘫在病床上。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两个月后的一个晚上。 他那天刚刚要休息,忽然有人来探望他。是许久不见的师兄吴青梁。 往日里头,他跟吴青梁的关系不好不坏。二师兄为人深沉内敛,谁也摸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但眼下,吴青梁却主动过来找他,还告诉了他:“程禹,师父过世了。” “我今天过来找你,是要谈谈今后的去路。” “我跟大师兄两个,已经决定去找张云坤这个畜生,无论如何都要为师父报仇。” “当初,是我跟大师兄带着张云坤来江西瓷厂的,如今他欺师灭祖,我们肯定要亲手宰了这小子。”说着,吴青梁微微叹息一声。他们师兄弟三个早年出身孤苦,是一伙土夫子。没想到,张云坤这个小师弟如此丧心病狂,居然对师父下了手。 “你跟沈遇安不要掺和这件事,张云坤好歹也是个上道的练家子。你们两个读书人,没办法对付他的。等你伤好了以后,就按照师父的吩咐,把她藏在地下室的那些古董全部都捐出去。那是师父十年的心血,可不能有个大意闪失。” 说完了这些,吴青梁就走了。从此,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三师兄。 等伤好了以后,他就回到了江西瓷厂reads();。彼时,师兄弟几个劳燕分飞,只剩下沈遇安在了。 他跟沈遇安商量了以后,就联系了江西博物馆,要以师父的名义,将所有收藏全部捐了出去。 在收拾那个狭小的地下室的时候,他收敛了许多师父的遗物。有一次,他无意间发现了一本泛黄的笔记本,这笔记本藏在了一个大号的康熙天球瓶中央。他翻了翻,发现这是师父做的笔录,上面写的是关于一个叫做“古滇王国”的考古线索。 古滇王国遗址,他听说过,大师兄他们被抓来之前,还曾经盗掘过古滇王国的陵墓。 但师父为什么调查这些?他看了下去,发现师父之所以调查这个古滇王国,是因为古滇王国当中有一把传世的阴阳尺,而那把尺子,如今在张云坤的手上。师父的笔记当中还记载,这把尺子大大的不详,所有遇见的人都有血光之灾。 笔记本的末尾,是整整几十页的古文字调查研究报告。 师父写了一些奇怪的文字,类似于小篆的结构,但是根本不是小篆。他也不知道,这些文字她是从哪里抄录过来的,但他看得出来,她是在“破解”这些奇怪的文字。做的功夫也很深,把先秦时期六国的文字都加以参考。 古文字的破解工作非常不容易,只有学究天人的学者,才可以阅读那些已经死去了的文字。 而师父的学识惊人,她通晓所有已知的甲骨文,金文,战国文字,八思巴蒙文,契丹文,女真文……也亏得是她这般博学的人,才能够使用先秦六国的文字为蓝本,破解了那些鬼画符一般的神秘文字,确认这些古怪的文字写的是古滇王国的诅盟场面。 所谓的“诅盟场面”就是重大会议祭祀场面。根据一些文字记载,在古滇王国的政权系统中,祭祀是国家非常重大的盛事。一般都是用活人跟牲口进行祭祀。有一件出土的青铜贮贝器就记载了这个场面:青铜器的中间有一祭祀柱,有蛇盘在上面正在吞噬一人,另一碑桩行刑柱上绑有一人,行刑手正在举刀要割下这个人的头颅。 死亡,宗教,祭祀,构成了那个遥远的古滇王国神秘政权系统的一角。 而那些古怪的文字,记载的是另一次别开生面的祭祀场面。这一场祭祀,动用了百十来号奴役,国王一声令下,要他们全部殉葬祭祀所谓的“死亡之神。”师父在笔记中用了这个词——死亡之神。在古滇王国的信仰系统当中,生死皆有神明住持,所以他们崇拜生的神明,祭祀死亡的神明。而且当成是国家一等一的大事。 不过,这一次祭祀,古滇王国的国王不再祈求什么国泰民安,而是祈求不要亡国。 原来,那时候中原汉族强大了起来,开始吞并周围的蛮夷小国。古滇王国也收到了汉族皇帝下的劝降书,要求他全族向中原王朝俯首陈臣,要不然就灭掉他的族人。国王不愿意,带领人马抗击汉族王朝的入侵,结果国家的军队不堪一击,系数被击溃了。 这时候,汉人的大军压境,古滇王国的生死系于一线。 万般无奈之下,最后一任古滇国王大肆祭祀活人,妄图想让神明来帮助自己战胜汉族的军队。所以,这一场祭祀显得尤为恐怖。作为祭品的,不仅有本族的奴隶,还有被俘虏的汉人军士。奴隶全部被枭首,而俘虏则是充当了蛇的口粮。 而当时,主持这一场祭祀的大巫师,所用的木牌子称之为“阴阳尺。” 主持完了仪式以后,古滇王国的大巫师忽然匆匆走下了台阶,他私下里告诉了国王:自己已经得到了上天的指示,可以通过这把阴阳尺复活所有战死沙场的将领,这样的话,就可以恢复元气,再与汉人王朝的军队对抗,挽回国运。 国王大喜过望,连忙问巫师:要怎样做才可以复活我的战士们? 巫师悄悄告诉了他:这一把阴阳尺中的“阴尺”可以做到复活死人,因为阴尺可以引导阴间的灵魂来到阳间reads();。跟死人打交道,所以才称之为“阴尺。”但是复活战士的代价也很大:必须杀死这些战士的所有家人,尤其是父母。 国王大吃一惊,问巫师这是为什么。巫师告诉国王:这是因为阴尺虽然能引导亡灵返回阳间,但是也需要交易品才可以放行。言外之意,想要死人复活,必须要活人祭祀。而且,祭祀品最好是亡者的父母亲,因为是父母亲的结合才带来了新的生命。所以,想要把亡灵给交换出来,拿父母双方引导者的灵魂来交易最好不过。 国王犹豫了一会儿,他也顾忌杀死那些无辜战士的亲友,会不会激起民愤。但大巫师当场跟他表演如何复活一个战士——国王寻了个借口把这个战士车裂了,后来又杀了他的家人,不过几日,这个战士就出现在了国王的面前,他完好无损,只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看到死人真的复活了,国王再也没有了顾忌,他答应杀死战士的家人用来交易亡灵。 于是,一场惨烈的屠杀开始了,所有战士的家人全部被国王下令处死。屠杀过后,那些死去的战士果然都复活了,而且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浑浑噩噩地听国王的指挥打仗。国王大喜过望,以为国运又可以绵延不绝了…… 但,没想到的是,几天以后,这些“复活”的亡灵军队却忽然反戈一击,主动出兵作乱。他们疯了般屠杀古滇王国上上下下的军民,先是杀死了国王最后几支军队,然后冲进了王宫,杀死了这个国王所有的家人,甚至把他未足月的女儿都刺死了。 国王狼狈逃窜,逃到了大巫师的面前,当面质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巫师告诉他,尺子里“守门的人”叛变了,他不再为这个王国做事,他想要所有人都陪葬。尺子听从了他的号令,拒绝了这一次的交易。所以,那些亡灵军队,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冤魂军队,他们所要做的是杀死王国为家人报仇。 国王这才知道,这一把“阴阳尺”内部各有一个亡灵守护阴界之门。而且守门的人,就是前一代滇王的一对儿女。守护阴尺的叫做庄跖,是前任滇王的第三个儿子。守护阳尺的叫做庄葇,是国王最小的女儿,被祭祀给尺子的时候才九岁。 那一代的滇王为了掌控阴阳尺,听从了巫师的建议,使用古滇王国历代相传的还魂之术,杀死了一双儿女,用活人的冤魂附身阴阳尺,好让这一双神物来替自己做事。结果,这血腥的祭祀开端,惹来了百年之后的灭国厄运…… 在师父笔记本的最后,有她写下的一段话:“他们以为,祭祀活人给阴阳尺就能够掌控力量,其实不然,阴阳尺从未想要过任何人的命。它们被无端地利用,无端地开了诅咒的源头,这一切,只是让它变成了一个至凶至煞的邪物而已。若非,不是人想要掌控生死的贪恋盖过了崇拜的心思,也就不会受到了阴阳尺的惩罚……” 最后一笔,像是淡淡的一句自嘲:“陈归宁,你也是如此罢。” 你也是如此罢!师父为何这么说自己?!她,到底跟笔记本中所记载的事情有何关系?! 当时的程禹并没有搞明白,直到陆师兄的死讯传来,他才恍然大悟——张云坤在师父的骨灰盒上压了一把阴阳尺,莫非说,张云坤曾经也想通过笔记本中那般残忍的办法来复活师父?!难怪,难怪师父一家人全部都死于非命!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下定了决心,来到云南找到事情的真相。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他也师父笔记本中的故事困扰了三十多年。日夜不得安生。 直到最近,一座古滇王的公主墓被打开了,出土了一件青铜塔型灯,那些困扰他许多的疑团,才开始渐渐浮出了水面。 第064章 塔型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晚上,程禹请沈遇安到古滇王国考古现场的收藏室里去转转。 最近,修复团队正在全力维护的就是这一件青铜塔型灯,这已经是他第五次维护这件青铜器了。 这个青铜灯呈现一个上尖下方的金字塔造型,内部有通风孔,还有贮藏煤油的空槽。是三十多年前考古队发现的祭祀法器,估计年代有两千年。只可惜,这青铜塔型灯保存的情况不是太好。出土的时候,零零散散的碎片散落在灯的底座上。 如今,经过了三十多年的维护修整,这青铜灯已经恢复如初。 沈遇安也搞过青铜器的研究,他先过来看了看这青铜塔型灯,却是看不明白了。 这青铜塔型灯体型巨大,每一层都雕刻了不少的人物。人物雕塑在青铜器中非常常见,但大多是神明的雕像,因为青铜器在古代是神圣的器物,是不可以把凡俗的形象刻画在这些国之重器上面的。所以这一件青铜塔型灯的景象就显得很是奇怪。 第一层的景象有些不可描述,是许多□□的人们抱在一起。仔细一看,是男女交.合的场面。 第二层则与之相反,雕刻的是许许多多死亡的人,他们尸首不全,仰面望着天,好像死不瞑目。 第三层更古怪了:只雕刻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口”字,下面无一横,倒是有一个类似人的虚无影子正要往这一道门里面走进去。 多年来研究古董的经验告诉沈遇安:这是一个有体系的崇拜系统。这些画面一层一层往上,越往上,所崇拜的神明地位也就越高。但云南自古与中原文化就很不一样,所以,他一时间也搞不明白雕刻的这三幅画面有什么含义所在。 “第一层是生命之神。”程禹解释给他听:“当时的人们认为,生命都是上天赋予的恩赐reads();。这种崇拜跟古印度的生.殖崇拜类似。” 这下沈遇安看懂了:这是一正一反两种生命的状态:“那第二层就是死亡的神明?” “对,当时的人们认为死亡高于存在。所以在雕刻的时候,也会让死神处于生存的上面。” “那第三层是什么意思?一道石门?” “这不是石门,这是当时的另一种信仰:阴阳之门。传闻,古滇王国内有一道这样从阴间到阳间的大门,巫师通过这一道大门来与亡灵做交易。人们跨过去,就可以成为神明。所以,雕刻的时候就把这一道门放在了生与死的上方。” “阴阳之门?”沈遇安想了想,他在新疆的龟兹古城遗址中也见过类似于“神秘空间”的信仰系统。没想到,一千多年前的古滇王国也有这样的信仰体系。只不过,为什么他们认为沟通阴阳的渠道在于一扇门呢?他不太明白了。 于是问道:“那这个人跨过去有什么象征的含义?” “这是他们当时的一种说法:阴阳大门的内部,各有一个成了神的灵魂来维护这两扇大门永远不关闭。一旦关闭了,他们的信仰就会崩溃。”顿了顿,程禹也是叹息一声:“师兄,你说,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一扇跨越生死的大门?” 这个问题问的好笑,他们都是经历过十年内乱的人,怎么还会不信苍生信鬼神? “老程,别多想了。一千多年过去了,古滇王国早就灭亡了。这个信仰体系也不复存在了。” “说的也是。”是他多虑了,于是携着沈遇安离开了古董收藏室。 今晚的古墓群非常平静,抚仙湖面像是一面镜子一样。来到湖边,仿佛还能看到千年以前的月光。可是“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程禹明白,无论他的心中还有多少疑惑,能追查到的真相,其实也就到此为止了。 当年的一次盗墓,大师兄陆修远,二师兄吴青梁,三师兄张云坤他们三个,把沉睡了千年的阴阳尺带到了人世间,继而发生了师父家的灭门惨案……这些话,他不可以跟沈遇安说的,事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也打算把这个秘密一直带到坟墓里面。 剩下来的疑惑只有一个了:那所谓的“阴阳之门”到底在什么地方?既然古滇王国内部代代相传有这么一个大门,那么,他寻遍了所有的遗址,怎么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有的时候,他甚至还妄想过通过那一扇大门跟师父相见。 因为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师父……那个深深铭刻在他心里的女子。他背叛了家族,也没有娶妻成亲,只是盼望着,盼望着真的有某天能发生奇迹,再见师父一面。 只是……终归是痴人说梦罢了。 第二日,沈遇安就要启程回上海了。他把师兄送到了机场,回头的时候,接到了收藏室那边的电话,说是在发现青铜塔型灯的地基下层里,又发现了另一盏一模一样的灯。很显然,他们这一回发现的灯是一对装饰品,并不是形单影只的。 程禹到达考古现场的时候,那些临沂来的徒弟正在刷去青铜器表面的泥土。露出来一行行的铭文。 看到铭文的时候,几个小徒弟都异常兴奋:古滇王国的带铭文青铜器少之又少,这一盏灯的发现,无疑是个重大的考古界新闻。程禹也十分激动,他历时许久,老得都要离开岗位了,居然看到了跟当初师父笔记本上记载相同的文字,简直宛如天意! 他连忙下了土坑,几个徒弟过来搀扶他:“程师傅,您慢点走。” “小王,你去我房间把棕刷拿过来reads();。小徐,你把昨天刚到的宣纸和墨拿过来。” 不一会儿,工具齐全了。程禹开始制作这些铭文的拓片,他小心翼翼地把每个字都印了下来,然后就拿到了房间里去辨认。现场的工作不需要他操心,但古滇王国的青铜器铭文辨认工作,整个中国如今只有他一个人做的了了。 他对照着师父当年的笔记本,操劳了一个晚上,才把所有“字符”表达的意思弄了个明白。 这些文字记录的事情也非常诡异,其中有个“阴阳”的符号,正是他梦寐以求的“阴阳之门”的表达字符。整个铭文记载的是大巫师跟一任滇王的对话。看出土青铜器的土层年份,时间大概在公元一世纪前左右,接近古滇王国灭亡的时间点。 考虑到当时动乱的社会条件,也就无怪乎每一任滇王都跟大巫师来往密切了。 而铭文所记载的事情,正是“阴阳尺”使用的源头。 传闻,两千年前,当时国家动乱,不得已,滇王牺牲了自己最宠爱的一对儿女当了阴阳尺的祭品。仪式结束以后,滇王的儿女双双消失不见,这位大巫师滇王说:你的子女已经走入阴阳之门中。他们两个会保佑我国的社稷万世永存。 滇王问大巫师:那我可以再见到我的儿女们吗? 大巫师告诉滇王:不可以,走入阴阳之门的人,是不可以再出来的。除非……大王您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回来儿女的性命。要不然的话,阴阳间的交易一旦成立,所有的人都不得反悔。如果反悔的话,那么世间必然有大灾大难发生。 滇王当时只好接受这个事实。 但过了一段时间,年老体迈的滇王又过来找大巫师,向他忏愧:现在我真的反悔了,我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儿女的性命。 大巫师摇头了许久,才告诉滇王:我可以为您想一个办法,但能不能成功就要看天意了。我会为您制作两个向阴阳尺供奉的塔型灯,等到七月初七这一日,您需要用自己的血掺入煤油当中,然后依次点燃灯中的“生,死,门”三层,我会为您做法,召唤阴阳尺当中的神明来与您相见。如果您的诚心感动了上苍的话,那么可以用自己的生命交换儿女的性命。 滇王问道:如果交换成功了,那我会有怎样的下场? 大巫师告诉滇王:如果交换成功了,那么您就会死亡,但您不会感觉到痛苦,只是灵魂会进驻了阴阳尺代替您的儿女守护阴阳门。 滇王答应了,就让大巫师去制作这样一双可以向阴阳尺供奉的铜灯。于是巫师选了上好的青铜打造了这一对青铜灯。然而事到临头,滇王又后悔了,他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去交换儿女的性命,所以这一对刚刚造好的青铜灯就成了摆设…… 后来,这一代的滇王病逝。一对青铜灯也随之陪葬。一直到现在,这一双雕刻了“生,死,门”三重含义的青铜灯才重现于世。 读完了这些古文字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大早了。程禹走出了室外,看到了一轮旭日东升。 他这才知道,他错了,错了许多年――一直以为,阴阳之门存在于古滇王国的什么地方。却没料到,所谓的阴阳之门,指的就是那一双阴阳尺。不错――走入阴阳之门的小人影,指的就是跟阴阳尺作交换的灵魂,所以那只是个模糊的人的背景图像。 可是……难道真的有这么一扇门存在吗?! 他不知道,但,古滇王国的祭坛早就发掘了出来,如今改成了博物馆的一角。两盏青铜灯,相隔了三十年,也都被发掘了出来。 也许,想要知道这个真相,有的时候还真的得信鬼神不信苍生。 第065章 起源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七月初七这日,程禹的工作不算太多。 他向上级单位报了个申请,要用另外一盏青铜塔型灯的造型来做参考修复,很快这个申请就得到了批准。所以,现在这一双青铜灯都贮存在他的工作室里头。他按部就班拼凑了一整天,终于将这一盏青铜灯修复如初。 最后一道工序是擦拭,他用沾满药水的纱布轻轻擦拭去表面的尘土,露出斑驳的青铜锈迹,这是它千年岁月流转最好的证明。 擦拭干净了,东西就要入库了。 是夜。 程禹亲自给这一对青铜塔型灯选了一个好的展览地点,用推车推着它们进去。转过了几重安全门,他才进了博物馆内部,通过了几道回廊,很快就到了祭祀台上。两盏青铜灯,按照星象图一前一后摆放,然后填上了煤油。 青烟袅袅升起。 生。 死。 门。 这些用古法祭祀的过程,用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简直愚昧到不可思议,但他明白,师父的一生就死于这样不可思议的一场劫难当中,而他能做到的,就是替她看看那个结果。所以割破了手指头,滴入煤油当中,然后从下往上点了灯。 生死门,阴阳门…… 世间谁说得清生,谁又说得清楚死亡?! 他想看看,世间到底存不存在这样的一扇门。如果存在的话,那么,是否可以让生死相隔的人再次相聚?! 两盏灯,每层一支明火明晃晃地摇曳着,在这古老的祭坛上安详地燃烧。 他的耳目是不太好了,但知道周围什么动静都没有。可笑,还真的以为可以打开什么门?鬼神终究是不复存在的,他早该知道会这样。 天若有情天亦老啊…… 转身而去的时候,他熄灭了其中一盏灯,剩下那一盏灯的光芒更甚了reads();。他刚要熄灭另外一盏灯,忽然间,这长长的玻璃走廊内,传来一个轻微的脚步声。他停止了所有的动作,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却是真切地听到了这个脚步声! 程禹立即转过身去,但是背后空荡荡的一片,除了自己脚下的影子,什么都没有。 “师父?你回来了?” 没有任何的应答!他只是在痴人说梦!都是痴人说梦!死人哪里可以复活?! 师父已经极乐往生了啊……都三十多年过去了,他还存什么妄想?! 但再次灭灯芯的时候,那个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一回,他真真切切听到了这个脚步声,就停在了他的身后。就在他的身后! “师父!”他忽然转过身去,还是什么都没有,那充满了胸膛的喜悦,像是被一盆凉水给浇灭。 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心入了魔怔,那么,看什么都是鬼。 他正要灭掉这小小的灯芯,然而,一个细微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是谁?” 他转过身去,这一回,他看到了不远处站着一团白花花的影子……好像是被白布所遮挡住的一个人影。他情不自禁走近了,这个影子清晰了一些,好像倒映出一个少女的轮廓。少女的脚上没有穿鞋,长长的裙子从膝盖一直蜿蜒到脚踝。 “师父?!” 那白花花的人影似乎颤动了一下,就像烛光一样忽闪忽灭。灯光喑哑了时间,却把安静无限拉长。沉默了许久,久到程禹还以为,周围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时候,在茫茫的白雾中,却是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是一个尖尖细细的女子的声音,肃穆中带着些许的紧张。 “你是……” 程禹知道,自己的脸并不好看。当年的烧伤摧毁了他的相貌,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个外表丑陋的小老头而已。脸上大部分的皮肤没有毛孔,被烧伤的地方,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鲜红血色,这是从别处移植过来的皮肤。老了以后,看起来格外狰狞。 任是大师兄,二师兄他们再活过来,估计也认不出他了。 但这个人影,十分确定地自言自语道:“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 他并不认识这个年轻的,沙哑的女声。却听她轻而易举地问道:“程禹,是你吗?” “师父?!”他忽然又认得这个语气了,错不了,是他的师父陈归宁来了! 但这时候,不知道哪里送来一阵冷风。背后那摇曳的火焰扑棱了一下,就熄灭了,与此同时,面前所有的景象都不见了。周围只剩下他孤单一人的影子。程禹的脸色顿时委顿下来,他赶紧划亮火柴,依次将两盏青铜灯给点燃。 生……死……门。 刚才,刚才那是师父在呼唤自己! 不一会儿,那脚步声又出现了。伴随着三盏灯的冉冉青烟徐徐升起,周围的影子再一次出现了。只是刹那间,就有一个女人出现了。 她好像是从白雾茫茫中走了出来,就鲜活地在面前――她约摸十八.九岁的年纪,有着青春的容颜,美丽的大眼睛,挺拔的身姿,但也有眼角眉梢那一抹无法消除的忧愁。 一个美丽的,又充满了淡淡神秘感,哀伤感的花季少女…… 程禹并不认识她,在这里工作了三十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姑娘reads();。正要开口问她是谁,小姑娘已经慢慢走了过来,她从刚才开始,一直凝视着他,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中反应过来,目光就从未离开他,像是在确定他到底有着怎样的一张脸。 “程禹……”沙哑的女声,充满了她不可遏制的感情:“你,你真的……还活着?!” 听到这一句话,程禹恍如置身梦中,他就是再老了,也记得师父的模样,师父的语气……这,这是……这是师父的鬼魂过来迎接自己了!?好,好啊……人生难免有一死,能够跟着师父一起走,他是一万个心甘情愿的! “师父,你来找我了?” “是。”少女大大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苍老的容颜。忽然一声哽咽传来:“我来迟了。” 来?来迟了!她还知道来迟了啊……程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但五指穿过了她的影子扑了个虚空。一瞬间,有巨大的恐惧蔓延开来,好像师父再一次想要丢下自己了他不允许!绝对不允许啊! “师父,你带我走,我跟你走!” 少女的手心已经摩挲上他的鸡皮鹤发:“不,你不能跟我走的……” “师父,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三十多年!整整三十多年啊……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三,三十多年?!”少女的脸色更加苍白,但她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能带你走。” “师父,你带我走……我等了你三十多年了。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他一个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子,像是小孩般地痴缠着心爱之人。只怕她会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但面前的少女周身笼罩在淡淡的火光当中,步伐更是若即若离:“不……我不能带你走。” 因为小五知道,自己在某种名义上,并不是什么“人”。 已经伴随着无边无际的黑暗石窟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里她几乎看不到一点点光明、但就在刚才,她看到了石壁的两端亮起了两盏灯火,她已经被黑暗笼罩了许久许久,看到这灯火的瞬间就扑了过去,结果就来到了这个诡异的祭坛上。还看到了老年的程禹。 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是阳间的人,遇到了还魂的程禹。 但现在看来,情况相反。是她已经把命交代给了阴阳尺,但是程禹还活着。 程禹是通过什么手段,把她从阴阳尺中引导出来的?!小五不知道,这对于她来说,宛如漆黑深渊中光明的奇迹。但奇迹毕竟只是一瞬间,她并没有还魂,也没有直觉,一切的一切,只是灵魂状态暂时逗留在这个空间而已…… 好像只是为了完成一场经年的约定,所以阴阳尺才大发慈悲。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规劝程禹放开自己,因为彼此相隔的不是三十多年的岁月,而是阴阳。 但程禹乍一看到她,满心满意想的只有跟她走。是啊……他们当初约好了。 约定好了彼此一起相伴到老的。 约定好了一起看惯春花秋月的。 约定好了这辈子一定要在一起,下辈子也要在一起的 然而,现在看来她其实什么都给不了程禹reads();。既给不了这辈子,也给不了下辈子。甚至,连陈归宁的爱情最后都被孟小五的爱情所替代。 对,作为孟小五……她实在是太自私了,光顾了一个灵魂,遗忘了另一个灵魂的存在。 现在,她不能再自私下去,要说的真相一定要说出来。 所以:“程禹,你听我讲,我现在不是个人,我现在处在……阴阳尺的里面。你知道吗?” 这时候,程禹才清醒了过来。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周围的一切,这个祭坛,当初还是他亲手修复的,如今却引导着亡灵跨越了生死大关!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阴界之门吗?!但,师父说她没办法带走他?!阴阳尺的里面?!这又是为什么?! “师父?阴阳尺的里面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程禹,阴阳尺的事情……牵扯到了太多,我也说不明白。” “那师父你怎么出来?!” 少女只是摇了摇头:“我在这里能停留的时间不长……”她望向了这两盏青铜灯:“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在这个地方?” “这里是古滇王国的遗址上方。”程禹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小五点了点头,她很快就察觉到了事情之间所有的联系:阴阳尺的源头还是要追溯到当初那个古滇王国的传说。 只是没想到,程禹会为了她,而选择在这里呆了三十多年。而三十多年后,命运好像注定了似的,让她在最寒冷,最寂寞无助的时候,再次遇到他……爱情就像一根红线,从哪里断了,又从哪里被生生接了起来。就算彼此已经满目疮痍。 然而现在,她只有一个想法了:毁了阴阳尺。 在山洞里的时候,一日复一日的寂寞,让她渐渐明白了,原来当初承诺的交易,其实是一场漫长的囚禁。囚禁的结果,她还不晓得。但总觉得,那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一个结局。所以不如毁了这一双阴阳尺,也真正让陈归宁的冤魂安息。 也让她,从陈归宁的命途中解脱出来…… 但到底怎么毁灭阴阳尺?她需要找到这个答案,而答案,说不定就藏在这一片土地里,藏在这千千万万的殉葬坑当中…… 毕竟,这里才是阴阳尺传说的起源……老天爷既然选择让自己的灵魂,在这一天还阳到了这个地方,那么一定有它的深意安排。但现在,她的时间不多了,能交代的只有寥寥几句。然而开口的片刻,她又想到了一个人。 “师父?” 小五摇了摇头,她不能再耽误时间了:“程禹,查阴阳尺的起源,需要找……”顿了顿,她还是说了出来:“需要找……阴阳尺的当事人。但张云坤已经死了,我知道的当事人只有……一个住在上海的老太太,可是她……” “什么老太太?!” 沉默的少女,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只是一刹那,小五的心中掂量了数遍――最终还是轻轻叹息了一句:“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请你找到一个叫梅景铉的人,把你调查到的事情全部告诉他。也麻烦你帮我转告他:千万不要再接触那一把阴阳尺,能扔多远就扔多远……” 话音刚落,周围的阴风乍起。少女的剪影,恍惚间如破碎的浮萍四散,消逝不见了…… 她还没有交代程禹,千万不要告诉他,自己来过这世上。 第066章 希望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时针指向了十一的数字,青铜灯中的烛火还在燃烧。 直到有个保安走到了走廊的入口:“程师傅,您还要工作多长时间?我要不要留个钥匙给你?” 程禹这才回过神来:“师父”已经走了!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师父去了什么地方?! 后来好几天,他都来到这里点亮两盏灯火。但都没有什么回应。 师父不见了……那天晚上的所见所闻,就像是梦幻一般。梦醒了,她还是不在这里。倘若,不是真的打听到了梅景铉这号人,他真的怀疑,是不是师父真的来过。但师父存在的如此短暂,他什么都做不了,剩下来的只有一年的等待。 过了几日,他被调到了古滇王国14号墓的开挖工地去。 这里是最近正在进行作业的工地,这一次出土的青铜器带有铭文,需要他来考察。 所以,这一天一大早,他就跟另外几个专家,对工地上残留的木简进行收拾整理。 一片竹简,大约十公分长,上面有杀青的痕迹。这种竹简的处理办法,在秦汉时期非常流行。而古滇王国的文字,大都记载在这种竹简上reads();。所以可以考证的是,古滇王国的文化,跟中原先秦时期的文化,有传承的联系。 工程小队还将土壤中的c14进行检测,从衰变度来测量土层的年份。得到的结果距今大约1800-1900年左右。 “老程,这个字符你看看。”工作组的老李过来,递给他一片新的出土竹简。封在隔绝空气的透明口袋里。他接过了竹简,上面的字符全部都是之前没有见过的。他辨认了半晌,也只能看出个大概:“上面记载了天文星象。” 推断的方法,是因为上面画了个一个“星象”的符号:地下是三根伸展出来的树枝,上面画了三个圆圈。这和大篆中的“星”字十分相似。 回到了房间,他把这些竹简上面的字全部拓印了下来。 其中有一片竹简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刻的是一个“楚”字。 这个“楚”字的写法,跟东周战国时期楚国的文字一模一样。这也正好印证了史书中关于古滇王国的记载:“楚顷襄王使将军庄蹻将兵循江上,略近蜀黔中以西。至滇地方三百里,旁平地肥沃数千里,以兵威定属楚。” 现在,考古界一致认为,古滇王国起源于公元前三世纪左右。也就是这段时间里,楚国国君让大将庄蹻收复了云南晋宁一代,而庄蹻,是有史可考的第一代滇王。这片竹简的出现,也印证了古滇王国原本属于楚国附庸国的事实。只是,后来楚国被灭。而庄蹻的古滇王国,由于地处边疆,远离中原纷争,最终存活了下来。还绵连了几百年的国运。 忙碌了一天,外面的考古工地上渐渐安静了。 程禹携着这些拓印下来的文字,再一次来到了博物馆里头。 之前,博物馆的馆长过来问他,程师傅,您看怎么安置这一对青铜塔型灯比较好?他就安排了这个地方:“这是法器,应该放在它该在的地方。”如今,两盏青铜灯处在保温箱内,庄严地一左一右守护这最后的古滇王国祭坛。 他打开了保温箱,再一次点燃了灯。没有意外,师父还是没有来。 而此时此刻,师父交代的话语,再次徘徊在心中——那个叫梅景铉的是个什么人? 与此同时。上海,江南华庭别墅区。 天已经亮了,但化不去的一层雾霾笼罩在天空上。 梅景铉醒的很早,他最近觉都很少。尤其是,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有关小五的。 她好像在一个荒郊野外般的地方,赤着脚行走,周围是盛开的花花草草。一团水汽笼罩在她的身边,令人看不真切……走过去的时候……不对,是刚刚才越过了那一条小河,面前的景色就不见了…… 失去她的背影的那一刹那,他就像是……怎么说?他形容不出来,就像形容不出来眼下的颓废。 还记得那天,小五出了意外,那是他沉醉,沉沦的开始。 第一个联系他的人,是尚且在南京的吴叔。他告诉他:“秦老板跟他的女秘书出事了!” 他是深夜赶到南京的,警察正在从熄灭的火场中搬离两具尸体,那一刻他的血液倒流到了脑海中。 火场里面只有这两具尸体,旅馆的老板,伙计……全部消失不见。 他的小五也不在这里。 接下来,他开始了漫无止境的寻找——小五那日的语气很轻很淡,打电话跟他聊的也惬意。可是她到底在做什么?! 她到底在想什么?reads();! 她人在哪里?! 知芳斋,福佑楼,甚至苏州那边他都寻找透了,结果是他根本找不到她。连警方的监控都寻不到她的任何踪迹。 出事的第四天,刑警传来了消息:发现了一件证物,可能是杀人凶器,要他前去辨认。他去了以后,看到的是一把烧烂了的枪骨架。他认识这把枪的型号,确切地说,香港那边黑.道上流通着不少这样的“越南货。” 而尸检的报告也有了结论:两个死者全部为被射杀致死,弹痕跟现场发现的这把枪口径一样。 然而,这一切还是无法联系到小五的行踪上。 她好像才是那一场大火中,真正消失的那个人。直到第五天,火场的地基里又发现了一把尺子。 是小五的阴阳尺,她片刻不离身的宝贝。 直到这时候,梅景铉才确信,小五这一回遇到的麻烦比自己想象的大得多了—— 她肯定出了事,不然绝对不会丢下这把尺子的! 这把尺子,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小五一生所系之物。 可是她为什么丢下尺子?!为什么丢下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就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这时候,他已经寻找了她整整五天五夜,各处神经都已经绷到了极限。可还是一无所获。 到了第六天的时候,案子已经有了许多突破。可是没有一条是关于她的——那两具尸体的身份已经确认结束,是秦禾和他的前任女秘书的尸体。案发现场楼下的车里,发现了多把枪,流通渠道在香港,怀疑是香港外部的涉.黑人员来到内地集体作案。 当晚,还一个女人报警说发现了一个被绑架的男子,这个男子是小五的大哥孟老大。报警的录音他听了,是小五的声音。 可孟老大当晚被麻醉,什么都不知道。 该死的是,除了那一通报警的电话,警察罗列的所有线索里面没有一条关于小五的。 她好像存心跟世界开了个玩笑,彻彻底底消失了个干净。 到了第七天,梅景铉感觉自己也要发疯了。一种无法言喻的阴霾渐渐笼罩在心头。他努力回忆一切细节,但除了小五催促自己审问外婆之外,什么线索都没有。 就在这时候,一条短信猝不及防来了。是她的手机发过来的。 这注定成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条短信。他看到她的名字闪烁的时候,心脏终于找回了温度。 可是—— “景铉,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他握着手机,看她留下来的一句句道歉,却听不到自己的心跳。 她说:“四十多年前,我的父母兄长死在了张云坤和他的阴阳尺下。我为了复仇而疯狂,用血为誓跟阴阳尺缔结了主从之约……但,我也被它所利用,放火烧了江西瓷厂,一百多条人命皆丧于我手。这些人,皆是十年相处的昔日好友……” “从那一刻开始,我的灵魂已经背上了无尽罪孽,无法再入轮回瞑目。” 她说:“我无颜苟活于世,遂想与孽徒张云坤同归于尽。却不料事到临头,因我一时心软,放了那畜生一命reads();。又不甘心诸般仇恨被人遗忘,于是枉顾天理,以阴尺为媒,将我的命格掺入到了他的命格当中,要他与我一起体验生不如死的家破人亡之痛……” “没想到,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寄生于孟小五之躯。复活之初,我并不知自己身份……后来遇到了阴阳尺,也遇到了秦禾。我不甘心这般无知无畏地活着,也要弄明白我为何不得入轮回,于是离你而去,开始调查秦禾的当年……” “只是,越是调查。我越是不得心安。阴阳尺背负着一个诅咒,拥有者必须用亲人的灵魂为祭祀,方可使用这把尺子沟通阴阳。而那畜生,所做的一切都把我推向了无尽的仇恨当中……我常常在想,为何上天选中了我来担当这般宿命?!” “所以……我开始畏惧,因为真相越来越恐怖,我害怕最后会查出来……一个不好的结果。” “直到那日雨中,你撑着伞,问我是不是死心了。我才晓得,追踪什么真相其实并不重要。就算我是陈归宁,那又如何?给所爱的人幸福才重要……” “也是那一日,三哥二姐合谋,将我的尺子献给了秦禾,让他发现了我是陈归宁的真相。人命关天,因此……我不得不再次违背诺言……如今困兽犹斗,实则机会渺茫。如秦禾一死,我必当也随之而去……这就是阴阳尺的诅咒。” “……望你珍重,不必挂念……” 读完了信,梅景铉忽然觉得眼前开始发黑。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小五是陈归宁,陈归宁是不可以爱的人,她复活只是为了来结束她的宿命的。 但他偏偏爱上了她,现在,她已经走了。 解脱?!好一个解脱……她到底有没有考虑过,他可以放弃一切陪着她去天涯海角,只要是她想去的地方,他可以陪着她在那里住一辈子。可是她去的地方叫做黄泉,他又该如何追上她匆匆离去的脚步?!他又该如何解脱?! 他的眼前也开始发黑,这一片黑没有持续多久,他的胃开始剧烈地疼痛,好像要扭断了五脏六腑一样。 梅景铉明白,这是他在害怕,因为他现在不敢想象接下来要走的路。 一条,没有她的路。 名利也好,权势也好,其实他多年醉心于古董研究,已经把身外之物看得很淡。为了有更多的,更多的得到她的筹码,他才不惜违背了本意,跟弟弟斗,又在外公旧势力的栽培下,想成为她最终的选择和归属。 因为,她是他第一个在专业领域甘拜下风的对手。 因为,她认真专注凝视着瓷器的神情,真的美到了骨子里。 所以,当外公的属下一说回来内地,他第一个去的地方是福佑楼。所以,面对她,只要一靠近,他就无法按捺自己内心的感情。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年初放弃了香港那边的研究员工作,跑来内地展开自己的势力。 而现在,小五不见了……他根本无法解脱。 他甚至想,好歹她解脱了,解脱的时候连个再见也没有,临终前想的这些“孽缘”里也没有一段关于他的!这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单纯的小女孩了,而是成了一个只为复活而存在的冤魂而已。他凭什么为了一个冤魂不得解脱?! 可是……怎么解脱?!他要怎么说服自己“小五是陈归宁的鬼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梅景铉才渐渐恢复了一个念头:回到上海去……审问外婆。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第067章 一念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梅景铉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外婆是个很慈祥的长辈。 那时候,她还不算老。鬓发总是梳理得整整齐齐,穿着打扮也总是一丝不苟。眼角露出了几丝鱼尾纹,反而衬托得更加慈祥和蔼。那时候,她的行动也并不迟缓。只是略微上了年纪,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出面。最大的兴趣是玉石鉴定。 不错,那时候,外婆还是上海市有名的玉石鉴定专家。 他的第一个生日礼物,就是外婆在一周岁生日那天送的一个玳瑁制的照玉手电。 母亲说了,外公去世得早,作为晚辈要多多陪伴外婆。所以,他经常来往于上海,香港两地之间。除夕夜,也往往大多数是在外婆家过的。母亲素手调羹,弄好一桌的饭菜。等着他,等着外婆过来,一家人和和美美团个圆。 直到,外婆亲手打破了这一切。 如今,面对病床上的那个老人。梅景铉还是那个称呼——“外婆。” 今天来到这里,他是准备逼出个真相的。这一切,已经到了不说清楚不行的地步了。 不过这一次,他不是空手而来的。桌上摆着一把阴阳尺,是他的那一把。还有另外一把阴阳尺的照片,是他从南京警方那边拿到的——这是纵火案现场找到的那一把阴阳尺,是小五的“遗物”。看到这一把尺子的照片,面前的老人终于无法平静了。 她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尺子,好像藏了某大的悲哀。颤颤巍巍的老手伸了出去,终究缩了回来。 “小铉,持有这一把阴尺的……到底是什么人?!” 梅景铉也不隐瞒了:“是我的女朋友,她叫孟小五。” 老人脸色颓然苍白下来,难怪,难怪她的外孙费尽心机,把她给弄了出来。她是罪大恶极的杀人犯,二十年前,法外开恩,死刑改成了无期徒刑。但也是终老监狱的命运。而如今,她还是出来了,还是要面对自己一辈子都跨不过去的这一道坎了。 这一道坎,名为“命运。” 命运是什么?聚散如流云,去留无觅处。 她说:“这一把尺子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也别再问了。”语气已经俨然不是一个长辈的高高在上,更像是一种恳求。她在恳求自己的外孙:你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言外之意,她并不打算告诉他,关于阴阳尺的一切。 梅景铉知道,外婆不会那么容易开口的。阴阳尺罪恶的秘密,倘若不是小五在短信中告知了自己。那么,他是绝对不会想到,原来阴阳尺“藏纳”了这么多的冤魂涂炭。陈归宁悲剧的一生,正好诠释了什么叫做“知天命不可违。” 只是,他更替陈归宁,替小五觉得不公平。 祖孙间的谈话,始终隔了一层隔阂。就好像雾里看花,看不清,摸不透对方的意图。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梅景铉的声音淡淡的:“这一把尺子的上一个主人,叫做陈归宁。” 老人“啊”了一声。陈归宁这个名字她听说过。在那个古董行业刚刚兴起的年代里。这个女人就是古董收藏界的一个传说。连她的丈夫都十分敬佩陈归宁。说陈归宁“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保护了无数价值连城的国宝文物。” “是江西的那位女馆长?我记得她在80年代初期就去世了。” “对,她在1983年去世的reads();。” 外婆问道:“陈老师傅既然是上一任阴阳尺的主人……那她……是怎么死的?” “自杀而亡。”梅景铉冷淡地看着面前的老人,语气中却很是悲恸:“她被逼得走投无路。父母兄长,都被人害死。而害死他的那个人,又把她变成了阴阳尺的主人。最后,她跟阴阳尺做了交易。变成了一个牺牲品,阴阳尺的牺牲品。” 短短几句话,就概括了陈归宁的一生。 外婆张口结舌道:“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梅景铉没有解释她的疑问,其实,他已经问了自己千百次:小五到底做错了什么?!作为陈归宁,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她兰心蕙质保护了一干文物,她为了信念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她甚至面对仇人,也下不了最后的杀手。 这才导致了小五的悲剧。 小五又做错了什么?!她不该一点一滴回忆起上辈子的故事,几个徒弟互相残杀的真相,已经足够让她的信念崩溃。而江西瓷厂纵火案的真相,也一把将小五推到了地狱的边缘。他更恨的是,那时候自己偏偏不在她的身边。 如果早知道结果如此,他绝对不会再谈什么妥协。 他从来不信命,也没有任何宗教信仰。但现在,他真的很想问问老天:为什么?!答案只有面前的阴阳尺,面前的“亲人”才能给的了了。 沉默了许久,外婆才缓缓开了口:“小铉,外婆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有一件事,外婆必须跟你讲个明白……阴阳尺会教唆所有者,一步步走进它的死亡胡同里。就算你不想,不愿,它也不会放过你。作为持有者,随时可能会被阴阳尺的心魔所操纵……” 这点他也有所察觉:小五本性天真无邪,可是自从陈归宁的回忆腐蚀了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单纯地笑过。 “那这一双阴阳尺到底是怎么来的?”他更想知道这个。 外婆叹了口气,像是认了命般地微微摇头:“你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被尺子盯上的人,早晚没有好下场的。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阴尺上一任主人的命运,那么也该知道,她最后不是反抗不了命运,而是根本没有机会。” “可是她现在是我的人!她现在下落不明!” 忽然,椅子上的梅景铉站了起来。他压抑在心底的极度不安,已经到达了顶点。现在面对外婆——这个老人居然还一副置身之外的样子,简直让他寒心到了极点。尤其是,想到小五目前的处境,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了。 外婆为什么还能如此淡漠,如此冷淡地让他“不要管闲事”?!小五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就等于在感情方面给自己宣布了死刑。可是他并不服气,无论如何,都要争取到小五的消息。无论小五是生,还是死,他都不会放弃她的。 于是,他冷淡地注视着面前的老人:“告诉我。” “小铉……不是外婆不肯说,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这不是……你该知道的秘密。” 他继续逼问外婆:“那小五为什么可以沟通阴阳尺,我却不能?!” “你……你虽然拥有了阳尺,但还不算阴阳尺真正的主人……那个陈归宁……既然如你所说,最后跟阴阳尺完成了交易,那她必定是……必定是已经把命给了阴阳尺了。这么说来……她什么地方都去不了了,连死亡都不能。” 老人叹息一声,最终透露了一点风声。 但这句话无疑给了梅景铉最大的希望,他问道:“那她现在在哪里?reads();!” “小铉,你就当做人死了……你的路还长,该放下的感情一定要放下。忘记了就好了……” 梅景铉凑近了,居高临下地问道:“忘记?那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忘记我的母亲?!” 一提到母亲,老人的面色顿时惨白如纸。亲手杀死女儿,这是内心最痛苦的隐秘。她怎么敢忘记?她没有一刻忘记当初自己是怎么端给女儿那一杯毒水的,也不会忘记女儿躺在地板上慢慢停止了呼吸的样子……这些片段已经折磨了她二十多年了。 怎么忘记?!这是心口永远好不了的伤疤,触碰一下就疼得死去活来。 “小铉……外婆对你不住,请你……原谅我,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原谅我……罢。” “啪!”忽然间,一只玻璃杯从桌子上掉落了下来,摔成了无数的碎片。梅景铉的脸色铁青,手还犹自保持着拂落被子的动作。他不是要来听这些废话的,他也不该对外婆抱着什么妄想的。他的耐心,已经被这老人的迂腐给消磨殆尽了。 “小铉!”老人又咳嗽了数声:“你放弃吧,放弃吧啊孩子……别再想了。” 梅景铉置若罔闻:“小五说,这一把尺子本是吴青梁和张云坤三人从一座古滇王国的古墓里面盗窃出来的。第一任主人张云坤得到了它,就会使用它,还利用这一把尺子复活了陈归宁……我可不可以也复活小五?!” “你……想复活那个女孩?!”老人惊恐万分:“颠倒阴阳,这是要遭天谴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梅景铉冷冷说道:“她现在根本就不可能还活着,对不对?!” 老人点了点头,又颓然靠在了墙上。她是认命了,认命了!可是她的外孙并不认命!而今,真是冤孽,阴尺的主人居然是外孙的心上人。更令人担忧的是,他的外孙已经为那个女孩而疯狂,居然说出了想要利用阴阳尺复活之类的话。 他到底知不知道,复活需要什么代价?! 梅景铉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因为,她就是被阴阳尺……所复活的人。 在这森然的,毫无退路的气氛中。老人终于无法敷衍了。她再不说出真相,梅景铉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无论如何,是她对不起小孙子,是她要保护这个小孙子,所以选择了牺牲女儿。而今……终于轮到了小孙子的孽债来了。 所有遇到阴阳尺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这其实,是一句谬论。 因为人生在世,生活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倘若你变成了内心只有恨的人,也早晚会被利用。 阴阳尺就是这样的存在,它负责演绎人生百态。让人慢慢丢弃所有的尊严,变成一个傀儡。 “小铉……其实,我不是你的外婆。”在这大雨滂沱的一个夜晚,老人终于缓缓开始了坦白—— “我其实……已经死去了一千多年。我的真名叫做庄葇。香葇是我们古滇王国一种常见的草药,我的父王给我取名叫这个,是希望我能够像香葇一样无忧无虑地成长……然而,我们还是早早就死去了,那一年,我跟三哥哥都才十二岁。” 老人抬起头,望着窗外的雨幕,那些千年前的往事一一浮现。 当年兵戈铁马的一片原始王国,城中盛行祭祀天神,每逢黑夜白昼交替之时总有人对着月亮祈祷。祈祷来年国家不要再遭遇战乱。 那是谁的一念之差,让鬼魂不得安宁。 第068章 逼问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一千多年前,云南的一个小国覆灭了。 在滔滔的历史浪潮中,这只不过是一点点微小的浪花。 太多太多的古老文明,都湮没在了历史的长河当中。古滇王国也不例外。本来,落后的,野蛮的,偏僻的小国家,只有这样的命运。 任人宰割。 只是,所有人都可以忘记国破家亡之时的无奈,却有人深深铭刻。这不是因为怀念,也不是为了纪念,仅仅是因为,他们就是那时候的人,他们与那一场屠城的惨案息息相关,他们知道,为什么这个国家消失得如此突然,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reads();。 是的,古滇王国消失的非常蹊跷。 大汉的军队并没有到达云南的时候,这个王国就已经覆灭了。当汉朝的使者进入古滇王国都城的时候,发现所有的一切都被焚烧殆尽,只有数人存活了下来,当中大部分都变得疯疯癫癫。还有人一直呓语着什么:“死人复活了。” 城外尸横遍野,血流漂杵。代表着城里面曾经发生一场血战。 汉朝的使者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好上奏说:古滇王国的军队和当地其他部落起了冲突,两败俱伤,都城被屠杀。 其实,并不是这样。有关古老的王国毁灭的秘密,现在,只有她知道了。 这个秘密,她是准备带进坟墓里面的。因为里面包含了太多骇人听闻的传说—— “……我是古滇王国国君尝羌的第三个女儿……就在我们十二岁那年,国家发生了战乱。父皇派出了十万人的军队前往迎战,但军队刚刚到达边界,就跟汉人的军队打了起来……听说,那一役很是惨烈,十万男儿没有一个回来。” 就在这灰白色的病房中,往事的序幕徐徐拉开。 老人看着自己的外孙,目光中充满了慈爱。许多年前,她的父亲,也曾这样慈爱地看着自己。 “经此一战,我们古滇王国的军队全军覆没,再也没有了跟汉朝对抗的力量。眼看亡国在即,父皇不甘心,他找到了大巫师,询问大巫师怎么办。大巫师说,事到如今,只有逆天而行,才可以改写我们国家的命运……” “改写天命的法子,就是献祭一男一女给阴阳尺。让阴阳尺打开阴阳两界的大门,召唤回那些阵亡的将士的冤魂……也就是说,让人死而复生。只不过,这一男一女必须忠于我滇国,愿意为了王国的命运而献祭自己的灵魂……” “父皇跟大巫师商量了好几次……他们认为,只有我跟哥哥可以担当此任。” 而接下来的故事,就是非常诡异的一段讲述了。 故事里,这个叫做庄葇的古滇国公主,跟她的哥哥庄跖成为了那一双阴阳尺的守门人。 她曾经也是父王的掌上明珠,心地纯洁如雪山上的云朵。但是那一日,大巫师绑了她跟哥哥,放在了祭坛上。父王说:“你们要守护我们的王国,保佑我滇国千秋万代。”然后,亲自端上来两杯毒酒。哥哥不假思索就喝了,而她犹豫了许久…… 还是喝了。 喝了以后,预料中的死亡没有来临。她恍惚间,置身于一个诺大的山洞里。 许多年以后,她才知道,这里就是尺子的里面。安静得可怕,寂寞得可怕。更可怕的是,岁月悠远,没有尽头,只有无穷无尽地等待。 外婆还描述起在尺子里的生活:“那里只有一条小路,周围长了些小花小草……我守在里头,但出不去那个山洞……我知道,我哥哥守在另一个尺子里。哥哥他比我城府多了,他不怕寂寞,他喝下毒酒的时候还在笑着……” “当时,我不明白哥哥为什么笑。后来……我才明白,是因为哥哥是皇子,哥哥不可以哭,他只能笑,他要给我做个榜样……” 作为交换,那些战死的亡灵全部都回来了,大巫师真的复活了父王的百万大军。 这些被复活的战士,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他们骁勇善战,更胜过那些汉朝的士兵。于是乎,那个无往而不胜的汉朝皇帝打了大败仗。古滇王国的国运又绵延了一百多年……而代价是,她跟哥哥需要守门千年……还有更加可怕的……堕落reads();。 就在他们进入尺子的三年以后,迎来了一次逃脱命运的机会。 国难已解,父王开始后悔让他们两个守门。于是就跟大巫师说了,要用自己的灵魂换回来他们其中的一个。大巫师同意了,要打开阴界之门,必须用生死灯来接引。于是,大巫师亲自挑选了上好的青铜,打造了一对青铜生死灯。 每一盏灯,都有生死门三层,当生死灯在祭坛上点燃时,就是阴界之门再次开启之日。 但是事到临头,大巫师用自己的寿命为代价打开了门,她的父王却临阵脱逃了。借口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孩儿为国牺牲,本是理所应当。”就这样,父皇的一时懦弱,让他们永远远成为了一对冤魂,不得解脱,不得超度。 久而久之,她憎恨父王的懦弱。并且开始诅咒自己的家族。 后来,古滇王国再一次遭遇到了覆灭的命运。后一代的滇王再次向着阴阳尺祈祷,就像一百多年前那样,借助尺子里的两个灵魂,阴阳之门打开了,那些战死的战士也被复活了。滇王大喜过望,连忙让这些亡灵军队去对抗汉朝最强大的军队。 但是……这些亡灵军队驻扎在城外的时候,忽然开始暴动。 一天夜里,所有的亡灵开始哭泣,野外一时间鬼哭狼嚎。哭泣完毕以后,这些亡灵战士开始变得疯狂,没有人指使,也没有下令,他们就集结向着自己的都城出发……他们在报仇,但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报仇,为什么要滇王死。 其实,这个秘密,并不难解开。 阴阳尺复活的条件,是用至亲至爱之人的灵魂作为接引。为了复活这些战士,滇王杀掉了他们的家属来祭祀阴阳尺。上一批亡灵战士战斗完以后,就被滇王焚烧掉了。而这一批亡灵战士,变得有血也有泪,他们哭泣自己为国尽忠,到头来却家破人亡……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滇国的国王……所以,他们要报仇。 这就是,阴阳尺里的人,对自己王室的报复……她给予了他们心。 那么然后呢?古滇王国覆灭……阴阳尺被陪葬了。两个冤魂依旧守护着尺子。 直到七十年代初期,那一座古滇国王的古墓被几个江西来的土夫子给端平了。意外地,阴阳尺重现天日。只是,当时谁也不知道它们的来源。其中一把阴尺,被一个叫做张云坤的盗墓贼最先发现。就在尺子与人接触的瞬间,冤魂被释放了…… 这就是,陈归宁悲剧命运的来源。 之后,另一把阳尺阴差阳错到了梅景铉外祖父孙璞的手上。当孙璞的未婚妻第一次接触到了这一把阳尺的时候,这个叫做庄葇的公主,没有错过这一次活过来的机会……不错,她雀占巢屋,霸占了这个女人的身体,以及她的丈夫。 这也就是,为什么孙家事后被卷入到了阴阳尺的纠葛当中。 后来的事情,外婆只是一句带过:一开始,她拼命寻找阴尺的下落。可是那几个仅仅一面之缘的土夫子,从此不知去向了。后来,她断了念想,就跟孙璞去了上海,孙璞对待自己很好,他们生了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 多年来,幸福美满的生活,几乎让庄葇忘记了自己本来是阳尺内的一缕灵魂,而面前的生活……都是镜中花,水中月的幻影而已。 而不幸发生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挽回了。 某年某地某一天,庄葇忽然发现了阳尺不听自己使唤了,才诧异地想起了自己的职责。 寻找下一个守门人,就是这么简单。你不主动找,尺子,自己也会物色一个好的主人reads();。甭管,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你的亲人。 后来发生的家庭悲剧,只不过是一场亡羊补牢罢了。 老人望着外孙,目光中已然闪现泪花:“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我。即使你那么小,小到连话都说不全,但外婆知道你已经懂事了……你不碰我给你买的玩具,也不喊我叫外婆,你甚至不愿意回来上海……因为你一直都在等,等我这个老不死的什么时候死去。这样,你就不用面对我这样一个杀人犯,也不用面对当初的那些不幸。” 说的不错。 梅景铉承认,许多年前,他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 但是今天,他忽然失去了去恨的力量。因为上天,已经给了这个老人最残酷的惩罚。 一千年的荒诞岁月……想一想,就是无比残酷的回忆。无怪乎,那个“庄葇”变成了眼前的这个老人,这个杀了女儿的疯子……他不知道,一千年的岁月过去了,面前的“人”还剩下多少良知,想必,心中更多的是麻木不仁。 可是他不能麻木不仁,小五既然是陈归宁的转世,而陈归宁和张云坤结下了仇。那么不难猜出,张云坤的目的是让陈归宁成为阴阳尺的下一任主人,这样的话,陈归宁父母的案子就说得通了。那么,作为陈归宁的小五就非常危险。 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真相来得太晚太晚了,早知道这些诡异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让小五再待在秦禾身边。 她以为,把这些隐瞒了下来,他就会高兴?!她还可以一甩手就走,可是他呢?!他如何忘记她?! 不过,他也不会再恨她。甚至,他还抱了一些虚无的希望:“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还魂复活?”他这么问外婆。但外婆平静的脸庞上,没有丝毫的反应。她抬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绝望,那是面对命运的无可奈何。 “进入了尺子内部的灵魂,那是绝对不会再还魂的。你就当她已经去世了……” “去世?!她还活着,我为什么要当她已经死了?!” “小铉,你冷静些。一千多年前……古滇王国就已经覆灭了,大巫师也没有了传人,连那一双青铜灯也遗失了……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现在根本没有法子复活那个女孩的,尤其是……你说她下落不明许久,多半也进入了尺子许久……” 可是让他怎么冷静?!小五在尺子里面! 而他呢?他已经失去的够多了,不会再放弃任何希望! 所以,他直接问道:“假如有了那一双青铜生死灯,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打开阴界之门?” 老人知道他的想法,但摇了摇头:“……七月初七,在祭坛上点亮两盏青铜生死灯……或许可以……看到尺子里人。但一千年过去了,青铜灯已经遗失了,也没有人点亮那两盏灯了。人,死了就是死了,困在那尺子里,活着也等于死了。” 可是梅景铉不会甘心的,古滇王国已经覆灭了。可是考古的遗址还在云南,哪怕只有一线的希望,他也绝对不会放弃希望。 知道再逼问下去,也无法得到什么讯息。梅景铉就出了医院。 这一天,他知道了这一双阴阳尺内部最深沉的秘密。但关键的问题是——如何才能把小五救出来?按照外婆所说,找到那一双遗失的青铜生死灯,就有办法打开所谓的“门”。青铜生死灯如果真的有出土,那么应该就在古滇王国遗址那边。 他立即打了个电话安排行程:“明天去云南……去古滇王国遗址现场。” 第069章 神迹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隔日,云南抚仙湖畔。 忙碌了一天,外面的考古工地上渐渐安静了。 程禹携着今天新拓印下来的文字,再一次来到了博物馆里头。 这是三根竹简上铭刻的文字,年代大概在公元前200年左右。距离古滇王国灭国的时间段不远。竹简出土的附近,还散落着零零星星的尸骸,乱葬坑超乎想象的多……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个年代当中,这个国家动荡不安,生灵涂炭。 竹简上的文字也印证了这一点,其中一个文字符号是“杀戮”的意思,在竹简上反复出现了三次。他猜不是大规模地坑杀敌军俘虏,就是说明国内爆发了暴.乱。 翻译完了竹简,程禹打开了保温箱,再一次点燃了灯。没有意外,师父还是没有来。 他叹了口气,心知真的要等待明年的七月初七才可以与师父相遇了。这一年又一年,到底何时才是相逢之日呢? 他又走到博物馆的大门口透透气reads();。人老了,就格外需要新鲜的氧气。 但台阶下,保安小林正在跟一个年轻的男子在交谈。他没见过这个人,只是大晚上的还逗留在博物馆,多半是遗失了物品的观光客。 他又下了台阶,倒是有个熟悉的人过来了,他过去打了个招呼:“赵志凡?来查岗?” “程师傅,过来过来。”赵馆长把他拉了过来:“跟我去看看贵客。” “什么贵客?” “梅伯勋你认识吧?他的儿子来了我们博物馆。” “你是说……香港梅家?!” “对,就是香港梅家。那还有哪个梅家?” 这不就是……师父嘱咐自己找的人吗?这么巧?!更凑巧的是,当赵之凡问这年轻男子姓名的时候,对方自称“梅景铉。”还跟他们解释道:“晚辈最近在研究古滇王国的文化,过来借借资料。”于是赵志凡带着梅景铉进了博物馆,他亦作陪。 他多年不在古董圈子里混了,对于梅景铉这号人并不熟悉。倒是梅伯勋这个名字,但凡是跟古董打过交道的人都认识。其余的不说,2006年的东京佳士得拍卖会上,梅伯勋老先生出价三亿元,买下了圆明园失窃的国宝“九龙戏珠田黄摆件”捐赠给了国家博物馆,就传为一时美谈。想来,梅伯勋的儿子,也是个大人物了。 只是巧了,师父拜托自己找这个人! 那么师父跟香港梅家的大公子有什么关系?他不知道。 只见,这个梅景铉走马观花式的游览每一件出土文物,唯独在两盏青铜灯前逗留了许久。还问了问两盏灯的出土时间和地点。口气虽然谦虚随意,不过,他能看出这年轻人目光深邃,神情严肃,必定是带着明确的目的而来的。 逛完了博物馆,赵志凡要摆宴席请梅景铉吃饭,但梅景铉拒绝了:“今晚就不打扰了。” 赵志凡还是很客气:“哪里,哪里,梅先生,替我向你父亲问个好。他老人家十年前还在上海跟我见过一面哩!” 他跟赵志凡说了句:“我来送。”赵志凡就把送这位“梅家大公子”的任务交给了自己。还叮嘱道:“程师傅,这人是个贵客,一定要说点好话。说不定,人家梅大公子看上了我们古滇王国的研究,给我们申请什么项目拨款……” “知道了。” 其实,他看人并不看人的富贵贫贱,那些于古董研究丝毫没有帮助。而眼下,他也能看得出,这个小年轻人的心思也并不放在“研究古滇王国文化”一项上。他刚才粗粗略过那些价值连城的文物,目光丝毫没有停留,倒显得像是个门外汉。 一路上,他跟这个梅景铉闲聊了几句,想打听打听他为什么来这里。 梅景铉就问道:“程老师傅,你在这里工作几年了?” “我想想看……三十二……不,三十三年了。” 梅景铉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除了博物馆里陈列的那两盏青铜塔型灯,古滇王国的遗址上还有没有其他的青铜灯出土?” “没有了,这青铜灯是个稀罕物。这次出土的还是成一对。已经算是国内仅有的完器了。” “青铜灯上的生死两重图腾的上面,那画的一道门是什么意思?” 程禹略微惊讶,这小年轻人只是看了十几分钟,就看了出来“生死”两重图腾的含义reads();!这个眼光……已经是非常不得了了。 “最上一层,画的是一道门。因为古滇王国信仰一道阴阳之门,认为这个阴阳之门是沟通两界的渠道,任何人不得反抗阴阳之门的力量。所以,他们把阴阳门放在了生死的上面。上面还有虚线描绘的人影,那就是通往阴阳之门的灵魂。” “阴阳之门……”梅景铉咀嚼着这个名词。 “不错,阴阳之门。梅先生,你对这两盏青铜灯很感兴趣?” “是很感兴趣……对了,程师傅不必客气,你是我的长辈,称呼我的名字就成。”他不习惯一个老人家喊他什么“先生。” 但程禹摇了摇头。古董鉴定这一行上排辈分从来不是看什么年岁,而是看师承。他的师父陈归宁的资格够老,但梅景铉也是师出名门。两位师父排起辈分来,都是上一代古董鉴定大师中的翘楚。所以,不好论以晚辈,长辈之分。 程禹就说道:“刚才赵馆长告诉我,你是汪承其老师傅的徒弟。汪承其跟我的师父陈归宁齐名,当年被称为“南陈北汪”。既然这样,那我不能逾越了师父的尊名。你既然喊我一声老师傅,那我也得喊你一声梅先生。” 梅景铉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的目光掠过了老人的脸,压低的眉峰深深―― “你是……程禹?” “不错,梅先生,你这次来云南是为了什么?” 程禹!梅景铉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这个人是陈归宁的挚爱,也是小五一直念念不忘“寻找”的人…… 但如今,看着程禹,他更像是看着自己。 “……程老师傅,我之前遇到了一桩命案,与您的师父陈归宁有关。可否借一步说话?” 程禹借了这一步说话,就在他的工作室里头。案头,还摆了一张黑白的照片,是师父的照片。梅景铉也看到了这张照片,其实,他早就看过了无数陈归宁的照片,但唯独这一张里,陈归宁是笑着的。她穿了一件十分时髦的呢子大衣,背景是一个飞机场。 想来,这是陈归宁唯一一次出国考察时的留影了,真是惊鸿一瞥。 梅景铉甚至不用问程禹是否还爱陈归宁,因为一个男人如此精心保养一个女人的照片,肯定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 程禹给他倒了一杯茶,也顺着他的目光放在了照片上:“她漂亮吧?” “是。” “早一些年,75年左右的时候,师傅她更漂亮。只可惜我没有保存她那时候的照片。” 梅景铉转回了正题:“程老师傅,你为什么来到这里工作?” “我是因为师父案头的一本笔记。”他已经看了出来,这个梅景铉跟自己当年一样,正在黯然神伤。也猜得出来,七月七日那一天,师父临走前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所以,将陈归宁笔记本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梅景铉沉默了一会儿:“程老师傅,你知道我过来做什么的?” “我知道。沈遇安前段日子来了这里,告知我张云坤那畜生死了。我们师徒几个宿怨算是清了。”顿了顿,程禹叹了口气:“不过,我现在的样子见不得人。我也不愿意师傅她见到这样的我。可她已经见到了,她一下子认出了我。她就是这样的人,责任心太重,重过了感情。但对待感情,又重过了她自己的生命……” 梅景铉不淡定了:“你见过陈归宁了?在哪里?reads();!” 程禹缓缓开了口:“我见过是见过,不过师父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她变成了一个小姑娘,年轻得很,说话的语气稚嫩的很……”顿了顿,他直接问道:“你是不是认识她?” 何止是认识!梅景铉按捺下心头的激动,拿出了一张照片,是小五跟自己的合影。他的语气中夹了一丝颤抖:“是不是她?” 程禹点了点头,照片中的女孩甜蜜地笑着,依偎在面前这梅景铉的肩头。不难猜出他们的关系。 他问了句:“你怪不怪她?” 梅景铉摇了摇头,小五并无过错,如果换成了他也没有更好的解脱的法子。 程禹道:“我也一样……我不怪师父当初狠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背负的仇恨太多了,张云坤不得不杀,她没有其他的办法……她们的根子里,就容易钻牛角尖。做起事情来一根筋,狠起来毫无章法,甚至把自己搭进去也要达成目的。” 梅景铉沉默了片刻,程禹了解到的那个陈归宁比自己深刻得多了。但小五最后的选择,的确也是如此。他没有想到,小五可以决绝到如此地步。还以为,她会舍不得自己,舍不得那些锦绣前程,到头上,她舍弃自己真的是…… 像是丢弃一块破布。 这就是他所失意,所无法原谅的小五。 “她做得不对,她太自私。”梅景铉说道。 “她本来就自私,她太注重自己的声誉,太在乎陈归宁三个字了。”程禹叹了一口气,还是说了句:“那你就忘记她吧。” 梅景铉只是道:“程师傅,你可以记得陈老师傅这么久,为什么我不可以?” 程禹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年轻的男人,他眼中的决绝,像极了年轻的自己。一瞬间,就让他感觉到了,当年的痴情跟不甘。对,不甘心了一辈子。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不甘,更多的是想问问苍天,为什么师父那样的人没有一个好结果? 现在呢?现在,他能救就一定要救师父…… 程禹站了起来:“你跟我来。”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祭坛这里。程禹打开了保温箱,告诉了他几天前发生的事。 说完了,他依次点亮了六盏灯火―― “……师父现在被困在了尺子里,只有七月初七这一天,她可以出来……但她出来,也无济于事。她根本无法久留于人世。我已经老了,我不知道,还可以等她几个七月初七。”说话间,火焰的影子一动不动,什么样的神迹都没有显现。 但梅景铉看来,这些话,已经是最大的神迹了――小五已经来过这里! “她那天,看上去好不好?” “还好,说话很利索,脑筋也很清楚。她知道自己的处境,或许也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很不容易。”程禹叹息一句:“不过,不能让她永远关在那里,人会被憋疯的。” 说着,程禹熄灭了所有的灯火:“我们先再等一年吧。一年以后,倘若没有好的办法救出她,那就再等下去……” 梅景铉想问:“那一年以后,她一定会来吗?”但终究没有问出口。 这件事,谁也没有把握去跟命运之神去赌博。 第070章 捉摸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回到了宾馆,梅景铉打了一个电话―― “外婆,你说的那一对青铜灯还在。” 电话那头的人简直不可置信,他说什么还在?!这,这都一千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事事休,青铜灯怎么会还在?! “怎么会?!你,你在哪里发现了青铜灯?!它是什么模样的?!” “是一对青铜塔型灯。一年前出土的。”梅景铉详细描述了青铜灯的外形,末了问道:“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好……好。” 外婆答应了。 古滇王国虽然毁灭了,但她还在,青铜灯还在。一切总该有个了结的。 外婆来之前,梅景铉已经跟程禹打过了招呼,他没有告诉程禹自己的外婆和这一对国宝级的古董有何瓜葛。所以,程禹见到他外婆的时候,有些惴惴不安。但老人家也不多问。见面聊了几句,程禹就带着他跟外婆一起进入了博物馆。 彭秀华已经垂垂老矣,她的老眼昏花,差点没认出来这一方土地。只有看到那些精妙绝伦的青铜器物时,记忆中,那遥不可及的故国仿佛又回来了…… 是穿着兽皮衣裳的族人穿行在田野乡间,他们手中的农具是不合时宜的铁制品。一铲铲挖下去,直到这些铁锹全部生了锈,那锈花儿是深红色的,一点一滴染满了人们的双手……然后,这些锈花儿染红了她所有的记忆片段…… 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里,人们春播秋收,安居乐业。直到那个亡国的夜晚来临…… 还有那些青铜器上的文字,她一眼就全部认了出来。这是他们古滇王国的篆文,继承的是战国时期楚国的文字。凡是祭祀,打仗,大巫师都会将结果记载在竹简上。而这些竹简还在,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了啊! 老人不禁热泪盈眶。 最后,他们来到了祭坛上,两盏青铜灯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的的确确是千年以前的生死灯,她一眼就认了出来。当初,大巫师用这两盏灯照亮了他们回去的路,可是最后交易并没有完成。她跟哥哥因此背叛了祖国。直到汉人的军队压境了,大巫师又献上了祭祀品,而此时此刻,外面的滇王已经是隔了好几代以后的人。 他们恨父王的残忍,因此复活了仇恨,殊不知中了阴阳尺的圈套。 后来想想,阴阳尺早就有所安排reads();。故意安排了这个命格,让她跟三哥哥痛恨了父王。等到国破之时,他们两个的灵魂作祟,阻止了大巫师的交易。让古滇王国的亡灵军队恢复了生前的记忆,继而把自己的族人全部给杀了个干净…… 这是“自相残杀”的天意,也是阴阳尺千年怨念不散的由来! 而今,不用多想,她就知道困在尺子里的另一人必定也经历了这一番波折的身世。 假如说,真的有这般天意作弄的话。生生世世,百转千回。已经不知道害苦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深陷同样的命运不可自拔。只是,她并没有搞懂阴阳尺为何而存在,如何才能化解这千年的夙愿。因此,面对命运只得选择低头。 梅景铉陪着外婆站了好一会儿,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灯上的那道虚无的“门”―― “怎么打开它?” 外婆摇了摇头:“现在打开不了,七月初七已经过去了……等到明年七月初七,再在这里点燃三层灯火,或许就有办法见面了。” “她知道阴阳尺外面发生的一切吗?” 外婆摇了摇头:“人进入了尺子,也意识不到外面的世界。”顿了顿,她问道:“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梅景铉沉默了一会儿,他也想象不出任何词语来形容小五。她未必是个聪明人,也未必怎么讨人喜欢,但知道她的身世以后,他就无法克制自己去怜爱她……也说不上来,是欣赏多一点,还是同情多一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真的爱她。 “是个笨蛋。” 笨到,把自己的命全部搭进了仇恨当中。 “笨蛋……”外婆喃喃自语:“小铉,我这次真的无能为力。” 梅景铉又问道:“你说,你的父王曾经想过拿自己的命换儿女的命,这是怎么做到的?” 外婆摇了摇头:“那只有大巫师可以做到,你跟那女孩又没有血缘关系。阴阳尺不会同意这一桩交易的。”言外之意,就是要他死心。 “你只要告诉我,到底怎么换命?” 外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突破了她的底限,她并不打算告诉小外孙。 梅景铉也不能再逼外婆,还有一年的时间,他有这个耐心再等一年的时间。总归,要让外婆答应自己的请求。所以,他不急在一时,他还有许多事要准备。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外婆忽然问了句:“你是不是想拿自己的命去换她?” 梅景铉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走开。 之后三个月,他去了澳门做生意。再回来内地的时候,医院这边已经开了精神异常的诊断书。外婆被送进了疗养院,也不再需要进监狱了。他特地去探望了外婆,只见外婆的白发又多了许多,去年,她的头上还有些许的黑发。如今,已经全白了。 他带来了许多补品,但外婆对这些补品并不感兴趣―― “小铉,你……还是打算救那个女孩?” “是。”唯独这一点,他没有动摇过。如果连自己都对小五见死不救,那么她就真没希望了。 “她对你而言真的这么重要?!” 梅景铉点了点头。 “你走吧。”外婆叹了口气:“出去好好想想,你还年轻,你不必这样。” 他就离开了疗养院reads();。但他不必再想了。因为只要一有空,他就在想小五。世界这么大,结果他的感情空间这么小。也没办法从这段感情中走出来――偏偏别的人,可以立即结束一个情人,再来一种口味。可是他跟无法做到这一点,也没法找到替代品。 十一月份回到香港的时候,父亲还专门为这件事找了他问―― “景铉,你原谅你外婆了?” 以往在家中,他跟外婆的关系,是长辈们缄默不言的话题。但现在,他已经把外婆从监狱里接了出来――“爸,她已经老了。过去的事情,我不想重提了。” “做得好。”出乎意料,父亲没有为这件事生气。反而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放下这件事,我很欣慰。归根到底,她是你的外婆。她犯错的时候,你还小。结果这些年,你跟她之间,就像是她一直在惩罚你似的。其实这些错跟你没关系,你也没必要觉得自己有什么责任。现在她已经老了,就让她过几年清闲的日子。” 梅景铉凝视着父亲,发现他也两鬓斑白,想必这些年父亲苦心孤诣支撑诺大的家族,也经历了不少风霜。不由得道:“爸,谢谢你。” “不用谢,你母亲想必也愿意你这样做。”父亲又拿起了一份材料:“澳门今年的拍卖会资料我看了,流拍率只有10%。已经是近几年最成功的一次拍卖会了。景铉,我没有看错你,虽然你不太会算账,但任用人才的眼光是一流的。这一点比你弟弟强多了。” 听到父亲拿自己跟弟弟作比较,梅景铉便道:“爸,景铄他目前注重南京的市场,澳门的交易会大多面向海外,而海外今年对唐三彩跟紫砂壶这两块炒得比较热。这两项藏品的渠道,大多在香港跟上海这一块,我也是占了地主的东风。” “不是谁占了东风的问题,是你看人的眼光。”梅伯勋眯起了眼睛:“今年的斗瓷大赛,你的表现马马虎虎。”又想到了什么:“我看你的那个对手,那个叫孟小五的姑娘鉴定水平更加厉害。真没想到,内地还有这么年轻的古董鉴定专家。” 梅景铉没有想到,父亲居然提到了小五。 父亲很少很少夸人,甚至是他这个亲儿子,父亲也只有寥寥几句好话。但说孟小五的时候,父亲却一点都不吝啬他的欣赏――“她真的是个人才,现在宋代五大窑口的瓷器高仿得厉害,市面上的老专家被骗了的人也有许多。但在她手里,那些高仿品是破绽百出,眼光精明得很……怎么,我看小铄跟你都没有把人家请回来?大好的机会就拱手让人?” 梅景铉道:“她是知芳斋的鉴定师。” “哦,知芳斋。”梅伯勋想到了什么:“秦禾的那场意外,我也听说了,知芳斋现在倒了,正好把这个人才挖过来。她值得公司花个千万年薪聘请。你回到内地去就安排一下。请回来以后,就让她到香港这边来工作。” “爸,孟小五现在不在内地。” “不在内地?你知道人家去哪里了?” 梅景铉当然知道,但想到小五如今的处境,他也无言以表。只能叹息一声。 不知不觉,屋外的夕阳黯淡了。房间里拉了两道长长的影子。 这样失落的儿子,是梅伯勋没见过的。但他会错了意,以为这个孟小五跟秦禾一起烧死的。这么一看,那实在是太可惜了。于是叹了口气:“算了,这件事暂且不说。你好好安排一下,后天跟我去日本看看你的二叔。” “好。” 梅景铉知道,父亲的兄弟当中,只有这个二叔还在人世了。父亲很重视这个兄弟。只不过,上几次都是景铄陪着父亲去日本的。这一次,父亲让他去日本,说明,在父亲心目中他又成为了家族的老大reads();。这也是,父亲所释放的一次善意的信号。 到了日本以后,父亲就领着他去了二叔家。他看到二叔跟二婶还是老样子,只不过,他们都说自己的变化很大。说他“越长越像是父亲当年。” 不,父亲当年叱咤香港的风采,如今没有人比得上。 二叔家有珍藏四十年的茅台酒,是当年中日建交的时候,中南.海宴请日本首相的同一批酒。彼时,二叔的父亲是外交.部长手底下的翻译。退休以后,二叔随着妻子隐居日本。这一批酒,也就被伯父带了过来,只有宴请重要客人的时候才拿出来。 这一瓶茅台下肚,老一辈人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二叔一生什么都好,只是在日本留学的时候娶了伯母这个“东洋女人”,被他的曾祖父给扫地出门。如今曾祖父已经过世,族长成了父亲。所以,父亲做主,想让二叔从日本搬回来。但二叔并不同意,他实在放心不下两个孩子。 二叔说起夫妻间恩爱几十年的感情,也是面有得意之色:“我们老夫老妻三十年,一句吵架都没有。小铉,以后你结婚也要这样跟老婆相处,知道吗?” “知道了,二叔。” 二叔又指着父亲:“伯勋,你看看你,大儿子都快二十八岁了,至今还是单身。你这个爸怎么当的?!” 父亲也笑道:“景铉他现在的心思全部放在了生意上,结婚的事情以后再谈,不愁。” 二婶是个典型的日本女人,她跪在榻榻米上给他们倒茶:“小铉一表人才,只怕没有女孩配得上。” “配不配得上先不说,景铉,二叔对你找对象有三点要求:第一,一定要是上过大学的女孩,这见识相等了,才有共同话题嘛。第二,一定要身家配得上。中国古代就讲究一个门当户对。第三,那就是她一定要脾气好,听你的话。不听话的女孩不能要,你是生意人,以后在外面应酬的多。不能找个菩萨还要让你操心的回家供着。” 梅景铉喝下了酒,恰巧,他爱的人一点都对不上号――她没有学历,更不温柔。当初在江西瓷厂的时候有个外号“瓷菩萨”。当真要当成菩萨一般供着的。要他时时刻刻为她操心的。也让他……最后步了她所有徒弟的后尘。 有的时候,他恨她的残忍。但是想一想,小五的灵魂是陈归宁,是当初那个无数人求而不得的一代宗师陈归宁。若是当初的陈归宁不残忍,也不至于让几个男人对她念念不忘。若是小五不残忍,也就不会让他如此牵肠挂肚。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得不到的,最是难忘。 小五跟陈归宁一样聪明,什么都牵绊不了她们追寻自由的脚步。哪怕是死亡。 隔日,父亲,二叔酒醒以后。二叔把他找了过去。 二叔说道:“景铉,我跟你二婶物色了一个女孩。你们要不要尝试见个面?” 他拒绝了:“二叔,我现在不想谈这个。” “景铉,去看看,说不定就看对了眼?这缘分说不准的。” 他盛情难却,去看了二叔二婶介绍的对象。对方是一个在日本留学的中国女孩。谈了几句,他就知道对方是来日本研究莫高窟文化的。 清末时期,不少国宝流失海外。其中,敦煌莫高窟国宝被盗的事迹,更是举世皆知。后来,日本人对这些敦煌壁画十分感兴趣,进行了不少研究。意外地,现在敦煌这一门学问,却是在海外发扬光大。甚至国人都要去日本进行研究。 交谈的时候,这个清纯靓丽的中国女孩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reads();。 她问他的职业是什么,他如实奉告:“做古董拍卖的。” “拍卖?是不是专门把我们中国的古董卖给外国人?” 他笑了:“大部分是中国人,小部分是外国人。” “这样啊……我不喜欢把我们国家的国宝卖给外国人。他们自己没有历史文化,就把我们国家的文物给买了去,装点他们国家的博物馆……”女孩说得头头是道,身上还有那种爱国青年的愤青气质,但笑容灿烂,却没有丝毫的阴霾。 接着,他们又聊起了敦煌文化,聊起了清朝末年……一直聊到了文.革时期……到这里,一切都打住了。在那段时期,是文物的浩劫,也没有什么事情可聊的。他从事古董行业的,想到这一段历史,都是为整个中华文化心痛不已。 但女孩还是聊到了一个人:“我倒是很佩服那个年代的一个人,陈归宁,陈大师。” “为什么?” “她明明长得那么漂亮,却到了三十五岁都没有结婚,也没有留下子嗣……实在太可怜了。”女孩叹了口气:“如果是现在,陈大师一定是个名扬四海的鉴定大师。她不会家破人亡,也不会遭到迫害。更不会英年早逝……” 女孩又望着他:“梅先生,你们做古董鉴定的,是不是推崇陈归宁为近代第一人?” “不是,汪承其老师傅的名声比陈师傅大。陈师傅的气节虽高,但没有像汪老师傅一样著作等身。” “这样啊,这太可惜了。” 他倒了一杯红酒,结束了这个话题。无论什么人,什么场合,他都不想听到“陈归宁”三个字。 会见结束的时候,女孩要他的联系方式,但他只是道了句:“有缘再见。”尽管他对这女孩的印象不错,但并没有多余的缘分。 谈到缘分这个字眼,用在两年前的那个晚上再好不过。 要不是他来到了她的楼下,去接一个他都忘却了名字的女孩,也不会遇到当时根本不熟悉的孟小五。若不是她用力挫了那个漆盘,他也不会对她念念不忘。所有的姻缘,在不经意间全部发生。只是,他们都不自知而已。 送走这女孩的时候,对方忽然说了句:“梅先生,其实你有喜欢的人,是吗?” “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眼神告诉我的,你是个故事的人,而且你还放不下故事里的那个人。”女孩的目光很干净,笑容也清澈见底:“不过,生活是要往前看的。失去的人,那就是沿途的风景。欣赏完了风景,我们总是要回到一个温暖的家,对不对?” “不错。” “所以呢,你可以试试看跟别的人相处。说不定,你就可以忘了她了。”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面前的女孩,目光中流露出对他的留恋之色。尽管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互相都看得过眼。 但他只是说道:“天色不早了,周小姐,要不要替你喊一辆车?” 他喜欢听女人好听的话,但并不喜欢被自作聪明的女人牵着鼻子走。 尽管,这个女孩的气质挺接近小五,不过,现在他最厌恶的……就是小五这样类型的女孩。 折磨人的类型。 第071章 法则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春去秋来,回到国内的时候,元旦已经过去了。 公司要开年终大会,于是,梅景铉去了上海接管福佑楼。 除夕之夜,他顺路去了疗养院看一看外婆。 桌上摆了一碗熬得稠稠的小米粥,外婆说道:“小铉……过来尝尝外婆的手艺。” 他坐下来尝了一口reads();。只听外婆说道:“你小时候……一二岁的时候吧……你妈奶水不够,我就熬这些粥给你喝。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忘记了。” 其实,他记是记得,但印象深刻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母亲的死亡。 老人家摇了摇头,又给他装了一碗粥:“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我知道,当年我做了那一件错事害了你一生。要不是我,你们父子两个也不至于是今天的局面……哎,小铉,外婆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有一件事,外婆必须跟你讲个明白。” “什么事?” “人一旦进入了那个尺子,她就不再是自己了……” “啪!”忽然间,一双筷子掉在了地上。梅景铉站了起来。他今天不是来听这些话的。 小五无论变成了什么样,那都是自己的小五。她不可能嫁给别人。 出了门,梅景铉驾车回去的时候路过福佑老街,忽然间人群中有人喊下雪了。他摇下了车窗,果然看到上空飘散着什么。上海下雪了……这可是不多见的场景,只是,疯狂欢呼的人群,没有他的份儿。摇下了车窗,他才感觉到了寂寞。 这些年习惯了一个人了,也习惯了独自度过除夕的夜晚。正因为习惯了,所以,不习惯除夕的夜晚,忽然想着一个女人。 如果明年的除夕,小五在的话,那么会怎样?他不知道,倒车入库,下车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日子匆匆而去,转眼到了六月底,梅景铉把澳门的生意已经系数交给了吴墉。 临走前,吴叔问他:“少爷,你打算什么时候接手上海的生意?” “上海的生意,我会交还给父亲。” “不,少爷!上海不能丢啊,现在好不容易把老东家当年几个地盘给收回来了……” “吴叔,你这些年在内地吃的苦,我都明白。所以,我帮着你把这些地盘给收了回来。其余的地方,不是我梅家的势力可以染指的。外公当年生意做得最大的时候,也给别的古董商留了五分余地。凡事不能做绝了,留一些退路才是。” 言外之意,他也不可能把弟弟梅景铄的地盘全部拿走。 “我明白。”吴墉道:“少爷,我知道您对做生意不感兴趣。可老东家的本咱们不得不守。” “守这些本,丧失掉更多的市场。这并不可取。” 其实,他也明白,生意场上自己终究不是弟弟的对手。只是,外公的这些属下他是不得不照顾的。如果不照顾的话,那么以弟弟梅景铄赶尽杀绝的风格,说不定,会让这些外公的老属下纷纷破产关门。说不定还要倾家荡产。 如今,商场上他已经取得了一席之地,已经不用担心什么大的风波。但情场上他则是一败涂地,这才是他最累的地方。 回到了上海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份了。梅景铉开始准备再去一趟云南。 这日,外婆把他喊了去。他到了外婆疗养的别墅, 外婆说服不了小孙子,只能等到那一日,去亲眼看看灯火点燃之时的景象。同样的灯火,她在千年前就已经见过。也是那一日,父皇言而无信,丢下了她跟哥哥,让她开始痛恨起父亲,继而不再奢望谁能来救自己了…… 但是,现在尺子里的那个女孩,她好福气,真的有人愿意不顾一切来救她reads();。 所以她说道:“小铉,外婆再跟你一起去云南看看。那个……去古滇王国博物馆。” “好。” 转眼,就到了去云南的日子。 到了古滇王国中央遗址,他们先去拜访了程禹。 “你来了。” 程禹咳嗽了数声,他在等待与师父的一年之约。最近身体越发不太好,能多见一面都是奢侈。眼下,梅景铉按约而至。倒是了却他的一桩心事了——他真的很害怕,七月初七这一天,没有人去找师父,没有人点燃那两盏灯。 到了晚上了。博物馆的游客全部离开的时候,程禹打开了保温玻璃箱。静静地,他点燃了这两盏灯。灯火旺盛之际,周围毫无声息。 程禹虽然老了,倒也耳目清晰,他一直注意周围的任何动静。只是,这封闭的走廊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梅景铉有些不耐烦,他活生生等了一年多。好不容易等到了现在,可小五在哪里?! 烛火静悄悄的燃烧,只有身后的这位老人,慢慢闭上了眼睛——“她没有来。” 是的,小五没有来。 阴阳尺中,小五已经看到了那两盏亮起来的灯光。 她已经被黑暗笼罩了许久许久,蓦然亮起来的灯光,是那么的清晰而温柔。一下子,就扫除了所有的黑暗。 对于久违光明的人来说,这无疑是最大的馈赠。 她并没有犹豫,她知道是一年之期到了,所以程禹指引自己回去。她也十分十分想念他,所以立即向着那一束灯光走过来……只是,靠近洞口的时候,忽然间狂风大作。在这狂风当中,她的脚步停滞了,那灯光也顷刻间灭掉了。 她发疯似的扑在了石壁上……怎么,熄灭得这样快呢? 就在这时,风中的一点点声响传入了她的耳中。俨然可以分辨出来是“小五妹妹。”四个字。 就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风声停止了。继而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她还是被困在了这个鬼地方! 但是……小五妹妹?!刚才她没有听错吧?是谁在喊她?!好,好像刚才是……是个女人的声音……是二姐的声音?!这怎么可能呢?!那一天,她不是打开了“门”让二姐彻底下了地狱吗?!那么,二姐怎么会在这个鬼地方喊她?! 冷静些,冷静些。 说不定,是什么鬼魂被招惹来了……她可不能害怕。 但是,这尺子里怎么会出现这些灵魂?!还是说,二姐的灵魂没有“下地狱”而是到了这里?!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顿时眼前一黑。好像看到了那极其黑暗当中的一点红。 那是埋葬在时光中的秘密,那是没有办法解开的仇恨……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又能看到东西了。但心却沉到了谷底。因为,她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这些日子待在这里,她一直一直在思考——阴阳尺为何存在?为何选择自己当主人?好像,上一任主人,与下一任主人之间的关系,不是爱人,就是亲人……但阴阳尺分明是邪恶的东西,难道它是故意让主人挑选身边的人当下一任主人吗? 这就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reads();。 直到刚才,她听到了一句“小五妹妹。”意外地想到另一种可能…… 只是,就算知道了这个可能又能怎么样呢?阴阳尺内部已经积累了太多的冤魂不得解脱了。 她头也疼,手也疼,拍了又拍石壁,还是毫无反应。她真的很着急,错过了这一天,又要等上一年了。她很想跟程禹见面,问一问他自己交代的事情办妥了没有。也要告诉他自己新的发现,这个发现这一次真的牵扯到了梅景铉的外婆。 但,忽然间,山洞中却传来另一种声音。 不是风声,不是她发出的声音,而是脚步声,渐渐近了,又近了…… 另一个人走进了山洞。 周围的一切是熟悉到可怕。千年的囚禁,让她熟悉这个地方的所有细节。然而,这一把尺子不是她的阳尺,而是阴尺。那囚禁在尺子当中的灵魂,不是她等待了千年的人。而是眼前,这站在石壁前面的,手足无措的孟小五。 小五没有想到,一个老人忽然出现在这山洞中。 尽管她十分慈祥和蔼,可是她依旧很惶惑,不禁问道:“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老人刚才站在外头,分明感觉到了阴阳大门被打开了,但那个“孟小五”没有出来,她就主动进来了——本来,她跟哥哥都是阴阳尺的“守墓人”。进入尺子并不算什么难题,难得是,他们是无法把尺子里的人带出去的。 老人问她:“你叫孟小五,对不对?” “对!你,你是什么人?!”小五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你,你认不认识梅景铉?!” 世界上还可以打开阴界之门的人……除了她,张云坤,就只有……梅景铉的外婆了! “梅景铉是我外孙。” 小五终于确信了这点。尽管她不知道梅家外婆是怎么进来的。但她更在乎的是:“梅景铉他过来了?! “是。” 他也知道自己被困在这尺子当中了?!小五不由得心下害怕起来。她叮嘱了程禹那些话,只怕他没有联系到梅景铉,反而泄露了自己的消息。现在好了,梅景铉居然知道了这件事……这下怎么办?算了,这种事她也真的没办法了。 只是面前这老人怎么进来的?!她深吸一口气:“婆婆你,为什么进了阴阳尺?” “因为这里曾经囚禁了我一千年。” 一句话落下,犹如平地一声炸雷。小五顿时脸色惨白:“数千年?!你,你是说你在这里呆了一千年?!” “对,不过,孩子,你不要害怕。这里没有坏东西,你在这里会很安全。” 小五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冷静,她问道:“婆婆,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叫庄葇,是第七代滇王的女儿……”老人开始诉说起往事来,她并不隐瞒过往的一切。 你以为一切开始于你们的初遇,其实,早在一千年前,悲剧的循环已经开始了。 第一代古滇王国建立的时候,大巫师从千里之外的沙漠腹地取到了这一双阴阳尺,作为镇国之宝。却没想到,王国最终亡于此“宝”。 传闻,阴阳尺是用沙漠中的千年神树制作而成的reads();。背阴的根系制作成为了阴尺。向阳的部分则制成了阳尺。阴阳合璧,可以操纵世间任何人的生死。滇王拥有了这一双阴阳尺,国家矗立了数百年。直到几百年后,滇王祭祀了一对儿女。 往后的事情,就是冤魂的申述了……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日,原本的张云坤不是张云坤了。原本的彭秀华,也不是彭秀华了。 听完了故事的前因后果,小五这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就说,为何张云坤知道如何驱使阴阳尺?为何阴阳尺的第一任主人是张云坤?!就是她猜破了头,也猜不到张云坤已经不是张云坤了,而是千年以前的一个罪恶的灵魂! 对了!对了!她的猜想全部都是对的!阴阳尺果然是为了制造仇恨而存在的! 外婆慈祥地看着她:“我知道守在这里的日子很不好过。但你不要放弃希望,不管过上一千年,一万年……阴阳尺总归会把你放出去的。这是我们守门人的宿命,既然尺子选择了我们,那么,我们只能承担这样的后果……” “不对。”她摇了摇头,语气中有几分悲凉。更多的是自嘲:“婆婆,阴阳尺其实没有注定什么命运!它,它是为了让我们彼此憎恨!” “彼此……憎恨?” “对。”小五分析道:“如果说,第一次阴阳尺选的主人是你的父王,那么你跟你的哥哥,就是第二代主人,你们是父亲与子女的关系。等到了阴阳尺第二次选择主人的时候……继承人是张云坤的师父,还有您的孙子……这是为什么?” 她从没想过这一点,如今,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一针见血地提了出来。她也是惊呆了:“为什么?” “这是因为……下一代主人,也是你们心中最在乎的人啊!” 小五的话音刚落,老人的“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事情,居然是这么回事! 但小五已经完全明白:“阴阳尺的继承方法原来是这个。它想要持有者,跟自己心爱的人互相残杀。所以,它就选择持有者最为心爱的人继承。你们的父王,大概最宠爱你们。而张云坤爱的人是陈归宁,至于婆婆你的心中,景铉他最重要!” 小五缓了口气,她是个沉着冷静的人。即使面对如此血腥的事实,也保持着一份淡然—— “等到它附身成功以后,它就开始筹划着彼此的互相残杀。所以,你们的父王杀害了你们。导致你们成为了尺子中的冤魂。到了后来,尺子放出了你们,一个成为了张云坤,他爱上了陈归宁,也被陈归宁所……所诅咒。而另一个,则是婆婆你,你被逼无奈,杀,杀了……”小五顿了顿,才说道:“这样一来,尺子里就积累了无尽的怨气。最后,这些犯了大错的人,自己也会被困死在这里,充当阴阳尺的粮食……” 这就是为什么,刚才她听到了那一声“小五妹妹。”——阴阳尺需要的根本不是人的性命,它需要的是人的怨气! 二姐,三哥他们的灵魂……大概一直都在这里游荡,她虽然名义上是生与死之间的人。其实,灵魂还是阳间的人。所以,一直没有发觉这一点。直到青铜灯点燃,阴阳两界相通,无意间,被她发现了这个破绽,真相才显现了出来。 这么一说,梅家外婆同时也完全明白了:阴阳尺并不在乎谁是它的主人,它只在乎最深沉的爱转换为最深厚的恨意。 这就是,阴阳尺存在的法则。 小五自诩继承了陈归宁临近超脱的心态,也等待了许久,才解开了这个秘密。 并没有什么天命所归,所有的人……不过是阴阳尺的玩物而已,它制造冤屈,吸收冤魂。 第072章 放下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没想到,这一切居然是这样! 小五叹了口气,她这一世,上辈子全部被这把尺子给害惨了。陈归宁何等良善的人,被逼的最后自杀而亡。孟小五,也只想要单纯快乐地生活,结果继承了这不死不休,必须互相憎恨的诅咒。直到走出了最后这一步…… 想清楚了一切,她反而对张云坤渐渐开始释怀了——你也不过,是个被阴阳尺玩弄于鼓掌间的玩物罢了。你做的最大的错事,是爱上了陈归宁。但想一想,张云坤已经死了,好歹解脱了。更悲催的是没有解脱的人,比如面前这位。 梅景铉的外婆……被困在尺子中千年的公主庄葇。 仅仅是一年的囚禁,她已经觉得相当受不了了。只是,陈归宁的记忆回归以后,更加漫长的,更加枯燥的日子也熬过,所以,她还能平静接受眼下的局面。但想一想一千年的等待,简直是天荒地老……她真的是想都不敢去想。 而梅景铉的外婆现在才得知了真相,人呆呆的,木木的,就像傀儡一样。 小五心中忍不住一酸。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劝慰梅家外婆了:“……婆婆,时间已经过去一千年了。我们该放下的,还是放下吧。阴阳尺想要我们互相憎恨,如果没有了憎恨,尺子根本就不会存在……” 对,没有错。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他们的怨气积尘了一千多年,也维持了阴阳尺一千多年!只有放下前仇旧恨,才可以解脱啊! 梅家外婆这才有了反应。她苍老,浑浊的眼睛望着她—— “嗬嗬……小丫头,婆婆我活了一千岁。心,早就是石头做的了。别说让我杀一个人,就是杀死满城的人,我也没眨过一下眼睛。因为,因为我恨父王,觉得所有人都背叛了我……所以,我对所有人都不留情,包,包括我的丈夫和孩子。” 小五知道,她是在忏悔了。 而老人已经泪流满面:“我一直在憎恨,父王为什么那么残忍,让我兄妹两个熬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现在我才知道,父王是因为爱我们,我们才被选上!” “外婆……您……” 老人家又道:“从复活开始,我对这世上的人仇恨的居多reads();。就是丈夫对我极好,我也不过是在欺骗他。至于女儿,我也只不过是想杀就杀。我活了一千年了,我早就不是个人……但小铉我抱过他,我真的不忍心对他下毒手。” 小五叹息了一声,这老人的的确确心狠。但,在这一方天地被囚禁个千年,这还算是人吗? “还有你……小丫头……小铉告诉我又有一个人倒了霉进了这尺子。我居然还挺高兴的。又一个,又一个……人可以感觉到我的痛苦。至于你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巴不得,巴不得……让那些臭女人离我孙子远一点!” 小五摇了摇头,她大概是最能体会这种疯狂心境的人。 只是,她不赞同:“你控制不了自己的爱,也控制不了恨。你其实,搞不清楚爱和恨的区别。” “是啊……我搞不清楚。小铉这孩子真的很乖,他三岁的时候就跟我说“世界上最喜欢的人是外婆”我高兴得不得了,一高兴……我就向我那一把阳尺许了个愿望,只要他平平安安长大,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可是后来……” 小五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那是一个极端疯狂的人为了拯救唯一爱的人,所做的极端疯狂的事。 她轻轻开了口:“外婆,景铉是我最亲最爱的人。他的脾气,我也了解一些。他一直在恨你,但如果你跟他……道个歉,说明,说明你不是故意的。他,他或许不会那么恨你。至少不会一直不去探望你……他的心其实很软的。” “小丫头,你倒是好心。”外婆望着虚无的黑暗:“这辈子,他是无法原谅我了。” “那就下辈子,好好跟他道歉。” “你是想自己好好跟他道歉?” 她点了点头:“我要好好跟他道歉。” 外婆缓缓摇了摇头:“傻姑娘,人哪里有什么下辈子?实话告诉你,我今天并不打算救你。只是过来看看,我外孙那样骄傲的一个人,看上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就算他真的在我面前以命相逼救你,我大概也无动于衷。” 小五点了点头,她也绝了这个念想:“你走吧。” “小丫头……自己好好保重。不要想太多了,一千年,也不是那么难熬。”说着,地上的老人爬了起来。却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阵山风。就在这萧瑟的风中,悉悉索索的劲草荡漾。与此同时,洞中仿佛变得无限广阔。 而远方传来了古老的歌谣——“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适归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 老人站住了。她记得许多年前,国家破灭的时候,亡灵战士们站在城门楼上,高声歌唱这首歌谣——是他们在痛斥国王的残暴,以暴易暴,让自己的青春年华早早逝去,让全家老小无辜被害……如今不知灵魂何处安放。 后来,这些战士的灵魂,都被吸收入了这一把尺子当中。千百年了,他们安息了吗…… 没有,并没有安息!因为罪魁祸首,她!还活着! 忽然间,她那铁石一般的心肠变成了齑粉。眼泪不自觉地流淌了下来。 “是我们错了!是我们错了啊!”那歌谣忽远忽近,听得她惶惶不安:“三哥哥,你的灵魂还在吗……你还能听到妹妹我说话吗?!放下吧……”一边呐喊,老人一遍泪流满面:“我们被骗了一千多年!整整一千多年啊!” 我安适归矣……他们死不瞑目一千多年了reads();!而她跟哥哥苟且偷生了一千多年,到头来,却害了今生今世最爱的人! 小五望着老人疯狂的样子,也猜到了一些由头。她终究心中不忍:“婆婆,人死不能复生……请你节哀。” 但就在这时,山洞的内部忽然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好像一记闷雷在山腹中炸开。 小五吃了一惊,却看面前的石壁上,那些斑驳的文字忽然扑刷刷全部脱落了下来。与此同时,脚底下的黑色地面裂开了一条大缝。她连忙把梅家外婆搀扶到了一边去,还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了周围断断续续传来亡灵的歌谣—— “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 歌声回旋在这狭小的山洞中,越来越大。好像千军万马的亡灵过来讨命了! 小五连忙把老人家护在了身后——自己反正是这里的守墓人走不了了。但梅家外婆还能出去跟家人团聚的。于是道:“你快走!” 但身后的人无动于衷。 该死,这山洞好像要塌了!这是什么东西在唱歌?!好像唱的是先秦时期的歌谣《采薇歌》?!但她考虑不了那么多了:“婆婆,你快出去!”她用力推了梅家外婆一把,但外婆纹丝未动,好像脚下生了根一般。 她这才注意到梅家外婆的眼光:已经不浑浊,不沧桑了,反而精神焕发……不仅如此,她整个人都仿佛年轻了几十岁,往昔的风采依稀可见。只是,没有了刚才的惶惑,反而双眼噙满了泪水。口中不停地呼唤着什么“三哥哥”什么“父皇”。 如果她没猜错,这外婆的三哥哥就是张云坤,死在她手上的那个……好吧,这些往日恩怨先不计较。这,这外婆怎么不走啊?! 头顶上的落石越来越巨大,几乎填充了半个山洞。脚底下顿时变得寸步难行。她又把梅家外婆搀扶起来,靠在了石壁下面。她记得小禾说过,这里是阴界之门。说不定可以让外婆先出去。于是抚摸上石壁,想要找个通道逃走…… 终于给她找到了,她的看到了一块发光的石头。手触摸上去有灼热的温度。 “婆婆,你从这里走。这石壁可以让你回去……”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外婆推了进去。一瞬间,她的半幅身子居然“镶嵌”入了石壁。 小五大吃一惊,却看面前的老人对她说:“好孩子,婆婆不能走。这里,到处都是我们古滇王国将士们的冤魂。婆婆做错了事,婆婆害了他们,也把我们的王国亲手毁灭了。到头来……他们恨了婆婆,婆婆也恨了他们。是我们的仇恨,让这个地方存在了这么多年……” “婆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小五着急地拉住了老人家的袖子。 但老人的目光很平静:“你听,他们唱着歌,在召唤我走了……我好歹是个公主,我得陪着我的子民一起上路。” “婆婆,你不要走!” “好孩子,婆婆这是回家。婆婆代替你守着这儿,就没有人在外头欺负你了。” 小五愣了愣,什,什么意思?!难道说……外婆她放弃了一切仇恨,打算一直守下去吗?! 不。看面前山崩地裂的景象,分明是这位引起一切仇恨的公主,已经不恨了,所以,尺子才无以为继,开始坍塌了。先前的张云坤,想必也早就放下了仇恨了……这里即将不存在了,那么,婆婆也就是……即将不存在了。 想清楚的瞬间,她的眼前一片发黑。继而,昏死了过去。 当一切安静下来的时候,她才慢慢悠悠舒醒了过来,四周一片雪白reads();。 “婆婆?!婆婆?!”她撑起身体,到处找不到老人家的踪迹。然而,面前渐渐延伸出来了一条纯黑色的影子。她看到了这个影子,但不是她的影子。这时候,内心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不是她的声音。却一点也不陌生:“小五。” 这个声音近在耳边,又仿佛远在天涯海角。音调恰如其分地温柔,音色好比醇厚的花瓣坠落。 她忽然想起来这是谁的声音了。只是觉得相当的不可思议:“你是……陈归宁吗?” “是。” 她心下一惊,尽量按下心跳:“你怎么,怎么跟我说话?婆婆她人呢?” “她已经死了,我也已经死了。只有你还没有死。”那个声音这么回答。 小五明白了,她心下一阵难过,又觉得不可思议:“我还以为,自己就是你。” “你不仅是陈归宁,你也是孟小五。不,你就是……你自己。” 她摇了摇头,陈归宁也好,孟小五也好。她们已经紧紧联系到了一起,无法分开了。 但见脚底下的影子慢慢分离了开来。紧接着,面前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虽然只是模糊的容颜,但依稀可见绝代风华的影子。望着这个女人的时候,真的是世界上所有女人都会自相惭愧,她就是完美无瑕的蓝田美玉。 此时此刻,陈归宁的眼眸中没有了仇恨。 小五想起了许许多多的故事。有一次她在参观陈归宁亲手修复的古董的时候,古董告诉她:“你的背后有一个影子!”当时,她还在奇怪怎么会有一个影子。现在却是明白了。陈归宁就是自己的影子,她的灵魂也在她的生命中。 她直视着陈归宁:“你,还有什么话吗?” “谢谢你。”山山水水明净的容颜,化为她的一笑倾城。陈归宁是个平静安和的人,但此时此刻,她的眼中闪烁着泪花。却还是如此淡然地笑着,好像,世外桃源里的一株山茶花:“我放不下的东西,你替我放下了。” 她听明白了这句话,陈归宁愿意不再仇恨张云坤了,她彻彻底底放下了血海深仇。 只是,她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你以后要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 “程禹……他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我辜负了许多人。也最终辜负了他。请你帮我告诉他,我已经瞑目了。” 小五点了点头,她不必去问陈归宁到底喜欢的是哪个他。但明白,陈归宁下一辈子不会再遇到张云坤了。或许,在三十多年前,当陈归宁决定不杀张云坤的时候,她就已经给了张云坤这么一条出路。因为,她实在是个善良到恨不起任何人的女子。也正是如此,才有了今生今世,小五复活以后的一切机缘巧合的宿命…… 迟到的真相,迟到的宿命……原来,放下就可以结束这一切。 他们都太执迷不悟,不知道,自己的仇恨供奉了一方黑暗的地域千年万年。其实,所恨之人,恰恰,就是最爱最爱的那个人。 面前的影像,渐渐消失不见了。她感觉到了一阵炽热从心脏深处散发而出…… 与此同时,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慢慢倒了下去。 第073章 回归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小五…… 师父…… 梦中的早春是淡红色的,那是朝霞下氤氲的雾气。空气中有丁香的味道,却透露着乍暖时节的一抹寒意。 走廊下,悬挂着一串串的凌霄花。水滴形状的叶子上,清晨的露珠还未干涸。 她披着一条长长的流苏围巾,静悄悄地走进了魂牵梦绕的地方。 门口伫立着“为人民服务”的大字招牌,金光闪闪的。有保安笑着跟她打招呼:“陈师傅,今天又来这么早啊?”她注视着这个小伙子的脸庞,鲜活而充满了朝气。大概是不好意思,小伙子转过了身。嘿嘿地笑了几句。 她继续往前走,在门卫室拿走了今天早上的报纸。头条新闻是小岗村土地承包制度开始向全国推广,再往下翻翻,高考恢复的制度通过了审核……她掸了掸身上黏着的一簇柳絮,深深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变了,一切都变了。 寂寞的长夜结束了。 如果说,时间可以证明一切人性的话。那么,这个春天,她终于找回了人性中最大的善意。 路过一棵大槐树,有两个退休的老员工在下棋。看到了她,也是笑道:“陈师傅,早啊。” 进入了职工食堂,她听到里面在谈论着最新的政治新闻―― “你说邓老爷子的改.革开放能搞几年啊?” “不知道,不是说珠三角一带要搞国际市场了吗?咱们福建什么时候也沾沾光?” “得了吧,对面的台湾现在经济好得不得了,亚洲四小龙听说过吗?人家早就是楼上楼下,电视电话的生活了。现在,那些国.民党想跟中国大陆要金门这块地盘,只要内战没结束,咱们福建省就是对台内战的前线,也发展不起来……” 她端着茶缸,打了半碗粥。回头的时候,不少人给她让座位:“陈师傅,您坐这里……” “让让,陈师傅,这个位置还没有人坐过,您就坐这里吧。” 她对这些模糊的面孔说:“谢谢。” 吃完了早餐,该去哪里了呢?太阳,慢慢升起来了。她走进了厂长办公室,林伯伯笑着说道:“小陈,你捐出去的那一批明代陶瓷,国家博物馆已经接收了。现在,他们要派专家来咱们江西瓷厂,要对你保护的文物进行全方面的收容……” “小陈,趁这个机会,你就转业去江西博物馆吧reads();。你是专业的鉴定专家,现在国家各大博物馆都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她说:“林伯伯,我眼下在瓷厂的工作年限还没有到……” “这个你放心,省里人事部门的人会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的……你到了省博物馆以后,上边先要你做瓷器鉴定的指导工作,我们这一代上过大学的知识分子太少了,懂得文物保护的人也太少了。所以你要耐心一点指导他们……” 告别了林伯伯,她下了楼去。又遇到了林伯伯的小孙女。 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小丫头也学会了甜甜叫一声:“陈阿姨早!” 她望着孩子蹦蹦跳跳出了厂的大门,好像一路跑到了太阳的尽头,抱着她的玩具。而她呢?转身走啊走,看着太阳把烈烈朝辉洒满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曾经,她以为每一寸土地下都住着一个神明,看着日升日落,方生方死。而这个神明,早就注意到她了。一个人漫步在这一片古老的土地上,和洁白的高岭土,和来自地下的文物为伍。有的时候安然停下,有的时候无处安身…… 回到了工作室。她推开了门,看到了五张年轻的面孔――陆修远……吴青梁……张云坤……沈遇安……程禹。彼时岁月静好,他们都是少年模样。 吴青梁抢先说道:“师父……您怎么现在才来?陆师兄还以为您也会睡过头了。” “青梁,你个亲娘养的!师父什么时候睡过头过?!肯定是师父有事耽误了,知道不?!”陆修远笑骂道, 程禹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别一大早的给师父找麻烦。师父,我听您要高升了是吗?” 沈遇安也过来凑热闹:“这还有假?林厂长说,升迁状省里都批下来了。师父下个月就要到江西博物馆担任馆长了。全国几千家博物馆,师父可是唯一的女馆长!你们说,师父气派不气派?!待遇跟咱们市长一个样!” “气派!” “不愧是师父!” “应该的嘛!师父她去当故宫博物院的院长都没问题!” 在一堆嬉笑声中,张云坤不紧不慢地干瓷器修复的活儿。并不跟这几个爱说笑的师兄弟凑热闹。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了这些朝夕相伴的脸庞。渐渐地,暌违已久的笑容回来了。忽然间,就有眼泪流淌了下来:“谢谢你们。”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又哭又笑,但清楚地知道,这些都回不来了。 紧接着,周围的这些景象全部都消失了,外面燃起许多的火光。她慢慢跪了下来,见证着一个神明的毁灭,见证着人生的消亡……但是,这些鲜活的,无法忘却的人啊……全部丢失在了那一场改变了她命运的大火当中。 于是,她在那个时刻倒下了。 “不要……不要……你们不要走……”她无助地哭泣着,那一刻没有高高在上的陈归宁,只有一个被命运抛弃的女人。 最后回到了工作室,她失魂落魄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一本摊开的笔记本搁在了桌子上,她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手掌摁上,摁出一个鲜红的掌印。 就在那一天,作为“人”的陈归宁已经结束了。她选择了作为一个冤魂,作为一个不熄不灭的亡灵存在下去。 但岁月不仅带走了怨恨,也带走了关乎那一场大火的记忆…… “不要reads();!”她终于醒了过来。 这里不是1983年的晚春,这里是2017年,离悲剧发生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四年。 天花板是雪白雪白的,好像可以照见人的影子。周围有消毒.药水的味道,床边的小架子上,倒挂着四五瓶药水。刺目的光芒,让她睁开又闭上。她已经很不习惯这些人间的景象了,因为,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的视野中只有黑夜跟白昼。 手指动了动,没有什么力气。但能感觉到毯子是软的,纵容着一种令人惬意万分的温暖。 她的目光飘在了一秒下坠一滴的输液管子上,数着下坠的速度,仿佛在数着自己的心跳。 没有一种语言,可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如此感激生命的馈赠,如此感激时光带走了那些过去。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了开门声。她微微动了动头,看到金属的把手被旋开了。走进来一个人。她认识这个人,即使一年多的时间没有相见,她依旧记得清他的名字,他的兴趣爱好……还有他生气,微笑,惬意时候的任何一种样子…… 从他的剪短的黑发和新剃的下颚一直到他略微有些凌乱的便服……都是熟悉的样子。 “景……”她想喊他的名字,但用力太猛,一口气呛到了喉咙里,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舒出胸膛。 梅景铉在她的身边坐下,目光一直巡视着她的周身。忽然两只有力的胳膊抱住了半坐起来的她。她也顺应他的目光,安安静静地躺在了他的怀里。感觉到男人的呼吸近在咫尺,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个怀抱才慢慢松了开来。 她枕着他的肩头,喃喃道:“景铉……想不到还可以再见到你,我真是太幸运了。” 梅景铉道:“小五,下次要出去的话,必须得到我的允许。” 这不是开玩笑,而是严肃认真的语气。她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好。” 他问道:“你饿不饿?” 她微微扬起了下巴,有气无力道:“还真饿了。” 于是一碗粥端到面前,她只用一分钟就全部吃了下去。饥肠辘辘的感觉这才舒缓了些。 梅景铉等她吃完,才问道:“小五,刚才你哭什么哭?” 是吗?刚才自己哭了?不记得了。昏昏沉沉间,她又想起了那一天灿烂的太阳,还有绽放在庭院里的凌霄花。只不过,那是悠悠的往事了。 “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当年江西瓷厂的旧人。” 梅景铉已经在她的短信中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原来,那一场被判定为“事故”的火灾是人为的。这是小五的心魔,也导致了陈归宁的自杀。他听她现在提起,虽然语气很淡,但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隐藏的心情。 他不想跟这丫头唠叨往事,也不想再听她提起这些事。不仅仅是小五,他也受够了那个叫做“陈归宁”的女人的一切。 险些毁灭了小五的陈归宁……冤魂不散。 他做了一个要求:“小五,忘记这些事。以后,也不要再提陈归宁这个人。” “我会忘记的。”她没有力气了,躺回了床上:“但你要告诉我……你在外面发生了什么?” 梅景铉抚摸了下她散落在枕头的五黑长发,欲言又止reads();。她知道,他肯定有些为难,也不多问了。只是道:“我先睡一觉……” 接下来的几天,梅景铉一直陪着她,寸步不离。生怕她一睡不醒似的。 第一次起床照镜子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像个什么――面黄肌瘦,活脱脱一个非洲难民小姑娘似的。而瘦削的面颊上,一双明亮的眼眸被衬托得异常得大。大得有些过分了。她微微眯起眼睛,觉得半夜起床可以客串女鬼。 还想再看,镜子就被梅景铉拿走了。这里是医院,他并不纵容她的活动――在医生允许的范围外。 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大拇指刮到了她的鼻子上,她勾起了小手指,把他的大拇指伸进了她的手指圈成的圈当中――这是他们曾经相处时,经常做的一个亲密动作。梅景铉知道她不是在示弱,而是心里憋着话要问。于是放下了手。 “有什么话现在说。” “你的外婆……在什么地方?” “她老人家已经过世了,半个月前的事情。” 果然被她猜中了。虽然知道阴阳尺内发生的那一幕意味着什么。但如今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难受。不过眼下,看梅景铉眉梢间不经意略过的悲伤,她更担心的人是他。 自从苏醒过来以后,她就发觉了梅景铉在照护自己的同时,也在外面抽着烟。她回来了,他不是不高兴,也不是不想早点和她恢复从前的亲密关系。只是眼下却被另一种情绪所压抑着。而这种情绪,大概可以归类于“内疚”。 她说道:“你不要难过……外婆她……走的很安宁。” 梅景铉停滞了片刻,才道:“小五,外婆临走前想给我过个生日,我却出了国。” 她很少见到他露出如此自责的感情,不禁想要抹去他心头的悲伤。于是,慢慢握起了他的手。用大病初愈后的所有力气,娓娓宽慰他:“不,景铉你听我说……”她把尺子里发生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这是第一次讲述,也注定是最后一次讲述了。 一个人,如果活在世上,但是却不属于这个时代,那么灵魂将会是非常寂寞的。那个来自古代的灵魂,背负了许多的恨,过了不算短暂的一辈子。 所幸最后,外婆终于回到那一片土地,回到最初的家乡。 听完了她的讲述,梅景铉才松开了她的手。他应该已经不再痛恨外婆了。毕竟,罪人已经得到了他们应该有的报应。但放开仇恨以后,那个苍老的背影却是他的亲人。是为了“保护”他乃至于选择走上了不归路的亲人…… 但小五忽然用力地反握住他的手,说道:“景铉,你要求我不要再提起过去的事情,那我也要求你,不要再提起你的外婆的事情。” “我明白。”他的大手也覆盖上她柔软的小手:“明天,我带你出院。” 小五点了点头,她低头吻了吻他的手背――“以后我还是选择做孟小五吧,还是小五活的高兴一点。”又望着他道:“不过呢,小五没有忘记一个人。这个人我必须要见一见他。如果不是他的话,我想我不会有机会出来的。” 梅景铉知道她说的是谁,之前还有些担心:陈归宁如此深爱程禹,她该怎么处理这一段感情?但现在看小五这般模样,又听说她已经放下了过去一切仇恨。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于是问道:“那你以后跟谁走?” 她转过了身子:“当然是跟着孟小五走。” 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真正当回自己了。 第074章 直视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一天后,小五出了院。 她有一件心事,所以先去古滇王国博物馆看看程禹。 那日,午夜十二点以后,梅景铉的外婆忽然去世,与此同时,她凭空出现在了祭坛的上面。面对一喜一悲的突发状况,两个男人忙的手足无措。在梅景铉处理外婆后事的这一段日子里,是程禹先在病房内陪伴着她的,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从阴阳尺里出来以后,她的身体异常的虚弱,体重只有70公斤。身体几乎轻的可以被一阵风给带走。而一进医院以后,医生就宣布她极度营养不良,肾脏也有衰竭的迹象。在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调理以后,她才恢复了一些生气。 现在行走也有些不方便,所以下了车以后,梅景铉扶着她走进了博物馆。 “这地方你来过几次了?”她看他好像对博物馆上下都很熟悉的样子。 “第三次……注意台阶。” “知道,我两只眼睛都看得见。”她一缩手,想自己爬上这些高高的台阶。 ……说来也是奇迹,从尺子里出来以后,她的左眼就复明了。也不知道,这是怎样的善因。 绕过了一段走廊,他们已经来到了古董修复室,程禹在里面。 见到这个老人的时候,她不忍心看他脸上嶙峋的那些伤疤。这是当年罪孽的证明。如今,她要坦白这些罪孽。她也不会再隐瞒任何事情,就把陈归宁当初为何纵火,为何堕落,为何不顾一切杀掉了秦禾……全部都坦然告知。 程禹在这里等待了陈归宁一辈子,她也要还他一个答复。尽管这个回答是:永别了。 就在这娓娓道来的一点一滴中,她也开始审视自己的心灵:是否曾经懦弱到不敢面对真相,所以才选择死亡,而不是救赎?是不是害怕惩罚,所以迟迟不肯堕入轮回?是不是无法面对罪孽深重的自己,所以才宁愿待在尺子中躲避一生? 而现在……当那一晚过去以后,阴阳尺的诅咒真正的消失了。 说到最后,她也慢慢直视了自己的内心:无论过去错过了多少,做错了多少,都不能逃避。 “程师傅……我在尺子里看到了陈归宁……她和我还是有些区别的。我不是她的全部灵魂……而如今,她已经瞑目了。”她闭上了眼睛:“所以,我希望你也可以放心。她走得并没有怨怼,她也不回再回来这个人世间了。” 停滞了几秒,她跟梅景铉对视了一眼。梅景铉替她说:“程师傅,上海博物馆有个空缺,我跟小五商量了一下。地方靠近城隍庙,也方便以后来往……” 程禹一生无儿无女,人也老了,她不希望老人家的晚年过得那么辛苦。如果说,陈归宁欠了程禹一辈子的诺言,那么,就由她孟小五来弥补他的晚年。 但程禹摇了摇头:“……这个地方蛮好,我住的很习惯。这个博物馆,也是我一手规划出来的,我就在这里过就成……” “程……程师傅……我想以后多多陪着你。”小五凝望着他,按捺下那一份属于上辈子的澎湃心情。人生真的是很不可思议,面前这个人已经垂垂老矣,鸡皮鹤发。但在面对他那一份气定神闲的回答时,她仍旧不由得怦然心动。 这大概就是,岁月抹不去的感情reads();。 但程禹望着她,并没有埋怨,也没有遗憾。只是问道:“师傅她最后是笑着走的吗?” 小五摇了摇头:“她并不喜欢笑,她喜欢安静,安安静静地来,安安静静地走。最好什么都不带来,什么都不带走。” 陈归宁就是这样一个人。追也追不上,琢磨也琢磨不透,留给了后来者以无限的遐想。 程禹又凝视着她的眼眸,叹息了一声:“罢了……随她的心意就成。” 她跟梅景铉交换了下眼神,彼此都明白了。程禹并不想承他们情――也许,程禹已经明白了,她并不是陈归宁,并不是他一直在等……一直在等,直到等了一辈子的人。所以,他不想再打扰她的生活,也继续自己等待的生活…… 即使,那个约定已经无法兑现。 这就是程禹,一个陈归宁爱了十年的男人,最后留给她一个一生不悔的佝偻背影。 回到了上海的时候,已经是五月间了。在梅景铉去往云南,处理外婆丧事的这段时间内,上海这边的古董交易商场上也是硝烟四起。随着两场春拍的落幕,也奠定了梅景铉梅家继承人的位置。对于这个结果,梅景铉并不显得多么高兴。 她知道,梅景铉其实并不喜欢和商场上的人打交道。之所以选择来到上海,无非是因为弟弟梅景铄逼得太紧,把他外公的产业一一蚕食――他不能坐视不管,更不能坐视外公的属下全部破产。所以才来到上海,步步算计处处为营。 说白了,她并不觉得梅景铉是个天生的商人。他拥有的优势,无非是真正对古董的了解,以及他外公留给他的雄厚人脉罢了。 但是证明了自己可以接管外公的产业以后,他的父亲梅伯勋再次青睐起大儿子。这不,梅老爷子明年春节要亲自来上海一趟――办理内地的人事交接。 梅老先生已经十几年不涉足内地的古董交易圈子了,这次回来内地,目的也很明显――那就是宣布内地的市场到底属于哪个继承人。所以,梅景铉未雨绸缪着这一次交接仪式,从五月开头就忙碌起来。又入住了位于黄浦江边的高层别墅区。 回到上海的时候,她先住的是宾馆。后来说想念大哥了,梅景铉就把她送到了孟家老大在上海的公寓去。和大哥久别重逢,他们抱在一起难过了好一阵。大哥的咬词不清,依旧断断续续地说道:“小五妹妹……你,你,终于回家了。” 她想到那个夜晚,也是满心歉然:“大哥,对不起。” “别,别对不起。小妹,你要笑。大哥……喜欢看你笑。” 在大哥这里住了两三天,因为大哥的腿脚不便,终究是她辛劳的比较多。到了第四天,梅景铉就过来接人了。直接告诉她:“小五,以后你跟我一起住。” 她有些犹豫:“你跟你家人说过我们的事情了吗?” 梅景铉道:“那栋别墅是我名下的财产,不需要别人答允住什么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解释道:“这不是带一个朋友回家过一夜,是过好多夜。既然如此的话,我们的关系就不可能是单纯的。” 梅景铉明白了,这也是他做事不细心,没有事先说明。其实,早在前年回香港的时候,他就有心把小五带回家了。于是他解释道:“爸他知道我交了女朋友,景铄他亲眼见过我们在一起。你放心,住进去的人不是我的朋友,而是我的女朋友。” “你不是很忙吗?” “再忙也不会让你住在外面reads();。” “那好吧。”她说服不了他,就告别了大哥,跟着他走到了公寓的外面。 看着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大上海。她忽然有些感触:“景铉,你为什么这么认定了我?” 她并不奇怪一开始梅景铉对自己倾心,因为彼此是最难相逢的对手。亦是最难获得的知己。没有人比她更加了解古董,也没有谁比梅景铉更加热爱古董鉴定师这个行业。棋逢对手,又难得女才男貌,所以走到一起真的太正常不过。 但她自从那一天选择了给秦禾陪葬以后,没有想过获得梅景铉的原谅。毕竟,小五并不算无可替代的人物。但小五已经在爱情和复仇之间,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她是永远会把责任摆在第一位的那种女人,作为陈归宁也好,还是作为孟小五也好。 那一天,她已经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爱情。现在,意想不到的是他的执着。 一年的等待……几乎没有任何希望下,梅景铉没有放弃她,也一直在设法努力地救他……她不是对自己过度自信的女子。相反,她一直对自己的一切有着太多的不确定。而唯独在爱情上,梅景铉让她看到了真正的确信。 她想知道这一股确信来自哪里。如果是她的某个优点,就发扬光大,如果是某一些缺点,就千万不要改正。 “你想知道?”梅景铉问她。 “当然。”她拽了拽他的袖子:“你就告诉我嘛。” 梅景铉看了下手表:“先下楼再说。”“哦。”她慢吞吞地走下了楼,目光一直不离他。 “有一次,我去福佑楼看一看,站在楼上,我看到下面的工作台旁有个女孩收拾一堆碎瓷片。瓷片大部分属于一个康熙青花,但这女孩把混杂在其中的其余碎瓷片也分门别类挑拣了出来,还将它们拼凑到该放置的部位。” 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这怎么了?” “碎成残片的瓷器,在大部分人的眼中已经毫无价值。它们既不可以上拍卖行,变成真金白银,也没有了观赏收藏的必要。所以,大部分的人,想要的只是那些完整的瓷器。但不会钟爱残缺,也不会欣赏一砖一瓦的艺术。” 她点了点头:“在我眼里,一件瓷器碎了,只是商业价值没了。但它们既然有一片瓷留存在这世上,就有这一片瓷的历史厚重感。我喜欢把这种厚重感还原,也可以通过冰山一角来窥视完整器物的美……这有什么问题吗?” 梅景铉的脚步忽然停下来,他很好笑。给一万个人,一万个人里面也找不出一个如此回答的人。而人海茫茫,被他遇到了。几乎是一边欣赏的情况下,就一边在意,一边在意,就不知不觉越陷越深了。这就是他的答案, 他道:“问题已经解决了。” 小五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什么。却是也自嘲一笑:“我还以为自己这样的人是个异类,当初为了修复完整那些瓷器连命都不要……”猛然想到梅景铉不许她再提陈归宁的事情,赶紧改了口:“没想到,还有人和我一样是个异类。” “小五。” “嗯?” “和我在一起可能会很无聊,我不喜欢和人交往,也不擅长让女孩子开心。回到香港以后,我住在香港博物馆。有的时候工作忙起来,可以忙个几天几夜……你得有个心理准备。”言外之意,梅景铉并不打算因为她改变自己的个性。 “知道了。”她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别说是住在工作室了,哪怕是跟着他住在阳台都乐意之极。 但到了梅景铉名下的这间别墅,她才开始赞叹梅先生生活的品味真高reads();。阳台不仅能住,还能跑一个百米冲刺来回了。 这里不是那种暴发户式金碧辉煌的装饰,而是清一色的明清家具格式的装潢。甚至有几件是真正的古董家具。她自然一眼就认得出来――比如走廊尽头那一件红木祥云雕刻边柜。甚至连卧室的床也是纯手工红梨木雕花床。 而中式实木酒柜里,摆放着中外各色名酒。梅兰竹菊四季变换屏风后的博古架上,摆放着数十只青花瓷器――看得出来,原主人对青花瓷格外钟爱。 她自然不会以为,这里本来属于梅景铉。毕竟看客厅那仿古花梨木八仙桌的一点破损痕迹,起码在这里使用了不下十年了。 “景铉,你是怎么得到这个别墅的?” “喜欢吗?” “很喜欢。” “这里是外公留给我的一处家产。外公去世的时候,我还小,听外婆说过这别墅是外公留给我当结婚的……”梅景铉忽然住了口,小五知道他不是后悔说出结婚两个字,而是后悔提到了外婆。他答应过她了,以后不再提及外婆的事情。 她也装作没听见:“我的房间是哪间?” 就这样,她正式和梅景铉住了一起。梅景铉实在不放心她的身体,她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才可以按捺住他的不安。 别墅里,靠近走廊的那一段全部是玻璃幕墙,连地板都是半透明的。着实有些“一览众楼小”的意味。只是她比较恐高,所以大白天的时候不敢接近那一块地段。只在夜晚的时候,趁着夜色的掩盖才走到了阳台上。 她往往望着远方出神的时候,梅景铉就回来了。这天也不例外。 “想出去了?” 男人捏了捏她的手腕,嶙峋的骨头几乎可以一块块摸出来――她还是太瘦了。以前的小五虽然也很苗条,但抱在手里还是有几两肉的。所以现在的她,才让他如此不放心。好在小五已经长重了五斤,他有信心让她的体重突破百斤大关。 但小五不这么想,她抽回了手腕:“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是在把我当个宠物在养?以前我们不是这样的。” “小五。”梅景铉冷笑,从后抱住了她――手臂收紧――她还真好意思提到以前!当初他是很想和她好好相处一段时日的,结果小五做了什么?!丢下他就是大半年!宁愿陪着那个人面兽心的秦禾,也不愿意以女友的方式回到他的身边! 好在现在,她会窝在他怀里反抗:“你轻一点。” 他回敬的方式是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大脑门:“记性不长。” 小五这时也反应过来了,他敲得也不怎么疼,于是立即纠正了自己的错误:“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真正相处的日子也不算多。这样吧……你要不要考虑让我重新回到福佑楼?我可以在福佑楼独当一面,或者你派我入驻和盛拍卖行也可以。” 梅景铉不以为然:“以你的水平,整个福佑楼的师傅们饭碗都要砸掉了。” 说的也是。想想何师傅他们讨一碗饭吃实在来之不易。自己就别去凑这个热闹了……那么自己可以干什么呢? 她不是游手好闲的人,事实上,因为这辈子,上辈子都是十分十分勤劳的人。养成了她绝对闲不住的性格。既然现在“养身体”没有事情做,而梅景铉又不准她出去,所以不如……有了,她立即想到了那一个心愿―― 著书。 75 075 专著(大结局上)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说来也是遗憾,除了几篇文章之外,陈归宁并没有留下什么著作。甚至连她生前的研究资料,也在那一场大火中被付之一炬了。 但早在78年之前,她就有打算编写一本涵盖自己所知的古董鉴定书籍。只是,一直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完成这个梦想。而今,那个“她”已经走了,但现在的“她”继承了她的一切知识。同样的,她也继承了她的梦想。 但首先,她需要征求到身边的人的同意。 “……这件事,我也想过许多遍了。现在,古董高仿的手段越来越高明,市面上滥竽充数的高仿也越来越多,但鉴定的方法自从80年代以后很少有所突破。这也难怪,现在没有当年那么宽松的近距离学习条件,许多古董孤品都被永久收藏……” 梅景铉坐在沙发上泡茶,听她说着自己的理由。又漫不经心地问道:“所以你要动这个脑筋?” 她点了点头:“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幸运。” 梅景铉点了点头,又道:“那你想怎么编写这本书?据我所知,只有成名已久的鉴定专家,才有这个资格出版相关的专著。也只有得到文物保护协会认证出版的专著,才会被纳入古董鉴定参考书籍的范畴……” “你是说,我现在不适合写作这本书?” “过了五十岁再写也不迟。” “不成,那时候我的记忆就不如现在这么深刻了。” 随着岁月的变迁,关乎陈归宁的记忆势必也要慢慢地消退。总会有一天,她会完全忘记那一场往事的点点滴滴。至少在那之前,她需要记录下来。 “那好。”梅景铉同意了。 得到了梅景铉的大力支持后,她的工作正式开始了。 编写一本书,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前一世,陈归宁花了三年的时间,都没有写完那一本《陈氏鉴宝掌故》。毕竟,研究,探寻古代工匠奥秘的法门需要花费终身时间。其中的心得,体会,个人有所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每个人对古董鉴定的独到心得,都是经过大量的研究和实践之后才能得出真知。 而她的心更大,视野更广。 她不是要编写一本科普书,也不是一本给古董爱好者,初学者的入门书。而是一本顶级专家才能一窥法门的文物鉴定书籍。其中大量的古董鉴定,古董修复手段,都是那英年早逝的陈归宁没有来得及教导给世人的财富。 可以说,她想把囊括了两段人生经历的所得全部记录下来。既是作为纪念,也作为见证——见证那个女人曾经来过这个世界。见证我继承了她的一切,也如她一般,爱上了沉默于历史当中的匠心独具,爱上了流年当中的古色古香。 先头准备工作是收集资料。比如要去博物馆拍摄实物,这个需要经过博物馆的特殊许可才成。比如去上海档案馆查资料,这个就要经过行政许可了。好在梅景铉人脉关系宽裕,上下打点完毕以后,她就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资料。 接下来就是三个月时间的专心致志。 三个月以后,她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本书——《青铜仿古》——顾名思义,书中记录的是关于古董中的青铜项目的研究。主要编写了青铜食器、酒器、盥水器、乐器、兵器、杂器等这几个青铜专项上去伪存真的手段和方法。 文章不仅仅讲述了每一件古董的起源,流传有序间,各地的制作工艺,分门别类的方法……更重要的是介绍了如今那些高仿得神乎其神的手段,以及具体的鉴定方法等等。有一些高仿的工艺,是陈归宁死去后才发明出来的,她也要加以细微的辨别。 当然,她的目标不可能是一部书。毕竟古董鉴定上也向来讲究“分门别类”。她就按照瓷器,青铜器、杂项、书画、玉器、家具……这六大项为基础,再在六大项上分别撰写一本《仿古》一本《新鉴》。统共十二本书。用来彻底介绍古董的仿古工艺,和最权威的鉴定手段。 这是她的第一本完成品,完成的时候,年尾的钟声也悄悄走近了。她决定先将此书出版,然后再规划接下来的另一部《青铜新鉴》。 平心而论,她有些忐忑不安。因为,这完全是她个人的作品。 在编撰的过程中,梅景铉想找几位鉴定理论专家来帮她的忙。但小五拒绝了——她坚信自己的实践得来的知识,绝不是书本上的泛泛而谈。更何况,梅景铉和她自己就是如今中国数一数二的古董专家了,想找比他们更专业的……只怕要去香港请梅家老爷子。 她当然没有那个兴趣请梅家老爷子,甚至后来连梅景铉都很少请过来看看。 所以,这本书从头至尾是她的风格,她的作品。 联系好了出版社以后,她亲自与出版的编辑进行了谈判。对方很欣赏她的作品,也请教过专家人士进行了参考,那些专家一致认为这是一本十分专业的古董青铜器鉴定书籍。但出版商方面,希望她可以请到几位国内权威的古董鉴定专家进行推荐和认证,说是如此,可以帮助此书打好上市的广告,提高书的整体销量……云云。 她倒是认得几位目前住在上海的青铜鉴定专家,但请到人家来推荐自己的书的把握性不大。倒是沈遇安可以考虑考虑,于是她先去拜访了他。 将书的样品给沈老师傅观摩了以后,对方仔细看了许久许久。她发现老师傅的眼角渐渐溢满了眼泪,把书还给她以后,沈遇安才道:“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已经在青铜鉴定方面研究得这么深了。连我现在,都不见得比你还权威。” 沈遇安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一直以来,他只是以为自己是他吴师兄的孙女,吴师兄的继承人。这个秘密,也将永远封存下去。 她也只能付之淡淡的笑容:“沈爷爷,您廖赞了。” 最后,沈遇安答应为她的作品署名推荐,还邀请了两三名朋友帮了她的忙,把她的这一本书推荐到了上海文物协会去。得到了协会的认可。 过了新年以后,她的书正式由上海文物出版社出版。 新一年的二月二十六日据农历来算,应当是个好日子。她的书《青铜仿古》正式上架,第一批购买者来自城隍庙古玩街上的那些古董商。到了二月二十七日、二月二十八日两天,这座城市的几乎所有的报纸刊载了这么一条夺人眼球的新闻—— “二十岁天才鉴定师出版古董鉴定专著,业界人士好评如潮。” 这条新闻倒是完全没有想到的意外。本来,她只想有专业人士推荐,专业协会的认可就大功告成,就算书卖不动,被束之高阁,也是她完全可以接受的结果。没料到,出版社方面倒是很会来新闻,居然拿起她的年纪做文章。 结果就是,一时间她的书居然成为了当月的一本畅销书。当然,很多人买书完全是为了看看“二十岁的天才少女鉴定师”到底写了一本怎样的专著,也有业界人士买来更是为了把她的书从头到尾批评一通,结果发现凑不了这个热闹。 几乎所有阅读完这本《青铜仿古》的专家都评价为:此书图文并茂,文辞准确,专业性甚至超过了眼下古董青铜器交易界的鉴定最高的水准。完全是一本教科书般的鉴定理论著作。 书的销量自然大涨,仅仅一个月,书商就加印了三批。而原先的报酬也水涨船高。不少其他家出版社闻风而动,纷纷联系上她,要购买下她下面几本书的版权。有的书商甚至愿意先付全部的报酬,只待她写完再交稿也不迟。 自然而然的,她的这个年过的不算太好。不少人电话打过来要采访她,她没那个闲工夫出去应酬,只好一一回绝。于是看热闹的观众,更是多了一份好奇心。甚至有人出言说“此书决不可能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写的!起码是个故宫博物馆专家的水平!” 她也懒得出面解释这些,清者自清,何必在乎这些闲言碎语。 就这样,上海出了个天才少女鉴定师的新闻开始发酵了。连原先她在北京参加鉴定大会的影像资料也被多家媒体纷纷报道。 倒是梅景铉的反应很小,她问他为何如此淡定。梅景铉只是道:“小五,如果内地的古玩圈子不肯承认这本书的话,那才是迂腐到无可救药。” 近些年来,内地的古玩圈子越来越崇尚“排资历,轮齿序。”非要熬到好大一把年纪了,说话才有权威性。君不见,那些上得了台面的鉴定师们,个个都是白发苍苍。梅景铉之前跟她笑谈过一次:“这是一汪没有波澜的死水。” 她忽然想:不会是他把我出这本书的事情桶上报纸的吧?但接着否定了:梅景铉绝对没这么无聊。而且出版之前,她已经和他约法三章了:先行出版的费他来支付,等到拿到第一批稿费了,她还是要有借有还的。 思来想去,小五就这么认为了:出版社的推销手段还是挺高明的。 只是过完年以后,梅景铉的父亲要来上海了。她也要借这个机会和老爷子见一见面,继而敲定一下自己身为梅景铉女朋友的地位。当然,她也知道梅老爷子来内地一趟很不容易,连上海的市长都要抽出空来接见一下这位名扬海外的中国第一古董商。所以,她和梅景铉商量了一下,只能借着第三天晚上吃饭的机会,由梅景铉带着她见一见老爷子。 没想到的是,梅老爷子到了上海的头一天晚上,忽然来到了她家。 当小五开门看到梅景铉和他爹站在一起的时候,忽然就像是看到了年老的梅景铉和现在的梅景铉站在一起了。父子两个长得还真是像啊:都是一样的清癯面容,目光深邃中带着些嶙峋,鼻子高高,下巴的弧度像是日耳曼人那般英朗。 当然,梅景铉年轻了许多许多,从内至外都是英气勃勃。而梅家老爷子更多了几分沉稳老练。 她立即开了门,用最灿烂的笑容迎接这位贵客:“梅伯伯。” “小五,爸说他今天想过来看看你。”梅景铉跟她解释道。 但这个造访有些措不及防了,进了客厅,餐点早就过了。她立即布置了些水果放在桌子上,又想到老人家晚上可能不吃东西,就泡了一杯明前龙井过来。梅伯勋接过了茶杯,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看得她不自觉地有些紧张起来。 “小五,爸说他前几日看了你的那一本书,想跟你谈谈。”梅景铉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她回敬一眼,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我对你有信心”六个大字。咳咳,她这辈子也好,上辈子也好,还是第一次接见所谓的“公公。”难免那个……生疏。 于是谦虚地笑了笑:“我那本书,只是一家之言而已。” 梅伯勋点了点头:“在你的书里,确立了商代中晚期青铜器的演变和铭文鉴定手段。仅仅就是这一项,就把青铜器的研究往前推进了一个十年。” 这个评价就高了,她真是谦虚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梅伯父,我相信十年以后,人们对于青铜的高仿和鉴定,已经不仅仅停留在目测的水平上了。我写作这本书的目的,也仅仅是把那些还有鉴定价值的手段给呈现出来。” 梅景铉也道:“小五她的计划是写一个系列的鉴定书籍,现在这本只是一个开端。” 梅伯勋终于露出赞赏之情,打量着她的目光也慈祥了起来:“小五,你是打算走古董鉴定理论研究的这一条路?” 她说道:“不,我是主张古董鉴定实践的。在我的书中,想必您也注意到了,鉴定的线索只来源于古董本身的特征和工艺。写作鉴定理论,这要留给那些对窑口,考古,断代感兴趣的人来做。俗话说得好,有一份证据说一分话。” “那你的研究最主要的在于哪个部分?” “瓷器方面,目前古玩市场上滥竽充数最严重也是高古瓷的仿造。” “瓷器……”梅伯勋看了一眼儿子,又是一笑:“景铉本来的专业领域也是研究高古瓷,但他在青铜方面的研究不及你。我看你在书中一共介绍了三百多个钟鼎文,他顶多认得其中的两百个。看来以后,青铜器方面还要你来指导他。” 小五这下真的不好意思了,梅景铉没有插手她的写作,其中一个方面就是:谈到青铜研究,的确是她略高一筹。但梅景铉倒是很大气:“爸,小五的高古瓷研究也很不错。以我的眼光来看,她至少是内地无人能及的高古瓷专家。” 梅伯勋瞥了儿子一眼:“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个人?” 小五更不好意思了,但梅景铉笑了笑:“两年前,我们就认识了。” “那两年的时间,你都不带她回来看看父亲?”梅伯勋语气中更多的是遗憾。他真的是很遗憾,前几日,下属递过来孟小五的专著。看完了以后,连他都觉得“受益良多”。更是敏锐地看出来:这绝对是一个承前启后的青铜研究专著。 小五主动说道:“伯父,不是景铉的栽培,我也不会在和盛拍卖会上学习到那么多的知识。” 老爷子摇了摇头:“和盛拍卖会的那些青铜鉴定专家,只怕都不及你的一半。罢了……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我们这一代,老喽……”又跟儿子道:“过来。” 小五看着他们两个站在阳台上谈话,心里犯嘀咕:刚才没有说错什么话吧……听说梅老爷子跟儿子感情不太好。但她倒是觉得老爷爷人挺好的。 也不知道梅景铉跟老爷子说了什么,回来的时候,梅景铉一直看着她微笑。等送走了老爷子以后,她就坐在了他的身边,看他把袖子折了起来,削了一只苹果摆在了她的面前。她拿起苹果啃了几口,才问道:“你爸怎么说?” “他想让你去香港,在总部担任古董鉴定总顾问。” “我觉得我留在上海挺好的,再说了,你不是要留在内地吗?” “爸他觉得,上海也好,北京也好,氛围没有香港的自由。再说了,我们结婚的话,一定是要回香港的。” “谁跟你说结婚了?”她不会被他绕出话题来:“既然你在这里,那我也会留在这里。” 梅景铉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感慨:小姑娘自从回到他身边以后,一下子就老成了许多。不仅凡事都有分寸,都有计较,而且对待他似乎也不如从前那般热情了。但现在看来,她还是十分依恋他的,只是,她学会了恰到好处地展示感情。 真正是,他就是拿她没办法。 “那好,我跟爸说:我们留在内地结婚,结婚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当顾问。” “谁同意跟你结婚了?” “不想结婚?” “我不……”话还未说完,小五忽然被拉入了一个怀抱。紧接着,男人的唇就火热地压了下来。这是他开始前的前奏,她知情知趣地把双手放在了他的腰间,回应着他的感情。唇齿纠缠间,周围的温度升高,她下意识地拽住了沙发的扶手,却被他的手覆盖上了她的手。然后,五指也一一插.入到了她的指缝当中,不断摩挲。 记不得什么时候,他把她放在床上的。周围的被褥被掀开了,他把她压在身下,全身心地包裹住。被单也随着他们的动作起起伏伏…… 剩下来的理智,系数被他封印在了抢掠般的动作当中。她已经习惯了他的进入,所以当他要求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分开了双腿……只是攀上他肩膀的时刻,她的脑子里又有一丝的清明——今天不是个做那事的好日子,具体来说就是…… “景铉……你戴上那个了没有?” “今天不需要。” “万一我怀孕了怎么办?”这是个现实的问题。 “怀孕了就生下来,爸他希望早点抱到孙子。我们正好满足老人家的愿望。” “……” 一夜酣畅淋漓,他折腾到了很晚很晚。 166阅读网 76 076 如意(大结局下) - 鉴宝大师有妖气[古穿今] - 西方不败 新年过去的第一个节日是元宵节,元宵节刚过,. 乐文移动网 她原本的打算是在上海结婚就好,毕竟这里是她“走出来”的开始。但梅老爷子正月十六就回到香港去了, 梅景铉就告诉她:还是回去香港举办第一场婚礼。毕竟, 他的大部分家人, 他关系要好的同事朋友都在香港。等回到上海以后, 再举办一场婚礼。这是南方一些城市的习俗, 婚礼在男女双方家中各举办一次。 她同意了, 梅景铉会安排好这些事情,他也比较擅长这些琐事。 只不过去香港以前,她忽然得到了一样特殊意义的东西, 只能改变了行程先去江西一趟。 事情是这样的:某天, 她去了梅家的私人博物馆的地下仓库观摩,以便收集资料。在巡视这些私人收藏的时候, 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存放在保温柜里, 假的不能再假的“高仿品”骨瓷碗。更加凑巧的是, 这个骨瓷小碗她十分熟悉。 这不就是摆在秦禾家里博古架上的那一件骨瓷碗吗?!它,它怎么在这里?! 当抱着骨瓷碗回家的时候, 梅景铉倒是很坦白地告诉她:“秦禾的私人收藏在他死后被公开拍卖, 这一件骨瓷碗是个工艺品,没人愿意出价。我倒是想起来,你第一次去他家的时候,唯独注意到了这个骨瓷碗,所以心血来潮就拍买了下来。” “多少钱?” “五十块。” 她笑了,梅景铉在古董交易圈子里是个声名显赫的人物。他交易的工艺品,那也该是以万为单位来计价的。只怕是没交易过这么便宜的物品。 于是道:“当时就没人比你识货?” 梅景铉想到那天自己出价这么一件假的不能再假的现代廉价工艺品,震惊到底下一圈“古董大佬”的场面,也是颇感好笑。但他明白:“这东西对其他人而言一文不值,但我想,你看中的东西,应该有你的道理。而你的道理,就是我的道理。” “……谢谢。”她是真的很谢谢梅景铉。这件骨瓷碗对于她来说,是千万件价值连城的古董也不换的稀世珍品。 “小五。”梅景铉已经注意到了她的脸色有变,于是问道:“你认识这东西?” “我认识,我不仅认识。而且还……还知道它,它是怎么制成的。”她叹了一口气,把骨瓷当中的秘密告诉了梅景铉。这些往事,她本来打算不再提及的。但今天例外,她不会压抑自己的心情,无论喜怒哀乐都会和梅景铉好好分享。 这只骨瓷碗里,曾经承载了一个人的灵魂。这个人是她的大徒弟陆修远。他的骨灰掺入到了这个骨瓷碗当中。如今,陈归宁已经瞑目,她也无法再和这只骨瓷碗交流了。但依稀觉得,手中的骨瓷还残留着当初的温度,如火的温度。 “景铉,我想先回去江西一趟。把这只骨瓷碗移交给江西瓷厂纪念馆。那里有不少人的遗物。”大火焚烧以后,江西瓷厂不见了。但有心人在原址上建了一个纪念馆。她一直想去看看,也算是和过去真正做一场告别。 “好。”梅景铉俯身接过了她手中的骨瓷小碗:“我陪你去。” 于是,阳春三月,他们去了江西。到达纪念馆的那天,她穿着蓝色的裙子,身边的梅景铉穿着一身青蓝色的夹克衫,里面是她亲手挑选的白色衬衣。他们就像是一对再平常不过的情侣,走进这个地方,游览这个纪念馆里的每一段回忆。 台上的许多照片,都是关乎陈归宁的。看得出来,建造这个纪念馆的人对陈归宁有着特殊的怀念之情。不仅如此,纪念馆的导游也告诉他们:“来到我们这里的游客,大部分是过来怀念陈老师傅的。这里是全国唯一一家纪念她的地方。” 她亲手把这一只骨瓷碗移交给了纪念馆的馆长,说这是陈老师傅的遗物。 走出纪念馆的时候,和风微动,如同她的心情,再也没有了料峭的寒意。只有丝丝扣扣的柔和。 在纪念馆的门口,有一条河流。是记忆中的那一条金水河。从前,这条河的西边还有一座观音庙。不知道是哪个年代修建的,70年代厂里被“打杂四旧”的时候,她还躲在庙里面逃过了一劫。如今,那小庙已经被推倒了湖边围了一圈围栏,变成了当地的一个热门旅游景点,名叫“如意湖”湖边还有不少人在贩卖许愿如意的红色鲤鱼。 旁边有一对情侣正在放生一条鲤鱼,男孩对女孩说道:“我希望你能赶快嫁给我。” 她蹲下身也想要一条,梅景铉付了十块钱,于是小贩给了他们一条小小的鲤鱼。不断吹来的风吹皱了这一湖碧波荡漾。她双手捧起了小鲤鱼,把这个小生命放在了湖水里。红艳艳的小尾巴卷起一道涟漪,继而悠哉悠宅地游走了。 回头,他们相视一笑。梅景铉问道:“你许了什么愿?” “我没有许愿。”她望着他倾注的目光:“现在这样就很好,比我梦想的还要好。” 十天以后,他们在香港举行了婚礼。婚礼举办得隆重,盛大,香港这个城市给足了梅老爷子一家的面子,政治名人,商界大佬来了不少。从早到晚,她都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的一头新品种梅花鹿,人们用好奇和赞赏的目光看着她。 当然,更多的人很好奇的是,她这个平凡的小女生是如何嫁进了这么尊贵的豪门梅家。 倒是梅景铉的朋友们都比较谙熟他的脾气,一位姓周的更是笑道:“我说你小子肯定以后娶个古玩圈子里的人,这不,孟小姐实在是个天才,你的那本大作我们都拜读过了。连我老子这个搞青铜收藏搞了四十年的人都服气得不行。” 她笑着招呼着这些客人:“那是大家太抬举我了。” 说完了以后,她看到人群中间走过来一个人。这个人她无法回避,但无论如何都已经是陌路了。 她主动站了起来,披着婚纱,落落大方地站在他的面前:“二少爷,别来无恙。” 梅景铄的目光只有片刻的涟漪,继而恢复了平静。好像在上一刻,他是那个懊悔的二少爷。到了下一刻,就变回了一个不曾认识的陌生人。不远处,她还看到了那个名义上的婆婆——梅景铄的母亲,梅景铉的后母。但这些家人,是梅景铉刻意避免接触的存在。她也不会令他难堪,所以摇晃着红酒杯说一句:“我敬你一杯。” “以后,我要叫你大嫂了。”梅景铄的语气很轻很淡:“想不到,你可以做到这一步。” 她知道梅景铄对自己有所不满,但并不介意。只是最近听梅景铉说,弟弟有了新的目标。于是问道:“下个月,我和景铉要回上海。你呢?” “我去日本,那边是个新的市场。做好了,产业价值不输于内地。” 原来如此。她就祝他:“一路顺风。” “小五。”喝完了这一杯红酒,梅景铄改回了称呼:“你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了他的?” 原来梅景铄还介意她的背叛。但是她已经可以风轻云淡地看待以往的一切了。于是笑了笑。 “梅景铄,你哥哥在内地所取得的一切,都是他自己赚来的。我没有帮他一点点,我也根本没有参与到你们的争斗当中。至始至终,我只想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旁观我所欣赏的两个男子之间的斗争。我不想鼓励你,也不想支持你哥哥……但我发现,在你身边我做不到这一点。而你哥哥,则成全了我的心愿,让我置身事外。” 梅景铄的目光移了开来。他是利用过她,还沾沾自喜得到一个得力的下属用以对付哥哥。只是如今,这一切好像一场笑话。 笑话完了,就是淡淡的口吻:“那祝你们夫妻新婚快乐。” “对不起。”她还是有些愧疚地道歉,尽管这个道歉来得不明不白,不是时候了。 “你不需要说对不起,他已经对我够纵容。我知道,他可以做的更绝一点。而不仅仅是让我去了日本……我只能承认一点,小五,他看人的目光比我准。老爷子你很欣赏你,欣赏到把你的书购买了一千多本,全公司上下人手一本。” “……” “再见。”梅景铄转身而去,摇晃的红酒并没有喝下。 婚礼结束在午夜时分,天上的烟花一朵朵绽开。她半醉半醒间进入了梅景铉位于香港的家。这里距离举办婚宴的维多利亚港有点远,但远了好,自在清净。她先上了床睡觉,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大早。也不知道身边的梅景铉什么时候回来的。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俊美的脸庞上,她慢慢靠近,他有所察觉,微微睁开眼睛。 她立即移开了目光:“景铉,我们今天早上不是要去看你爸的吗?早点起床。” “爸他昨晚也是折腾了一夜,让老人家多睡一会儿。小五,你要是饿的话,厨房里有吃的。” “我不是饿了。”这大半年来,梅景铉似乎十分关心她“饿不饿”的问题。这也难怪,去年四五月份的时候,她简直瘦的吓人,目前已经恢复了九十斤的正常体重了,但男人似乎觉得不够,努力想让她的体重突破百斤大关。 她才不要长胖了:“你要是饿了,我去给你弄早餐。”说完,她就手脚麻利地下床了。 厨房里有不少吃的,她知道他的口味挑剔,早上既想吃得清淡,又只习惯吃西餐。于是想做一份鸡蛋配吐司。只是拿起平底锅的时候,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她立即扶住了桌子的边缘,忍不住腹中泛滥的感觉,又跑去了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梅景铉已经起床了。他自然听到了刚才的动静。问她怎么了,她张口刚想说:“我胃里不舒服。”又是一阵恶心,这次当着男人的面冲进了卫生间,出来以后,就被他捉着去了医院。一路上,她还有些不高兴。 “我们不是说好了早上去看你爸吗?” “看完医生再去爸那里也不迟。” “我没事,真的。刚才有些不舒服,现在已经好了。” “到了医院再说。” 于是梅景铉押着她去了医院,挂了内科,听说了症状后,医生建议他们转去妇科。妇科的大夫倒是直白:“……这个症状,倒像是怀孕后的反应……”于是她开始发愣,直到梅景铉拉着她去做进一步的检测,然后一起在门口等报告单。 报告单很快就出来了,梅景铉去接的。 坐回了她的身边,梅景铉把单子地给了她,一手搂着她的腰,一面骄傲道:“小五,今天去看爸,正好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他老人家等不及抱一个孙子了。”又亲了亲她的额头,他很少在公开场合做出这些亲密的动作,现在倒是不避嫌了。 她这时才反应了过来:“我怀孕了,是吗?” “对,怀孕一个月。预计今年年底,我们的孩子就出世了。” “哦,好。”巨大的感情洪流涌上心头,一时间,她感觉到了无以伦比的幸福。下意识地,她抓住了他的手,好像抓住了一生的幸福。 “走,我们一起去爸家。”梅景铉扶着她站了起来,还不忘叮嘱道:“你看到爸以后,别称呼伯伯,以后跟我一样喊爸。” 她瞪了他一眼:“赶明年,还有一个人喊你爸了。” “小五。”梅景铉好笑道:“或许你怀的是双胞胎,这样就有两个人叫我爸了。” 【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